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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與露斯度完蜜月後回到加德明，住進透納先生送給女兒當結婚禮物的房子裡。霍特宅邸比他們想像中來得好，當然更超乎喬治的期待。這座宅邸坐落於十英畝的土地上，是一棟附帶花園的豪宅，露斯知道，她將在此度過許多快樂時光。

「我一直在思考我們的未來。」喬治說。

每當他向露斯提起這個話題，她都清楚地讓他明白她的感受，最後還導致他們婚後的第一次爭吵。

「什麼也沒有，不過妳會明白，我做了可敬的事。」

「你已經厭倦我了是吧，馬洛里先生？」她逗他：「想想看，我們才結婚沒幾個月呢。」

「喬治，也許這會讓事情有點不同，」她插嘴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懷孕了呢？」

「不過如果這個男人在國家陷入戰火時，沒有與他的同胞一起加入前線呢？」喬治把的妻子擁進懷裡。「我了解妳的感受，親愛的，不過也許……」

「那些朋友中，有人說過任何讓你覺得內疚的話嗎和_圖_書？」她問道。

「親愛的，沒有人能夠豁免於自己的良心負擔。」

他要怎麼告訴克蕾爾呢？

「如果你被殺了，那能夠成就什麼？」

「馬洛里。」

「我沒辦法替我的同僚代言，」喬治回答：「不過我可以說，布魯克、楊、布拉克、賀福德、桑莫維爾和芬奇是我這個世代中最傑出的人，而他們都毫不猶豫地為國服務。」

喬治又徵詢喬佛瑞．楊的意見。楊提醒他，如果他決定參軍，就必須找到其他人來取代他的職位。他也仔細琢磨自己與安德魯．歐蘇立文之間沒完沒了的辯論；安德魯認為，待在原來的工作崗位是正確的行為，無庸置疑。佛萊契先生的態度甚至更加堅決，他說他不希望失去喬治這樣有經驗的教師。

往後的幾個月裡，喬治的許多劍橋友人或同儕，甚至查特豪斯的一些年輕學生，先後前往https://m.hetubook.com.com西部戰線，一去不回，而喬治卻只能袖手旁觀；他所做的唯一犧牲，就是延後計畫中的西藏之旅，直到戰事平息為止。更讓他難受的，是到霍特宅邸拜訪他的友人似乎總是穿著軍服。布魯克、楊、桑莫維爾、歐岱爾、賀福德，甚至還包括芬奇，他們都在前往法國之前來此過夜。喬治常想，他們會不會認為他找到了苟安的方式？儘管他們未曾這麼說過，甚至強調他的工作多麼重要，但他始終無法確定。每當校長佛萊契先生唸出為國捐軀的查特豪斯校友姓名時，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他的罪惡感。

這個令人喜悅的消息確實延後了喬治做決定的時間，不過，女兒克蕾爾出生後沒多久，他的罪惡感再次浮現。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益發覺得對下個世代背負著更大的責任。

群眾垂下頭，重複說：「讓我們紀念他。」喬治則從座位上站起來，對著聖壇行禮，然後大步走出禮拜堂。他不停地www.hetubook.com.com走，最後來到加德明大街，與一列年輕男子一起站在當地徵兵辦公室外排隊。

校長從位子起身，帶領晨間禱告。他開口說：「讓我們為做出最後犧牲、為了更高的理想而放棄個人生命的查特豪斯校友祈禱。令人悲傷的是，」他繼續說：「我必須在這份逐漸變長的名單上再添加兩個名字。皇家槍兵團的彼得．溫萊特中尉，在盧斯（Less）率領攻擊某個敵方據點時殉職了。讓我們紀念他。」

當喬治來到隊伍最前端時，徵兵中士問：「名字？」

喬治決定與交往最久的老友蓋．布拉克討論他的疑慮；此時布拉克已回倫敦就職於國防部。蓋努力向他保證，沒有任何工作比教育下一代孩子的使命更偉大，畢竟這些孩子負有承先啟後的責任。

喬治每失去一個朋友，夢魘就會再度造訪。他曾讀過，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翻越戰壕矮牆、第一次面對戰火時，也可能會崩潰。不過喬治崩潰時，人在學校禮拜堂，平https://www.hetubook.com.com靜地坐在平常的座位上。

「不，他們沒有這麼做，」喬治承認：「但這只是讓情況更明顯。」

「而且我也會成為寡婦。」

戰事未曾停歇，喬治仍繼續擔任教職，不過每天走路到學校時都會看到一張徵兵海報，海報上有個年輕女孩坐在父親膝上，問：「爹地，你在大戰中做了什麼？」讓他實在不好受。

「他們也都說過，他們了解你的立場。」

喬治把頭埋在雙手裡，靜靜地啜泣。隨後，校長又補上第二個名字。

喬治發現晚上愈來愈難入睡，因為他不斷和自己的良知角力。露斯通常也一起失眠，她察覺得出他正兩面為難。

「或許，但是他們並沒有苟安。」

中士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先生，你應當明白，在新的徵兵法規下，學校教師免服兵役？」

他靠過去溫柔地吻了她的唇，然後伸出一隻手臂環抱她，她則把頭靠在他肩上。

沒有人會懷疑喬治對妻子的愛，露斯也散發出女人自知受到珍愛https://m.hetubook.com.com時的光采。他們別無所求；任何人看見出雙入對的兩人，必都認為他們是一對迷人的夫婦，過著如詩如畫的美好生活。然而，這只是表象，因為喬治心中總是感到不安。

喬治脫下黑色長袍與方帽，扔進最靠近他的廢紙簍裡。

「他們知道，你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為國服務。」

大多數人都認為，耶誕節來臨時，戰爭應會結束。

「賽門．卡特少尉，我們許多人深情記憶裡的小卡特，在美索不達米亞為國捐軀了。讓我們紀念他。」

「讓我們紀念他。」群眾跟著重複。

「查特豪斯有任何教職員加入軍隊嗎？」

「比較正確的說法是，我害怕失去你。」喬治平靜地說。他感覺她的身體僵硬了。「親愛的，沒有人比妳更清楚，沒有和我的朋友一起前往法國，讓我心裡多麼不安。」

「和許許多多嫁給可敬男子的婦女一樣。」

「親愛的，你還醒著嗎？」有天晚上她悄聲問道。

「爬到聖馬可廣場鐘塔上的男人，絕不會有人批評他苟且偷生。」露斯抗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