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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拼圖

作者:傑弗瑞.亞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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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耶穌升天日 57 功敗垂成的隊友

第八部 耶穌升天日

57 功敗垂成的隊友

「沒有,隊長,」歐岱爾答覆:「但如果他們是在中午抵達巔峰,然後回頭在六號營過夜,我就不會期待他們回到五號營的時間比兩點早多少。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應該會在今天下午四點左右和我們會合。」
這回喬治真的笑了。「所以你爬到多高?」
「當然可以啦。」諾頓說著,把切片火腿和舌肉放在一邊。
「你這麼說真厚道,」諾頓說:「可是芬奇會第一個提醒我,我應該聽他的話,同意使用氧氣。」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如果這種天氣維持下去,我預料我只是歷史上的一個注腳因為你應該會馬到成功,老友,假如你能原諒我這種老套說法。」
「只是去五號營確定一下營帳還在原地,」當喬治爬出睡袋時,歐岱爾這麼解釋。「而且我也可以留一點存糧給他們,因為他們一定餓得要死。」
「紳士們,」喬治召集全隊後說:「很抱歉打擾你們用早餐,不過我剛接到我姊姊從可倫坡傳來的消息。」他低頭看著瑪麗的電報:「在雨季到達你們那邊之前,你們有一星期好天氣,也有可能是十天。祝你好運。」馬洛里擡起頭。「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我已經有很充分的時間考慮我的選擇,而且我現在會和你們分享我的想法。我已經選出兩組嘗試攻頂的隊伍。第一組是諾頓和桑莫維爾。他們將在一小時內出發,並且設法在入夜前抵達兩萬五千三百呎高的五號營。明天如果他們希望繞過東北山脊,他們就必須早起,在大約兩萬七千呎建立六號營,然後在日落前準備過夜。他們勢必得設法盡可能多爭取一些睡眠,因為第二天早上他們必做攻頂的第一次嘗試。紳士們,有任何問題嗎?」
喬治研究了一會兒高度計,然後才開口宣布。「兩萬八千一百二十五呎。伙伴,要大大恭喜你。」
「剛好是下午茶時間。」喬治說道。
「有看到他們嗎?」喬治在他放下背包前就問道。
「那是在我們抵達兩萬七千四百呎以前,那時我的喉嚨又開始出毛病了。我開始咳嗽,而且有痰,在諾頓用盡他的吃奶力氣往我背上拍下去時,我幾乎和圖書把我的半截喉嚨咳出來了。我想辦法繼續掙扎前進,不過在我抵達兩萬八千呎高度時,已無法再往前邁進一步了。我必須停下來休息,可是我可以看到巔峰就在我前面,所以我堅持要諾頓繼續走。我坐在那裡看著他朝著頂峰攀爬,直到他走出我的視線範圍外。」
馬洛里說:「這段期間,我們其他隊員就必須坐在這裡玩自己的大拇指,等待征服高山的英雄回來。」
喬治獨自坐在他的帳篷裡,步步追隨著諾頓和桑莫維爾。他規律地查看他的手錶,試著想像他的兩個隊友已經爬到何處了。
馬洛里給那位沙場老兵一個苦笑。「在那種狀況下,歐岱爾和我會不用氧氣輔助就做第二次攀登。」
「老友,我們可以說句話嗎?」
「我要問你最後一次,」喬治這麼說:「如果我給你機會,和我搭檔做最後攀登,你會願意考慮使用氧氣嗎?」
第二天早上歐岱爾很早起床,讓隊友驚訝的是,他背上了他的背包,戴上手套和護目鏡。
「我和你一起去,」喬治跳起身說道:「我想做點運動。」他企圖讓自己聽起來不太憂心,不過事實上他們都知道他正在組織搜救隊。
十一點前,喬治爬回他的睡袋——這是他當天設法做到的唯一攀爬行動——因為一小時又一小時的無所事事而精疲力竭。他陷入沉睡,納悶地想著他是否會一輩子後悔讓諾頓和桑莫維爾做第一次攻頂嘗試。他會不會在一星期內帶領勝利的隊伍回到英國,卻老是想起諾頓的話:「沒有人會記得第二個登上埃佛勒斯峰的人叫什麼名字?」
等到早餐清光後,厄文把九個氧氣瓶一字排開,然後就像他的領隊一樣,為最後攻頂選擇了最好的一對。在他緩慢而有條理地進行輕叩鋼瓶、調整旋扭的動作時,喬治在旁觀察,並且疑惑地想著這些鋼瓶是否用得上,或者只會連同它們的擁有者一起被棄置在北口這邊。歐岱爾出去搜尋罕見的岩石和植物,開開心心地遁入自己的世界裡。
「因為我沒爬完最後八百七十七呎嗎?」諾頓說著,聽起來失望至極。
在與其他隊員和_圖_書拖拖拉拉地吃完通心麵配李子乾的午餐後,喬治回到帳篷。他給露斯寫每日一信,還寫了另一封給特拉佛.馬洛里空軍中校——另一個對抵達極端高度有興趣的人。接著他譯了幾行《伊利亞德》,隨後試著打一場橋牌,和蓋搭檔對抗歐岱爾與厄文。在最後一局定下勝負後,歐岱爾從每日配給中找出一罐罐頭牛肉,等罐頭被蠟燭融化後,把內容平分成四份。稍晚,所有留下的登山隊成員坐下來看著月亮取代太陽;在這個被證明很適合攀登的理想日子裡,太陽閃爍著照遍雪地。他們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不過沒有人說出口——他們在哪裡?
歐岱爾及時回來,趕上吃一頓兩條沙丁魚加全麥餅乾的午餐——在這裡,「全麥」就等於「全餐」了——他看起來甚至沒有喘不過氣的跡象。
「山帝,那麼你和我就會使用氧氣做第二次嘗試。」
馬洛里和厄文引導桑莫維爾回到營帳,輕輕把他放低到地面上,用一條毯子蓋住他。諾頓在一會兒後也跟著來了,而且立刻跪倒在地上。布拉克已準備好兩杯微溫的保衛爾。他把一杯傳過去給桑莫維爾,此時諾頓則在一張墊子上放鬆自己,平躺在地上。在等待這兩個人恢復的期間,沒有人說話。
讓每個人都驚訝的是,首先開口的是桑莫維爾。他說:「在我們抵達第二岩階之前很久,我們就決定不要從那裡爬,而是沿著黃色走廊帶繞過去。」他在呼吸之間的空檔又說:「這樣路途較長,卻比較安全。我們跨越走廊帶,直到碰上一個巨大的深谷為止。我想,如果我們能跨越這個深谷,就可以一路推進到最後的三角錐,在那裡坡度就沒那麼陡了。我們的進展很慢,不過我還是相信,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爬到頂峰。」
六分鐘的午餐後,喬治回頭去讀《尤里西斯》,但他大部分時間都不是在翻閱那本小說,而是盯著山岳,等待兩個小斑點出現在山峰北面的荒原上。他看了他的手錶:剛過兩點。如果他們現在就出現,他們先前可能沒有到達山頂;如果他們在四點左右抵達,他們鐵定是把大獎拿到手了m.hetubook.com.com。如果他們到六點還沒回來……他試著不這麼想。
「老友,我完全沒概念。」諾頓說著,把他的高度計交回給馬洛里。
桑莫維爾補充道:「我同意諾頓。老實說,你、歐岱爾和厄文現在能做的,就是確保你們有一夜好眠。」
「像是某種合唱團,」桑莫維爾說著,試著露出微笑:「有了我的手電筒幫忙,我們還能找到路下山,只是有點慢就是了。」
他們一直往上爬、往上爬、往上爬。喬治每踏出一步都變得更沮喪。不過他並不考慮回頭,甚至一刻也沒想過,因為他們可能就在幾呎之外……
「好吧。」喬治說得很平靜,接受了無論再怎麼進一步討論,都不可能說服諾頓改變心意。「在這種狀況下,你會領導第一次攻頂,不帶氧氣。如果你成功的話……」
下午,他們三人聚在一起研究諾爾對地勢高處拍攝的照片,尋找可能協助他們嘗試攻頂的任何新情報。他們認真地討論是否該順著山脊線走,正面對付第二岩階,或者直接出擊爬上北面,跨越黃色走廊帶的石灰岩,然後沿著第二岩階邊緣繞過去。事實上,他們三個人都知道,除非桑莫維爾和諾頓回來,而且能夠傳遞第一手知識,讓他們補足地圖上的許多空白,以及他們知識中的許多缺口,在此之前他們不可能做最後決定。
「不,我不會。」諾頓堅定地說。
三十分鐘後,諾頓和桑莫維爾換上全副裝備,準備出發。馬洛里、歐岱爾、厄文、布拉克、莫斯海德還有辛斯頓站成一排,目送他們出發,同時諾爾繼續拍攝他們,直到他們走出視線範圍外為止。他沒看到馬洛里擡頭望著天空說道:「只要多給我一星期,我就永遠不會向你要求別的東西了。」
一九二四年,六月二日,星期一
三點鐘過了,然後是四點,接著是五點,那時,家常閒話被更嚴肅的討論給取代了。沒有人提到晚餐。到了六點,月亮已取代了太陽,他們全都變得憂心忡忡。到了八點,他們開始害怕出現最糟的狀況。

先看到他們的是厄文,hetubook•com.com畢竟他年紀最輕,視力最好。「他們在那裡!」他喊著,指向山岳。
「我想我會立刻回頭上北脊去,」歐岱爾若無其事地說:「看看他們是不是決定在那邊紮營過夜。」
「我也去。」厄文說著把氧氣鋼瓶扔在雪中。
第二天早上厄文第一個醒來,然後立刻著手替隊友們準備早餐。喬治發誓,當他回家後,這輩子再也不吃一口沙丁魚。
「不,因為你締造了歷史,」喬治說道:「因為你奪回了高度紀錄。我等不及要看芬奇聽我說起這件事的臉色了。」
「如果他們失敗了呢?」厄文咧嘴一笑問道。
歐岱爾把一條浸泡在溫水中的手帕蓋在諾頓眼睛上,諾頓說:「感謝上帝,還好有桑莫維爾。」
晚餐之後,喬治回到帳篷裡,一手拿著奶粉沖泡的牛奶,另一手拿著《尤里西斯》。他在第一百七十二頁陷入夢鄉,決定要在回英國的航程中讀完喬伊斯的這本巨著。
喬治露出微笑,但不置可否。
「記得,你要光腳喔。」桑莫維爾說道。
喬治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山坡,和他們會合,厄文就在背後一步之遙。他們各伸出一隻手臂撐在桑莫維爾的肩膀下,幾乎是帶著他回來跨過終點線。諾頓則把手臂改放到歐岱爾肩上,另一隻手仍遮著眼睛。
「如果我們成功了呢?」諾頓問道。
「別告訴我你把護目鏡脫掉了?」喬治不敢置信地問道。
喬治點點頭,而且雖然他們已相處超過三個月,他還是和他的兩位隊友都握過手後,才回到他自己的帳篷,想辦法得到一夜好眠。
你們抵達了嗎?喬治想問,這時桑莫維爾坐起身又喝了一口已冷掉的保衛爾。
在其他隊員大笑時,馬洛里對他的兩位隊友微微鞠了躬。他等了一陣才再度開口。
諾頓和桑莫維爾兩人都搖搖頭。先前他們已花了一個月沒完沒了地討論每一種可能的狀況。現在他們想做的就是趕快行動。
在兩萬五千呎出現這樣的對話,原本會讓喬治覺得好笑,但這就是典型的歐岱爾,他總是會想到別人的困境,卻不擔心自己可能面對的危險。他看著歐岱爾在兩名雪巴人陪伴下帶頭朝著山上走去,就像他hetubook.com.com只是在科茲沃地區做一場午後散步似的。喬治開始懷疑,歐岱爾會不會是陪他做最後攻頂的最佳選擇,因為這次他看來似乎比他們之中任何人都更適應這些條件,連他自己都比不上。
喬治轉向諾頓,然後輕聲問道:「你成功了嗎?」
這時有五個人。在一個晴朗無風的早上,喬治吃著早餐,一個雪巴人從基地營抵達,把電報交給他。他拆開電報,緩緩讀完內容,然後思索其中含意時笑了。他瞥了一眼盤腿坐在他身旁地上的諾頓。
好一段時間,他們兩人都沒再說話。然後諾頓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相信還有比這更好的例子,可以說明什麼叫盲人騎瞎馬。」


如果不是諾頓的一句話一直留在他心裡,他的確可能會睡得很好:如果這種天氣維持下去……
喬治很感激有一輪滿月,而且這個平靜的夜裡無風也無雪。二十分鐘後,歐岱爾和厄文徹底整裝完畢,準備陪同他出發去搜救他們的隊友。
「沒有,我沒做到,」諾頓說:「因為在我停下來休息時,我犯了個很經典的錯誤。」
喬治看到他們時心中為之雀躍,雖然他們看起來的確像是兩個跛著腳走出戰場的老兵。兩人當中個子較高的諾頓,用一隻手臂環抱著桑莫維爾的肩膀,另一隻手則遮著自己的眼睛。

「紳士們,」他說:「如果要來場演講,談論成為站在此山山頂第一人對全體帝國同胞意義多重大,或老想著可能戴在我們頭上的慶祝花環,現在都不是時候。以後會有足夠的時間坐在英國登山協會的吧檯,用我們過去的光榮故事悶死那些年輕登山家。不過,目前如果我們想要成功,我們就禁不起浪費寶貴的光陰。所以紳士們,祝你們好運,一路平安。」

「你曾警告過我們多少次,不管在什麼狀況下都別那樣做?」諾頓說著把蓋住眼睛的那隻手臂放下來。「等我把護目鏡戴回去時,我的眼皮幾乎已經凍在一起,我連眼前一步都看不到。我大叫,讓桑莫維爾知道我的狀況,他也用真假音交替出聲讓我知道他在哪裡,然後我慢慢往下走回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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