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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斯泰傳

作者:羅曼.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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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十二

事實上,全歐洲的藝術家都和這位即將死去的屠格涅夫有著相同的關切與祈求。歐仁.邁希奧爾.德.沃居埃在其一八八六年創作的《托爾斯泰研究》一書的結尾處,憑借托爾斯泰的一幅身著農民服裝,手拿縫靴錐子的肖像,向他作婉轉的諷勸:
她認為丈夫病了:
「這啟蒙讀本、算術、文法,我絲毫看不上眼,所以我沒法假裝對它們有興趣。」
妻子在寫給他的信中說:
「其他任何東西都無法令他產生興趣。為了這些蠢事,他樂此不疲地浪費著他的精力。而我的確無法掩飾自己的不悅。」(一八八二年三月)
「你把大部分精力都耗費在劈柴、燒水、縫靴子等事務上,真讓我傷心落淚。」
他描繪了一位勇敢的妻子的形象和一位作為其丈夫的助手而非累贅的女人肖像。她知道,「唯有不計酬報,甘願為別人的祕密做出犧牲才是人類的天職。」
「莫斯科。到了明天,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一個月了。前兩個星期,我幾乎天天哭泣,因為我發現列夫不但憂心忡忡,而且精神沮喪,十分頹廢。他寢食難安,有時也會哭泣;我覺得自己就要瘋了。」(一八八一年十月十四日)。
好像托爾斯泰有意要放棄他散播精神食糧的使命一樣!……在《我們的信仰是什麼》的結尾部分,他這樣寫道:
「你說:『我愛你,但你並不需要我的愛。』不,不是這樣的,因為它是我唯一需要的東西……你m.hetubook.com.com的愛比世界上的一切都使我幸福。」(一八八二年三月)
「這樣的女人既不會慫恿丈夫去做虛偽欺詐、侵佔別人的勞動成果的事情,又對那些可能帶壞自己孩子的活動感到深惡痛絕,相當排斥。她要求自己的伴侶去找一份正當職業,去做一份需要精力、不怕危險的真正的工作……她知道孩子們是未來的一代,是讓人類看到更聖潔的人的一代,因此,她的存在就是為了能夠全身心地為這項神聖的事業而服務。她將在孩子和丈夫心中開發出這種犧牲精神……正因有了這樣的女人統治著男人,成為引導著他們的明星……啊,你們是賢妻良母啊!掌管著整個人類的命運!」(此段話為《我們該怎麼做?》的最後幾行。寫於一八八六年二月十四日。)
「創造傑作的巨匠,您的工具不是這些!……我們的工具是筆,我們的園地是人類的靈魂,它也需要呵護和灌溉。所以請允許我提及一點:當莫斯科第一位印刷工,被人們強迫像俄羅斯農民一樣地去犁地時,他曾大聲呼喊:『我不是在這兒幹播撒麥種的活兒的,我的工作是在全世界播撒智慧的種子。』」
因為一種謙卑的基督教精神——而非托爾斯泰感情發生了變化所致,托爾斯泰堅持、主動與屠格涅夫化解矛盾。(一八七八年兩個人和解了。托爾斯泰給屠格涅夫寫信致歉。同年八月屠格涅夫來到亞斯納亞https://www.hetubook.com.com造訪托爾斯泰。一八八一年,托爾斯泰又看望屠格涅夫,態度發生極大的轉變,隨和、謙遜,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可是,屠格涅夫常嘲諷他:「我真替托爾斯泰委屈,但是,就像法國人所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滅跳蚤的方法。」
後來,她又帶著一種母親般溫情而嘲弄的微笑——看著自己那個有些瘋癲的孩子——補充道:
或許是伯爵夫人被他感動了。她盡可能地掩飾著自己的煩躁,但她依舊不安地觀察著自己的丈夫:
連最愛他的人都如此不瞭解他思想變化的偉大,更何況其他人呢。別人也就不會對他有更大的尊敬和信任了。
其實,托爾斯泰伯爵夫人很早就憂慮不安,因為她發現丈夫的病似乎無法控制,她徒勞地與之抗爭的只是病症的發展。自一八七四年起,她因看到丈夫為學校浪費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而氣憤。
「他的眼神很奇特,常常發呆。有時一句話也不說,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一八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
幾年之後,在屠格涅夫垂死前,給托爾斯泰寫了一封著名的信。信中,他懇求這位「朋友,俄羅斯的偉大作家」,能夠「重新回到文學上來」。
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愛憐又互相磨難,後來又被自己給對方造成的痛苦所折磨。這是一種無法改變的境況,延續了近三十年,直到那垂死的老李爾王在迷惑之時,逃出茫茫和-圖-書的大草原才算是結束。
「『這孩子愛怎樣玩就怎樣玩吧,只要他不哭就行了。』每次想到這句俄羅斯諺語,我的心情就平靜了很多。」(一八八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幾年之後,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然而,每當他們碰面時,彼此間格格不入的氣氛又會蔓延開來。托爾斯泰的那種宗教癖好是伯爵夫人無法贊同的。在這種癖好的影響下,他執著地向一個猶太教教士學習希伯來語。
這是一個企求並滿懷希望的聲音……難道沒有人聽得見嗎?……
或許大家尚未注意到《我們該怎麼做?》末尾處的那段對婦女們的熱烈呼喊。——其實托爾斯泰對現代女權主義沒有絲毫好感。但是,對於那些被他稱作是「賢妻良母」的女人,對於瞭解人生真諦的女人,他表現出的是虔誠的崇敬。他對她們的痛苦與歡樂,對她們的生兒育女,對她們那可怕、苦難的命運,對她們那週而復始的歲月,對她們那不圖回報的無休止的勞動,對她們完成任務擺脫痛苦時的滿心歡喜,大加讚頌。
但是,這封信並沒有寄出來,因為她能想像到丈夫若讀到這段話,他那善良而天真的眼睛會因此嘲弄語言而頓感憂傷的。於是,她又把信拆開,以一種激烈的愛重新寫道:
「我認為我的生命、理性、智慧,都只是為了開導人類而生的。我認為我認識真理是上帝為此目的而賜予我的一種才智。可以說,這種才智是一把火,但它只有燃燒時才是真的和圖書火。我認為,我生命的唯一意義就是我心中閃爍著光芒的這盞明燈,可以將它高高舉起,讓世人都看得到。」
「根據列夫所說的,托爾斯泰始終在工作。唉!他在寫若干篇關於宗教方面的論辯文章。一邊讀一邊思索,直到頭疼得受不了為止,而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說明教會的教義與《福音書》上的不一致。在俄羅斯,對此感興趣的人頂多只有十來個。但是,我毫無辦法。我只希望這事能夠盡快結束,但願它真的只是一場病而已。」(一八七九年十一月)
就這樣,他們不得不分開一段時間。當時,他們為了自己給對方帶來的痛苦而互相道歉,但他倆卻依舊相愛著!……他寫信給妻子說:
但正是這份光明,這把「只有燃燒時才是真的火」的火,令多數藝術家感到不安。他們之中最聰明的藝術家甚至可以預料到自己的藝術品會最先被焚燬。他們假裝相信整個藝術都受到了威脅與重創,他們相信託爾斯泰會像普洛斯帕羅那樣,將他手上的那根創造性幻想的魔棒徹底折斷。
教育學研究過後,就到了宗教研究的時候,但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妻子對托爾斯泰這個新皈依者的最初傾訴感到厭惡,以致當他在信中提到上帝時,不得不請求原諒:
「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但是https://m•hetubook.com•com你們無法想像我有多孤獨。真正的我被身邊所有人蔑視到了怎樣的程度。」(《致友人書》一八九五年)
「當我說到上帝時,請你不要像平時那樣生氣發火;只怪我無法避開他,因為他是我的思想基礎。」(一八七八年夏)
同一時期,托爾斯泰伯爵夫人也寫了一段話:
「突然間,我的眼前出現了你那清晰的影子,心中蘊涵著一股巨大的柔情!你身上具有某種乖巧、善良、天真、執著的東西,這一切被你那顆對大家的同情心,以及直透人心的目光照耀著……這些都是你特有的。」
然而,疾病並未消失。他與妻子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張。彼此相親相愛、相敬如賓,但彼此很難相互理解。雖然他倆盡可能地為對方作出讓步,但這種相互的讓步反而會變成一種痛苦。托爾斯泰不得已跟著家人來到莫斯科。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在托爾斯泰周圍,他那種道德革命精神並沒有博得多少同情,並且還因此讓家人傷心。
「這是我生平中最艱難的一個月。來到莫斯科生活。大家都安頓下來了。可他們究竟何時才能開始生活?其實這並不是為了生活,而是因為別人都這麼做!不幸的人們啊!……」(一八八一年十月五日)
這真是一種荒謬至極的想像。我要表明一點,托爾斯泰不僅沒有毀滅藝術,而且還將藝術中一向靜止的力量激發了出來;同時,他的宗教信仰也沒有阻礙、抑制其藝術才華的發展,反而使他的才華得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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