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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吐溫自傳

作者:馬克.吐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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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到了六月底,我們在約克港近郊找到一個有家具的屋子,以便過夏。羅傑斯先生送來了他的「卡那華號」,是美國水面上最快的蒸汽發動機快艇,把它停泊在我們的河邊。克列門斯夫人、吉恩和我走上了汽艇。在那時候,我才發現克列門斯夫人身邊並沒有帶傭人。這是因為她生怕給羅傑斯先生添加麻煩。這可太糟了。人家原本歡迎她可以全權支配那條快艇的。可是吉恩的身體不好,很需要有人照料。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克列門斯夫人的肩膀上。我呢,笨手笨腳的,不大懂,幫不了什麼忙。總之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已經安排好把全部傢什和行李由火車運到約克港。
明天是六月五日,是我慘遭不幸的一天——我妻子死的一天。這事發生在兩年以前,在義大利的佛羅倫斯。我們把她帶到那裡去,本來希望她的病體能夠恢復健康。
如今又發生了一件奇異的事。豪厄爾斯住在基特里角,距我們坐電車只要三刻鐘。有一天,在七月或者在八月初,他第二次來看望我們。那是個下午,是克列門斯夫人休息的www.hetubook•com.com時候。她在樓上她的臥室裡。豪厄爾斯和我坐在俯瞰小河的遊廊上聊天。他聊到他有一個朋友一生中有一個悲慘插曲的前後經過,其中最最感動人的一兩點竟然很快便在克列門斯夫人身上重現。
那天下午,他坐在那兒講說那個奇異的故事的時候,我們倆誰也沒有想到那竟是個預言,可實際上卻確實是如此。我立即以一個故事的形式寫了出來——用假名寄給了《哈潑斯月刊》。
口授這本自傳本來是在一九〇四年初於佛羅倫斯開始的。後來由於愁腸百結,很快便停了下來。在一九〇六年一月以前,我從沒有想過恢復口授。因為這個哀痛的事件,以及這段孤獨的時間中不幸的遭遇,和在這以前二十二個月中折磨人的痛苦,這種種細節,我真不知道如何訴說。我現在希望能勾畫出一個輪廓,把這段缺漏之處彌補一下。目前我只能做到這樣。
我們在第五街附近的西第十街十四號住了下來,住了一年。在這裡,克列門斯夫人的身體因為過分操勞而負擔過重。屋子大,操持家務很累人——在紐約總是這樣——但是她又不肯請幫工。從結婚那一天起,她一直不聽我的勸說,非得和-圖-書聽從她的意思辦不可。社交應酬也不利於她的健康。在紐約繁忙的冬季社交季節,我來往的書信多到了我和我的祕書對付不了的程度,克列門斯夫人就分擔了我們一部分的任務。有一天我親手寫了三十二封短信,後來發現克列門斯夫人也寫了這麼多,這真叫人不安啊。她本來的負擔已經是太重了,又加上這樣的勞累。
當時是個美好天氣,我們仿佛一隻鳥兒掠過閃著一片片金光的海面,追逐著眼前一艘艘船隻,並把它們一個個拋到後邊。不過這樣的樂趣克列門斯夫人可沒有份。她得待在下邊,照料著吉恩。到夜晚,我們就避到新倫敦港,好躲過壞天氣。因為要護理吉恩,克列門斯夫人休息、睡眠都不足。第二天早上,我們開往費爾黑文。這本是克列門斯夫人的好機會,能在汽艇上躺兩三個鐘頭,而我們其餘的人上岸到羅傑斯的鄉間住處去看望他一家。可是她偏要上岸。她總是這樣、那樣地把自己搞得很累。她還在前往約克港的途中護理吉恩,搞得累上加累。
克列門斯夫人從來不是很結實的。以她那個身體,環球旅行十三個月能否頂得住,本來是難說的,可是結果卻很太平。一八九五年七月十五日,我們在埃爾邁拉搭火hetubook.com.com車西行時,一路上正當夏日炎炎,後來還加上熾熱的森林地帶夏季的高溫,如此者一共二十三天——我每晚都發表演講。雖然這麼艱苦,可是克列門斯夫人到達溫哥華時,能和啟程時一樣健康。從這一天開始,她身體好了些,雖說夏季連續了五個月,中間沒有歇過一口氣。在夏威夷群島上時是夏天。十月裡我們到達澳大利亞的雪梨,在赤道以南三十四度,那正是澳大利亞夏季時光。在澳大利亞、紐西蘭和塔斯馬尼亞停留期間,全都是夏天。一八九六年一月一日從墨爾本開船時,也還是夏天。至於在錫蘭,那當然是盛夏季節,從來如此。我們在一月份到達孟買時,孟買的英籍居民自稱是在冬季,可是對我們來說,自從七月中旬在埃爾邁拉啟程以來,我們沒有見到氣候有什麼變化。對我們來說,全印度都還是夏天,一直到三月十七日為止。當時傑普爾的一個英國醫生勸我們快快飛往加爾各答,立即離開印度,因為熱天隨時會來臨,對我們會造成危害。因此,我們就在他們所說的「冷天」裡,流著汗,從拉瓦爾品第趕往加爾各答,搭船前往南非——而克列門斯夫人的健康仍然持續地有所改善。在我南非演講旅行的全過程中,她和克和_圖_書拉拉一直陪著我,除了去比勒陀利亞那一回,她身體一天也沒有病過。
家裡剩下來的人不久到英國來和我會齊。我們先後住在倫敦、瑞士、維也納、瑞典,又回到了倫敦,一直到一九〇〇年十月。我們在那時候搭輪回國,克列門斯夫人的健康和體力是她十六歲遭到上面提到過的不幸以來最好的時刻了。
最後我們的演講旅行在一八九六年七月十四日結束,第二天搭船前往英國,三十一日在索斯安普頓登岸。兩週以後,因為得悉蘇茜害病,克列門斯夫人和克拉拉搭船回國去護理,結果發現她在外祖母家,已經躺在棺材裡。
她又有個機會好休息一下,可是她不肯休息。她不能休息。她從不想休息。她以血肉之軀卻具有蒸汽引擎的精神。她總是以無窮的精力折磨著自己的身體,勞累到了超過自己的體力。她的心臟很快給她敲起了警鐘。十二年前,哈特福德兩位有名望的醫生曾經安排她到埃克斯累班去洗溫泉浴。還對她說:如果謹慎小心些,還可活兩年。埃克斯累班的兩位醫生說只要謹慎小心些,她還可活得更長一些。羅馬、佛羅倫斯和柏林的名醫還是提了兩年這個期限——而在瑙海姆(德國),據溫泉官方的醫生名冊上,名次最低的醫生給克列門斯夫和圖書人檢查以後對我說,她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病痛,也許還可以活很多年哩。我很生氣。這樣無知的學徒竟然拿人命當兒戲,叫我很憤慨。我付了錢,當場便謝絕了他,也沒有給他一封推薦證明書。可是在一打醫生中,他是所作的預言還有點兒價值的唯一的一個。當我們在約克港住下來的時候,克列門斯夫人已經比其他所有的預言多活了十一年啦。
她在歐洲過了九年半安靜的生活以後,如今卻過上了這樣的日子,以至到六月份時,就看出影響來了。在阿迪隆達克斯休息了三個月,對她是有好處的。後來我們在哈德遜河谷街住了下來。這是間大屋子,家務又很繁重。一九〇二年初,也一度有神經衰弱的危險,不過仿佛很快危險就過去了。
不過,正如我上面說的,在七月初,在約克港,她開始為她的心臟擔心了。很快便越來越擔心了。不到兩週,她便害怕把汽艇開出去。任何比較快速的動作她都害怕。她怕走下坡路,即使坡度小到在夏季暮色中幾乎覺察不到的程度。她請車夫在下小山坡時勒著馬一步步地走。還不止是這樣,她還要滿懷恐懼地看著他才放心。要是馬有片刻步子不穩,她也要一邊抓住我,一邊抓住車身,驚慌得非同小可。整個七月份,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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