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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那邊

作者:吉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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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那邊 第八章

海那邊

第八章

經過黃葉飄墜的校園,行人寥落,多數學生趁假期回家或度假,濃冬的寒冷刻不容緩的襲向他心頭,肩上才卸下考試的重負,心上又開始擔憂下學期的生活,銀行裡原有的四百塊錢加上洗碗第一週存進去的五十元,勉強夠繳學費,口袋裡裝著一張五十元的支票,那是第二週洗碟子的酬勞,血汗與屈辱的代價,但五十塊錢在全美國生活程度最高的加州,怎麼維持將近四個月的生活?他實在不知道。
「喂!你幹什麼?發瘋了嗎?」安格魯老頭站在樓梯底下厲聲喝止他。
與小張同住常常非說英語不可,雖然總覺得辭不達意,畢竟不乏練習的機會,小張人也風趣,只是照目前經濟情況,下學期合作宿舍,他絕對住不起。
這幢土褐色外表相當破舊的平房,毫不起眼的藏在兩幢樓的縫隙裡,畏縮似的退後一截,空出一條沒有鋪水泥的停車道。
范希彥不知道這話的判決性,是說他過得去,還是說他已經無望,他很想乘此機會告訴他,自己才來美國,文字表達的困難,心有餘力不足的苦惱。但想說的話全噎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脹紅臉,傻子似的直搖頭,教授已經收拾起一疊考卷朝門外走出去。
「我想去找點零工做,挨到暑假,暑假非得去撈一筆不可,無論打什麼工,不然,只有……」滾在舌尖上的兩個字是「回去」,他吞一口唾涎,吞了下去,回那裡去?學未成,業未立,功不成,名不就,他回那裡去?一來美國已把領事館規定的回程旅費寄回臺灣,他走的是回不了頭的路。
兩個人沿著校園外邊一條半彎曲的街走下去,因為學期中間,掛出租招牌的房子不少。最近校園的,建築新穎的,花木扶疏的,全是專供有錢的美國少爺小姐們住的,一月租金動輒上百。
按門鈴,沒有回音,他們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裡面有一廳一房、浴室和一間寬敞的廚房,廚房裡有一隻敝舊的冰箱,和一個焦黑的煤氣爐,趙士元打開冰箱,裡面居然冒出白濛濛的氣,他說:「冰箱還能用喲!」又去試那煤氣爐,一擰鈕燃起藍幽幽的火光。
士元這樣精細的人,當然早已明白,范希彥愧疚的望過去,說任何感激的話反而會讓士元難為情,他們的友情不是表現在言語裡的。
「我看得出你確實用過功。」
范希彥舉目四望,這間屋子,滿牀書籍,滿桌紙張,滿地垃圾,顯然久欠收拾,比他和小張那間更亂更髒。小張生長美國,帶點一是一,二是二的洋味,兩人剛開始同住,他已有言在先;每天各自理牀,每星期吸一次塵,清一次洗臉盆,兩人輪流。
「于鳳呢?她是不是病了?你們把她送到那裡去了?」范希彥依舊歇斯底里的叫著。
趙士元、呂紀川、范希彥三個人搬家,李一梅比誰都忙,她果然從m.hetubook.com.com她的房東太太那裡弄來兩隻鋁鍋,幾隻細微裂痕的碟碗,缺把的咖啡杯子,和零零碎碎的刀叉、鹽罐、胡椒罐,並且興沖沖的跑到合作市場去買米買菜,她一手包辦的第一頓晚餐,包括紅燒排骨、白菜肉絲、夾生的米飯,原因是鋁鍋的蓋子封蓋不緊漏氣,但是伙食團開伙第一餐卻是皆大歡喜。
「不但有爐子還有冰箱。」士元告訴她。
明天於是充滿希冀!
「你剛轉系,又選這麼多學分,其實跟得上,已經不容易。」趙士元見他一臉頹喪,打氣的安慰他,自己跳下牀來,警覺的問:「幾點鐘了?我這兩天過得晨昏顛倒!」
他原計畫利用四天假期專心念幾本書趕一篇報告,第一天老太婆就沒讓他閒過片刻,一會兒叫他下來除野草鬆土,一會兒又說廚房太髒,要他洗地板打蠟,真煩得他六神無主。
李一梅不是出色的女孩子,但此時此刻,范希彥多麼羨慕趙士元,羨慕他有一梅貓似的依偎著他,元旦一別半月不見于鳳,她說過他一考完她就會來看他的,于鳳明天會來嗎?明天是星期二,她的休假日,她不知他已經搬家,「四一居」還沒有裝置電話,范希彥漏夜趕去街上公共電話亭打電話到「天堂」,央求妮娜留話給于鳳,把新地址告訴她。
走回街上,范希彥和趙士元開始盤算,如果四個人合租,平均每月房錢二十五元,自己開伙一星期五塊錢就夠吃了,這樣算來,四十五塊錢夠一個月吃住。范希彥伸手摸一下自己口袋裡那張摺成四方的薄紙,那洗碟子,削洋葱,剝蝦殼,忍氣吞聲,流汗流血換來的一張薄紙,不求住得堂皇,不求吃得豐盛,至少可以維持下一個月的生活……。
「也好,」呂紀川拎起椅背上的夾克,作一個鬼臉招呼范希彥,「你跟我一塊去罷,好讓人家小兩口親熱親熱!」
趙士元正蒙頭大睡,看見希彥,他由牀上坐起來,劈頭問:「考得怎麼樣?」
「餛飩麵,三碗。」
「這裡自己開伙倒還方便,不知道多少錢一個月?」他跑出去看那張貼在門上的出租紙條。
黃傑是呂紀川成大的同班同學,去年從窮鄉僻壤的蒙他那州立大學轉來加大,學校幫他安排寄居在美國一個老太太家裡,管住還管一頓晚飯,交換條件是替獨居的老太太做些粗活,聽起來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便宜事,豈知沒有一個美國人不精於計算,尤其是年老的女人。
范希彥這才想起,從趙士元現在住處到這裡步行至少十分鐘,那麼每天上課一來回損失二十分鐘,在時間就是金錢的美國,這一搬家,趙士元勢必得犧牲比什麼都寶貴的時間!
他們吃著沒有鮮味的餛飩麵,一梅問:「你們剛才說的那幢房子的廚房,有沒有爐子?」
走到家寧街,一連和-圖-書問過幾處較舊的專租給學生住的樓房,單人一間,房租每月四十元,家家如是,四十元不算貴,但對范希彥卻是大數目,向房東道過謝,兩人繼續往下走,將近街尾,趙士元一扭頭,忽然站住:
「只要你讓我睡覺,什麼事我都贊成。」
「那些美國孩子考完都走光了,合作宿舍今晚還會開飯?」士元疑惑的問。范希彥站在夕陽裡,一抹殘照斜落在他額上,格外照出那蒼黃,那憔悴,望著這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朋友,趙士元心上被記憶的毒蛇猛嚙一口,屬於過他的少年時代的光采,大學時代的灑脫,甚至初來美國時的懵懂,都不見了,范希彥出國多久?五個月,五個月裡他彷彿老了五年。
一個學生模樣的茶房引他們坐下,端來一壺茶,正要遞菜單過來,趙士元一擺手說:
「你看,這裡面有幢房子出租,要不要進去看看?」
到現在才知道,以前在國內念大學是多麼沒有壓力的享受,而那段時光他已荒廢掉了。
公共汽車空蕩蕩的搖得特別厲害,他孤零零的倚在車座後面,許多希奇古怪的畫面,斷續的纏繞他,揮之不去的是于鳳不同表情的臉,笑的,惱的,嗔的,哭的……,最後是一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的于鳳,有人放她在擔架上,有人擡著她走,他死命的追,死命的叫,她連眼都不擡……。驚醒時,車已到站,范希彥一口氣連奔帶跑趕到于鳳住處。小樓的門像一張生氣的臉封鎖得緊緊的,他發狂的猛拍那扇門,嘶聲疾喚于鳳的名字,小樓沒有回響,海濤遠遠的低嘯!
走出校門,他沿著大學路盲目漫行。一擡頭才發現已經走到趙士元住的宿舍門口。略一躑躅,他推門進去,一樓靜悄悄的,兩學期之間有四天假,美國孩子大半走光了,只剩下他們這些無家可歸的。踏上樓梯,聽得見自己腳步的迴響,沉重得邁不動,希彥一驚,讀了十幾年書,經過不知多少次考試;考試最大的好處是考完的那一刻,以前考完試的那分輕鬆,那裡去了?出國才四個月,已經完全失去往日那分不知深愁的單純,不知天高地厚的飛揚意氣,甚至,連考完試那短暫的輕鬆都欲尋無處了。
現在,他抓住「時不我予」的尾巴,一放手,他會真被丟得老遠,再也跟不上了,這種誠惶誠恐,這種自卑、自憐和自傲的混合,沒有體驗過的人永遠不能夠想像。
她倚在趙士元坐的椅背上,額上閃著油,臉上牽著笑,嘴角那麼輕輕的一牽,牽出那微妙的看不見說不出的只有在愛中獨有的美麗。
等到午後,范希彥像爬在熱鍋邊緣的螞蟻,再等下去,他會掉進滾沸的油鍋裡,他決定去找于鳳!
飯後,三人同去家寧街一一一一號房子,裡裡外外巡視打量,李一梅滿腔熱誠的指點什麼和-圖-書家具可以放在什麼地方。那張牀可以擺在那個角落,並且一口應允去向她的房東老太太借一些舊鍋碗來,經她口頭一番布置,原來空洞荒涼的屋子驟添幾分生氣,沒有家的人憑空構想出一個殘缺的暫時的家的棲身,就憑這麼一點虛構的幻想,三個人像兒時辦家家酒般,意興勃勃。
趙士元沉默半晌,猛的站起來:「走,我們出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出租。」他從衣櫥裡取出外套。
他逃避的支吾一聲,進房倒頭睡在壯上,趙士元跟來床前,范希彥趕緊閉上眼,壓抑著心裡千種委屈萬種激|情,強制住自己不向士元訴苦。因為他心不死,于鳳會回來,回到他這裡來,像以前一樣,以前她每次總是回來的,那個給他補習過英文的臺大外文系助教,那個勞軍時遇見的空軍飛行員,那個結過婚的音樂教師,……每一次她都會對他流淚,對他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大概是我的血,我是我母親的女兒,……」于鳳的母親離過婚,離婚以後和兩、三個男人同居過,徐娘半老仍然周旋在臺北高級社會中,于鳳對她母親有非常複雜的感情,愛裡夾雜者仇視,恨裡混合著憐惜,一方面找各種理由維護她,一方面又由心底鄙夷她。
趙士元想了一想,懇摯的說:「外面租房除非幾個人合租合炊,不然也便宜不了多少,不過五十塊錢,無論如何不可能維持一學期的食住開銷。」
他搬來簡單的行囊和大批書籍,同希彥合住前面的廳房,一梅說他們四個人住這幢門牌一一一一的房子,每人都是一號人物!
那夜,呂紀川一進門,趙士元緊跟住他遊說搬出去租房住自己開伙的種種好處,直說到他昏昏睡去,第二天一早趙士元搖醒他問:「怎麼樣?你贊成不贊成?」
飯後,趙士元自告奮勇去洗碟子,呂紀川說:
考完了,他竟一點不能如釋重負!
考完最後那堂物理,他繳卷時,偌大一間課堂裡只剩下兩個人,那位不苟言笑、前頂禿光的教授接過他的卷子,流覽一眼,和顏悅色的說:
「我們得安排一個工作日程表,大家輪流做事。」
范希彥一面附議,一面提出:「另外,我們還得再找一個人來住。」
隔壁是一幢方方正正的樓房,應門的中年婦人,頭上紮一條花布巾,手裡拿著一隻五彩尼龍的掃塵撣子,迅速銳利的打量他們,不等對方開口,她就開門見山的說:
「去『小廣東』吃餛飩麵,我請客!」趙士元說。
那一天才能自如的運用他前後學了十年以上的英語?他又悵惘又氣餒的伸手抓自己那頭亂髮。
「也許,也許我們可以租下這幢房子大家合住。」趙士元一面思索,一面說。
接了李一梅,三人一行走進「小廣東」時,黃昏已盡,門內一盞搖曳的吊燈,像睜不開眼似的。灑出一縷懶散的微光hetubook.com•com。「小廣東」是專賣騙洋人的炒麵雜碎的館子,門面狹小,布置簡陋,但因為離校很近,座上經常客滿。
「他昨天一考完就進城去了,這小子最近很神秘,不知道在搗什麼鬼?」趙士元取下掛在門背上的毛巾往外走,「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把臉。」
于鳳沒有來!
范希彥無奈的苦笑!趙士元早跟他說過,只要拿到B的平均分數,下學期就可以申請獎學金,現在,不要說獎學金,及格都勉強,教他說什麼?
「房東就住隔壁,我們過去問問。」
剝漆的木梯直通一扇灰撲撲的門,門牌是一一一一號。
于鳳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她絕不是她的母親!她是一面愛現實一面愛幻想,沒有老練卻不再年輕的矛盾的女孩子,她只是因為吸引人而無法拒絕被吸引,她不可能愛上別人,一切蠱惑都是人性的弱點,短暫的,可以原諒的,于鳳會回來,回到他這裡來,不然,他怎麼辦?……他緊緊閉牢眼睛,聽見士元的拖鞋聲消失在門外,他仍不敢睜開眼,惟恐噙在眼裡的淚會溢出來。
「呂紀川肯來跟我們同住?」希彥試探中充滿希冀。
「我們去找一梅出來一塊兒吃晚飯,跟她商量商量。」趙士元無論喜樂疑難總是馬上要找李一梅,提到晚飯,希彥摸一下自己的口袋,猶豫一下。
「房租每月一百元,水、電、煤氣、垃圾全部包括在內,早上已經有幾個大學部的美國男孩子來問過,有意要租,我情願租給研究院的學生,尤其你們東方學生,最安分守己,你們要租的話,我給你們留到明天下午六點鐘。」
回到家寧街已過午夜,趙士元穿著拖鞋從裡屋出來,「這麼晚才回來,找到于鳳沒有?」
趙士元洗完臉回來,希彥問他:「自己在外面租房是不是比住宿舍便宜?我身上只剩五十塊錢,開學以前非搬出來不可。」
呂紀川和趙士元老搭檔仍然同住一間房,他一個人獨占外間心裡老大不過意。事實上,這次搬家主要基於幫助他節省開銷,大家故意不提,使空氣公平自然,對趙士元這一番苦心,和一梅的一股熱心,他只有以無言的感激接受。
呂紀川說:「我等會兒去找黃傑,他上次還跟我說他寄住處那老太婆死刻薄,吃飯時盯住他惟恐他吃多了,做事時更盯住他惟恐他做少了,下課回來不是要他割草,倒垃圾,就是洗廁所,吵得他簡直無法安心念書,他正想搬出來呢!」
黃傑當晚就搬過來了!
「我還是回合作宿舍去吃罷!」
但是明天竟是空的!
安格魯輕蔑的一撇嘴,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殘酷就說:「放心,你的于鳳好好的一點沒病,一早就出去了,跟一個開野馬牌跑車的小伙子,鮮紅色的野馬,一九六五年最新型的,至少三千塊錢!」
一連兩個星期,范希彥強迫自己變成一隻蛀書蟲,從一本書鑽進另https://m.hetubook•com•com一本書,一本筆記鑽進另一本筆記。只是,多年懶散和不求甚解的讀書方式,已經種下腐朽的根,而語言了解與表達的雙重困難,造成苦澀的果,他掙扎在事倍功半的僵局中;但是他沒有選擇,他不能不念書,不能不及格,他已經落在人後,再不掙扎,永無出頭之日。父親一心等他拿到博士學位,揚眉吐氣光宗耀祖,珍姨全意的盼他紮穩根基,陸續帶領下面的弟妹出國。于鳳,還是不去想于鳳,想到她,就更無法集中精神了。
「三點二十分。」希彥拉出兩張床中間的椅子坐下,「呂紀川不在?」
「嗯,」一梅沉思半晌,「你們搬進去住,我也來加入你們的伙食團,別的不說,煮碗餛飩麵至少比這強。」
當天中午,他們就浩浩蕩蕩搬了過去。
「家寧街離妳那裡頂多五分鐘,來回也方便,這倒是好主意,自己開伙煮點米飯吃吃,一日三餐冷麵包凍牛奶,我的胃都吃傷了。」趙士元見一梅贊成立刻變得非常起勁,「呂紀川一回來,我立刻遊說他。趁這兩天放假搬進去,最好再找一個人,希彥,你想想還有誰?我們明天得給那女房東回答。」
希彥一時只能想到與他同屋的小張,小張中午已去聖荷西,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而且小張是跟美國人生活習慣完全相同的華裔,與他們這些由臺灣來的留學生同吃同住,而沒有同樣的背景,恐怕不大容易。
「按說他不會不肯,我們現在的住處一個月三十五塊錢,這裡便宜些,而且他有汽車,離學校遠一點對他也無所謂。」
「對,找黃傑來同住最理想。」趙士元立刻響應,「你何不現在就去找他?」
趙士元連忙向她道謝,兩人告辭之前,那精明的女房東追補了一句:「你們可以再找兩個人合住,但是不能超過四個人!」
范希彥雙腿的筋骨猛被抽去般癱在梯欄上,所有生命的活力都抽盡了似的,安老頭掉頭而去,讓他孤獨的支撐全部的難堪與軟弱,一轉眼像一個世紀,他踉蹌下樓,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一直走過漁夫碼頭,走到防波堤盡頭,海水的深藍映著遠天的淺藍,金門大橋清晰如帶,堤旁垂釣的少年正手舞足蹈的慶達剛釣上來的鱘魚。外面的世界如此和平,如此安詳,如此悠閒,而他心裡糾纏著無數條嫉恨吸血的毒蛇。于鳳不在,美麗寧靜的世界整個的遺棄了他,他癱進堤旁的一張石椅裡,腦子裡反覆縈迴的是那鮮紅色的野馬,于鳳,她似顰似笑的眼睛,她隨風飄揚的長髮。恍惚中,髮絲拂過他鬢邊,髮香飄過他鼻端,坐在她身旁,操縱野馬方向盤的不是自己,那個人是雷亨瑞,他知道,他不肯承認,但他的第六感早已告訴他!他呆坐在海邊,望著海水由平靜而波瀾,每一個波浪翻滾出于鳳的一個笑,佻㒓的,淒迷的,無知的,明燦的,每一個笑都流逝在浪花的蒼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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