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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斯加之死

作者:強.克拉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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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追尋美與孤寂

第九章 追尋美與孤寂

如果把眼光放遠,可能更容易了解艾佛芮特和克里斯。讓我們看看早在一世紀之前,在遙遠地方的相似例子。
我的周遭充滿了美,這就夠了……
「我每一次都會遇上它,但我可不願就這樣被趕出叢林。」
「讓我告訴你我的想法:我覺得他是淹死的。」

在今年的漂泊中,我擁有比以往更多、更激烈的冒險經歷。而我見到的是多麼壯觀的曠野啊——未開化、廣闊的荒原景致,受侵蝕而消失的臺地,由沙漠銀朱色沙堆中冒出的藍色山脈,底部寬僅五呎、深達數百呎的峽谷,由無名峽谷傾盆而下的豪雨,數百間已荒廢百年的懸崖居民房屋……
艾佛芮特和克里斯一樣浪漫,也一樣不注意個人安全。考古學者克萊本.洛基特(Clayborn Lockett)一九三四年挖掘居住於絕壁的阿內瑟吉人遺跡時,曾暫雇艾佛芮特為廚師。洛基特告訴羅秀說,他對艾佛芮特在危險絕壁間魯莽移動的舉止,感到驚駭不已。
因為他們倆除了年齡之外,並無差別。
臺維斯小溪幾乎終年都只是涓涓細流,甚至有時連這都談不上。它起源於一座名叫「五十哩點」的高岩壁下,溪水流過南猶他州粉色沙石板上四哩,就注入包威爾湖——葛林峽谷水壩上長達一百九十哩的龐大水庫。不論用什麼標準來衡量,臺維斯峽谷都只是個小分水嶺,但卻很可愛。幾個世紀以來,穿越這個乾旱地區的旅客非常依賴這個獸道般的、狹徑下的綠洲。陡峭的岩壁上,刻有九百年歷史的奇特岩石雕刻和象形文字,創造這些岩石藝術的,是早已經消失的阿內瑟吉(Kayenta Anasazi)人,他們曾蝸居於隱密的角落。古代阿內瑟吉人的陶器碎片,以及本世紀初曾在峽谷中放牧的牧人丟棄的生鏽錫罐,混雜在沙堆裡。
驢子被關在上峽谷,就在摩門教徒階梯和峽谷底部交會處上游。往下游走一點,搜索人員發現艾佛芮特營地的確實證據,然後,在一座宏偉的天然拱門下,阿內瑟吉人的穀倉門口,他們看見石板上刻著「尼莫1934」的字樣,四個阿內瑟吉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排在附近的岩石上。三個月後,搜索人員在峽谷稍遠處發現另一個尼莫的塗鴉(自一九六三年葛林峽谷水壩建成後,包威爾湖上漲的湖水已淹沒了這兩個塗鴉),但除了驢子和栓繩之外,卻找不到任何艾佛芮特的所有物品——他的露營裝備、日記和畫,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艾佛芮特的書信顯露了他和克里斯之間神祕的相似之處;以下是其中三封信的摘錄:
這些修道士早在西元五、六世紀就由愛爾蘭揚帆而來此地。他們乘著輕柳條骨架上撐開牛皮、名叫克勒克(curragh)的小艇,越過了全世界最艱險的海洋之一,卻不知道自己就算能安全渡海,又能在海的那端找到什麼。
就像克里斯一樣,艾佛芮特開始最後的旅程時,也使用了一個新名字,或者該說是一連串的新名字。他在日期是一九三一年三月一日的信中,通知家人他決定自稱藍.羅米歐(Lan Rameau),要求他們「請尊重我的筆名……。」兩個月後,他的另一封信又說:「我又改了名字,叫作艾佛特.盧蘭(Evert Rulan);朋友認為我的名字太怪異,而且法國化得離譜。」接著在同年八月,他未曾解釋,又把名字改回艾佛芮特,用了三年,直到流浪到臺維斯峽谷。在那裡,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和-圖-書他兩度在柔軟的拿佛荷沙石上刻下尼莫(Nemo)的名字——也就是拉丁文「無名小卒」的意思,然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他年方二十。

美的感動

但很少人能分享對我意義如此重大的事物,因此我學會了自制。
史萊特認為,如果艾佛芮特能夠活著游過河去,到達保留區,那麼就不可能隱藏他的行蹤,「即使他還在假扮尼莫。艾佛芮特是個獨來獨往的人,但他也愛人群,不可能待在那兒,隱姓埋名度過餘生。我們很多人都像那樣——我就像那樣,愛德華.艾彼也像那樣,這個叫做克里斯的年輕人似乎也如此,我們喜愛友情,但我們也無法忍受長時間一直和人們在一起。因此我們讓自己失蹤,回來一段時間,接著再次失蹤。那就是艾佛芮特的作法。」
艾佛芮特對尼莫船長的著迷,使得許多把艾佛芮特神化了的人都揣想,艾佛芮特可能欺騙了世人,在他離開臺維斯峽谷之後,靜靜地以另一個身分居住在世界的某一角落。一年前,我在亞利桑納州金曼市加油時,和已入中年的加油工談起艾佛芮特,這名加油工人是個身材瘦小而緊張的人,嘴角上殘留著酒滴。他一口咬定「他認識一個曾經見過艾佛芮特的傢伙」,時間是一九六〇年代末期,在拿佛荷印第安保留區偏遠的泥蓋小屋裡。加油工的朋友說,艾佛芮特娶了一個拿佛荷族女孩,至少生養了一個孩子。不用說,這個故事和最近其他有關艾佛芮特的報導,都不可信。
若不是他對美一心一意的奉獻裡,有某種莊嚴的成分,
艾佛芮特離開艾斯卡蘭特後三個月左右,他的父母收到一束由亞利桑納大理石峽谷郵政局長轉來的未拆封信件,艾佛芮特早該到那裡,但卻還未抵達。他的父母不由得擔心起來,於是聯絡了艾斯卡蘭特當局。當局於一九三五年三月組織了搜索隊,由艾佛芮特最後露面的牧羊營地開始地毯式地搜索鄰近的曠野,很快地就在臺維斯峽谷底部發現艾佛芮特的兩隻驢子,正在由樹枝和樹幹圍築的畜欄裡滿足地吃草。
曠野的美已成為我的一部分,我覺得離人生更遙遠……我在這裡結交了一些好朋友,然而並沒有人真正了解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在做什麼。我不知道有誰能真正了解這些;畢竟我已經孤獨太久了。


我的確想念聰穎的夥伴,

心靈的樂土

那麼如何解釋艾佛芮特帶著沉重的裝備,卻不帶牲口而離開峽谷的事實呢?這些教人迷惑的情況使得某些調查人員認定,艾佛芮特遭一群偷牛賊殺害,這些偷牛賊早就在附近出沒,他們偷走了他的物品,再把他的屍體埋起來,或丟入科羅拉多河中。這個說法也有可能,但並沒有具體的證據。
艾佛芮特寫的最後一封信是在摩門信徒定居的艾斯卡蘭特投郵的,這個地方在臺維斯峽谷北方五十七哩,信的日期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一日,收件人是他的父母和哥哥。他們說當時他已經「一、兩個月」不和人接觸了。信寄出後八天,艾佛芮特在距峽谷一哩處遇到了兩名牧羊人,在他們的營地中住了兩晚;他們是最後見到這名年輕人的人。

我最近愈來愈想永遠作曠野裡孤獨的流浪者。天知道這些小徑多麼吸引我;筆墨無法形容它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終究只有寂靜的小徑最美……而我將永不停止地流浪。當死亡來臨時,我要找最荒涼、最孤寂、最杳無人煙的地點。和圖書

謎樣的艾佛芮特

艾佛芮特於一九一四年生於加州奧克蘭,是柯利斯多夫和史黛拉.瑞斯的小兒子,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柯利斯多夫是哈佛神學院的畢業生,是個詩人、哲學家及唯一神派(Unitarian)牧師,不過他的職業則是加州刑事系統的官員。史黛拉是位倔強的女性,有波西米亞式的品味和衝勁十足的藝術野心——不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她的親人。她自行出版了一份文學期刊《瑞斯四重奏》(Ruess Quartettes),封面飾有傳家格言:「榮耀時光」。瑞斯一家親愛團結,過著遊牧式的生活,由奧克蘭遷到佛瑞斯諾、洛杉磯、波士頓、布魯克林、紐澤西及印第安納,最後才回到南加州安頓下來,當時艾佛芮特已經十四歲了。
十八歲的他夢見自己穿過叢林,攀過岩壁,流浪過世上浪漫的荒地。只要是心裡還記得少年時代活力的人,沒有人會忘卻這些夢想。但艾佛芮特的特別之處在於:他真的出發去實現他的夢想,而且不是只在文明的、裝飾性的遊樂園中度個兩週的假,而是在自然奇境中度過數月、數年……
我一直不喜歡一般人所過的人生,總希望能夠活得更豐富、更多采多姿。
喜愛曠野中深沉的寧靜,勝過在都市生活中形成的不滿之心。
如果我們嘲笑艾佛芮特,那麼我們也該嘲笑約翰.繆爾,
喜愛朝向未知、幽僻難行的小徑,勝過平坦的公路;

六十年前,在這個世外桃源中,離摩門臺階和溪流河床交會處下游不到一哩處,年方二十的艾佛芮特.瑞斯,在峽谷壁上阿內瑟吉人的象形文字板下,刻他的筆名,同樣地,也在阿內瑟吉人所建,用來儲放穀物的小型石造建築的門口刻下:「尼莫(NEMO),一九三四」。很顯然地,他所受的感動,和促使克里斯在蘇夏納河畔廢棄公車上刻下「亞歷山大超級遊民,一九九二年五月」的衝動是相同的;也許,和促使阿內瑟吉人在岩壁上刻下他們獨有的,但現在難以解讀的符號的衝動相差不大。無論如何,艾佛芮特在沙石上刻下他的標記,離開了臺維斯峽谷之後,就神祕地失蹤了,而且顯然他是預先計畫好的,大規模的搜索也未能找到他的蹤跡。他就是消失了,整個被沙漠吞噬,六十年後,我們依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麼事。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半世紀之後,克里斯在寫給韋恩的明信片中有一段極類似的話:「我已經決定要這樣生活一段時間,這種自由和簡樸的美,令人難以放棄。」同樣地,在克里斯寫給隆納德的最後一封信(見八十八至九十二頁)中,也可以見到。
因為我已經知道太多人生的奧妙,而曾經滄海難為水。
到了夏末,艾佛芮特返家,停留時間正好足夠讓他在一九三一年一月拿到高中文憑;不到一個月後,他又再度出發了。這次他單獨踏上猶他、亞利桑納和新墨西哥州的峽谷地區,當時這些地區就像現在的阿拉斯加一樣,人煙稀少,充滿神祕。除了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短暫不愉快的停留(他讀和圖書了一學期就退學,令父親非常失望)、兩次回家停留較長時間探望父母親,以及在舊金山度過一個冬天(在那兒,他打入了桃樂西亞.蘭吉(Dorothea Lange)、安瑟.亞當斯(Ansel Adams),和畫家梅納德.狄克森(Maynard Dixon)的圈子),他如隕石般短暫的一生都在旅途上度過,只帶很少的金錢,揹著背包,席地而睡,有時候一連餓了幾天,但依然甘之如飴。
史萊特說:「華爾道認為艾佛芮特遭到謀害,但我覺得並非如此。我在艾斯卡蘭特住過兩年,和當地人認為是兇手的人談過,我就不相信是他們做的。不過誰知道呢?你永遠不知道人們私底下會做什麼。另外有些人覺得艾佛芮特摔下了懸崖。的確,這也有可能,在那種地方很有可能,但我不相信這是當時的情況。
艾佛芮特失蹤後不久,他的父親曾提到他可能是受法國作家裘里.威爾奈(Jules Verne)的《海底兩萬哩》(Twenty 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的影響,才自稱「尼莫」的。艾佛芮特對這本書愛不釋手,書中誠實的主角尼莫船長刻意逃避文明,切斷他與「地球上所有的關係」。艾佛芮特的傳記作者羅秀同意其父的看法,他指出,艾佛芮特「退出井井有條的社會、鄙視世俗的歡樂,以及他在臺維斯峽谷上署名『尼莫』,全都強烈地暗示他相當認同威爾奈書中的角色。」
讀過這些修道士的故事,不由得被他們的勇氣、他們不顧一切的天真,以及他們迫切的渴望所感動。讀過這些修道士的故事,也教人不由得想起艾佛芮特和克里斯。
艾佛芮特也像克里斯一樣不畏肉體的艱苦,有時候甚至還喜歡這樣的折磨。他告訴朋友比爾.賈柯布斯(Bill Jacobs)說:「六天來,我一直為野葛毒藤所苦——我的折磨還沒有結束。」他繼續說:「這兩天我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我在熱氣中翻轉打滾,成群的螞蟻和蒼蠅爬遍全身,毒液慢慢地在我臉上、手上和背上流動,結成硬塊。我什麼也沒吃——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冷靜地忍受……
甚至由你的輕描淡寫,
艾佛芮特寄出許多這樣的信件,其上的郵戳遍及他所經過的窮鄉僻壤:卡顏塔、金利、魯卡丘凱、錫安峽谷、大峽谷、梅薩佛、艾斯卡蘭特、彩虹橋、雀力峽谷;這些信收錄在羅秀(W.L. Rusho)考證仔細的傳記《艾佛芮特.瑞斯——追尋美的漂泊者》(Everett Ruess:A Vagabond for Beauty)一書中。閱讀這些信件,我們不由得會因艾佛芮特與自然世界聯繫的渴望,以及他對沿途所經鄉野的熱情而動容。他在給朋友康納爾.坦吉(Cornel Tengel)的信中寫道:「自上次寫信給你後,我在原野中有了一些美妙的經歷,它們強烈而難以抗拒。但另一方面,我總有被擊垮的感覺;而我正需要這種感覺來維持生命。」
就在冰島的東南海岸,有一個叫作帕波斯(Papós)的邊界小島,島上草木不生,處處岩石,由北大西洋吹來的強風不斷地吹襲著。這個島的名字來自首批定居於此,被稱為帕波爾(papar)的愛爾蘭修道士,但他們現在已消失了。一個夏日午後,我走在這個表面粗糙的海岸上,無意中發現埋在苔原之下模糊的長方形母岩;這是那些修道士住處的古老痕跡,甚至比阿內瑟吉人在臺維斯峽谷活動的遺跡還早數https://www•hetubook•com•com百年。
圍繞著臺維斯峽谷的曠野,是一片佈滿石頭和磚紅色沙土的不毛之地,其上罕見植物,在黯淡的陽光下,幾乎看不到影子。然而,向下走入峽谷,卻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白楊優雅地倚著花朵盛開的霸王樹;修長的青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鍾西百合朝開暮謝的花朵由九十呎高的石拱門下探出頭來;峽谷鷦鷯則在矮櫟的葺草中以哀傷的音調來回啼叫。在溪流上方,一股泉水由峭壁壁面湧出,滋潤了高懸於岩壁,宛如青翠壁毯的苔蘚及孔雀草。
——史泰格納,《摩門鄉》(Wallace Stegner:Mormon Country)

「艾佛芮特很奇怪,」史萊特認為:「有點不一樣,但他和克里斯兩人至少嘗試著追尋他們的夢想。那就是他們偉大的地方,因為他們嘗試過。曾經這樣做過的人並不多。」
我喜愛鞍座勝過電車;喜愛滿天星鬥勝過屋頂;

史萊特說:「他在臺維斯把驢子圈入獸欄後,把所有的裝備藏在某個洞穴內,然後離開,把自己當成尼莫船長。他在拿佛荷保留區有印第安朋友,我覺得他就是往那裡去。」前往拿佛荷保留區的必經路徑是,艾佛芮特應在「岩中洞」這個地方渡過科羅拉多河,然後沿著一八八〇年摩門拓荒者開拓的崎嶇路徑,越過威爾森臺地和克雷坡,最後順大深谷而下,抵達聖胡安河,保留區就在河對岸。「艾佛芮特在大深谷刻下『尼莫』,亦即在柯林斯溪會流處下游約一哩,接著繼續向聖胡安河前進。然後,當他試著游過河時淹死了,這是我的想法。」
的確,艾佛芮特曾在一封信中自誇:「為了尋找水或絕壁居住者的遺跡,我曾上百次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易碎的沙石和近乎垂直的岩緣;還有兩次,我幾乎被野牛用角刺死。但到目前為止,我毫髮無傷地逃過劫數,而且繼續其他的探險。」艾佛芮特在他最後一封信中,也毫不在乎地向他哥哥坦白:
他刻意懲罰自己的身體、考驗自己的耐心、測試自己的毅力。他故意前往印第安人和前輩警告他不要去的小徑。他爬上懸崖,不止一次讓自己懸在岩錐和邊緣之間。……他從水潭邊、峽谷底和拿佛荷山上的營帳中,給家人和朋友們寫了情緒激昂、滔滔不絕的長信,信中咒罵文明的千篇一律,頌揚自己對世界所發的不成熟牢騷。
我還沒有厭倦荒野;反而更享受它的美,以及目前所過的流浪生活。
在洛杉磯,艾佛芮特上了歐蒂斯藝術學校和好萊塢高中。十六歲時,他開始首次單獨長征,在一九三〇年夏天搭便車緩慢地走過優勝美地和大蘇爾,最後抵達卡邁爾。抵達卡邁爾兩天後,他厚著臉皮去敲艾德華.魏斯頓(Edward Weston)的門,這位名聞遐邇的攝影大師很喜愛這個疲憊的年輕人,因此接納他。以後的兩個月,他鼓勵這個孩子發展他在繪畫和版畫方面雖不均衡但卻有潛力的天賦,並准許艾佛芮特和他自己的兒子尼爾和柯勒一起在他的工作室閒蕩。
我們也許會笑他對美崇拜過度。
依史泰格納的說法,艾佛芮特是個「毫無經驗的浪漫分子、不成熟的唯美主義者,更是歷代荒原流浪者的翻版」:
這些修道士冒著生命的危險——的確也有許多人喪生,他們追求的不是財富或個人的榮耀,也不是為任何暴君去開m•hetubook•com.com拓新土地。一如諾貝爾獎得主、偉大的北極探險家弗瑞提.南森(Fridtjof Nansen)所指出的:「這些特別的航程,主要是為了找尋杳無人煙的地方,好讓這些隱士能夠寧靜居住,不受世俗紛爭、誘惑的煩擾。」西元九世紀,第一批為數不多的挪威人出現在冰島海岸上時,這些修道士覺得這個地方太擁擠了——雖然它依然人煙稀少,但修道士還是爬上小船,划往格陵蘭。他們被暴風雨的海面吸引,向西駛過已知世界的邊緣,只為了精神上的飢渴,這種渴望濃烈得教現代人無法想像。
曾經和許多人一樣花了許多時間調查艾佛芮特之謎的肯.史萊特(Ken Sleight)認為,這孩子死在一九三四或一九三五年初,並且他也認為自己知道艾佛芮特死亡的真相。六十五歲的史萊特是專業的河上領航員,也是美國西部沙漠居民,自小受摩門教育長大,舉止率直。在愛德華.艾彼(Edward Abbey)所著關於峽谷區生態恐怖主義的小說《活動板鉗幫》(The Monkey Wrench Gang)中,據說其中「神出沒的史密斯」一角,就是依據他的朋友史萊特刻劃的。史萊特已在此地住了四十年,去過所有艾佛芮特去過的地方,和所有碰到艾佛芮特的人都談過,也帶艾佛芮特的哥哥華爾道(Waldo)到臺維斯峽谷,去勘察艾佛芮特消失的地點。
我都知道我受不了你不得不忍受的單調生活。
將美學當成客廳中的情感不僅可笑,而且褻瀆;

艾佛芮特追尋的是美,他以非常浪漫的方式來詮釋美。

——艾佛芮特生平所寫的最後一封信,給哥哥華爾道
但若將美當成生活的一種方式,往往成為一種尊嚴。
你會責怪我待在這個我有歸屬感,且和周圍世界合而為一的地方嗎?
我覺得自己無法安定下來,
幾年前,史萊特步行走下位於臺維斯峽谷正東方六十五哩,聖胡安河的支流「大深谷」時,發現「尼莫」這個名字刻在阿內瑟吉穀倉軟灰泥上。史萊特推測,艾佛芮特刻下這個「尼莫」的名字時,才離開臺維斯峽谷不久。
至於我該何時往訪文明。我想不會太快。

神祕消失

很多人相信艾佛芮特是在攀爬峽谷時摔死的,以當地的危險地形(大部分由拿佛荷沙石組成,這是一種易碎的地層,被腐蝕為光滑、凸出的懸崖),以及艾佛芮特愛好危險的攀岩來看,這的確是可能的情況。然而,仔細搜索遠近的懸崖,卻沒有挖出任何人類的遺骸。
好幾次我驚險地逃過響尾蛇和粉碎的絕壁。最近的一次是卻可拉泰洛(他的驢子)驚擾了一群野蜂,差點就要了我的命。蜂螫大概三、四天後,我的眼睛才能睜開,雙手才恢復功能。
短短的臺維斯峽谷就像光滑岩石上的彎曲裂縫,有些地方窄得可以一躍而過,成列突出的沙石壁面阻礙了進入峽谷的通路,不過,在峽谷較低的一端,還是有一條祕密道路通往峽谷。就在臺維斯溪注入包威爾湖處上游,有一條天然的坡道由峽谷西緣蜿蜒而下,在小溪河床上不遠處結束,之後是近一世紀前摩門教牧人鑿開軟沙石而建的粗糙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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