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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都

作者:李輝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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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十八

「是的,到什麼地方去呢?」屈小姐跟著重唸一句。
「亂走自然是不行的。」
「你太害人了,他說不定會自殺的。」
「豈止,豈止。」胡委員說,「還可以出帖呢。」
「這樣好天氣怎麼在床上躺?」胡委員說,「是不是有點欠妥?」
「你們實在聰明,單單挑上這個好天氣上山。」他笑嘻嘻的說。
屈小姐抽著香烟,把一隻空閒的手托著左腮,要理不理的瞟著男主人幾眼,隨即把身子仰向椅後,讓那重疊在上面的一條腿慢慢搖著,抿著嘴默默的直笑。
屈小姐記不清眼中看見些什麼景物,山喲,水喲,彷彿過眼的雲烟,不曾留下任何的印象,當她轉回身來時,胡委員跟她招呼著,說將軍請她打牌。
他劃著洋火,點燃了香烟,他承認香烟有助文思的,很希望在這方面得到一點借重。窗外清朗的天空上,幾塊浮遊的白雲,作出多種幻變的圖案。褪了霧的山角上,蒼松和翠柏露出傲慢的神情,俯瞰著萎縮在腳下的衰草。一塊巨大的山石,也在閃現出灰色的秋意。點綴在雲間的雁群,牠們那整齊的行列,正在從陽光映照下,反射出微小的光波。「一個難得的秋天,」胡委員心中說,人便把腳步移到窗前。「這樣好日子應該出去玩一下,不該悶在家裏的。」他想到這裏,眼睛就看到那枝放在門邊的手杖,但緊接著他又因為看見案頭文稿停下了外出的打算。「無論如何應該把這篇短文寫完,」他對自己說,「一件事情總得有始有終,而且也該權衡輕重,計較緩急,目前最該辦理的事情,是把這篇短論寫完,然後再及其他。」彷彿折服自己見解的正確,他點點頭便即坐回原處。
電話帶給胡委員以最大興奮,這興奮使他感覺到較之羅斯福四度連任,以及為他連任而寫頌詞尤有份量,權衡輕重,他自認迎接小姐,陪她長談,陪她出遊是當前唯一的急務。今天確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除了這件舉世轟動的羅斯福連任外,屈小姐結束了對於羅經理的未婚關係,也決不是一件小事,特別是對於他胡委員說,更該引起他的重視。
「我贊成,」將軍太太說,拉起屈小姐的手,表示特別的親近。「原來我就覺著不大合適。屈小姐,像你這樣的人物,真嫁了他,真委屈死了。好的,我來給你道喜。」
「我們這太平洋西岸的中國人民,以最大的熱誠,歡迎羅斯福先生四度當選美國總統,我們願高舉祝賀的手掌,迎接你史無前例的偉大壯舉。羅斯福先生的出身、為人,以及他歷任以來為國家為人類所創造、建立的德行善政,將永遠銘刻世人深心,不能忘懷,當此華沙、巴黎兩大名都之收復,最後勝利即將光照於全世界之時,羅斯福先生的四度連任,尤具有重大之意義。」
「計無不行,言無不從。」胡委員稱頌著,他們走向一個公共汽車站。
「我看他們倒還可以配成一對呢。」
「怎麼,」她急急問道,「怎麼一邊道喜,一邊罵起羅經理來?」
「有趣,有趣,」胡委員說,當真發現屈小姐的手上,少了那隻鑽戒,心理方面他有著說不出的快樂。「那麼,好,我為你祝福。屈小姐,不怕你生氣,我原來就認為你們不是理想的配偶的。」
「哪有的話,簡直太開玩笑了。請坐,請坐。」將軍和_圖_書把兩位客人讓座之後,自己才坐下去。
將軍的太太有點發楞了。暗暗縮了縮舌頭。
一點不錯,我們的胡委員在苦苦構思,寫了第一小段之後,終於放下了筆,半天半天坐在那裏出神。
「我起初還有些不大相信呢,」胡委員把客人讓坐之後說,「不想倒是真的。出人意外,出人意外。」他一連說了這麼兩句,送給對方一支香烟,一面劃著洋火。
重慶這座山城並非只是一座孤山,相反的在它四周聳立無數的山嶺,每個山坡上,照例建築些房舍,開出些梯田,蜿蜒爬行的石板路則成為上山的要道。黃桷樹、橡皮樹和竹林參差山間,松柏樹特別顯得青翠。山嶺的極端,時常罩籠著一塊彩雲,接連後面的天際。太陽依憑山嶺的高低和遠近,照射出多種不同的顏色。山腳底下,經年累月奔流著揚子江和嘉陵江的碧波,不時傳出船夫們拉縴的有節奏的歌聲。……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是閒話,現在要說的是,遇到像今天這樣好天氣,我們可否找個機會到郊外去玩玩?久困霧都,情緒難過到極點——換換空氣實在很需要。」屈小姐提出她的意見,輕輕伸出手去。「你看那青山、綠樹、紅岩、青田,和那交織的枯草、黃葉、白雲,多麼有味。」
「自殺?這你又太把他看高了,管銅錢叫大爺的人,他怎麼會有自殺的勇氣!我給你說一件事罷,你聽聽就會明白的。那天他管我討索鑽石戒指,本來我不想留他這件東西的,但他一向我討索,就覺著像是受了侮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還他一個侮辱罷。」屈小姐說到這裏,猛然從座位上立起來,用力把烟頭扔到痰盂裏去,就這麼的,她把扔擲烟頭作了比喻。「我把那鑽戒扔到地板上,一口啐著說,請拿去你的寶物罷。你真想不到這吝嗇傢伙,他當真彎下身子,準備把它拾起來。失去未婚妻是一件小事,鑽戒總還值錢,他不輕易鬆手的。但我更因此生了氣,當他拾取鑽戒的手還未沾邊時,我就用力的一連兩腳,把那東西踏碎了,就這樣,他還睜大兩眼,搜尋好半天呢。請想想罷,這樣的人如果也會自殺,警察將要為自殺人忙得不可開交的了。」
「多少人都在稱讚我的書法,」他得意的說,「但我沒有一點自信。若是真如大家所說,獨具一格,我倒大可以吃點賣字飯了。」
「請你們看看,這就是我近日的成績。」他饒有興趣的介紹著說,「兩位客人最好先給我一點批評。」
胡委員給她以滿意的附和與回答,他們之間全然是親親熱熱的。
「第一,」他執筆寫道,「我們認為羅斯福先生之四度連任,主要原因在於深得人望。」只寫到這裏,電話鈴聲攪擾了他的工作。
「胡委員,你相信麼?」彷彿在路上早就想好了,所以不顧話語是否突然,屈小姐一進屋就搶先說。「我的確和姓羅的傢伙把關係結束了。」這話在她看來,似乎是最重要的一點,又似乎是他最願聽的一點。
「一點不錯,我們的關係完結了。」屈小姐點頭承認。
時間是下午兩點半鐘,當這兩位男女客人完畢一段乘轎爬山路程時,他們同時也順便賞盡了秋郊的野景,轎夫們的熱汗,滴濕了冷冷的石階,他們絮絮的交談,掩蓋了途中的寂寞。
和*圖*書「可能性是存在的,」他確定不移的下著判斷。作為一個第三者來觀察,從任何方面說,屈小姐和羅經理都沒有結為夫婦的可能,金錢、地位、長處、酬應,姓羅的簡直可以說一無可取,這樣一個庸碌的廢物,倘若真能攀扶屈小姐,進而作她的丈夫,真是輿論不能容忍的怪事。屈小姐能夠懸崖勒馬,自不失其英明果斷,否則她將要失去以往的令名,在社交界中為人所不齒,那便任什麼都完結了。
「太太呢?」屈小姐走上門前石階時問。
「太太,屈小姐和他解除婚約了。」將軍補充一句。
但他究竟還不能確定,屈小姐電話中告訴他的消息,是真話還是和他開的玩笑?果真和他開玩笑,他的歡喜和興奮便如一場幻夢般過去,他也就成為玩笑場面中的一個可憐的角色,倘若真是實情,他面對那個倒下了的敵人,確要發出勝利的歡笑衷心為快了。
多少人都用這同一題目作談話的材料,無論是辦公室裏、商場裏、茶館裏、公共汽車裏以及輪渡裏,眾口同聲為這喜訊引誘出愉快的讚頌。其熱烈情緒,較之不久前中樞人事更動,尤能引人入勝。羅斯福總統的四度連任,證實盟國仍將繼續作戰,直至軸心國無條件降伏為止。羅斯福總統四度連任,說明了民主的要求方為舉世所期,以及它正確不移的牢固——彷彿這就是人們談話中的重點。其次人們則在猜度以後對於中國援助的程度了。總之無論哪方面的援助,如同史迪威將軍所做的,美軍的增加,援華軍火物資的增加,一定都會日有好轉,也將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屈小姐酬應了一兩句,悄悄拉開通內室的門,走進將軍的臥室。將軍的太太並不曾躺在床上睡覺,她在使用撲克牌算卦,用以卜求她的好運,當她發現客人進屋時,便馬上迎了上去。
當他們的轎子停下了時,山中寓公早就從窗口中伸出歡迎的手掌來。
興奮極點的人們中胡委員也是一個。他埋頭案上正在聚精會神撰製一篇短論,用以祝賀這位偉人的連任。他決計出刊雜誌,即令出上一期,他也不計較,事實上他早已有了打算:只要他這雜誌能夠擺到市場上,加以他在人事方面的運用,不愁沒有人按月津貼。不過雜誌的名稱,他要改換一個,原因是「展望」兩個字有些刺目,津貼雜誌的人,可能因此袖手,還是用個老實名字,比較穩妥。幾經斟酌,他覺得取名「公論」,比什麼都好,真的他決定使用這個名字了。他認為公論既不刺|激人,又不失其老練,而且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因而公論兩字最為名貴。「公論」當然由自己主持了,賣一賣黃忠不老的寶刀,胡委員前幾日就在找尋材料,想為他的短論立言,威爾基逝世,給他很大的刺|激,他抓住機會,籌寫再三,苦於未能完篇,至今仍然擺在抽屜裏休息。這也難怪,胡委員太忙了,怎能靜下心來寫文章呢?不是他服老不服老的問題,而是環境允許與否的問題,我們與其見責他的未能完篇,或技術方面的欠缺練達,倒毋寧原諒他酬應太多的好。用這事實推斷他祝賀羅斯福總統四度連任短文的難產,怕也是必不可免的了。
胡委員完全贊同。他和屈小姐坐上洋車,但當他們到了輪渡碼頭時,那裏也擠滿了購票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
他們的牌還未打到一圈,胡委員家的電話打來了,他的男僕告訴他,說家裏出了緊要事情,必須他親自回去,才可解決,牌局不得不半途收場。
「不,不,」將軍否認,但接著說,「不要緊。」
「出人意外——不大相信,」她自語般的重唸著,然後像在加以有力的否認。「有什麼出人意外?有什麼不大相信?我們之間根本就是扮演一幕趣劇,到收場的時候,戲散了,扮演的角色也就卸了粧,若說我屈某人,可不是自誇,嫁個羅子亮樣的人,到處皆是,怎麼也輪不到他,我不過是和他玩個圈套罷了。」
「看黎將軍去罷,」她提議說,「登山玩水總得有個落腳地方,那才合適,否則太無味了,到黎將軍那邊去,具備有這兩種條件。」
「有趣,有趣,」胡委員說,用力的鼓掌。
「我的客人,你們今天怎麼這樣齊心呀?歡迎,歡迎,今天我們又可以開始來一個精采的節目了。」
大約是胡委員把屈小姐解除婚約的事,對將軍約略說了幾句,所以將軍特別興奮的跑回臥室。
「恐怕要吃你的喜酒了。」屈小姐說,他們先後走進客廳。
「在床上躺著呢。」將軍用低微的聲音回答。
汽車站候車人排成長長的行列,看樣子即令開來兩輛汽車,也不能把這些乘客全部搭乘上去,胡委員和屈小姐怕更不是短時間內可以上車的。
「你看,你看!」她又會一連聲的叫著,引起胡委員的注意。「那片浮遊的白雲,簡直美得像童話中的幻境一樣。」
「我給你道喜,」他對屈小姐說,「羅子亮那小子根本就不是好貨。」
「不,」屈小姐撇了撇嘴,「我們因為天氣好才過來的。」
「人不夠啊。」她說,朝屋掃視一眼。「除非將軍夫婦全參加。」
「得啦小姐,」胡委員說,穿起外套。「一點沒有問題,我是四個字的評語:服從第一。對於每一位小姐,我都以盡心服務為天職的,何況你屈小姐,我們的關係又有不同,更當無條件從命。我們就動身,到什地方去呢?」幸虧他未把他介紹的兼職撤銷,否則真有點狼狽。
「怎樣都不得意,每天吃兩頓飯就算完事。」將軍太太說,胡委員伴同男主人走進來了。
一邊說著話,將軍一邊三腳兩步跑出門外,搶著和他的客人握手。
將軍的這間客廳,久為讀者們所熟知,現在不同的地方,就是壁上多了一種陳設——一些將軍自己臨寫的字畫,為他一幅幅的釘到壁上。每逢來了客人,他必請求批評,現在他把兩位客人的注意力也轉到這上面去。
他聯想到屈小姐手上的鑽石戒指,她生日之夜羅經理所獻的那一隻,一想到這裏,他那充塞深心的不快之感,馬上就如吃了不潔的飲食一樣,使他為之而反胃;那無恥的小人,用金錢收買一個女子的心,人世上再沒有比他再卑鄙的了。並且也只有像他那樣無恥的敗類,才會作出那樣淺薄的舉動,任何高貴人都是不屑一顧的。今天,當屈小姐和他結束婚約關係,當他飽嚐失敗的苦味時,他應該瞭解他的手法如何可笑了,他應該了然,人世上的事情,除了金錢之外,還存在其他不平常的道理。當他再知道他的已去的未婚妻,和胡某人依然保有密切來往時,他應該虛心承認,他比胡委員還差得很遠https://www.hetubook.com.com呢。……
「喂,你哪兒?」他拿起聽筒問,「啊,」接著就了然的說,「屈小姐呀,好極了,不錯,久違了,是的,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的生活過得很好。什麼?今天好天氣?誰說不是?怎麼,你又預訂下什麼節目了麼?」胡委員為對方的言語所激動,情緒立即有了轉變,結果不得不放下鋼筆,專心致意於答話了。「你說你沒有預訂什麼節目?」他不信任的反問,「我可不信。我想你的經理先生一定坐在你的身旁的。千萬不要上演雙簧,喂,喂,怎麼?你和他結束了關係?別開玩笑吧,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喂,真的麼?那我可要給你賀喜了。怎麼?哦,好的,你來罷,我等你,你願意到什麼地方去,我就陪你到什麼地方去,就是呢,今天是個好日子。好的,好的,啊——好的,一會見。」
五分鐘後,他們總算在擁擠的人群中上了輪渡,絞盤激怒的旋響,船頭衝出破碎的浪花,浪花隨即淹沒到揚子江洶湧的水流中去。遠近的山坡,用各種深淺不同的顏色,塗抹出清澈的輪廓,那長時盤據在山巔的霧氣,今天似乎沉落到地表之下了,太陽抖擻精神,給這山坡照映出一個絕好的晴空,如同羅斯福總統四度連任給人們帶來了絕妙的喜訊一樣,都是叫人歡喜不止的。
他們相並的走到街上時,屈小姐想到一個去處。
「正是這個意思,」將軍說,吩咐他的副官收拾牌桌。「這一方面表示歡迎兩位貴客光臨,一方面……」他停了一會笑著說,「也算慶賀羅斯福先生的當選連任。」
「哪兒來這麼多的人?」屈小姐說,從賣報的小娃手中買了一份晚報。
用一個極度真誠的笑,回答大家的道喜,屈小姐同時也由這笑裏表明出她真正的本心。她似乎不願在這題目上多加交談,半躲避的走近窗邊,眺望四外的遠景,卻只顧以背對人低低的笑。
看看壁上掛鐘,十分鐘過去了,計算路程,屈小姐五分鐘足可來到,因為那是下坡路,車伕拉車飛一般快。屈小姐現在還不到來,不是她有某種耽擱,就是有了變更。胡委員將只想到這裏,屈小姐當真走到他的面前。
「今天怎麼這樣閒呀?」她挑逗著說,「好久不見你上山來,大概是颳北風了吧?」
他仔細默誦這一段大作,自認費了相當心思,結果也不算太壞,印在雜誌上,讀者們讀起來還可以應付一陣的。但第二段如何寫法,須要說些什麼話,他可就不能一氣呵成了。
「好極了,我這幾天悶得厲害。快請罷。」
「坐洋車罷。」屈小姐一看情形不對,馬上提出來她的意見。
「總不能沒有目的地的。」
將軍伸手讓著客人,那位副官早已打開大門,侍立一旁了。
「好極了,我們準備吃杯喜酒。」胡委員加上一句。
晚報的社論和短論,都在談同一題目,慶賀羅斯福總統四度連任,還另外闢出特別一欄,敘說羅斯福總統在前三任中所作的幾件大事,以及他的略傳和生活習慣嗜好等等,目的是幫助讀者對於這位偉人加強認識。
屈小姐雖經男女主人殷勤挽留,但她終於還是跟胡委員一同下山了,她說既然同來還是同歸的好,晚一會一個人過江很不方便。將軍和他們握手道別,將軍太太特別關照胡委員,請他好好照料屈小姐,一面低聲向將軍說:
和-圖-書十二月八日之在重慶,該被看成為一個不尋常的日子,不,我們不能僅從中國人的眼光,把這天看得不尋常就算了,其實是整個同盟國家,都有同一看法的,再擴大來說,柏林、東京的當政人物,如同希特勒和小磯國昭以及那些好戰的國民,他們也將為這個日子的來臨而特別引起重視,因為在這一天,羅斯福先生四度連任,又當選為美國的總統了。這位連年以來為民主而遠涉重洋的和平老翁,在經過幾次具有歷史性的會議,如同開羅會議、莫斯科會議、德黑蘭會議之後,幾乎成為全世界一致擁戴的救星。至於那些法西斯國家,他們也全明白,在共同作戰上,羅斯福總統有多麼大的號召力量,而成為他們最強的敵人。這就是十二月八日——為什麼成為舉世重視認為不是尋常日子的原因。
「小姐,」將軍招呼道,「別不好意思,我們來湊四圈罷。」
「胡委員,你看那山上的松樹多綠呀!」有時屈小姐說,伸手指著遠處。
重慶人們以最歡愉的心情迎接這罕有的喜訊,這真是叫人極度興奮的事情,雖說彼此各據太平洋的一邊,若用航海的里程計算,有著遠遠的距離,兩邊的民族國情也均不相同,但中國人民正如關心自己的國事一樣,巴望著羅斯福的當選,又和大部份美國人民的心情全然相同的。這位四任的美國總統,他直接間接給予中國人民的幫助,一件件的被人們保持在記憶中,人人心中傾道出真誠的感謝。人類之間真正的愛,真正的偉大的手,感動了、溫暖了、救助了多少不幸的生靈。歷史的新頁,將使用新筆法、新風格、新語言,來記載這新的史實。在共同作戰的幾位盟國領袖中,雖然每人各具特點,但我們共同承認,羅斯福總統是當中最傑出的一員,因此他的一舉一動,便是整個人類生死所繫的主宰。他的一句話,可以泯滅多少人狂妄的奢望,他的一個提議,可以復活多少人冰冷的心,他的一個號召,可以加強多少人堅決的意志,他的一個決定,更可以激發出多少人衷心的感戴!這樣的大人物,翻翻過去歷史,你怕找不出三五個吧?
當此黔南戰局尚不樂觀之際,羅斯福總統的連任,等於間接的給予了有力的援助。人們的徬徨無主,似乎放了點心,悲觀的心理為這樂觀情緒清掃了不少。
天知道,將軍的書法,如他所說的成績也者,會糟糕到什麼地步,一個內行人會笑掉大牙的。但是來訪的客人,像胡委員和屈小姐,就不能不昧著良心,說出一點稱道的言語。悅耳的言辭易使對方歡心,這是無由置疑的,逆耳的語句,必將使得別人羞惱,也自然不成問題。兩下比較比較,男女兩位聰明的訪客,就把屬於前者的語彙,搬運到嘴邊上來,結果引發出將軍連綿不斷的狂笑。
「別挖苦人罷,」屈小姐和她握手,肉團的感覺又出現到她的記憶上來。「我近來忙一點,倒是實在的。好太太,你近來怎樣得意?」
「那邊江上的風帆,倒真像一幅畫景。」過一會胡委員也會提出這麼一句話來。
似乎想的過遠了,他為什麼會對屈小姐這麼關心,胡委員簡直有些不能全部了然了。也許是基於人類同情心吧?再不然是世上男性對女性應有的垂注吧?不管怎樣,他這一刻無法停止自己對屈小姐的思念,卻是百分之百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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