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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性動物

作者:伊里亞德.阿倫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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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社會認知 記憶的重建

第四章 社會認知

記憶的重建

讓我們來解釋一下。一九八六年七月四日,亨尼斯被控對凱薩琳.伊斯特本、卡拉.伊斯特本和愛琳.伊斯特本犯有三重謀殺罪並涉嫌強|奸凱薩琳.伊斯特本。罪犯顯然是十惡不赦,他闖入伊斯特本家,用刀威逼凱薩琳.伊斯特本並強|奸了她,然後割斷她的喉嚨並捅了她十五刀。三歲的愛琳和五歲的卡拉各被捅了十幾刀。員警迅速偵察案情,發現在這週初,蒂莫西.亨尼斯在報紙上看到伊斯特本刊登的廣告,希望有人收養她家的黑色拉博多爾獵狗。亨尼斯還帶著狗遛了一圈兒。
在上訴法院的法官以某個與證人證詞無關的程式上的技術問題為由宣佈要再次審判前,亨尼斯已經在死神的板凳上挨過了八百四十五個漫長的夜晚。亨尼斯的律師知道,如果亨尼斯還有推翻判決的機會,他們必須反駁那些宣稱看到亨尼斯在犯罪現場的證人的證詞。在謀殺案發生的兩天后,查克.巴雷特最初告訴員警他看見兇手的發色是棕色的(亨尼斯的頭髮是金色),身高有m.hetubook.com.com五.五英尺(亨尼斯長得更高)。另外,當被要求從警察局的嫌疑犯佇列中辨別出亨尼斯時,巴雷特卻不能肯定。當案發後幾週內,員警初次接觸桑德拉.巴恩斯時,她堅定地強調,那天在銀行櫃員機前她沒有見到任何人。可是為什麼在審判時,兩位目擊者都自信地認為他們在犯罪現場看到了亨尼斯?難道他們在說謊嗎?不,他們和你我一樣都是普通人;隨著一年中被員警和律師反覆盤查,他們對事件的記憶已經被拉平、磨光——構建、成形並重建。
亨尼斯是幸運的,他的生命沒有終結在死刑椅上。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日,二審的陪審團宣佈蒂莫西.亨尼斯無罪,因為沒有任何物理證據表明他在現場,並且證人證詞不能成立。在一審中亨尼斯之所以成為受害者,是因為受到錯誤地指認和法官根深蒂固的假設:人們的記憶是準確無誤的。
伊莉莎白.洛夫特斯,一位天才的認知心理學家,作為專家列席了對亨尼hetubook.com.com斯的第二次審判。洛夫特斯曾經做過一個關於重建記憶的令人著迷的研究項目——調查這種「有傾向性」的審訊是如何影響記憶及證人後來的證詞的。在其中的一個實驗中,洛夫特斯請被試人看一段描述多輛汽車相撞的影片。看完電影后,其中一些被試人被問道,「當汽車撞爛時,這些車的車速大概是多少?」另一些被試人被問及同樣的問題,但是把「撞爛」一詞替換成「撞上」。當用「撞爛」而不是「撞上」問被試人時,他們估算出的車速更快;而且,在看過電影一週後,他們更有可能認為(錯誤地)事故現場能見到破碎的玻璃。
但是對於蒂莫西.亨尼斯,這種情形簡直可怕極了,由於陪審團認為人的記憶不會出岔,他幾乎丟了性命。
首要的問題不僅會影響對事實的判斷(正如上述案例所示),同樣也會影響人們對事實的記憶。在洛夫特斯的早期研究中,她給被試人看一系列描繪汽車撞人事故的幻燈片。在描繪事故發生m.hetubook.com•com時情況的幻燈片中,一輛綠色小轎車經過事故現場。在看完所有幻燈片後,立刻向半數被試人提問,「那輛經過事故現場的藍色小汽車的頂棚上是否有一副滑雪板?」剩下的另一半被試人也被問及相同的問題,但是省略了「藍色」這個字眼。實驗證明,前者較之後者更有可能錯誤地認為他們看見了一輛藍色汽車。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可以輕易改變他們的記憶。
我們的記憶在所有社會交往活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鑒此,掌握下述關於記憶的一點知識是至關重要的:人類的記憶就其本質而言是可以重建的(re-constructive)。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打開記憶的閘門,讓對以往發生的事情得到真實的詮釋。
記憶也不像播放磁帶或錄影機那樣;相反,我們的記憶重建在經過過濾的真實生活的片段基礎上,並通過對可能是什麼和應該是什麼的認識的修正而完成的。對於某些具體事件,記憶還會受到他人言論的深刻影響即使在事情發生和*圖*書很久之後。正如安東尼.格林沃德所說,如果歷史學家修正並歪曲歷史的程度和我們回憶各自生活的程度一樣的話,他們肯定是要失業的!當然,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相信,我們的記憶裏只有對過去的真實記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記憶出了一點問題確實讓人有點恐懼。
審判期間,有兩名目擊者證明亨尼斯在犯罪現場。查克.巴雷特證實他看見蒂莫西.亨尼斯在案發當日凌晨三點在現場附近出現。桑德拉.巴恩斯證實看見一個貌似亨尼斯的男人在使用員警早些時間認定伊斯特本家被盜的信用卡。但亨尼斯不在犯罪現場的辯詞無懈可擊。而且,沒有任何物理證據(手印、衣物纖維、膠印、血跡、頭髮)將其與犯罪現場聯繫起來。然而,陪審團認為目擊證據令人信服,因而判定亨尼斯有罪——被判注射毒藥的死刑。
在對亨尼斯的第二次審判中,洛夫特斯在她的證詞中討論了重建記憶的本質以及審問是如何促使目擊者去構建想像出來的情節並相信它的確發生過。想一想桑德和_圖_書拉.巴雷斯最初的證詞。起初,她記不起來在銀行櫃員機前是否有人。但是,當看了幾個月的電視節目和報紙長達一年連篇累牘的報導後,巴雷斯重新構建了她在銀行櫃員機旁看到了一個貌似亨尼斯的人的記憶與洛夫特斯實驗中的學生回憶起看到了一輛藍色汽車而不是綠色汽車的情形類似。通過向律師和法官反覆敘述新構建起來的記憶,巴雷斯逐漸把它當成了事實。有一點非常重要,大家要特別注意,巴雷斯並沒有有意撒謊,她只是重建了對這起事件的記憶,並逐漸相信了自己的陳述。查克.巴雷特的證詞幾乎以同樣的方式帶有紕繆。最後證實,案發早晨他在上班路上看見的男人是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亨尼斯。
雖然案件至今未破,當地警察局指出有充分理由相信罪犯另有其人,因為在亨尼斯在押期間,鄰鎮又發生了一起駭人的強|奸兇殺案,犯罪手法與亨尼斯案件極其相似。兩起案件發生後,亨尼斯和警察局都收到了一系列有說服力的匿名信,感謝亨尼斯成為伊斯特本案件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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