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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性動物

作者:伊里亞德.阿倫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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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社會認知 自傳體記憶

第四章 社會認知

自傳體記憶

有傷害行為的家庭存在共性。你可能沒有經歷過所有這些傷害,但你可能經歷過其中幾項:

.「我家裏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也有許多不美好的事情。」
很明顯,當記憶涉及快速的、瞬間發生的事件時(如試圖回憶汽車事故的細節),記憶能夠重建。但是對於那些時間更加持久(如對我們個人歷史的回憶)的事件,情況又是怎樣呢?我們再次提請大家注意,我們不可能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準確無誤地記住我們的過去,認識到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很簡單,要記住發生在我們的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正如你想像的那樣,對自傳體回憶的修正不是隨機的。相反,我們具有強烈的傾向,用黑茲爾.馬爾庫思稱為自我設計(self-schemas)的方式來組織我們個人的歷史——將關於我們自身的連貫的記憶、感受和觀念串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因而,我們的記憶會被某種方式所歪曲,以便有可能與我們對自己的總體印象吻合。如果我們對童年時代有一個籠統的印象,如不幸福、父母冷漠而疏遠,那麼兒時發生的與籠統的印象相反的任何事件都比與之一致的事件更難被回憶起來。所以,多年以後,我們的記憶變得越來越一致,越來越不準確。這樣,我們就在一定程度上改寫了我們的個人歷史。我們並不是要為過去撒謊,只是無法準確地記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在塑造自己的記憶。
有時,在應該有清楚的證據的地方卻總是沒有證據。例如,如上所述,一些人恢復了他們關於被迫參加一系列可怕的宗教儀式的記憶,在這些儀式中,他們殺害並食用嬰兒,並將遺骸埋掉。其中的一些記憶對屍體的埋葬地點有精確的描述。但執法人員經全面、系統的搜查從未成功地找到過一塊兒骨骸——也無人報告過與其情況符合的綁架案來支持這些敘和*圖*書述的準確性。
洛夫特斯在植入錯誤的兒時記憶方面的研究引導她和許多其他認知科學家進一步觀察並用懷疑的眼光來看待最新的社會現象:記憶恢復現象(revovered memory phenomeneon)。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成千上萬的成年人似乎都回憶起了根本不曾存在的可怕的童年生活。許多記憶都是關於他們的父親或其他一些家庭成員對他們進行的長達幾個月甚至數年的性騷擾。一些記憶甚至包括(作為傷害的一部分)對被迫參加恐怖的宗教儀式的生動描述,這些儀式涉及一些怪異而可怕的活動,如殺死並食用嬰兒。這些記憶通常都是在進行大量的精神療法時被恢復的——如通常是在催眠狀態下,或者是讀過一本生動的、具有高度啟發性的自助書籍後產生的。
.「家裏混亂不堪,充滿了未知因素。」
邁克爾.羅斯、凱西.麥克法蘭、加思.弗萊徹所做的一個簡單的小實驗很好地闡述了這種現象形成的原因。在實驗中,大學生們收到了一份規勸信,強調了經常刷牙的重要性。收到信以後,他們改變了對刷牙的態度。無需冗言,這並不讓人感到奇怪。但讓人奇怪的是:當天,研究者問他們「你在過去的兩個月內刷了多少次牙?」那些收到信件的學生回憶他們刷牙的次數要遠遠高於控制組的學生。這些學生並非有意欺騙研究者;他們沒有理由撒謊。他們只是把他們新的態度作為重建過去記憶的指導原則。從某種意義來看,他們需要相信自己總是明智而理性地行事——即使他們剛剛才發現這一明智的行為可能是什麼。
.「至少我的父母中有一個人曾經吸毒或酗酒。」

當患者開始挖掘這種可能性時,治療師無意中表現出越來越濃的興趣——甚至有些興奮。在這種情況下,患者可能開始m.hetubook.com.com構建一系列相關的記憶,儘管他們全都是錯誤的。
.「有些事情我不想談。」
根據對記憶的本質進行系統研究的科學家的觀點,長時間地對痛苦事件進行重複會使人對此難以忘記;但他們斷言,這種事情極少發生,而且也並不是記憶典型的工作方式。相反,他們認為,大多數關於傷害的記憶很可能是由治療師本人,以一種類似於洛夫特斯實驗中的方式,無意中植入患者的記憶的——當然,他們並無惡意,只是想真心實意地幫助患者。情況大概是這樣的:假設一位治療師堅信某些恐懼或性格特點(如自尊心低、一個人獨處時怕黑、害怕失控)是遭受性傷害表現出來的症狀。

正如你所看到的,名單上的某些項目對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適用的但是否我們都經歷過含有性騷擾成分的什麼事情呢?另外,約翰.基爾斯多姆最近指出,沒有科學證據表明:童年遭受性騷擾與上述校驗表上的任何一項內容有明確的聯繫。成千上萬的成年人都斷言他們在童年遭受了性騷擾,從而壓抑了對傷害的記憶,讀了這本書後,似乎想起了這些傷害。我們能從這樣的情形中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呢?一方面,我們希望對上述的每件事情都認真對待。如果確有其事發生,它的確是不幸的,我們的心靈也會感受到經歷過這些痛苦的人們的痛苦。但如果記憶是錯誤的,我們該怎麼辦呢?在缺乏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人們是否應該面對涉嫌有罪的家庭成員,並對其提起訴訟呢?成千上萬的人已經這樣做了——許多家庭因此支離破碎。正如你所想像的,當人們在三十年後被控涉嫌犯有上述罪行時,通常他們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
同樣,研究記憶的科學家批評了自助類書籍——試圖引導人們從童年生活中挖掘黑暗秘密的書籍——因為這些書籍的作者完全低估了他們的建議的力量,並無意中引導人們去https://m.hetubook.com.com恢復那些對從未發生過的事件的「記憶」。例如,有一本暢銷自助手冊,實際上在鼓勵人們花費時間儘量重建他們的童年經歷,還列出了一張單子,上面記錄了可能與傷害相關的各種可能性。下面是這張單子的一部分;在書中,它是以下面的方式介紹給讀者的:
許多問題亟待解答。對我個人來說,最感興趣的問題是,受害者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在相對不那麼重要的事情上發生記憶錯誤是一回事兒,如小時候在購物中心走失,但是恢復受到性騷擾的記憶會使人承受巨大的痛苦。如果這些事情實際上沒有發生,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相信它們發生了呢?對於這個問題我沒有肯定的答案。但我卻有一個可供研究的案例,它也許典型,也許不典型。此例涉及我的一位密友,一位聰慧異常、世故練達的中年婦女。我稱之為「馬德琳」。下面是她記述的事實:

記憶恢復現象

在聽到類似故事後的幾天內,大多數人都會把植入的記憶整合到個人歷史中去,並賦予它一些細節(「噢,是的,那個幫助我的老人穿著一件法蘭絨襯衣」)。他們還會堅信此事的確發生過——而事實上,它根本沒有發生。這種現象被稱為錯誤記憶綜合征(false memory syndrome)。
如果一位帶有上述特點的顧客走進他或她的辦公室。在治療過程中,治療師本著最美好的意願,可能很含蓄地指出患者可能經歷了上述這些事件。然後治療師可能會請患者儘量回憶這類事情。
我處於生命的低谷,感覺很糟,沒有安全感。我的婚姻剛剛破裂,在與男人打交道方面,我面臨著許多困難。我的職業生涯也有過幾次嚴重的觸礁。我的自尊在一段時間變得非常低沉。我強烈地感到我的生活失去了控制——沒有沿著它應該前進的方向前行。我隨便抓起一本自助手冊,開始閱讀關於具有功能障礙的家庭——具體地說,是關於那些在兒時遭受性騷擾的人的性格特徵以及存在性騷擾問題的家庭的特點。仿佛心中劃過一絲光亮,我感到如釋重負。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噢,我終於找到為什麼這麼倒楣的原因了!》書中說道,如果我記不起具體情形,那大概意味著我壓抑了對恐怖的記憶。我覺得自己像個偵探,對童年的生活想得越多,越覺得許多事情都像性騷擾。幾個星期以來,我在各種情感中徘徊。我感到了對父親的憤怒、感到了恥辱、感到了傷害——但也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我現在明白了那種解脫是因為,如果我把自己的不幸歸結於小時候,我就不用為自己作為成年人的失敗而負責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伊莉莎白.洛夫特斯把這一理論向前推進了一步。她成功地把對兒時經歷的錯誤記憶植入到年輕人的頭腦中。方法很簡單:要求一位關係密切的親戚把這些經歷當成事實講述出來。如果一個年輕人的姐姐對他說,「還記得你五歲時,你在大學城購物中心裏走失幾個小時的事嗎?當時你嚇壞了——還有一位老人想幫助你?我們發現你時,你正緊緊地抓住老人的手,哇哇大哭。」
無需冗言,性騷擾的確存在於某些家庭中間——這種傷害的後果是悲慘的。因而,所有關於這方面的披露都必須予以非常認真的對待。同時,大多數對人類記憶進行過系統研究的認知科學家確信,大多數的此類報導都不能反映真實情況。他們辯論到,正如桑德拉.巴恩斯和查克.巴雷特一樣,在員警和律師的幫助下,「回憶起」了從未發生過的事故;正如伊莉莎白.洛夫特斯實驗中的被試人一樣,「回憶起」了在大學城購物中心走失幾小時所經歷的痛苦。似乎許多人都可以被引導著「回憶」一些可怕的事情,如童年時的性騷擾,甚至那些根本沒有發生過的詳細的恐怖的宗教儀式。
.「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被傷害,但當我聽說性騷擾及其後果時,我覺得似乎一切都很熟悉。」和_圖_書
勿庸置疑,這個現象是當代心理學中一個具有高度爭議性的問題。長久以來,一些職業心理學家只看到這些情況的表面意義。但根據他們對記憶的研究,大多數的認知心理學家都認為,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傷害的確存在,指控被懷疑的家庭成員犯有嚴重罪行是錯誤的。除了我們提到的科學研究,研究者指出,那些日常生活中的證據表明,許多被恢復的「被傷害」的記憶在被加以認真研究時,往往是錯誤百出或無法成立。例如,在一些案例中,幾個睡在案發房間的孩子們發誓,這些事件根本沒有發生;偶爾,當一系列事件涉嫌發生時,嫌疑犯身在幾百英里之外(如在服兵役);在許多案例中,產生這種記憶的人在多年以後逐漸意識到這些事件實際上從未發生過,並撤回了指控。
.「我家總是有很多秘密。」
幸運的是,我從未因此與父母對抗,因為我逐漸意識到記憶可能是不可靠的——我開始產生新的「記憶」,在這些記憶中,事件的細節與先前不同。兩套記憶不可能都是對的。同樣,由於諸多原因,我逐漸意識到我「記住」的事件根本不可能發生過。然而,要放棄一個能夠解釋為什麼我每天都如此悲傷與痛苦的想法是異常困難的。況且,這樣一個想法是如此顯而易見,並已得到認同。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我非常脆弱,生活得一團糟。如果我公開了我的「記憶」,我可能已經對我的家庭和我本人造成了無法言說的傷害。至今,我還感到非常憤怒——但不是衝著我的父母,而是衝著那本該死的書。
.「我過去經常被羞辱,被打擊。」
.「我為我的家庭感到恥辱。」
.「大人經常說話不算數。」
.「我的許多基本需要都沒有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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