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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和諧:動物與人的親密關係

作者:羅傑・卡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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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綿羊

三 綿羊

現在,我們將野生綿羊視為高山動物,好像高山就是牠們唯一的自然領域。然而,與其說高山是牠們的領域,不如說是牠們的退居之地。牠們是被人類的獵捕壓力驅趕到那裡去的,尤其是當人類開始養馴一些綿羊作為家畜之後。野生綿羊與家綿羊利用的食物與水資源是相同的。野生綿羊原是草原動物,但在人類開始養馴牠們以後,人類便可以帶著食物前往任何地方,肉類來源已不再是他採集食物時需顧慮的重點,他也不再需要隨著獸群四處遷移,或者預測獸群的移動,以便中途攔截。人類如今有了新的需求,新的要緊事。
基本上,有兩種證據印證了在我們的歷史中,早期的人類如何開始將動物融入生活。起初,證據以骨骼呈現;後來,則是圖像式的證據。從洞窟繪畫和石刻、雕刻的圖案,或是小型的偶像、裝飾花紋、陶器、布料、繪畫及雕刻等,每一件畜養動物的記錄,都像是一場以美學來記錄保存的演練。無論是基於祈求或是可自誇的驕傲,人類總是將所捕獲的每一頭新的動物的形象加以記錄,這些記錄,就像是懸盪在時光之中的一座沒有牆壁的美術館。此外,它也是一個述說著故事並將回憶凝結的地方。有趣的是,在擁有動物之前,人類似乎並未擁有任何的部落記憶。這不單只是因為這段時間是在擁有動物很久以前,或許也因為當初並沒有那麼多值得他們雕刻在石頭上或留在心坎上的東西。我們以人類的身分出現,進行狩獵並為這一切留下記錄,然後再轉變成牧羊人以及其他的角色,世界也就在這些分界點為我們而開展。
第二種情況可能涉及一些原始放牧形式的演變。不論是將野生獸群驅趕到陷阱裡,或只是將牠們包圍起來,都可能將狩獵(在開放式的草原上用原始的武器狩獵,想必非常困難)變成有選擇性的屠殺。這種獲得食物和皮革的方法,遠比狩獵更為精緻複雜,且不久便發展成從東方綿羊中挑選家綿羊的過程。我們很難確定,究竟是捕捉或是簡單地操控野生獸群,能更快促成一個被養馴物種的產生;這兩種過程也可能同時作用。在操控一群野生綿羊的同時,人類很容易便能取得他想食用或養育的羔羊,而落單的羔羊更提供了人類與「他的」動物之間,另一種較個人化的、新的互動方式。
——從纖維到工廠
人類當時還沒有開始取用動物的乳汁,所以對於乳品及纖維的考量是較晚才有的。在洞窟生活時期,所謂精美的烹調水準可能相當低,但對我們的祖先而言,有些東西嚐起來的確是較美味些。肉類與脂肪的比率、均衡的體重、生長速率、飼料轉換率、纖維長度與質感,以及其他現在列為主要考量的事物,在當時可能並不重要,但是行為則是一開始就被列為重要考量。

畜養過程

在美索不達米亞的那薩(Nasa)演化出第三個綿羊品種,這是一種有螺旋形彎角的綿羊,這種角後來被稱為鸚鵡螺(其化石就是菊石)的角。
美洲大角羊或稱高山綿羊,最近的分布區已由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西部,往下經過美國西部,延伸至墨西哥。牠不曾參與家綿羊的畜養歷史。
東方綿羊,幾乎被公認為可能就是家綿羊的真正始祖。其野地族群遍及伊朗、小亞細亞、薩丁尼亞島(Sardinia,在義大利)、科西嘉島(Corsica,在法國)、賽浦勒斯(Cyprus,),延伸至中歐。人類的狩獵使許多分布範圍內的東方綿羊滅絕,其他的野綿羊也有同樣的處境,牠們是最受人垂涎的大型狩獵戰利品。(事實上,活的野綿羊看起來較令人難忘,所有我曾見過的野生綿羊都具有某種高貴的氣質,這必然或多或少影響了那些並非為了需要而獵捕牠們,並將牠們關入羊欄的獵和*圖*書人。當然,我們無從得知石器時代人類對自然奇蹟的審美程度如何,但無論如何,野生綿羊的確在人類生活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而這種發源自小亞細亞及西亞、與綿羊相關的活動,最後會發展至什麼地步?目前,綿羊品種及其變種有數千種之多,其中許多只是細微的地理上的變異,有些是實際存在的,有些則只是想像的,但完整且被公認的綿羊品種至少有三百二十六種。
不論山羊或是其他後來被畜養的動物,缺乏科技的「穴居人」和目標物種之間必須先建立某些關係。當然,中石器時代的獵人絕不是在巧遇某種動物時,就立即決定將其捕捉並選擇育種;這種情節對歷史上任何一種動物的畜養而言,都是不合理的。畜養過程的發生,應該是兩個物種(其一為人類)長久以來對彼此都已非常熟悉,然後才慢慢地縮短距離。不過當時人類究竟是否明白自己正在進行的事,則不得而知,也許這樣做了一、兩次之後,他與新物種的相處就比較駕輕就熟。目前我們仍不知道,任何一種動物,是否同時、在同一地點、被同一個人只畜養一次。很多文化是同時並行發展的,任何一種文化可能和其他文化一樣,都隨時準備迎向演化的下一個階段。
由上可知,地球上的野生綿羊分布,西起南歐,沿地中海岸經過小亞細亞,抵達亞洲,向上經由西伯利亞穿越北美,又自阿拉斯加南下,經過加拿大、美國西部,直到墨西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這個分布範圍十分廣大,從伊比利半島到墨西哥之間全都包括在內。理論上,在這一個大弧形地區內,任何一種羊都可能被人類畜養。但實際上,畜養行為僅發生在東方綿羊所在的小亞細亞至中歐之間,而且畜養動物的想法在各文化邊界間的散播速度快慢來判斷,畜養可能只發生在大陸上,而非島嶼上。即使像畜養綿羊這麼好的想法,也得靠著各文化之間能彼此連繫與互動,才能夠被人們接受。這個想法所能夠帶給人類的物質財富,是人類當初建立這個新關係時無法想像的;相對地,人類為此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在哺育族人的過程中,西元前八千年至三千年間的中石器時代游牧者可能在兩種情況下,從狩獵邁出了驚人的一大步,朝畜養動物邁進。首先,和野生山羊的小羊一樣,出生三、四天的羔羊很容易被青少年或敏捷的成人捕捉。母綿羊為了保護新生的小羊,會異常兇猛(人們總認為綿羊是大型家畜中最溫馴的,因此若目睹這種兇猛反應,往往會大吃一驚)。不過,成群手持石塊和棍棒的獵人依然趕走了母羊,帶走牠們的小羊。但由於野生綿羊或家綿羊大約同時生產小羊,所以每年春天想必都有小羊過多的窘況。
這種綿羊顯然算是家畜;牠有羊毛、下垂的耳朵,以及凸起的鼻部。人類精挑細選,依他所需的性狀加以育種。我們無法確定這些性狀的篩選是否都基於實用性的考量,或是為了審美的理由。或許某種理想的動物曾出現在比我們想像更早的年代也說不定。在烏耳(Ur),則出現了第四個綿羊的品種,那是一種肥尾綿羊,在當地尋獲的一個碗上,就燒有牠的形象。當時人類已經發明了陶器,且在此之前,當地已經發展農業。畜養動物一旦促成了文化的重整,其造成的改變也是無法衡量的。第五個綿羊品種也出現在烏耳,那是一種有長形棍狀角的真正長毛綿羊。
將動物融入生活的模式當中,是文化上的一大步。為此人類必須發明語言,同時,將動物分等級與建立其價值的方法也因而發展出來。多少頭綿羊等於一個新娘的價值?買賣是必然的趨勢,貨幣制度也許由此而衍生。從此人類有了全新的思考方式、可供夢想的美夢、因想像而存在的神祇、精心完成的價值體系、深入生活點滴的禁忌、有待創建的傳統,以及有待傳承的新傳奇。人類因此必須適應「財富」這個極其艱澀的概念;這一切都與動物有直接的關聯,而人類也應以更尊敬的態度來面對。事實上,畜養動物絕不是人類歷史中的偶發事件,hetubook.com•com而是一個我們所能想像得到的最令人心生畏懼的巨變。綿羊這個物種所造成的衝擊,正如同我們歷史中的任何一個事件一樣,具有社會性的震撼力;它改變了我們對待彼此的看法。
以上是目前尚存活的品種。在過去的改良過程中,究竟曾有幾百或幾千個失敗的品種,並沒有人知道;會在歷史上留下記錄的,只有成功者的姓名。據說,目前世界上各種地形和各種文化的人們所飼養的綿羊,共有十億隻以上。
在基林,牧人有足夠的地位擁有一位只屬於他們的特別神祇,一位能體恤牧羊人的恐懼與憂慮的神。相對地,在十九世紀亞利桑納州所發生的牧羊人與牧牛人的牧地之戰期間(這些戰爭非常激烈,許多男女及小孩喪生其中),牧牛人堅持,唯一比綿羊更沒價值、更愚蠢的,就是飼養牠們的人;同時,綿羊,尤其是母綿羊,幾乎沒有什麼大腦,除了脾氣壞之外,簡直一無是處。然而,真正的牧羊,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它與人類的文明化其實是並駕齊驅的。
綿羊對人類歷史的衝擊極大。工業革命所帶來的一連串歷史變動,至少有一部分肇因於十八世紀時在歐洲大陸和大不列顛群島上覓食的大群綿羊。當人們發明了自動織布機並建立紡紗工廠之後,農業經濟於是轉型為工業經濟;大批人潮離開農場前往紡紗工廠工作,並生活於極惡劣的環境中。穢物、道德淪喪、人口過度稠密、家庭結構瓦解、空氣和水的汙染、疾病蔓延、暴力泛濫,以及根深柢固的社會對立,都來自於這種新的經濟價值觀。此時,綿羊依然繼續安靜地啃食著青草,而我們正從打擊之中狼狽地重新站起,試著重拾我們的自尊,面對紡織廠和工廠帶給我們的貧窮、過度擁擠和精神錯亂。山羊提醒我們的,是我們對於土地及大地寶庫的使用方式;綿羊提醒我們的,卻是人類如何互動利用。
在許多發現骨骸之處,只要能夠與山羊的骨骸區分,五千年前的家綿羊骨骸佔了極高的比例。在北伊朗的夏帝庇(Shah Teepee)發現了超過一百頭家綿羊的遺骸,且其中混雜了三頭野生綿羊。一群定期屠宰自己的羊群以獲取食物的人,為何把多餘的精力花在獵殺野生綿羊上?這實在是件耐人尋味的事,因為這些野生綿羊在尚未被畜養成家綿羊之前,不僅數量較少,且更容易受人類驚嚇四處逃竄。也許因為野生綿羊試著與家畜聯繫,或許牠們原想進來躲避寒冷,結果遇見了正等待著牠們的屠刀。人類可能很早就已經學乖,不讓野生公綿羊與所畜養的母綿羊交配,因為交配後所產下的羔羊通常難以管理,如此一來就與「容易控制」的理念相悖離了。
剛開始的時候,牧羊人無論做什麼,或許都是獨力完成的,而當時他所擁有的羊群,可能數目並不大。即便如此,照料剛畜養的綿羊,可能也是件頗麻煩的工作。我們可以想像一下,長著巨角的公羊會造成怎樣的傷害,因此,人類必須讓這個物種擁有溫馴的性情,也因此,人類必須選出容易被養馴的動物。

人們的看法

以狩獵技巧維生的獵人,極可能傾向於在每年前半年只獵殺公羊,除非他們實在迫切需要肉類。冬天將盡、早春即將來臨時,母羊正撫養著小羊,且依賴比夏天貧瘠的草料維生,因而耗損著自己的身體,將前一年夏秋所儲存的脂肪化為乳汁而消耗殆盡。在這種情況下的羊肉,不但味道較差,營養價值也較低,嚐起來和自然放牧的羊群沒有任何的差別。這個原因使母羊在牠們最被需要的時期,亦即養育小羊的這段期間,能夠平安逃過人類的屠宰。如果早期的牧羊人曾殺過母羊,那也只發生在早期的放牧階段,他們很快就學會在小羊能夠自立之後再屠宰母羊。較可能的情況是,他們會將多餘的小公羊處理掉,就和人們現在所做的一樣。畜牧有些基本的真理是不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而它的美學也不會隨著時間而有所改善。
家畜也賜與人類其他的東西,時間——用來思考、用來擔心、用來發明及發動戰爭的新理由。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種全新的次文化自發地成長茁壯:偷竊家畜,以及因應的新法律,或是管制與懲罰的習俗。這些當然有賴於強制執行者和警察,而且這些人也必須能認同資產及財富這種新的概念。最後,人類必須發展新的或調整過的技術,例如屠宰業、剪羊毛、梳毛、紡紗、編織與獸醫學等,這些技術在早期畜養動物的過程中,未曾發展。屠宰的工作可能是第一項達到具理想水準的技術;狩獵的男人或是宗族中的女人,可能早就已經具備這項技能了。在不同的文化中,無論是男人或女人都曾擔任過這項工作。
有趣的是,最熱中於改良技藝的地方,所反應的不僅是當地人對經濟利益的追求,也反應了他們所重視的文化是什麼,甚至是近乎盲目的排他性。在極短的時間內,美國和加拿大之間就已培育出八個完全不同的品種,如果將未經改良的輸入品種一起計算的話,總共應有二十一個品種。前蘇聯所培育出能適應歐亞大陸各種氣候和文化的品種共有五十八種;西班牙和葡萄牙共同培育了十九個品種;法國和義大利向來致力於品種改良,所培育的品種高達四十七種;威爾斯、蘇格蘭和英格蘭專門針對羊肉和羊毛進行改良,共培育了四十一個品種;在澳洲和紐西蘭均有大批綿羊,但只培育出四個品種,他們顯然安於現有的歐洲品種,並未做太多改良;在非洲大陸共培育出三十八個品種;印度和巴基斯坦則培育出二十八個品種。然而,在可能是所有綿羊的發源地——中東,卻只有十三種品種算是當地土產的。
過去被認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例如野生獸群的遷移,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而原本不明顯的事,突然間重要性激增,例如掠食者、資產及階級制度。人類能夠居住的地方、必須配合羊群和牛群而做的季節性遷移,以及必須擔憂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與家畜所擔負的新使命息息相關。人類為自己居住所構築的建築物,端視他們隨獸群遷移的次數多寡而定,而他們身上所穿的衣服,則視他們所擁有的獸群能提供的材質,以及他們學會使用的技術而定。人類必須發展新的手工藝,並且開始適應工匠的分級制度。在文化本身塑造這個現象的同時,這些現象也必須被併入文化之中。

畜養

不容易受人掌控的動物照顧起來很費力。過去數千年來,我們帶入欄舍當中的大型動物,有一部分是以「易於控制」這個特性來篩選的。若非如此,就會成為錯誤的開始。許多動物,例如斑馬、某些豬以及一些家牛的血親,都是失敗的例子(「大型動物」這個詞,用來與蠶、倉鼠、天竺鼠、金魚及金絲雀等對人類並不具有特別危險性的動物加以區別)。

衝擊

綿羊屬(Ovis)包括八種綿羊,其中一種家綿羊就是現在為人類所養馴的綿羊,牠有各式各樣的品系,而且數量很多,遍布整個世界。根據紀錄,七種目前還存活的綿羊分別是:
擁有綿羊的人遠比沒有的人富有。畜養行為開始之後,嫉妒一直是文化互動中的一股力量;此時,除了獵食者以及採食者所仰賴的「採集物」外,人類擁有的是實際的財富。除了以物易物之外,人們可能也開始有了貿易;而草地之所以變得珍貴,不是因為人們究竟可以在那裡採集什麼,而是因為在那兒,人們可以取得多少的食物和水,以及後來可以在上面飼養多少家畜。綿羊和山羊一樣,都是極佳的食物轉換者。過去人類無法食用的草和其他植物,藉由綿羊和山羊之助,變成可供人食用的食物了。綿羊與山羊一同為我們與土壤、植物之間的關係重新下了定義;這個全新的世界還有待人類的了解和適應。
畜養所帶來的另一個改變就是毛色。野生綿羊在畜養過程中,先變成白色,然後轉為白色帶有黑色或棕色的臉部和腿部。沒有任何家綿羊的野生綿羊祖先具有這種外觀。和長毛相較之下,白色可能是人類較優先選擇的性狀。人類在有意無意育種某些性狀的同時,也釋放了原先隱伏在新培育的家畜基因內的其他潛能。不管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否想要,人類得到了這些性狀,這種例子屢見不鮮;就像過去數千年來發生過的一樣,隱性基因仍會突然出現在我們的家畜身上,其中有些基因其實是我們並不想要的。
赤羊,分布於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及印度。這種羊被認為可能曾用於家綿羊的培育。但也許沒有。
在利比亞一個稱為基林(Kyrene)的希臘聚落,男人和男孩滿懷著信仰與熱情崇拜著神祇阿里斯塔俄司(Aristaios)。祂是女神奧拖諾耶(Autonoe)的丈夫,但是祂另一個更重要的角色是牧人與養蜂人的守護神。祂看護著牧人與他們的牲畜,保護他們免受天氣、狼與獅,以及其他沒人敢提及的致命力量的侵害。
獵人應早就十分了解野生綿羊這種開闊草原上的生物,人類向來獵殺牠們以獲取食物及皮革(那時,人們尚未發明紡織。以動物作為纖維來源,是很久以後才有的觀念。不過,在過去兩千多年中,北美西北太平洋岸的原住民在尚未畜養動物之前,就已會利用野生高山綿羊的毛來編織,而且他們獨創的設計確實是藝術大作)。
人類發現澳洲和紐西蘭後,將當地視為放牧之處。由於羊毛脂的來源極為充分,數十億美金的化妝品業因而興起。這類畜養綿羊的結果,影響了當代人類的社會結構。不過,毛衣則是意外的發展,人類意外發現了羊毛的功用,而這項發現卻顛覆了整個人類社會。那些對於人類當初開始畜養綿羊之意圖爭論不休的人,對此可能百思不解。
現在我們所擁有的綿羊的主要特徵是長毛、以白色為主,但在此之前曾出現的另一個特徵是無角,這個性狀至少可回溯至九千五百多年以前,它可能是人類想培育較易飼養的綿羊而造成的,當人類在晚上將綿羊併欄時,無角就是一種優點。反觀波蘭,當地培育出有四隻角的綿羊,這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家畜性狀。在同一個時間裡,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在進行綿羊的育種,有的綿羊無角,有的則有一對彎角、一對直角,甚或四隻角。我們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大堆的實驗正在進行,也有更多意料不到的結果發生。肥臀、肥尾、短尾、拖到地上的尾巴,以及許多不同等級的羊毛,都肇因於把野生綿羊轉變成白色長毛的這種基本想法。
山羊與綿羊的畜養,不論是歷史事件或結果,兩者在時間上相差並不太遠。事實上,我們無法確定其中何者較早為人類所畜養。在缺少頭骨及羊角的情況下,我們很難區別所發現的骨骼究竟屬於山羊或綿羊,有時甚至根本無法分辨。〔請注意,綿羊、山羊和牛一樣,牠們所擁有的是洞角(horn),而不是叉角(antler)。洞角直接自頭骨長出,且不會脫落。叉角則是由一個「芽胞」(bud)長出,並且在繁殖季節過後,不再需要為雌性爭鬥的春季時脫落。唯一的例外是北美叉角羚,牠的洞角會脫落,但牠卻不是羚羊。叉角羚和其他有洞角的動物一樣,是古生物歷史中,頑強不屈而被幸運地留存下來的孑遺生物;牠顯然與目前仍生存著的其他動物毫無相關。北美山羊也是這種情形,根本就不算是一種山羊。〕
值得注意的是,沒有任何任何一種野生綿羊擁有既厚重又鬈曲的絨毛外套,這一層毛皮只有家綿羊才有。雖然野生綿羊暴露在酷冬時,牠們會另外長出不一樣的冬毛,但是這種毛與家綿羊的羊毛完全不同。令人不解的是,早在八千年前,伊朗的泰皮沙拉伯(Tepe Sarab)就有了長毛綿羊。我們的確無法重建出能令人滿意的順序,但卻能畫出數道為穴居人與燧石片指出更豐美未來的箭頭。到了歐洲青銅器時代末期(大約西元前四千年),衣服的質料已極為先進地從皮革轉為毛料。長毛綿羊還存活著;牠們也許是乳用動物,或是被某些人用來作為肉用動物,至少牠的羊毛絕對為人類所使用。
就某種意義而言,狼的確會「驅趕」牠們的獵物,以便挑出老弱者,但在剛開始畜養動物時,狼很可能還未具備這種能力,人類與狼之間的真正合作,可能是較晚才發展出來的。當人類開始培育放牧用的m.hetubook.com.com狗品種時,他幾乎是在重新喚醒這些狗所具有的某種古老本能。但為了培育能將對綿羊等動物的攻擊性昇華為對人類負責的狗,想必就花了一段頗長的時間。
我不確定不曾和牧羊人相處過的人,是否能體會牧羊人和其羊群之間的親密關係。對牧羊人而言,羊群的福利就是他的一切,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他們終年的忙碌,都只為了羊群。為了保護羊群,他們所表現的強烈防衛心理以及對外來侵犯的無法見容,是外人難以想像的。對飼養綿羊的人而言,就算全世界其他動物都滅絕了,也是無關緊要的。不管牧羊人使用的是哪一種語言,不論他屬於哪個種族、國籍或宗教,他們都是整個綿羊文化的一員。綿羊一旦被人類畜養,就成為當地文化的重心,既獨特又影響深遠。即使現在已有許多其他種類的纖維(天然及人造纖維),但從畜養的綿羊身上所取得的羊毛,依然對我們的文化有著深遠的影響。
大約五千年前,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不同品種的綿羊已很容易區分,所以畜養應該相當順利。一種喉部有頸毛的有毛品種看起來有點像是赤羊,不過牠的尾巴較長,而且牠的角是平直的,不是彎曲的螺絲起子形。沒有任何野生綿羊有這種形狀的角。美索不達米亞的烏立克(Uric)時期(六千年前)有三十一種不同的表意文字用來描述綿羊,其中除了用來表示雌雄兩種性別及不同年齡外,我們必須推測,當時綿羊的品種遠多於目前我們在當地藉由骨骼辨識出來的兩種品種。因為當時發生了這麼多事,人類也正在剛體會的安逸之中向前行。人類如何在遠離家園時依舊能餵飽自己,這個最大的問題如今已不再難以解決了。石器時代人類能到達的地方,山羊和綿羊同樣也能抵達;這個事實對人類所造成的影響是非常明顯的。
回頭談談文化上的影響。古希臘人也和我們一樣,曾思考過綿羊的畜養。早在西元前三二〇年時,狄卡休思(Dicaearchus)記錄了一個我們認為比其時代更久遠的觀念。他所記述的畜養發展過程是:(一)狩獵及採食,然後是(二)畜養以及稍後的游牧生活,然後才進入了(三)農業生活。過去人們一直認為這個次序就是畜養的過程,但事實並非如此。新大陸上有些民族雖然從未畜養過動物,卻發展了農業生活。在某些地區,人們是先翻掘泥土之後才開始飼養動物的,因此,前述的過程中,其實是有二種不同生活型態重疊出現的。如今,許多地方人們的生活是農牧並存的。事實上,農場通常是農業和畜牧業雙重經營的。只有在少數依然過著週期性游牧生活的地方,才會只注重動物(牧羊和農業的確能共存互助。羊糞對園丁而言是極為珍貴的必需品,其中所含的氮和鉀是牛糞的兩倍)。
西伯利亞大角羊,僅分布於西伯利亞東北部。
白大角羊又稱白羊,至今仍可在阿拉斯加、英屬哥倫比亞北部以及加拿大等地見到牠的蹤跡。
羱羊又稱野綿羊,原生於西伯利亞、中國及喜馬拉雅山區。這種羊也被認為是家綿羊的祖先。但也可能不是。
綿羊與山羊之間的密切關係,可在今日還存活的兩種名為「藍羊」的野生綿羊身上看到。在蒙古及西藏,仍可見到喜馬拉雅藍羊的蹤跡,牠被認為介於山羊及綿羊之間,或許和山羊的關係較近。北非髯羊又稱巴巴里羊,分布於摩洛哥到埃及之間地區及蘇丹一帶。根據報告指出,由於牠與山羊的關係非常親近,因而能與山羊繁殖,生產具有生殖力的後代。果真如此,那麼綿羊與山羊之間的界定,就遠比我們目前所認定的更為模糊了。有一天,科學會重新修正這一切,而我們也許會獲得新的驚人定義。
人類開始畜養狗,可能是在第一頭綿羊被養馴時才剛剛開始。即便如此,當時也許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將狼養馴成能接受指示以協助放牧的狗。狗天生具有的放牧本能是一種受抑制的攻擊性,目前放牧用的特別品種便具有這種特性,這些品種的狗在綿羊和山羊剛受人類控制時尚未出現,這些品種和貴賓狗、吉娃娃及金毛獵犬一樣,還潛藏在狼或者另一個可能的基因提供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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