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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幕

作者: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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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代表 奉獻

班代表

奉獻

冰果室的巧克力冰淇淋太甜了,喉嚨直膩,我端起那杯家家酒式的冰水一飲而盡,讓那冰涼的水先在喉頭打轉,再一波一波的沉下去,好舒服。
班上有五六個同學沒參加,但當李東原知道陳侃也沒報名時,氣得要命,對吳志遠大罵「這小子存心作對,故意搗蛋」。其實我知道陳侃並不是「存心作對」,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又得了輕微腎臟炎,最近一直靠藥物維持著,一放假就要進醫院檢查。快要期末考了,我一直勸他不要K得太晚。
最後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是在強調現在「投入」深山才是「有愛心」,我認為對你、對我、對每一個人,上蒼有不同的呼召臨到,只要我們行事為人對得起良心,這一生無論在那一種崗位上都是奉獻。
「怎樣?有什麼感想?」
「沒什麼,只是覺得——唉,沒什麼。」
若說我有什麼「藐視」的話,我是藐視那些高喊救國、高喊付出、高喊愛的人——當他們在考場中時,原形暴露無遺,也許形容他們最難聽的字眼只有「偽君子」三個字了。你也知道在我們班上有這種人。
「許石群,這是誰寫的呀?指誰講的呀?」
阿遠撐起傘,廊簷上的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在傘上,我退後一步以免濺到雨水,一和_圖_書面戴上雨帽,穿上雨衣。
「許石群,我要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說呀,你說嘛——」
「真的,快給我看看。」
「我記得你在去年剛升上大四時也這麼說過,記得不?那天中午在第二餐廳吃炒麵,也是雨天。」
「畢業了還是一樣,我記得四年來你一向不肯打傘,老是穿雨衣戴雨帽,而我總是打這把傘。」
過去這條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但在今天,我想去肯定一下,這所大學是存在的;肯定一下,我曾經唸過四年。
在今天,似乎連愛心也被侷限為一種教條與潮流下的產物,對於許多人而言,教條下定義:你們沒有愛心。只因為他們的愛心不符合潮流。多麼可憐的時代?我從來沒有想到愛心是如此既昂貴又廉價,許多人看起來付不出代價去換取「有愛心」的表揚,許多人只要遵循潮流便是有愛心。
這天我回學校找系上一位助教有點事情,辦完事後在大雨滂沱中遇見阿遠,兩人一塊兒到學校對面的冰果室去。
代我問候老同學,我大約下週二下山。
我們倆默默的走出冰果室,似乎雨更大了。從臺階望去,馬路上灰濛濛的一片,學校大門在雨中若有若無。
我接過信,陳侃永遠都是這個樣和*圖*書子,行事為人簡單乾脆,絕不拖泥帶水或繁文縟節,有的人連摺信也花樣百出,七折八彎的,陳侃卻只簡簡單單的一摺,再一對摺便好了。
也許你想不到這封信是發自忠義鄉的,兩個月以前我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來這裏。那年你們進山服務,我沒去,記得還因而惹了一點小風波。
「Summer kissings winter tears——」
志遠:
大學畢業後,我考取了本校研究所,吳志遠繼續申請美國的獎學金,打算出國留學,只是不曉得陳侃要做什麼,不過我們三人都考取了預官,巧的是三人都申請第二梯次入營,因此畢業後有三個月空閒時間。
「對了,陳侃來了一封信。」
我則瘋狂的、用力的抹擦黑板,想要把那可恥的字跡擦掉,李靜淑仍在一個勁兒的嚷著:
阿遠搖搖頭,笑著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把信還給阿遠,他傻笑著說:
「我不知道」,我盡力平靜的說,心中憂慮待會兒怎麼拜託她不要四處嚷。走上講臺找板擦,我正彎下腰打開講桌抽屜找板擦時,教室後門又傳來呀的一聲。心頭再度怦然一跳,我緩緩抬起頭來,更讓我呆住了,因為陳侃正站在教室後面,後面一排的日www.hetubook.com.com光燈沒有打開,但是仍可看清他的臉正愈來愈白,愈來愈白,良久,陳侃緩緩的、低沉的擠出一句「媽——的」,然後轉身衝出教室。
我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覺得應該把字擦掉,給陳侃看到固不好,別人看到也沒什麼益處。
阿遠不耐煩的瞪著角落那架小唱機,正播放一首西洋歌:
我把雨衣領子翻起來,開始走過馬路,雨實在太大了,風一吹過,好像誰在半空撥一盆水似的,校門口似乎都看不見了。我曾經在裏面唸了四年,過去二三十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進去了又出來,但在今天怎麼遠遠看去好像根本不存在了呢?我搖搖頭,萬千雨點把我包圍住,風把雨水吹到我臉上,一粒一粒癢癢的、涼涼的。
我也笑了,擺擺手,說:
於是乎募捐、製隊旗、擬日程表,一夥年輕人忙得不亦樂乎。
前門呀的開了,心怦然一跳,定神一看原來是李靜淑,我喘了一口氣,抹抹頭上的汗,李靜淑嗲嗲的說:

「國事熱潮」後,永不甘寂寞的竹城人又發起一連串社會服務運動。本班在許國華、李東原、吳志遠的發起下,組織了一個山地服務隊,利用暑假前往忠義鄉作服務。本班同學幾乎全部參加,另外還有好多好多外系同學報名,當然有不少人是在「https://m.hetubook.com.com攜伴參加」的情況下加入的。
「自鳴清高、自私、懦弱、逃避責任、吝惜愛心的人——我們恥於與他為伍,他不配做竹城人。」
抬起頭看清阿遠,四年了,不是嗎?大一時也偶而在笑罵中迸出一句「他媽的」,但多少帶點生澀,今天的這句「他媽的」多麼乾淨俐落啊。
今年六月我覺得有一種使命感呼召我去一個地方,這時忠義國中的李主任來信問我願不願去當老師,經過再三考慮後我決定來這裏,現在趁著入營前先來看看。我很羨慕與佩服你過去四年參加了那麼多有意義的活動,但在今天想勸你一句話,假如我們能付出一碗飯,卻因為施捨了一粒米而沾沾自喜,那毋寧說是一種諷刺。
我也笑了,是啊,十年二十年後可能也說這一句話吧,那時候的感受又是什麼呢?
那年我不去的原因並非我藐視山地服務的價值,我只是因為一考完就得入院檢查身體,所以不能去。不過即使我去了,我也不認為山地服務的貢獻有多大,誠然,在今天的時代裏,這樣的行動是有非凡意義的,但沒有大到接受表揚的程度!我記得你說入山前接受鎮長招待吃飯;出山後鎮民代表招待大家參觀。我總覺得這些是不必要的。你還記得去年我們跑到一間教堂去的事嗎?我記得那個講道的說當你施捨的時候,不可在你面前吹號。我想你懂得我的意思。www•hetubook.com.com
阿遠噗哧一聲笑了,說:
嘩啦啦的風雨聲中,彷彿又聽到了陳侃的聲音:
「我好像有些東西忘在系館,現在跑一趟,再見!」
「他媽的,就只是這一句,煩不煩?」
「阿遠,我們進大學好像是昨天的事。」
陳侃上
服務隊計劃期末考一完,隔兩天便出發。因此早在五月底便接受報名,在全校各重要地點都張貼海報,還請了一位美術社同學繪製一幅巨型海報張貼在校門口,吸引了一位報社記者來採訪。校長也製作了錦旗送來,訓導處、教務處、總教官、系教官全部讚揚有加。系主任召見李東原和許國華,說這是竹城人由覺醒到行動的象徵,也是實際參與精神的表現,是本系的光榮。
猛抬頭,黑板上赫然兩行蒼勁的粉筆字,綠底白字在日光燈下跳動,令我不禁打了們寒戰。
攤開信,我開始看下去——。
這天已經停課了,我到系館去溫習功課,教室中黑濛濛一片,空氣也很混濁。我憋著氣把書放好,再打開電燈開關,日光燈啪啪的亮了,我再走到教室後面打開一扇窗戶,新鮮空氣流進來,我面對窗外伸了一個懶腰,緩緩轉身走向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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