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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

作者:侯文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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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8

第五章

18

「其實是我自己想走一趟,」蘇怡華吞吞吐吐地說,「上上個禮拜,我有個病人在開刀房裡面CPR(心肺復甦急救),當時,我什麼都做了,電擊器也用了三次,感覺這個病人大概救不回來了。很奇怪,那一剎那,腦海中忽然閃過從前小時候,媽媽帶我去行天宮燒香的畫面,我當時在內心就開始祈禱——」
參拜完畢,關欣把燃燒著輕煙的香束交給蘇怡華,問他:
「是你姊姊的事?」他問。
「沒關係,」大概看出了她的窘境,莊銘哲笑了笑,「你姊姊的腫瘤位在肺尖葉與後葉支氣管附近,我已經把右肺上葉完全切除了,情況應該還算樂觀,」他拿起外勤護理站的紙筆,在紙上畫了簡單的說明圖,「就這樣,從現在開始,麻煩你替我向你的母親以及其它的家人解釋,好嗎?」
「離而又合,去而復返,凡事機兆已動,現有好音。」
關欣記得第一次見到莊銘哲是姊姊剛開完手術時的事。他們才把姊姊送到加護病房去。關欣守候在開刀房外面,一看到莊銘哲,立刻著急地上前去問:
不曉得為什麼,關欣很喜歡這樣安穩地走著,彷彿即使這樣無止無境地走下去,也覺得心甘情願似地。
「你是六年級的學生?」他第一句話就問。
關欣輪到胸腔外科實習時,莊銘哲正好是指導她的主治醫師。那時候,他近四十歲,正好處在經驗以及體力的巔峰,對自己的技術充滿信心。
「我們去看海好不好?我忽然很渴望聽到海浪的聲音。」
可是,太多事突然發生了,快得叫人措手不及。
一輛沙石車沿著海岸公路急駛過來,發出叭叭的喇叭聲。車燈亮晃晃地映著關欣的臉龐。蘇怡華看見關欣那雙閃爍不定的大眼睛,搜尋什麼似地望著蘇怡華。
「你很好啊。」蘇怡華說。
或許整天手術下來有點累,喝了幾杯啤酒之後有些醉意。可是硬要說是酒醉的緣故也不盡然。那天他們總共喝了三瓶罐裝啤酒,儘管走路有些飄飄然,可是心裡清清楚楚卻是不能否認的。
「預定明天早上。」
「你不知道——」關欣搖搖頭,低下頭去。
蘇怡華陪著她走到服務處去換取籤詩。
「徐院長找賴主任送兩百萬來,要我向家屬認錯,他還暗示,如果可以的話,他會想辦法支付其餘的賠償金。」

蘇怡華試探地輕吻關欣的嘴唇。
「我只是勸她接受病理解剖,把事情搞清楚,沒有別的目的。」
關欣望著高高聳立的寺廟屋瓦,若有所思地說:
不曉得為什麼,這些往事浪潮般地一波接著一波湧現。
「馬上你就知道了。」
「不去吃晚餐嗎?」蘇怡華問。
關欣刻意避開了蘇怡華的目光。沉默持續了一會,她指著大殿前方的籤筒,興奮地說:
「我想走走。」
關欣記得那天看完關愉,她的心情不好,走出病房,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和*圖*書來。莊銘哲遞給她手帕,對她說:
「會冷嗎?」蘇怡華的問話把關欣從過去的迷思中喚醒。
關欣看著蘇怡華,她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那只是你自己想搞清楚。」蘇怡華不以為然地說,「如果家屬要的是錢,你怎麼說都沒有用。」
護士小姐吃味地說:
他們穿越側門,並肩走在正殿前方的觀音石路面。黃昏的餘暉在他們身後悄悄地變換著色彩。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怡華忙著分辯,「我一直覺得你應該是個海闊天空的人,可是好像一直有些什麼讓你放不開來,——」
「那時候只覺得你好像不太開心,不希望被打攪,——」
「從小我就很喜歡靜靜地坐著聽我姊姊彈鋼琴,印象中,她比我聰明,比我漂亮,走到哪裡人人都稱讚她。她生病以後,我忽然發現,原來我這一生不知不覺都以她為競爭的對象,我學琴、學醫,我好強的個性——,都只是為了證明一些我不明白的什麼。她過世了以後,我忽然覺得很空虛,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不覺地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走出汽車,蘇怡華帶著關欣穿越松江路地下道。地下道的燈光微暗,沿著道路,照著一格一格的相命攤、挽面的地攤、水果供品攤以及林林總總擺在地上批發的家用百貨,不曉怎地,透著一股蒼涼的氣息。
「我在Poison等你。」
而那些被喚醒的感覺像是冒出地面的嫩芽,甚至你都還來不及辨認它們的品種,已經不停地吸吮著生命的養分,自顧成長茁壯了。
「又不是給你看的。」
「光是倒霉已經不得了了,還加上不開心,當然要問問神明,到底是什麼道理?」
「關醫師,莊醫師對你特別好喔。」
仔細想一想,除了走進飯店時有幾分膽怯外,從喝酒到上床擁抱、做|愛,都那麼自然而然。事情變成這樣,雖然有點戲劇化,可是,那或許正是關欣自己所期待的吧。
「我又沒有錯。你說我怎麼可能接受?再說,他那些錢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誰敢要?」
蘇怡華脫掉身上的薄夾克,披在關欣身上。
蘇怡華笑了。怎麼會不記得呢?
「後來病人家屬還有沒有來找你的麻煩?」
變成了這樣,恐怕連關欣自己都覺得無法想像。
「你是醫師,病人完全信賴你,把生命交到你的手上——」
「那沒什麼,」蘇怡華淡淡地說,「你那件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這樣的溫暖與安全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她這幾年所一直期待的呢?
「可是當時我什麼都做了。祈禱完後,我心裡想,再試最後一次吧。其實最後一次和前幾次其實也沒有兩樣——」
「還好,」關欣搖了搖頭,「提到那天,真是謝謝你。」
關欣看著眼前香煙裊裊的行天宮,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問蘇怡華:
「我看你口中念念有辭,到底在祈求什麼?」
和*圖*書關欣沒有回答,只是笑著。
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就開始渴盼開刀的日子。一整天,他們可以並肩站在手術台上。儘管彼此交談溝通的機會很少,關欣卻仍感覺得到在他們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默契。她喜歡看著他乾淨俐落地開刀,特別是想起他說過,在死神面前跳著舞時,那種優雅的感覺。
蘇怡華一臉窘困的表情,急忙表示:
「這個時代,有誰又真的活得很好呢?」關欣淡淡地問,「你呢?你覺得自己活得好嗎?」
關欣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蘇怡華手指頭在方向盤上推敲,憂慮地說:
「怎麼了?」蘇怡華問。

「——」關欣有點慌亂。雖然這些是醫學院曾經教過的課程,但她完全沒想到當場會被質詢。
「你接受了?」
「我要抽籤。」
「或許你說的有道理吧。」
「十多年了——」關欣也歎息似地附和著。
忽然間,親切而溫暖的感覺像是一首珍愛的老歌,在不經意之中緩緩流動出來。對關欣而言,那種遙遠而熟悉的呼喚是這麼地生動,使人情不自禁要癡癡地駐足聆聽。
蘇怡華笑了笑,不說什麼。過了一會,問關欣:
凡事須經主,求謀且待時,當年悲鏡破——
「Apical(肺尖葉)——」
蘇怡華跟著關欣,看她拿了一對擲筊,對著諸神明念念有辭,拜了又拜,擲了又擲。過了半天,終於抽出一支籤來。
「這沒有道理。」蘇怡華皺了皺眉頭,「如果他們想要的是錢,在談判沒有破裂之前,為什麼要接受病理解剖?」
「你記得嗎?」關欣問,「那次我去花蓮找你,你帶我去看海。」
手術結束前,總是實習醫師先下手術台整理切除組織,做標本處理。莊銘哲常常過來檢視病理標本,若無其事地在她耳邊說:
「每個人都為了一些理由活著,不管你自己喜不喜歡。」
「關醫師,」跳到一半,莊銘哲忽然問,「你為什麼活著?」
蘇怡華接過香束,連同他自己的,一併插到香爐之中。
和莊銘哲的親密關係,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的。他們一起去吃消夜,喝了一點酒,說是去散步,兜風,順便醒醒酒,卻不知不覺走進飯店裡去。
夜風輕輕地吹拂著。他們沿著民權東路往前走,經過市立殯儀館。關欣看見裡面正進行著的喪禮,忽然勾起許多回憶。
「沒有人像我一樣,能把每一條血管、組織剝離得比解剖圖譜還要漂亮。」莊銘哲會用止血鉗沾病人胸腔中的血在無菌中單上畫解剖圖,「這是肺動脈,這是支氣管,看到沒有?」他指著打開的胸腔,「是不是和教科書上畫的圖一模一樣?」
「你要看,自己不會去抽籤,又沒有人擋著你。」
「還好。」關欣雙手交抱,身體蜷縮著。
「喂,你這個人,」關欣作嗔怒狀和*圖*書

「看看有什麼關係?」
「到哪裡去?」關欣問。
黑暗中,他感受到關欣前所未有的回應。
「你是第一次吧?」要進入她的身體之前,莊銘哲猶豫了一下。
「嗯?」
「啊?你要去行天宮拜拜?」
「我不是這個意思。」關欣笑著看蘇怡華,「你真的覺得我必須來拜拜?」
「你先是說我倒霉,」關欣笑了笑,「現在又嫌我不開心。」
夏夜的星空下,蘇怡華和關欣坐在八里海邊的堤防上,不知喝了多少啤酒。一整個晚上,他們都在談著自己的故事。浪濤一波一波地拍打著岸邊,除了遠方閃爍的漁火以及背後濱海公路上偶爾急馳而過的汽車燈光外,周遭一片黑暗。
「那天離開你家後,我常常想起過去我們之間的種種。想起第一次我們見面時的新詩接力,想起在石門的海邊,想起你送給我有32路公車背景的照片,以及那天你喝醉酒在雨夜的長巷裡唱著歌的樣子——」
關欣脫掉無菌服,換上一襲洋裝,走出了開刀房,搭乘電梯來到醫院底層。她看了看手錶,走出大門,蘇怡華的汽車已經搖下了車窗,在門口等她了。
關欣靜靜地聽著,輕輕地把頭靠上蘇怡華的肩膀。
激烈的擁抱,濕熱的舌頭,甚至是關欣在他耳畔喘息的聲音。
「左二,右三葉。」
「反正總得有人負責。如果是我錯,我就去坐牢。」關欣說,「坐牢一樣也是在看守所裡面當醫生。」
她想起那天早上蘇怡華從她的住處離開,她自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留下來的字條,眼淚竟無法克制地往下直流。這些年來她為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堅強堡壘,竟如此地不堪一擊。那種忽然被空虛密不透氣地包圍的感覺,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說不上來為什麼。似乎是蘇怡華的溫柔,刺破了什麼,提醒她察覺到自己情感的放逐與孤獨。
「抽籤?」蘇怡華抓抓頭,「剛才還在笑我迷信。」
「如果不是你,真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怎麼樣?」
關欣不以為然,很想問:如果是處女,是不是就停下來,不再繼續了呢?可是她沒有說話。
「什麼時候病理解剖?」
那一次,莊銘哲給她相當溫柔的感覺,儘管隔天關欣站在莊銘哲旁邊進行手術時,都還覺得下體飽脹,塞滿了他的東西似地。
「我想再坐一會兒。」
關欣搖搖頭。
「我問你,左肺、右肺各有幾葉?」
「優雅,」他轉了一個花式,自顧地說,「每天有人慌慌張張地在這裡躺下,胸部被剖開,而我,就是為了他們而活著的。像這樣,睥睨地抬頭挺胸,優雅地在死神面前跳舞,懂嗎?」
「剛剛你問神明什麼事?」
「那你到底問什麼?」

關欣記得他要脫下她的內衣之前,曾經說:
隨著沙石車揚長而去,所有光影迅速地隱沒在無邊無際天地之間。亙古不變的hetubook.com.com風鼓動著浪,像是夢幻無邊無際地拍打著現實的海岸。
關欣坐進駕駛座側方的位置,汽車緩緩開出了院區。正好是下班時間,夕陽映得地面上紅塵萬丈。整個台北市車水馬龍,交通走走停停。
「你姊姊的病,不管怎樣,我會照顧她。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
「也許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你只是累了,」蘇怡華喝光了最後一口啤酒,側過臉來說,「明天還有許多事情,我送你回去,早一點休息。」
回想起來,他們約會的過程和方式幾乎是千篇一律。微醺地走入飯店,熱氣騰騰的沖洗,飢渴地接吻,赤|裸地擁抱,撫摸,做|愛,呻|吟,在虛脫中沉沉睡去——然而,這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令人無可抗拒地想要一試再試。
風在暗夜裡呼呼地吹著。往事重現,歷歷在目,是那麼地真實,彷彿那些已經消逝的只是風而已。蘇怡華感觸良深地說:
「我怎麼知道?」關欣一臉頑皮的笑容,「我又沒有問這個。」
「那怎麼辦?」
Poison是家小小的PUB。離醫院約二十分鐘的車程。那個距離剛好,不至於太遠,又兼顧了隱密感的需求。
「喂,」他抗議,「我還沒看完。」
「什麼都不用多說。」蘇怡華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
「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關欣也重複著。
「莊醫師,請問我姊姊關愉手術的情況如何?」
「我倒沒想那麼多,」蘇怡華笑了笑,真摯地說,「我只是希望看到你像從前一樣,露出那種燦爛的笑容。」
「到了。」
「對不起,」蘇怡華在關欣面前倒退著走,他滿臉笑容,高舉雙手作求饒狀。
關欣只是笑了笑。
一位老先生對照號碼,拿出了一張籤詩來。他托了托厚重的眼鏡,看了半天,終於抬起頭,對他們搖頭晃腦地說:
「我在為你祈福,」他回過頭來慢條斯理地說,「我總覺得你好像過得不太開心,我希望你活得很好——」
「我也不知道,」蘇怡華淡淡地說,「你會不會覺得,常常你搞不清楚,為什麼到最後這些人死了?而那些人活了?儘管大家對你期望深重,儘管你每次都竭盡全力,可是最後發現,往往你能控制的部分很有限——」
「病人心跳竟然恢復了。今天我到病房去,看到他們全家在幸福地吃著水果的樣子,忽然想起來這件事。所以——」
「當時我姊姊病重,我自己又有一些事情,忽然覺得無止無境的生活再也過不下去——」關欣意味深遠地笑了笑,「很多事,連我自己也不太懂。不過,從花蓮回來以後,忽然覺得好多了,好像又有力量可以活下去。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謝謝,只是——」關欣欲言又止。
「你現在不可以哭,因為你已經是關愉的醫師了。沒有人會相信自己的醫師竟然哭哭啼啼的。」
關欣才點頭完畢,他緊接著又問:
「真想不到,我們已經認識十多年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真的相信這個?」
他們走出行天宮,天色已暗。路燈暗淡地照著行人,在紅磚道上拉出長長的光影。關欣回頭去看,寺廟的燈光已經有點遠了。
「我也不知道。」
「很好,」他笑了笑,「你姊姊的腫瘤大約有五公分直徑,長在右肺上葉。你告訴我,右肺上葉各有哪些分枝?」
關欣沒有說什麼。在蘇怡華的背後,是裊裊的輕煙,滿桌的供品,虔誠的信徒,以及雕樑畫棟的寺廟建築。
「說的也是,」欣關露出疑惑的表情,過了一會,她說,「可是,後來朱慧瑛的媽媽竟打電話給我,她同意接受解剖。」

「你自己跑去找家屬談,沒有其它人的支持?」蘇怡華邊笑邊搖頭,「這未免太瘋狂了吧?」
蘇怡華還沒念完,關欣早看完內容,急著把籤詩收起來。
走出地下道,立刻圍過來許多兜售清香以及供品的小販。
關欣靜默地看著遠方的漁火。黑暗中,她感受到蘇怡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那時候,關愉的肺部的腫瘤復發,再度住到病房裡面去。莊銘哲把關愉分配給關欣照顧。胸腔外科的工作很繁重,他們的手術往往進行到很晚才結束。莊銘哲總是陪著關欣,特別去關愉的病房迴診。
「我愈想愈不甘心,跑去找朱慧瑛的媽媽談。」
關欣轉身走出服務處,蘇怡華立刻從後面追了上來。
關欣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莫名其妙。
「很好,然後呢?」
「到底去哪裡?」關欣好奇地問。
「你這樣做,徐凱元豈不跳腳。」
「你真的要帶我去行天宮拜拜?」關欣又問了一次。
「剛剛那位老先生說離而又合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笑著問。
有一次,廣播系統正好播出約翰史特勞斯基的圓舞曲,他停下了手術,興致地邀請關欣,繞著手術台大跳華爾滋。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夜風吹得有些涼意。風夾著浪濤拍打岸邊的礁石,漲落之間,發出澎湃與細膩的聲響,亙古不息地交替著。
他們的汽車停在松江路上的路邊停車場。
「現在他們願意解剖,表示還有比錢更重要的事,事情恐怕不太妙,我想,他們很可能想尋求法律訴訟,置醫師於死地。」
關欣接過籤詩,蘇怡華也好奇地湊過頭來,搶著要看。
「你知道?我曾經在這裡哭得好難過。」
蘇怡華想起生命中最青春美好的十多年已經擦身而過,忽然有種勇氣,不想再錯過什麼。他輕輕扶起關欣的臉,定定地望著她。
莊銘哲拉下口罩,露出一個稜角分明的臉龐。
蘇怡華沒有說什麼,停下來跟小販買了一束清香、簡單的供品。
「他無緣無故要我向家屬認錯,有沒有想過我會不會跳腳?」
關欣沒有回答。有時候,回憶像是一長串相連的鞭炮,不能輕易點燃引信,否則便惹得到處砰砰碰碰,根本無法自制,直到煙霧瀰漫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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