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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怡華走進第七手術室，發現手術室不但沒有空出來，手術台上還躺著一個麻醉中的病人。整個手術室，除了看守著監視器的麻醉護士以外，空蕩蕩地看不到其它人。

總醫師站在那裡正好被唐國泰瞧見。還來不及報告，立刻被罵得狗血淋頭。

「唐老闆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他淡淡地問住院醫師。

「你們全部都是死人是不是？只會站著看？現在哪裡在流血？」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身旁的住院醫師，那位住院醫師拿著抽吸管，頭低得不能再低，「這裡在流血，你在吸哪裡？」

蘇怡華氣急敗壞地走出第七手術室，看見外科總醫師正坐在內勤事務桌旁，抱著電話，焦頭爛額地聯絡著事情。

蘇怡華皺眉頭看著這一切，側過臉，看見關欣正在搖頭。他們彼此會心地交換了一個十分無奈的笑。

「上一屆總醫師交班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唐老闆罵人表示他的心情很好，根本不用擔心。萬一他安靜不講話，那才是麻煩，」他搖了搖頭，又自我解嘲似地笑了笑，「我今天總算體會到了。」

不曉得為什麼，從頭到尾唐國泰不說一句話，旁若無人地進行著手術。他從來沒有見過唐國泰這麼安靜過。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整個手術室像放映默片似。

「可是，ｈtｔps://m•ｈetｕｂｏoｋ•ｃｏm.cｏｍ」他指著佈告欄上的公文。

魏明珠衝進開刀房，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唐國泰，立刻驚慌失措地衝了出來。

「真的？你聽誰說的？」

那張被冷落在一旁的公文，顯得有些搖搖欲墜。公文上落著醫學院徐院長和校長的簽章，以及學校的大紅關防。上頭工整地寫著：

「唐主任的病人，」她抬頭看了一下蘇怡華，「剛剛第一台手術結束，總醫師就急急忙忙把唐主任的刀插了進來。」

「不對，不對，這個病人是惡性腺腫瘤，先不要讓她醒來，備血一千，先叫過來。」說完，匆匆忙忙跑到第七手術室，「剛剛講錯了，這個病人沒有事，讓她醒過來。」

「不知道，」護士搖搖頭，「要看病理報告什麼時候出來。」

「他喔，一早就被唐主任罵，」內勤護士指著總醫師，「現在又被所有的人罵，我看他已經快要神智不清了。」

「８Ｃ第五床，好了，沒事了，讓病人醒過來。」又走到第七手術室，「這個病人是惡性腺腫瘤，要做乳|房根除術，備血一千西西，全部叫過來待命。」

「是，是，對不起，唐主任臨時有急事，對不起——」

「剛剛做了乳|房的冷凍病理切片，要等病理部的報告才能決定是不是要進一步做乳|房根除手術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不能說只有唐主任的病人是人，別人的病人都不是人啊，」蘇怡華無奈地翻著桌上的手術預定表，喃喃地說，「到底他今天有幾台手術，那麼趕？」

總醫師上了手術台，接過抽吸管，積極地進行止血以及手術。

「老吳，快點，」一個開刀房護士看到他，「你去外勤推一部推床過來。」

「是，」總醫師機警地說，「報告主任，我馬上刷手上來幫忙。」

他看著手上的紙條走回內勤事務桌，很沒把握地拿起電話，和病理部再作確認。等掛斷電話之後，急急忙忙又飛奔至第三手術室，慌忙地喊著：

「還要等多久？」

「總醫師，我求求你可不可以？你明明知道我的刀開不完，派一些蝦兵蝦將給我。你把我當成什麼？新兵訓練中心是不是？我鄭重地告訴你，從現在開始，第三年以下的住院醫師不准跟我的刀。」

沉默持續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等到乳|房切除完成，縫合皮下組織的時候，唐國泰很怪異地動了動自己的左手，又動了動右手，像測試什麼似地。等到測試完畢，他平靜地把手上的器械交給總醫師。

蘇怡華邊說著，看見關欣走過來。她全身無力地往旋轉椅上一躺，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總醫師一進到第五手術室，聽見咻咻咻抽吸器的聲音，和*圖*書只見地面上抽吸瓶裡血液很快地滿了上來。唐國泰正破口大罵著：

「你在笑什麼？」刷手護士問。

他試圖著後退，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往後倒栽在地上，口吐白沫。

魏明珠第一個跑來，搞不清楚狀況地問著：

「唐主任中風了。你趕快去推過來，什麼都不要管了。」

總醫師瞭解到事態嚴重，匆匆忙忙跑下手術台，翻了翻唐國泰的左眼皮，又翻了翻他的右眼皮。他慌亂地跑到手術室門外大喊：

「怎麼回事？」蘇怡華問。

週一的開刀房顯得有些沉悶。蘇怡華踩進開刀房，他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十點半左右。由於手術安排在第七手術室第二台刀，因此這個時間進開刀房應該差不多。

他全無頭緒地衝來衝去，又急急忙忙跑進第五手術室去向唐國泰報告。

「聽護理長說的。」

「病人怎麼辦？」蘇怡華看著手術台上的病人。

由於這個發現是如此地震驚，有一刻，她簡直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愣在那裡。過了一會，像是清醒過來似地，她用盡最大的力氣，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好了，今天還有一大堆病人等著開刀，現在三、五、七手術室都是他的病人，一大早這一區通通停擺了。我們二、三十個人全部坐在這裡休息，陪他等病理切片的結果——」

等唐國泰換好無菌衣、穿戴手套完畢重新https://m.hetubook.com.com站上手術台，氣氛立刻和先前大不相同。

沉悶的氣氛排山倒海而來。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懼，總覺得一定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就要發生了。

唐國泰又動了動左手以及右手，喃喃地說：

他掛上電話，看見蘇怡華，又忙著起身道歉：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總醫師開始覺得毛骨悚然。

總醫師在紙上記載電話中的口頭報告。掛上電話，他抓抓頭，拿著紙條走到第三手術室門口，嚷著：

「在第五手術室。」

「誰來幫忙，唐主任中風了！」

「８Ｃ第五床病人，是良性纖維瘤。是，８Ｂ第三床，惡性腺腫瘤，８Ａ第二床，惡性濾泡腺腫瘤。」

「拿著我的手術刀。」

住院醫師搖搖頭，反倒是刷手的護士小姐說：

總醫師一邊進行手術，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內勤工友顧不得還沒有張貼好的公文，緊緊張張地衝到外勤去找推床。一時之間，唐主任中風的事傳遍整個開刀房，許多人都跑過來關心。混亂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他一邊說著，看見唐國泰接完電話回來，站在門外刷手，和魏明珠窸窸窣窣不知討論著些什麼，情況看來有些怪異。

「他們人呢？」

「你們唐主任要升醫院院長了，你不知道？」

開刀房的內勤工友拿著新送到的公文走進鞋套間，把公文張貼到佈告欄和-圖-書上。正當他把公文貼到一半時，發現開刀房內起了一陣很大的混亂。按捺不住滿心的好奇，他跑去站在門口觀看。

總醫師看著關欣，不停地點頭表示歉意，手裡仍忙著撥電話。

儘管手術台上的病人流著血，隔壁手術房兩個病人還在麻醉中，唐國泰仍從手術台走下來。他把一雙沾著鮮血的手套在衣服上抹來抹去，沒任何交代，著了魔似地跟著護理長走出手術室。

總醫師迅速地刷手消毒，更換無菌衣。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空檔，邊穿衣服戴手套，邊向唐國泰報告隔壁手術室病人的病理結果。話還沒說完，被神色緊張衝進來的開刀房魏護理長打斷。

「唐主任，醫學院徐院長親自打過來的電話，你要不要接？」她興奮地說。

「唐主任需要什麼？」

「快點來幫忙，唐主任中風了！」

「唐主任中風了。」總醫師一字一句地重複著。

這個消息延遲了一會兒。直到混亂稍微平息，才有人看到這張翻飛著的公文，驚天動地的到處去宣傳。

「我中風了。」

那是半個多小時來總醫師聽到唐國泰說的第一句話。

「蘇醫師，對不起，唐主任今天不曉得在急什麼，搞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