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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生存的法則，誰都無可奈何。」邱慶成淡淡地說。

「是他的病人沒錯。怎麼了？」

「我不覺得你有足夠的證據這樣推測。」

「喔？唐國泰的人馬？」邱慶成輕撫著下巴，露出詭譎的笑容，「我倒要看看，移植手術小組到底應該是屬於外科主任，還是屬於唐國泰的人馬——」

餐會正進行著。大部分外科的醫護人員都出席了。

「我不懂，」關欣翻閱著手上的檔案，「你是說，賴主任沒有打CVP，卻謊報打了。可是CVP的費用是由醫院收取，他根本得不到什麼好處，為什麼要這樣做？」

邱慶成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說：

過了不久，關欣的電話回應過來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麻醉部賴主任呢？」

關欣訝異地閱讀這些資料，看了半天，忽然抬起頭問邱慶成：

關欣從邱慶成的辦公室走出來，看了看手錶，將近九點半。她得趕快去行政總醫師辦公室拿到明天手術的名單，趁病人還沒有睡著之前進行麻醉前訪視。

「就算賴成旭下台，你這個問題恐怕應該由醫院院長來煩惱吧？」

「我不覺得換成我，事情會有所改變。」

餐會快結束時，蘇怡華悄悄地離開了地下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打關欣的呼叫器。

「好，我會等你。」蘇怡華稍停了一下，「我們晚一點再聯絡。」

邱慶成把一疊影印好的東西神秘兮兮地拿出來，交給關欣，問她：

「讓我再想想好不好？這件事對hetubook.com.com我來說太突然了——」

她走進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先看了看貼在佈告欄上明天的手術預定表以及人力配置。本來她以為一定是有人弄錯了。可是，等她拿到公文盒子裡面的麻醉名單時，她才死心地相信了。

「別忘了，我們外科CVP的使用量是麻醉科的兩倍。而我目前是外科代理主任，當然會有人告訴我遊戲規則——」

「不可能，」邱慶成搖搖頭，「我私底下問過恢復室的護理長，以她們的作業程序，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關欣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

蘇怡華記得幾年前唐國泰就職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場面。不過，在這種敏感的時刻，這樣的餐會總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特別是邱慶成這種看似禮貌的邀請，迫使每個人都必須用出席與否，表態支持唐國泰或者邱慶成，無可倖免。而那些過度誇張的敬酒、恭維，理所當然地又變成了另一種宣示、造勢的儀式。

「我在東址做了十幾年，他憑什麼，連知會一聲都沒有——」

「你不用管消息來源，」邱慶成笑了笑，「我自有我的管道。」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這件事情？」

「當然。不過，你可以翻到這些資料的最後一頁，」邱慶成指著關欣手上的記錄，「這是銀行的匯款單據影印，過去幾年來，這家CVP廠商每個月匯入二十幾萬到五十幾萬不等的款項進入賴主任私人的戶頭。」

隨著徐大明簡短和圖書的致辭，台下又響起一片掌聲。

關欣愣了一下，好奇地問：

徐大明眼尖地看到蘇怡華，對他笑盈盈地招著手：

「你先看看再說。」

餐會在徐大明到達現場時達到了高潮。他舉杯恭賀邱慶成就任代理主任，邱慶成也和大家一起祝福徐院長政躬康泰。

「你怎麼得到這些東西？」

「你怎麼知道？」

「問題出在這些耗材上，」邱慶成從抽屜裡拿出一套CVP器材來，「這些沒有被用掉的CVP再以折扣價賣回給廠商，當作新的耗材轉到醫院裡來。」

「唐國泰的時代結束，我想也該是賴成旭下台的時候了，我希望你將來能接任麻醉科主任。」

邱慶成坐的那桌筵席旁，圍滿了敬酒的住院醫師、恭喜的主治醫師，還有在其間穿梭的廠商，熱鬧得不得了。關欣就坐在邱慶成旁邊，喜孜孜地笑著。

「對。原廠的廠商。」邱慶成點點頭，「CVP器材一套三千多塊，不同的廠商都希望能夠獨占開刀房的市場，競爭太激烈了，這算是廠商給各科主任的一點回饋吧。」

「CVP是用來幫助病人在手術中及手術後接受大量輸液用的，因此你提的情況並不合理。再說，你現在手上的資料只是其中的抽樣而已，我找到類似的狀況高達平均每個月五十至一百例，」邱慶成打開檔案櫃，指著其中一大疊資料，「這是三年以來所有有問題的檔案，全部都是賴主任的病人。」

「幫我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沒來？」

https://www.hetubook.com.com邱慶成送走了徐大明，回頭問總醫師：

「來，我們再一起來敬我們的大家長。」邱慶成再度鼓動大家舉起酒杯向徐大明敬酒。

「也沒來。還有開刀房魏護理長——，」總醫師恍然大悟地說，「他們大概全都跑過去加護病房作腦死判定或者移植評估了。」

關欣抓起聽筒，撥給邱慶成。線路接通，她激動地對邱慶成說：

「我剛剛還真說對了，他們把你從東址除掉，無非也是針對我而來。這樣，你就沒有機會幫我跳刀了——」

「我剛剛答應邱慶成和他談事情，」關欣說，「晚一點還要去訪視明天手術的病人。」

「賣回給廠商？」關欣問。

「這是麻醉記錄單還有恢復室的護理記錄，」關欣露出不解的表情，「你為什麼給我看這個？」

「看來你需要的不是麻醉科主任，」關欣笑了笑，「聽起來更像是神風特攻隊的敢死隊員。」

「李教授、陳文進醫師——」

「我真不敢相信，我又沒做什麼事，他們竟連通知都不通知一聲，就把我調走。」

「我知道你不會有興趣，」邱慶成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如果你不肯接任，就算我能夠請賴成旭下台又有什麼意思呢？屆時，同樣會有為了派系的利害，不惜犧牲病人權益的人上台，繼續裝模作樣地在那裡指責別人，你想想，難道你願意看到事情這樣嗎？」

「什麼事？」她問。

「來，蘇副主任，一起來。」

「我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m.hetubook.com.com我的環境險惡你最清楚，老實說，我需要你的幫忙——」

「這些記錄乍看之下的確沒有什麼特別。可是，你再看耗材部分，」邱慶成指著麻醉記錄單，「根據記錄，這些病人在開刀房都打了CVP（中央靜脈輸液管），電腦記帳也都列了帳目。但是病人送到恢復室後，恢復室的護理記錄顯示，所有病人的身上並沒有CVP。」

「我只希望別人不要影響我，讓我把自己該作的事做好，」關欣表示，「我並不想當主管——」

他們竟取消她在東址院區所有的外科麻醉，把她調換到西址院區的開刀房去負責較簡單的手術。

蘇怡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遠遠地，他看見關欣瞥過來淡淡的眼神。說不上來為什麼，熱熱鬧鬧的場合裡，忽然有種孤寂淒涼的感覺——

「移植手術小組本來就全是唐主任的人馬，因此——」

「你再看看，」邱慶成指著麻醉記錄單，「這些都是賴成旭的病人，上面有他的簽名。」

「事情會不會有改變我不知道，」邱慶成稍停了一下，「至少我知道你不在乎這個位置，願意做一點事——我可以信任你。」

「誰何嘗不跟你一樣呢？但現實的問題是：如果你不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就算你不想影響別人，還是會有別人來踩你的頭。結果，每個人只好拚命地往上爬，不管踩著的是別人的頭還是什麼。只有爬到最頂點的人，才有資格要求別人配合你，不要影響你。」

「有個警和_圖_書官在緝捕逃犯的時候發生了車禍，他們的家屬願意把它的所有器官捐贈出來——，警官的故事這麼感人，再加上兩個腎臟、角膜、肝臟以及心肺這種史無前例的移植手術，聽說目前已經有好幾個有線電視準備動用SNG作現場聯線直播。」

「他就是這個樣子，」關欣苦笑著，接過邱慶成手上的那疊資料，「這是什麼？」

「會不會是恢復室的護士小姐太忙，忘了記錄上去？」關欣問。

「話是這樣說沒有錯，不過，我也有我的影響力——，總之，這些細節你不用管，最重要的是你的意願。」

「器官移植？」

她抬起頭來，嚴肅地說：

蘇怡華覺得恍恍惚惚地，局勢實在變化得太快也太荒謬了，簡直讓他不知所措，啼笑皆非。他想起沒多久以前，才為了陳心愉的手術和邱慶成弄得劍拔弩張，現在他們竟要在這裡同心協力，為著徐大明自己都講不清楚的什麼目的一起努力奮鬥——

關欣低著頭，似乎陷入沉思。

「我簡直透不過氣來了，等一下你有沒有空？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聽說昨天你幫我的病人麻醉以後，賴主任找你麻煩？」

關欣不可思議地搖著頭：

「你知道麻醉科主任不是我的興趣。」關欣左右輕搖著頭。

「有沒有可能是在手術結束後，送到恢復室前把CVP拔除了呢？」

「趁這個機會，我要特別感謝蘇副主任的支持，」邱慶成機伶地過來拍著蘇怡華的肩膀，「同時也恭喜蘇副主任就任新職，相信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