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３８
蘇怡華唱起從前的愛國歌曲。他一邊擺動雙手，原地踏步，還一邊向關欣擺手行軍禮。
「真的沒什麼啦，不成敬意——」
「以前當實習醫師的時候，看著那些主治醫師、主任穿著白衣長袍，總覺得好神聖，又好威風——」關欣笑了笑，欲言又止。
「關欣，」蘇怡華終於下定決心，「我愛你——」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好——。」她作了一個深呼吸。
關欣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她感慨地低下頭，陷入自己的思緒裡。
唱唱唱，我們高聲唱，
唱唱唱，你來唱，我來唱，我們大家一起唱，唱得星星迷了路。
唱唱唱，你來唱，我來唱，我們大家一起唱，唱得太陽不下山。
沉默了一會，蘇怡華從沙發上站起來，決定以行動打破沉默。他嬉皮笑臉地一鞠躬，誇張地說：
蘇怡華的雙唇緩緩地貼近關欣的臉龐。他的唇可以感受到雙頰上淚水鹹濕的味道，就這樣，他吸吮著她的淚水，嘴唇緩緩地撫過關欣的臉龐、鼻子——
關欣流動的目光怯澀澀地看著蘇怡華，受了什麼驚嚇似地，酡紅的臉閃現出一種迷惘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關欣搖著頭。
「你怎麼身上都是酒味？」
「我https://m.hetubook.com.com去幫你倒杯開水。」
張副總不斷地推辭那個牛皮紙袋，閃爍地說：
「看著他搖搖晃晃坐上計程車，我忽然覺得非常害怕，不曉得為什麼——好像看到我們的生命，就這樣白白地糟蹋掉了。」
「這是是回扣囉？」關欣問。
關上大門，關欣充滿無力感地靠在門上。她想起接任麻醉科主任之前，蘇怡華還曾經對她發出警訊——她自己也為此差點對蘇怡華大發脾氣。
看著蘇怡華誇張的動作，關欣眼角紅潤，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就這樣一邊笑，一邊擦拭眼眶的淚水。
蘇怡華簡短地敘述陳寬的病情，以及檢查的經過。他感歎地說：
「前天看到他，還好好的。」關欣睜大眼睛看著蘇怡華，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
兩個人又喝了一大杯酒。喝完酒，關欣定定地看著桌面上那瓶紅酒，悵然若失。
她欲言又止，想了又想，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只能說：
「你不是要慶祝嗎？」她拿著酒瓶以及兩個空玻璃杯走出來，「我們來喝酒慶祝吧。」
「對不起——」
「怎麼了？」蘇怡華拿起酒瓶，又替她斟上新酒。
「我很害怕，怕我不趕快說，就會來不及了——」
關欣退後了一步，讓他走進來。她愣愣地領著蘇怡華走進客廳，還沒有從剛才的情緒恢復過來。和*圖*書走著，忽然聞到蘇怡華身上的氣味，問他：
蘇怡華再度熾熱地吻著她。他的唇從關欣的嘴唇游移到耳朵、頸項，一雙手熱情地伸到她背後輕輕地扯開洋裝拉鏈。他激動地褪下關欣的洋裝，露出一片香肩以及衣服裡面的胸罩——不曉得為什麼，這時候，蘇怡華忽然聽到關欣的聲音，喘不過氣地喊著：
關欣和他們一一握手。張副總彎著腰鞠躬握手，對著關欣畢恭畢敬地說：
「最後一次？」
「我知道你的感覺，」蘇怡華感觸良深地說，「我們再乾杯吧。」
一仰而盡之後，關欣莫名地笑了起來。
張副總和業務經理面面相覷，很不情願地接過紙袋，顯得非常尷尬。
「是啊——」
關欣笑了笑。過了一會，她忽然問：
「他告訴我：生命中，很多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如果不馬上說，馬上做，很快就來不及了。想起他的話，我就覺得很感歎——」
「不是回扣——」張副總忙著解釋，「現在醫療市場相當競爭，因此總公司為了加強售後服務，特別編列了一些公關預算，關主任知道，這些預算是一定要花費的。花錢請人來做售後服務，總是不夠貼心、周到，因此——」
忽然間，他感受到關欣內在那股熱能與張力，像在熱鍋裡活魚跳動著的聲響，漸漸地，消失了。
過和-圖-書了不知多久，蘇怡華放開關欣的雙唇，定定地看著懷抱裡的她。不知為什麼，浮現在蘇怡華腦海裡的竟是陳寬的身影以及他說過的話。
「怎麼了？」蘇怡華握著她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他反射性地去抓她手上脈搏。
關欣走回客廳，拿起牛皮紙袋，走了回來，交給張副總。
「我竟笨到以為我真的可以改變這一切——」
「恭喜你高昇麻醉科主任。」
「現在由外科副主任蘇怡華醫師來為麻醉科關主任獻唱，以象徵關主任就職，普天同慶，四海歸心的赤忱，並祝賀關欣主任政躬康泰、萬壽無疆——」
「我知道外科邱主任用了很多你們的產品——」
「請你拿回去。」
蘇怡華匆匆忙忙跑進廚房去張羅溫開水。過了一會，他端著溫開水走出來，看見關欣忙亂地在拉著身後的拉鏈。關欣抬起頭看見蘇怡華走過來，停下了動作。
「好吧，如果關主任這麼堅持的話——」兩個人仍然客氣地鞠躬，告辭了。
「陳寬邀我去喝酒，」蘇怡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她起身拿著那瓶紅酒，無聲無息地走進廚房去，拿著開瓶器打開紅酒上頭的軟木塞。
「我們和邱主任向來合作非常愉快，」張副總再三保證，「你放心，關主任和邱主任是好朋友，我們回饋的比例都是一樣的，絕對不會大小眼——m•ｈetｕbooｋ.cｏｍ•ｃｏm」她說著，哈哈地笑了起來。
「那是一點小小的意思——」
客廳裡，怡泰醫療器材公司副經理張小姐和業務經理很識趣地站了起來，笑著說：
關欣斟上紅葡萄酒，兩人舉杯互祝。
「生命中，很多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如果不馬上說，馬上做，很快就來不及了——」
關欣放下手上的話筒時發了一會愣，立刻想起客廳裡還有客人，她必須在蘇怡華過來之前請客人離開。
關欣撐著下顎，久久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她意味深遠地說：
「對不起——」
她雙手撫著頭髮，試圖著理出一個思緒。
「你升了主任，」他提起紅酒，一臉虛心的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道賀——」
蘇怡華沒說什麼，他把開水交給關欣，走到身後，替她把拉鏈拉了上來。
「說好是慶祝的——」蘇怡華放下酒杯。
蘇怡華把了一陣脈搏，放下關欣的手。
四下靜悄悄地，像是所有翻騰洶湧的波濤挑起的一切，都緩緩沉澱下來了。
自從總統到台灣，春風化雨甘霖降，
張副總看著那包紙袋，笑咪|咪地說：
關欣有點驚訝，必須強作鎮定。還好他們很快就起身走到門口。
「對不起，」關欣衣衫不整地坐在沙發上，激動地喘著氣。
關欣抱緊蘇怡華，輕輕地與他雙唇交貼。她可以感受到蘇怡和_圖_書華舌頭溫熱濕滑地探索了進來，那裡面雜揉著溫柔、淚水、愛意與關懷——種種混亂而分辨不清的訊息。關欣閉上了眼睛，任他長驅直入，唇舌交纏。她觸了電似，微微地扭動身體。
「這些產品如果能進到麻醉科，比照慣例，我們會有百分之十的回饋——」
「桌上還有東西，」關欣提醒張副總，「你們忘了帶走。」
「時間不早，那麼，我們不再打擾。」她指著散放在桌面上的一些像是氣管內管以及蛇形連接管等醫療器材，「這些是樣品，給關主任參考比較，我們願意盡一切的努力把這些耗材打進附設醫院，取代目前的品牌。」
「也恭喜你變成外科副主任。」
萬眾歡騰，四海一心，齊歡唱，啦啦啦，啦啦啦，齊歡唱——
蘇怡華慢慢停下了動作，他很訝異這樣的話竟出自好強的關欣。他伸出顫抖的手去輕撫關欣的頭髮。
「沒事，沒事——」蘇怡華緊緊地摟住關欣。
關欣貼靠在他的胸膛上，生硬地說：「對不起。」
「我不想打開這個牛皮紙袋，也不希望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關欣很嚴肅地說，「不過，如果貴公司以後還希望跟我有往來，就請你們把這個紙袋拿回去。」
關欣皺著眉頭收拾桌面的醫療耗材，聽見電鈴響了。她匆匆忙忙打開門，看見蘇怡華提著一瓶紅酒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