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４０
「虧你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什麼社會公義？大家還不是混一口飯吃？」老闆笑著說，「你說我們是老朋友，總不能搞到你有飯吃，我在這裡混不下去吧？」
「唐教授，你是前外科主任，能不能請你就外科醫師收受病人紅包這件事，發表看法？」
「問題是，你們用這麼激烈的方式，得到齊頭式的平等，這和法西斯主義有什麼兩樣？再說，這樣做，只會把醫生和病人關係弄得更緊張，立場更加對立——」
「院長找我？」
美茜走進康和醫院，詢問了半天，總算來到病房門口。她望著掛在門板上那個「請勿打擾」的牌子好久，仍然決定敲門。
她轉身到廚房弄了三明治、培根以及咖啡端出來，坐在餐桌前面看著邱慶成吃早餐。
「我也不希望你躲啊。可是事情愈滾愈大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再仔細想想，時間很緊迫，我們該從哪裡著手，才能把事情搞清楚？」她看了看手錶，「我該叫小敏起床了。」
「你們中間，誰——誰是沒有罪的，」他的疲憊的眼神裡閃過光芒，「可以先——先拿石頭，打，打他——」
「你奮鬥了一輩子，好不容易走到這裡，才正要開始，只因為他們對電視說了些話，你就要放棄一切？」美茜看著他，堅定地搖頭，「更何況病人現在情況很好——」
成疊的剪報還包括了「外科主任邱慶成教授否認收受紅包指控」、「附設醫院員工發起自清簽名運動」、「院長組成專案小組，徹底調查紅包弊案」、「調查局北機組主動偵察紅包弊案」——最讓徐大明怵目驚心的莫過於一些新牽扯出來的事件。像是急診室的病人指控行政總住院醫師收受紅包安排住院床位、附設醫院的醫師拿了不開業獎金卻利用夜間在外面兼差——
「好吧，」他抬起頭問美茜，「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賴教授不是要簽名嗎？」工作人員問。
「雖然我個人接任院長不久，但是建立一個以病人為導向的醫院向來是我一貫的理念——」他重複地修正拗口的句子，「目前我已經下令成立一個專案小組進行調查，我要求調查小組一定要做到毋枉毋縱，盡快給社會大眾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
「我倒有個點子，讓這些紅包教授現身，對——在他們簽名的畫面上打名字、職銜，報導他們堅拒紅包文化的決心，把他們捧得高高的，」聽到採訪組組長似乎頗為支持她的想法，黃美麗愈說愈興奮，「從現在開始每個小時的新聞都播報，懸賞通緝犯一樣，我相信一定會有一些受不了的人，自願出來指證他們——」
邱慶成抓著行動電話，沉默了一下。
「你在外科升遷得這麼快，如果說不招誰惹誰，那才真是奇怪。樹大招風，我總覺得這是另一場鬥爭，有人站在暗處，想整你下來——」
「謝謝，」老闆搖著手，「我跟他們無冤無仇的，何必做這種缺德事。再說，人家也把我太太治得不錯——」
「總有一些人相信公理正義吧——」過了一會，想起什麼似地，「老闆，電話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邱慶成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餐桌上剩餘的培根、三明治與咖啡。
邱慶成餘悸猶存地放下了報紙，看見美茜站在他面前，關心地問：
他皺了皺眉，想起什麼似地歎了一口氣。
「稍等一下——」邱慶成急急忙忙找來康和醫院的通訊m.hｅtubｏｏｋ.ｃｏm.coｍ簿，準備一頁一頁地查詢。他才翻開第一頁，就在董事會的名單下面找到了陳庭的名字以及新生南路上的住址。
賴成旭拿起簽字筆，又覺得不妥。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如果可能的話，盡早採取一些中性的行動，不要把事情擴大，免得又像在大廳那次，弄得幾乎要抬棺抗議，這些媒體事件，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是夢魘——」徐凱元說。
「我們不需要你的探望——」
「你不知道嗎？原來的麻醉科主任賴成旭，不當主任才沒多久——」老闆拿著抹布擦拭桌面。
「你要他辭去所有的職務？」
「馬懿芬除了一個男主角以外，什麼都沒有，算什麼獨家？這裡滿地都是最佳男主角，我閉著眼睛隨隨便便就可以抓出至少一打——」
「這是最起碼的。」老闆扳開了三個手指頭。
「這是邱慶成醫師的太太，她來看你。」他對著葉太太說。
「老闆，」她啜了一口咖啡，神秘地笑著，「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採訪？」
「賴教授，歡迎簽名——」工作人員以及媒體記者的精神為之一振。
邱慶成看著這一切，不曉得為什麼，忽然無限感慨。他伸出一隻手抓著美茜，感慨萬千地說：「美茜，謝謝你。」
「你不明白嗎？這是為了特權，想得到比別人更好的照顧。錢不是重點。」美茜看著邱慶成，「現在他們控訴你，是因為你沒有滿足他們的需求，他們想要的是報復——」
黃美麗把名字記在她的記事本上面。
二、三個月前他還在康和醫院兼外快的時候，他們曾主動幫他增加了紅利分配的成數，光是那個月的薪水就多拿了六萬多塊。可惜他當了外科主任之後，就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他記得康和醫院彭院長曾經對他說過：
「為什麼是我呢？」
「唉。」她換了一隻手支撐下巴。
「陳庭醫師？」
守候了一會兒的記者們看到迎面走過來的唐國泰，團團地把他包圍住，徵詢他要不要簽名，並請他針對紅包弊案發表一些意見。
「你可以走了，」葉先生說，「我們不歡迎你——」
「外科行政總醫師、麻醉科關欣主任，」邱慶成數了數，尷尬又無奈地笑了笑，「平時前呼後擁的，以為有很多人。現在想想，真的就剩這些了——」
「賴主任，攝影機還在轉動，」記者們笑著調侃他，「你不敢簽名大家都看到了，這可是有證據的噢——」
「我懂了。」掛上電話，徐大明沉默地在辦公桌前坐了一會。不久，他主動聯絡醫學院徐凱元院長，共商對策。他們溝通了十多分鐘，徐大明也提出了一些他的建議。
「這不是病人好不好的問題——」
「昨天晚上到現在，你見過邱主任嗎？」
霎時間，掙扎停止，那道門緩緩地打開了。葉先生面無表情地領著她走到病房床前。
「這樣躲，能躲多久呢？」
邱慶成想了一下。
當時，一方面唐國泰早對陳寬下了全面封殺令，另一方面自己也太忙了。能夠避開那次會議的投票，正是邱慶成自己求之不得的事。
打開大門，踩出辦公室，徐大明故意匆匆忙忙地對秘書小姐說：
「這是我先生和我的一點慰問之意，我相信你們住院一定有很多花費——」
「你說簽名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院務會議上，正常的議程幾乎被關於紅包事件的討論www.hetubook.com.com取代了。
美茜猶豫了一下，在那裡站了一會。她從皮包內拿出一疊鈔票，對著葉先生說：
「馬懿芬吃乾抹淨，你們撿剩下的屑屑，一點意思都沒有，對不對？」
「是啊——」
美茜走出康和醫院時和邱慶成打了一通電話。
「吃早餐嗎？」
「徐院長，你這種說法社會大眾恐怕很難接受，你們的醫師就算收入再低，在社會上都還是屬於高所得——你這樣說只會引起更大的反感。」
「受到傷害？」
葉太太沉著一張臉，別了過去。葉先生站在一旁，譏諷地答著腔：
午休時間，自清運動在醫院的大廳熱熱鬧鬧地布置了起來，走過醫院大廳的員工很難不注意到各處張貼的海報，諸如「拒絕紅包」、「服務病人是我們分內的職責」等各式各樣的標語。長條桌子上面擺著大大的簽名布條。工作人員則熱心地招呼著往來的員工簽名支持自清運動。
美茜送上手捧的花束，客氣地說：
他走了幾步，回頭凶狠地瞪了那個記者了一眼，抿著嘴，自顧走遠了。仍有記者不死心地追了上去，差點把他撞倒。幸好幾位好心的工作人員出來擋駕，懇求似地說：
「這當然是很不得已的決定，」徐大明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需要的話，我個人很樂意在私人醫院方面，幫忙介紹一些其它的出處。」
新生南路？
美茜把花束放在床頭桌上，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門縫裡露出葉先生狐疑的臉，冷冷地問：
「你怎麼知道的。」
賴成旭有點手足無措地看著圍觀的人以及攝影機，似乎被這個場面嚇住了。他轉了回來，驚慌失措地提起筆，喃喃地念著：
美茜急忙去房間把小敏喚醒，自己匆匆忙忙跑去梳洗，著裝，又出來幫小敏弄早餐，擺放在餐桌上。
徐大明環顧會場，顯然大家也都覺得更多的討論都是枉然了。沒有人有任何異議。
「請記者先生、小姐們都到第六會議室來，看看他們有什麼問題。」
「那我就不懂了，如果這些病人現在控訴你是那麼的理直氣壯，那麼當初他們卑躬屈膝、彎腰鞠躬送紅包來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態呢？」
「我不曉得你在害怕什麼，你自己不就是這樣熬出頭的嗎？這是你最熟悉的遊戲，難道你忘記了？沒有是非對錯，只有勝敗生死——」
「好，那就是下個禮拜三。目前我已經組成了專案小組進行調查，密切觀察這個事件的發展，我會把最新的調查和進展向各位同仁報告，也歡迎大家有什麼意見直接與我聯絡。」
「我再想想看好了——，」他放下筆，語詞閃爍。轉身準備離開。
等練習完畢之後，徐大明又梳理了一下頭髮，整理了一下服裝。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嘲地說：
他用力地關門，還沒完全關上，被美茜頂住，發生推擠。
他熟練地把咖啡倒入精緻的咖啡杯，連同湯匙、咖啡盤，附上奶精、糖包，遞了上去。黃美麗接過咖啡，調了調奶油、白糖，輕輕地攪拌。
說到這裡聲音忽然斷了，像耗盡了電力的電池一樣。可是記者們仍然不肯善罷干休，繼續追問：
「難道是我們誣賴了你們嗎？」葉先生打斷她，「你回去告訴你先生，如果他真的有誠意，叫他公開在電視上承認收紅包，並且向我們道歉。」
黃美麗咬著筆桿，想著什麼似地。她自言自語https://m.hetubook.com.com地說：
這時候，秘書小姐悄悄地送一份剪報到徐大明的座位上。徐大明翻開卷宗，看了一眼成疊的報導以及最上頭一篇標題為〈杜絕醫院的紅包文化〉的社論。他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可是作為一個醫師，養成的時間比別人多，也比別人辛苦，這是不爭的事實——」
「好戲上演了。」
關欣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想起什麼似地，忽然問：
「你把你的行動電話留給我。」邱慶成的眼神似乎恢復了原來的銳利，「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再跑一趟醫院，看看情況，特別是打聽一下院方的反應。記得弄幾支行動電話回來。」
「是的，但我們仍必須有些動作。否則，外界的壓力恐怕會像滾雪球一樣，愈來愈大。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見到下週三投票強迫作出什麼決定讓邱主任下不了台，畢竟大家都是同仁——因此，我希望你能勸邱主任主動提出辭呈。我相信這樣，對於他個人，整個醫院，都會是比較好的做法——」
忽然之間，他記起來了。陳寬走進那家新生南路上的大型診所。診所耀眼的看板上面就寫著「陳庭內兒科診所」。
唐國泰有點被這個場面唬住了，過一會立刻瞭解整個情況。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海報的內容，含糊地嘟囔著：
「你說哪個行業不辛苦呢？」
黃美麗撥通了採訪組組長，得意地報告她的斬獲。她話鋒一轉，神秘地說：
「葉太太，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先生和我都感到很遺憾，也很抱歉——我們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你這輩子救了這麼多人，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跟病人要過紅包。即使病人不送你紅包，你不一樣替他們開刀嗎？」
邱慶成沒再說什麼。
現在徐大明可真的有些擔心了，這些剪報才只是今天晚報的報導。一整天，還有那麼多記者、攝影機在醫院跑來跑去。徐大明不敢想像，到了晚上電視新聞，明天早上所有的報紙全部登場——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醫院有位董事特別交代，拜託你特別照顧陳寬醫師，聽說他最近就要升等投票了。」
徐大明又打電話通知相關單位的工作人員，交代工作事項。聯絡完畢之後，他穿上白色長袍，走到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模樣，自言自語地說：
過了一會，他們看到賴成旭遠遠地從餐廳的方向走過來。
大廳對面咖啡店兼花果店老闆正在吧台前沖泡著咖啡。咖啡器底層沸騰的開水把蒸汽送上頂層，浸泡著磨碎的咖啡豆。他拿著一隻勺柄，輕輕地攪拌，對著坐在吧台前的新聞記者黃美麗說：
「這個問題我的確也考慮了很久，」徐大明淡淡地笑了笑，「我想起你擔任麻醉科主任的職務，就是邱主任強力向我推薦的。他信任你的看法和想法，因此我直覺你會是傳遞這個訊息最合適的人選。」
「請記者們稍等一下，我馬上出去。」徐大明摀著話筒，回頭對著電話裡的人陪著笑，「對不起，外面記者太多了——」
「我是邱慶成醫師的太太，我想探望葉太太。」美茜捧著花束，滿臉的笑容。
葉太太虛弱地半臥躺在床上，冷冷地看著美茜。
「當初我們求你先生的時候，死求活求他都不肯來，現在為什麼又主動要來看我們了呢？」
「我想我還是辭職算了——」
「陳庭——」邱慶成喃喃地念著。
「你是指所有的外科醫師都收
和圖書紅包嗎，還是什麼意思？」「老闆，社會公義嘛——何況，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自清運動』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的回應。只是，這件事如果由院方發動的話，容易讓外界得寸進尺，覺得我們很容易嚇唬。對內的話，也可能導致醫師們的反彈，指責院方配合媒體起舞。可是不做又不行，畢竟外面的壓力太大了——我理想中的方式應該像是員工自發性的活動，更接近某種自我反省的層次——」
「徐院長，這些年來我的健康全靠你照顧，我不是不知感謝——也許我必須把話再說得明白些，」常憶如稍停了一下，「這樣說好了，以我這幾十年跑新聞的經驗，這件事已經變成社會事件，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情勢就是如此，我真的無可奈何。如果你還願意聽我說幾句，那我勸你最好想清楚立場。我不敢說這樣的事情誰對誰錯，但是這種瘋狂的社會力一旦爆發或被挑起來是很難收拾的，特別你才新就任院長，我希望你不要受到傷害。」
「康和醫院的陳庭醫師，你再想想看。」
「目前情勢還在繼續發展，我相信我們作任何斷言或任何決定可能都過於草率。我們是不是回去再思考一下，下個禮拜三再來作進一步的討論與決定？」
「你說的沒錯，只是，」邱慶成沉默了一下，「在這個醫院多待一天，這些你死我活的事情就永遠沒完沒了。如果我辭職了，至少我們全家不會這麼風雨飄搖。我一樣可以到私人醫院去上班，也許我們還可以過得更舒適、安逸——」
「簽名也可以——」
「我想解鈴仍須繫鈴人。你先去康和醫院看看病人，」邱慶成稍停了一下，「先問清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到底他們想要的是什麼？錢，道歉，還是一定要我去坐牢？只要他們不吵，就算記者想起鬨也沒有用。」
「他的行情怎麼樣？」她又啜了一口咖啡。
關欣搖搖頭，她看著徐大明，想不出他為什麼對她說這些。
「醫院裡面有誰是你信得過，我可以去找的人？」
邱慶成啜一口咖啡，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嚼著嚼著，嘴巴停了下來，不知想著些什麼。過了一會，他垂頭喪氣地說：
徐大明稍停了一下，淡淡的說：
有人主張醫院應該積極地介入調查，主動開除不法收受紅包的醫師，也有人覺得事關醫師的名節與聲譽，醫院應靜待司法調查，不需隨著媒體起舞。兩派辯得面紅耳赤，爭論不下。
「唐教授，你贊成醫師收受紅包嗎？」有人不死心，死纏爛打。
「我怎麼聯絡你？」美茜問。
「陳庭？」邱慶成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曾經聽過這麼一個人，可是又想不起到底是何時，或者在什麼地方？
美茜看了邱慶成一會，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小敏睡眼惺忪過來吃早餐，美茜忙著招呼小敏吃早餐，轉過頭來問邱慶成：
散會之後，徐大明請麻醉科關欣主任留了下來。等其它的人都離去之後，關欣問：
「常經理，你說的固然沒錯，」徐大明笑著解釋，「只是，公立醫院醫師的待遇和一般私立醫院比較起來，不但工作量大，薪水也低。他們往往都是最優秀的，也最辛苦。現在這個待遇的問題沒有解決，動不動就要拿醫德問題、司法問題扣帽子抓醫師收紅包，弄得醫師像逃犯似地，這——恐怕不太公平，也非病人之福。」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和_圖_書樣沒頭沒尾地走，等於默認了。小敏怎麼辦？你當然可以辭職，可是小敏轉學到天涯海角都還是你的孩子，人家會怎麼說她？」
會議仍然進行著，可以想像這些義憤填膺加上意氣用事的意見將會無止無境地進行下去，得不到任何結論。徐大明無趣地看了看錶，站起來宣讀幾份晚報的剪報概要，嚴肅地表示：
莫非整個事件和那次投票有關？
黃美麗笑了笑：
「胡鬧——」
「葉先生，我們真的是很有誠意的——」
陸續有一、二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老教授，好奇地走過來自投羅網，等發現是紅包弊案相關的簽名活動之後，嚇得紛紛轉身回頭，退避三舍。
「有效的措施？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到下週三再來作決定？」
賴成旭先是猶豫了一下，慢慢走過來。沒想到工作人員熱心招呼，又哄又騙地，弄得他騎虎難下。
「什麼事？」
葉先生點點頭，他說：
「我想他也不希望我拿你們的錢。」
同一個時刻，徐大明正在院長辦公室裡，拿著電話，揮手示意走進辦公室的秘書小姐暫時離開。
「徐院長，你的立場我很清楚。」電話裡傳來常憶如的聲音，「只是，公立醫院收紅包的現象其來有自，累積了相當程度的民怨，已經是社會關注的民生議題了，我實在是無力扭轉。光從昨天新聞報導播出到現在，你知道我們新聞部接了多少舉發醫師收紅包的電話？」
「唐教授已經說完了——。」
掛了電話，黃美麗一口把剩餘的咖啡都喝完了。她得意地說：
「陳庭醫師把我們照顧得很好，」葉先生伸手阻止她，「我們不需要你的錢。」
「這類的新聞報導一點意義也沒有——你看，現在簽名那個麻醉科教授，自己就是收紅包收得最厲害的人。」
情勢的發展顯然排山倒海而來，不斷擴大，看來常憶如並沒有說錯。
他記得有一次忘年會喝醉了酒，住院醫師開車送陳寬和他回家。那次他們看著陳寬走下車，就是在新生南路上。
「去年夏天我太太開刀就是拜託他麻醉的，怎麼會不知道？」老闆關掉瓦斯，讓上層的咖啡液通過濾網，緩緩流進下層玻璃瓶內，「再說，這裡買花送水果的人都跟我打聽，哪個醫師什麼行情我不知道？」
麥克風滿滿地湊在他的面前，幾乎擋住視線。記者們並不放過他，搶著發問：
美茜一一把待辦事項記在記事簿上，寫了一半，抬起頭來問：
「我建議你暫時不要去醫院，先遠離媒體風暴，避避風頭。想辦法弄清楚狀況，看看背後到底是什麼力量在運作，我們才有著力點——」
「是這樣，」徐大明深思熟慮地說，「這件紅包弊案事情雖是邱主任個人偶發的事件，可是目前事態愈來愈嚴重。如果我們不能作出一些有效的措施，我擔心這件事還要波及更大的層面，對醫院造成更大的影響——」
唐國泰執意往前走，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忽然停了下來，轉身回頭。
徐大明拿著話筒稍稍愣了一下。他淡淡地說：
「報復？」他想不出來為什麼馬懿芬會變成這樣，更不願相信這正是導致整個事件的原因。
「葉先生，你聽我說，」美茜急急忙忙地說，「我只是來看看葉太太，沒有別的目的，看完我馬上就走——」
唐國泰搖了搖頭，一跛一跛地往前。
「等一下我送小敏出門，你想想看，我可以去找誰談，或者請誰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