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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菜籽

作者:廖輝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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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不情願地爬上榻榻米,一邊抱起妹妹,一邊罵了那番仔大弟:「你死了喲,阿新!」
媽媽一開了罵,便沒停的,邊罵邊掉眼淚。年糕切了半天,也沒見她放進鍋裡。爐門仍用破布塞著,不趕快拿開來,爐火怎麼會旺呢?可是她那樣生氣,我也不敢多嘴多舌地提醒她。
「這款天大地大的歹事,兩千塊只是擦個嘴而已。要不是看在你們四個囝仔也要過年上,今天也沒這麼便宜放你耍了。這款見笑歹事,要耍也得做夠面子,今晚七點在我厝裡等你們,別忘了要放一串鞭炮。過時那誤了,大家翻面就歹看了。」
唉,這叫什麼過年嘛?
大哥和我一起插班進入過了橋的小學,他上五年級,我讀三年級https://m.hetubook.com.com。當時,小學惡補從三年級就已經開始,全班除了五、六個不準備升學的同學,必須幫老師做些打雜的事之外,其餘清一色都要參加聯考,因此,也都順理成章地參加補習,因為許多正課,根本都是在補習才教的。
開學以後,媽媽幫哥哥和我到學校去辦轉學,想到要離開這個地方,我高興得顧不得從前發的誓,跑到阿川面前,對他放下一句話:
「哼?我們要搬到台北去了?」
雖然這樣,我還是很高興經常可以見到爸爸在家,而且,現在他也較少和媽媽打架了。他很少和我說話,我想,他不知道怎樣跟我說話吧,從小,我就是遠遠地看著他的。不過和_圖_書,他倒是常常牽著小弟,抱著妹妹,去買一角錢一支的「豬血粿」,回來總沒忘了給哥哥和我一人一支。
「阿兄,『當』是什麼?」
媽媽的聲音,一下子像豁了出去的水,兜頭就嚷:
那天到很晚的時候,爸媽才回來。當然,那隻公雞也就沒有殺了。晚上,我們吃的是媽媽煮的鹹稀飯。沒拜拜,當然也就沒有好吃的菜了,不過那隻公雞反正是逃不掉的。早晚總要宰了牠,這樣想著,我還是在沒有壓歲錢的失望中,懷著一絲安慰睡著了。
「憨頭!就是賣嘛!賣東西換錢的意思,這也不懂?」
我望著他們走出去,很想問媽還殺不殺那隻公雞,結果沒敢出口。只問大哥:
爸爸買了一輛舊鐵馬,和_圖_書每天騎著上下班。他現在回家的時候早了,客廳裡張著一幅畫框,他得空的時候,常常穿著短褲,拿著各種顏料在那兒作畫。左鄰右舍有看到的,經常來要畫,爸一得意,越畫越起勁。媽雖然沒叫他不畫,但卻經常撇撇嘴說:「未賺吃的剔頭歹事,有什麼用?」有時心情不好,也會怨懟:「別人的尪,想的是怎樣賺吃,讓某、子過快活日子。你老爸啊,只拿一份死薪水,每個月用都用不夠。」
看到他那副吃驚的笨蛋樣子,我得意洋洋地跑開,什麼東西嘛?愛說人家壞話的臭頭男生。
搬到台北,我們租的是翠紅表姨的房子。媽媽把那些火雞和土雞,養在抽水泵浦旁邊;又在市場買了幾隻美國種的飼料雞,據說這和圖書種雞長得快,四個月就可以下蛋,以後我們不必花錢就可以吃到那貴得要命的雞蛋了。
「晚上的錢,要想想辦法。」
「阿將、阿惠,媽媽出去賣東西、當鐵馬,拿錢給人家。你們兩個大的要把小的顧好,餓了先吃年糕,媽媽回來再煮飯給你們吃。卡乖咧,聽到沒?」
好不容易煎好了年糕,媽媽又去皮箱裡搜了半天,紅著眼睛用包袱包起一大包東西,爸爸推出那輛才買不久的「菲力浦」二十吋鐵馬,站在前門等媽媽。媽媽對哥哥和我說:
媽媽走過去,順手就打了大哥一巴掌,又狠狠地對著我罵:「你死了喲,阿惠!」
「想辦法?!歹事是你做的,收尾就自己去做。查某是你睏的,遮羞的錢自己去設法!只由著你和圖書沒見沒笑地放蕩,囝仔餓死沒要緊?你呀算人喔?你!」
爸媽跪在玄關上目送他們揚長而去。轉入屋裡,媽媽逕自走進廚房,拿起才蒸好的軟軟的年糕,在砧板上切成一片一片的。爸爸站了會,訥訥地跟進廚房,說:
就在我們這樣鬧成一團時,那幾個人站了起來,領頭的說:
轉了學,才發現台北的老師出的功課都是參考書上的,在鄉下,我們根本連參考書都沒聽過。當時參考書一本要十幾塊錢,大哥是高年級,比較接近聯考,一學期必須買好幾種,家裡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媽媽便決定先買他的。結果,連續三、四個禮拜,我每天都因沒做功課而挨老師用粗籐條打手心,當時,老師一定以為我這鄉下來的孩子「不可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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