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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一日，「徐蚌會戰」後，以陳毅、劉伯承和鄧小平領導的共產黨人民解放軍，大勝由杜聿明指揮的國民黨軍。

緘默了一會，古老頭轉掉話題問：

「你們是——？」

滿面于思的士兵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額頭是冷冰冰的，而且感覺到他渾身在打著哆嗦。

「阿黃，你吠甚麼？」老太婆認得是家裡養的老黃狗的聲音。於是一邊嘟噥著，一邊走出屋外看個究竟。

在古老頭夫婦悉心的照顧下，高弘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傷勢逐漸痊癒。

這時候，老太婆端了一碗熱開水到床前，對高弘說：

「世道真箇混亂，日本鬼子軍、八路軍、人民解放軍，這麼多的軍隊，把我這個糟老頭弄得頭昏腦脹，不能分辨哩！」

「老大爺，現在只有人民解放軍和國民黨軍。」滿面于思的士兵親切地對古老頭說：「國民黨軍是為老蔣、為四大家族的利益而打仗的；而我們人民解放軍是為窮人打天下的，你明白嗎？」

「我在山谷裡拾枯枝的時候，發現你昏迷在溪澗旁，把你揹回來的。」老頭子說來輕描淡寫。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個看來佝僂而瘦弱的老人，如何能把身材健碩的高弘從山谷揹回家裡來。

司機士兵向那個排長介紹了高弘的情況。排長聽後拍拍高弘的膊頭說：

「老大娘，將來我們打垮老蔣，解放了全中國，窮人就會有好日子過了。」

「嗯。」高弘點點頭。

說完，他在床沿坐下。旁邊木桌上油燈微弱的光暈投到他的臉上，高弘發覺他是一個頭髮皤白、面上滿佈風霜的老頭子。

「謝謝你們！」高弘感激說。

「人民解放軍？」老太婆狐疑地問：「也就是共產黨嗎？」

「現在戰況如何？」高弘憂慮問。

「年青人，你躺著別動。」這男人伸出長滿繭的、粗糙的手，輕輕撫摸一下高弘的額角，祥和地說：「你的頭和身體好幾處地方受傷。」

高弘從眼前所見的景物，可以想像國民黨軍隊倉皇逃走時的狼狽情形。

「你是國民黨兵還是共產黨兵？」老太婆突然問。

這當兒，蹲在竈台前燒火的老太婆停下手來，神情緊張地偷偷與站在一旁的丈夫交換一下眼色。

「不用了！」古老頭連忙打岔說：「他自小就患了這個怪病，我煎些草藥給他喝，躺幾天就沒事了。」

「我是說——」高弘用舌頭舐一下乾燥得發白的嘴唇：「還有沒有當兵的？」

古老頭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他的話，只同情地伸手拍了拍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來了！」

「聽說共產黨兵比國民黨兵好，他們不會欺負窮人老百姓，是嗎？」老太婆突然問高弘。

他們還聽到整齊的步伐聲和洪亮的歌聲：

高弘還沒有睜開眼睛，聽見一把沙嗄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睜開眼睛，發覺眼前出現一張乾梅子似的瘦癟的老婦臉孔。

「老弟，你的運氣真好！你知道嗎？你們的一三九旅死的死了，俘虜的給俘虜了，差不多全軍覆沒，能逃出來的人並不多。」

「我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在台灣當兵的。」高弘說。

老太婆登時一凜，暗忖：果然是來捉人的。她的心裡不禁惶亂起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聽完古老頭的憶述，高弘始知自己三日前已經有一隻腳踏進死亡的門檻，僥倖地被心地善良的古老頭從垂死的邊緣救回來。

老太婆將信將疑地搖頭說：「沒有受到破壞，只是那些炮聲太駭人了！」

「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同鄉兄弟。」高弘說。

這一剎那，木門倏地打開，古老頭從裡面探頭出來。他瞪老太婆一眼說：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情！」高弘感激說。

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在吉普車上，高弘目睹徐州市內氣氛緊張，人心惶惶，到處都是一片逃亡的景象。

高弘循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副微佝的身影遮擋著光線，他看不清楚趨到床前來的男人樣貌。

是些甚麼人呢？老太婆錯愕地暗忖。思量間，園子的木柵門突然給推開了。兩個揹著步槍的士兵走進來。

高弘向九十六師歸隊後，部隊因為有許多士兵開小差逃跑了，要進行整編。副師長田生瑞認為高弘在軍心散渙之際，仍在傷癒後馬上歸隊，精神可嘉，所以提升他為排長。

「你是從台灣來的？」兩個老人家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問。

老太婆發覺這兩個士兵身上穿的是千釘百補的破棉衣，頭上戴著一頂嵌了星形徽號的帽子。她聽老頭子說過，帽子有星形徽號的是共產黨兵；帽子有圓形徽號的是國民黨兵。

老頭子與老太婆又互望一眼，兩人表情茫然，顯然不明白高弘所說的大海島是甚麼意思。

「狺狺！狺狺！」阿黃狂吠要撲過去。

說完，兩人向古老頭夫婦告辭。

高弘聽後不禁黯然。他想起許二牛、王一浮和一些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

「當然希望能夠回去。」高弘說：「但是，哪來的路費？而且，現在兵荒馬亂，就算籌到了路費，也不一定找到回台灣的船隻。」

高弘心裡怔了怔，遲疑地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一時間摸不清對方是擁護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的。

古老頭搖搖頭表示沒有。

一天清晨，高弘終於向古老頭夫婦告別。在門口握別的時候，老太婆把幾個用破布包裹著的饅頭塞到高弘的手裡。

「台灣是個甚麼地方？」老頭子納罕問。

「有國民黨兵來過嗎？」另一個士兵一邊問，一邊hｔｔps://ｍ•ｈｅtubｏok•com.cｏm伸長脖子，從半掩的門縫往屋內張望一下。

古老頭拍拍他的肩膊，語重心長說：

「這——」高弘錯愕地問：「這兒是甚麼地方？」

「怎麼還不給兒子燒稀飯？」

古老頭茫然地搖搖頭。

「還有其他人嗎？」高弘疑惑地再問。

此刻，共軍的歌聲從外面隱約地傳進來。躺在床上的高弘腦海裡不期然地浮現出自己躍下斜坡逃生前的情景：

「兄弟，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投歸我們九十六師吧！」

這衛兵看完公文後，打開倉庫的大門，讓他們把汽油提進倉庫裡去。

「嗯。」司機士兵說：「倉庫裡存放有槍枝、美式七五山炮、布疋、膠鞋、美式軍毯、棉衣和通訊器材等等。」

「外邊有許多共產黨兵經過。」

高弘這時才想起自己逃避共軍追擊時跌下山坡的情景。

兩個士兵趨近床前，見到古老頭的兒子蓋著破棉被，雙目緊閉，額角冒著冷汗。

老太婆還想問些甚麼，古老頭窩她一眼說：

「要召我們的大夫來替他診治嗎？」另一個士兵向滿面于思的士兵問。

老太婆循阿黃狂吠的方向望去，暗淡的月色下，她瞥見園子那堵頹破的土牆外，有一些人影在移動。

高弘恐怕他們起疑心，連忙答道：「我是從台灣來的。」

在昏黃而閃動的光線裡，這老婦對他咧開起皺的嘴，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焦黃的牙齒，笑著說：

「家裡有多少人？」

「別嘮嘮叨叨，去燒米湯給他吃吧！」

「老大娘，你好！」這時候，其中一個滿面于思的士兵向她打招呼。他的態度很親切。

高弘覺得這對住在山野的，不知世事的老人家並沒有因自己是國民黨兵而敵視，不禁暗暗吁了一口氣。

因為，為甚麼中國人打中國人，連高弘自己也找不出道理來。

這士兵聽完，拍拍高弘的肩膊笑著說：

「是我們的家。」另外一把粗獷而低沉的聲音在床前響了起來。

「剛才那兩個共產黨兵挺和氣哩！」老太婆一邊往竈裡添柴火，一邊說。

「是個大海島。」

「不打算回台灣家鄉去嗎？」

在徐州通往蕭縣、永城的公路上，沿途黃塵飛揚，各種車輛數以千計，絡繹不絕。

「現在部隊要盡快撤退，來不及運走的軍需品要全部焚毀，不留給共產黨軍。」司機士兵繼續說。

斜坡下是二百多米深的山谷。高弘往下滾的時候，腦袋碰到石頭，登時暈了過去……

「前幾天這附近曾打過一場仗，我們奉命到來調查一下，你們的家有沒有受到破壞，要不要我們的幫助？」

一路上，高弘見到許多國民黨軍棄置或焚毀了的軍用大卡車、吉普車、坦克車及大炮。一些ｈｔｔps://m.ｈ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om橋樑也給炸毀了。

在炮火連天、硝煙四起的山頭，一起在槍林彈雨中逃生的許二牛和他失散了。

老太婆剛走開，準備生火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狗吠聲。

高弘點點頭，眼睛露出感激的神色。老頭子把一件破棉衣揉作一團，用以墊高高弘的頭部，然後用湯匙舀了熱開水餵他。

「他現在怎麼樣？」古老頭追問。

他在炮火停止後，到山上去察看，發覺漫山遍野是士兵的屍體，駭人之極。而在山谷下，亦有不少從山上墮下摔死的士兵。

「你們要喝茶嗎？」老太婆趁機趨前問，藉此岔開他們的話題。

「你不用害怕，我看共產黨兵不會再來了。」古老頭見高弘憂心嘆氣，於是安慰他。

「謝謝你們相救！」高弘感激得眼眶紅了。他從破被子裡伸出手來，緊握著古老頭的手。

「狺狺！狺狺！」老黃狗向著那連綿不絕的人影狂吠著。老太婆連忙喝止牠，伸手抓著牠的脖子，把它拖回屋內去。

「他還在發抖哩！」滿面于思的士兵轉過頭來對古老頭說。

「你已經昏迷了三天。」老頭子一邊餵他一邊說：「你的大腿中了槍，幸好沒傷及筋骨，我替你把子彈剜出來，敷了草藥。」

關上了木門，古老頭走到床前，對蜷縮在床上、剛才騙兩個士兵稱是啞巴兒子的高弘說：

「有國民黨兵來過嗎？」

高弘沒吭聲。

「年青人，記住保命要緊啊！」老太婆緊握他的手叮囑。

「他跟我們一起在台灣當兵，一起被調到大陸來戡亂的。」高弘語調沉重說：「我們在鄉下自小一起長大，情如手足。在入伍之前，他母親囑咐我們要互相照顧。可是，他現在——」

「他怎麼啦？」

「他感到乍冷乍熱，倒不知是甚麼病。」

「聽說是這樣，但我不敢肯定。」高弘苦笑著答，有點兒尷尬。

高弘精神不禁為之一振。因為，他見到從吉普車上跳下來的是三個國民黨兵。

「阿黃！站著！」老太婆喝止牠。

他們站在倉庫二百多米外，望著倉庫燒紅了半邊天，直到暮色將至，倉庫裡所有的一切都在火海中付諸一炬之後，才駕駛吉普車離開。

古老頭經過溪澗，發覺溪旁的一具屍體發出低微的呻|吟聲。他連忙上前，伸手探探這士兵的鼻息，感到他尚有呼吸，於是把他揹回家裡……

高弘走到吉普車前，向坐在車上負責駕車的士兵打招呼。他向這士兵說出自己部隊的番號和掉隊的經過。

在門外，阿黃聽見她的叫聲，轉過身來繞著她搖搖尾巴，跟著，又昂頭狂吠。

兩個士兵見古老頭表情諧趣，不禁相視而笑。

古老頭聽了點點頭。高弘望著古老頭抽著的煙斗噴出來的灰色煙霧在空中擴散和消失，一陣落寞而無依的感覺襲上心頭。

「那地方四面是ｍ•ｈetubｏoｋ.ｃoｍ•coｍ海，我被國民黨軍隊招募，當了兵，乘大輪船到大陸來的。」高弘解釋道。

「我能有甚麼打算？」高弘苦笑說。

他走了一天，黃昏的時候走到徐州市東郊，見到一輛吉普車駛到鐵路旁邊的騾馬店倉庫停下來。

「他們進去焚燒倉庫？」高弘指指倉庫門口，狐疑地問。

「我怎麼會躺到這地方來？」高弘納罕問。他說話時感到腦袋隱隱作痛。

「都跑光了！」老頭子說。

他想用手肘撐起身體爬起來，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令他「哎喲」一聲倒下去。

高弘憂心忡忡地暗忖。想到這裡，他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高弘在一次遭到共軍的伏擊中又一次掛彩。他的大腿中彈，被送到南通「八零二野戰醫院」。

他見到他們從車上提了兩大桶汽油下來。其中一個排長軍階的走到倉庫門口的崗亭前，向站在裡面負責守衛倉庫的衛兵出示一張公文。

老頭子見高弘臉露猶豫之色，登時蹙著眉心，與老太婆交換一下眼色。

「謝謝了！」滿面于思的士兵搖搖頭，笑著說：「我們是奉命來探訪附近村民的，還要趕著到別的地方去。」

他回過神來，望望老頭子，又望望站在一旁的老太婆，臉上不禁露出狐疑的神色。他不知道眼前這兩個老人家是敵是友？

「我們兩個老的和一個啞巴兒子。」古老頭嚥了一口唾涎後答道：「他躺在床上，病倒了！」

老頭子姓古。古老頭告訴高弘，前幾天山上炮火連天，有些炮彈甚至射到他們的小茅屋附近來。

「讓我們進去看看他。」另一個士兵說。說完，他推開半掩的木門，跨過門檻去。古老頭想阻攔已來不及了。

因為「八零二野戰醫院」沒有手術室，只能將腿部表皮上的手榴彈碎片拿掉。而他深入大腿骨肉的碎片，必須要動手術才能剜出來。所以，軍醫馬上把他轉送到「上海陸軍總醫院」去……

說完，他掀開披在高弘身上的破棉被，讓他瞧瞧傷處。高弘見到自己的左大腿裹著厚厚的破布，顯得異常臃腫。

「……」高弘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這雄壯嘹亮的歌聲，戳破了這山野冬夜的寂靜。

「兩位軍爺正在向我問話嘛！」老太婆不服氣地白古老頭一眼後，回身走進屋內去。

「國民黨兵和共產黨兵為甚麼要打仗？」老頭子睜大眼睛，大惑不解地問：「都是中國人嘛！」

還是，他已經中彈倒斃在土坑裡呢？

「每一個人都希望落地歸根，有機會要爭取回你出生的地方去。」

「可能凶多吉少了。」高弘的聲音哽噎起來。

「還有其他傷者嗎？」高弘問。他腦海浮起許二牛給鮮血和泥土糊了的、扭曲的臉孔。浮起自己揹著重傷的許二牛逃命時中槍摔下山坡影像……

在門口，滿面于思的士兵握著老太婆瘦稜稜的手說：

他低聲喟嘆了一下說：「如https://m.hetubook.com.com今我希望能早日回到部隊裡去。因為，當兵才是我唯一死裡逃生的路。不然，我會餓死或淪為土匪。」

「你要喝水嗎？」

「你們來幹啥？」老太婆問。

他心裡只在盤算著，該如何盡早離開這裡歸隊。因為，躲在這裡遲早給共軍發現和識破身分，會有被俘虜或槍斃的危險。

許二牛此刻在哪兒呢？會像自己這樣幸運逃脫嗎？

「這附近就只有我們一戶人家。」老太婆答道。

老太婆點點頭。

老太婆打量他們，惶惑地問：

他往周遭張望，油燈豆樣的光暈裡，見到的是一個簡陋而破落的、農家的房子。

那滿面于思的士兵知道，一下子沒法向這個長年累月居於山野的老頭子說得明白。於是轉個話題重新再問：

高弘一再回頭向古老頭夫婦揮手，三個人的心裡都泛起了依依不捨的情懷。連老黃狗阿黃也搖著尾巴，跟他走了一大段路，直到他趕牠走，牠才跑回茅屋去。

剛才兩個共產黨兵推門走進來的時候，高弘躲在被窩裡裝病，心驚得怦怦亂跳，此刻猶有餘悸。聽古老頭這麼一說，本來已沮喪的臉上愈發變得蒼白。

「今後你有甚麼打算？」

不知經過多少時候，高弘蘇醒過來，移動一下身體，頓時感到百骸俱裂般的疼痛。

「患的是甚麼病？」滿面于思的士兵關切地問。

她故意把聲音提高一點，以便屋內的古老頭及高弘聽到，早點作應變準備。

「對的。」那蹲低身的士兵一邊撫捋著阿黃的脖子，一邊抬起頭來打岔答道：「共產黨是為窮人謀幸福的黨，人民解放軍是人民的子弟兵。」

兩人說話間，見到那排長跟兩個士兵匆匆從倉庫裡跑出來。

高弘沒吭聲。他心裡擔憂地思量著自己如何才能歸隊。

這一剎那，她不禁暗暗吃了一驚：他們是來抓床上那個國民黨台灣兵的嗎？

「老大爺，我們是人民解放軍，專誠到來問候你們的。」那滿面于思的士兵堆著笑容，向古老頭點頭為禮。

兩個老人家並肩站在家門前，望著這兩個士兵離開園子。他們見到園子外有解放軍隊伍經過。刺刀在月色下閃著幽光。

「老頭子，他醒過來了！」

「情況不妙，共軍神出鬼沒，打的是游擊戰，我軍處處受制，傷亡慘重，上頭下命令全軍撤退。」司機士兵說。

「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滿面于思的士兵答道。

另外一個俯低身來，伸手撫摸向他們齜牙咧嘴，「胡胡」低嘷著的阿黃。

古老頭發覺他的眼眶裡泛起了淚光。

古老頭睜大眼睛，狐疑地打量他們，嘟噥著：

說完話，他發覺高弘身上的棉衣破爛而且染有血漬，於是順手從一大束剛由倉庫裡取出來的新棉衣中，抽出一件來扔給他更換。

不旋踵，只見倉庫裡先冒出一股黑煙，跟著火光熊熊地燃燒起來。

「那麼，你是國民黨兵，是嗎？」老頭子指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