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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嬸

作者: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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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向他鞠個躬,出去了。金水嬸還在後面說:「真多謝,你這個人真好心哦!多謝啦!」然後,她就低著頭邊解開布包邊對她的大兒子說:
客廳裡只聽見壁鐘在牆上「滴答,滴答,」響,偶爾也聽得見街上汽車的喇叭聲和汽車急馳而過的「嘩——嘩——」的聲音。屋裡有一種怪異的靜默。陽光穿過玻璃窗照進屋子裡,照在阿秀披著長髮的後肩。金水嬸又抬頭望了她一眼,臉部背著光,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她的神情。金水嬸漸漸感到一種微微的不安和焦急。她努力在腦子裡搜尋著話題,很希望能和媳婦由一種親切的談話中,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但是——
「這間是不是?是這間哦?」
「阿母,我現在已經有很好的職業,等我結了婚,我一定要接你來和我們住在一起。」他說:「你為我們這些孩子辛苦一輩子,以後,你應該好命,應該過得舒服爽快。我每個月已經賺不少錢,你不必再這麼艱苦啦,每天挑雜貨出去賣,會給人家笑,兒子這麼多——」
「真的?昨天就進港了?夭壽!你怎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每次遭到丈夫非理的拳腳踢打,總是這個兒子來安慰她,使她在痛苦中始終對將來、對這些兒子抱著無限的希望,使她在幾度想自殺,想逃離家庭的時候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那一次,也不過是去年的事,阿和當兵回來不久,他們母子在飯後談起他即將來臨的婚事。
「什麼人?我不知道。」那人指指櫃檯裡面的人說:「問他們才知道。」
這些話使她感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她想,為兒子受了一輩子的苦,沒有白費。但是,現在——
灰灰的長巷直直地向遠處延伸,兩邊的大樓陰沉沉地聳立著。巷子裡只有大雨嘩嘩地下著。汽車聲、喇叭聲、人聲,都隔著一排高樓傳過來,隱隱約約的,恍如陰陽隔世。
她左思右想,無論怎麼都想不明白。
「是啦!」
金水嬸在走廊裡來回逡巡了兩三趟,在那一排機關辦公室的門口怯怯地張望了半天,不知道應該從哪一個門進去才對。她從來沒有來銀行找過她大兒子,只是有幾次和她最小的兒子經過這裡時,他曾經告訴她:阿盛就在這裡上班。於是她就記住了,但是也記得不真切。每一個門都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她又不認得字,看不懂門口的招牌。
陽光懨懨地穿過玻璃照進屋子裡,塵埃飛揚著,有荒郊古墓的淒涼,壁鐘從牆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有一種恐怖的寂靜。
「讓我借問一下,這位先生——」
「阿盛是我的大兒子啦。」
「真多謝,真多謝!」金水嬸跟在那人後面,「你真好心,勞煩你啦!」她說。
「阿母,地上冷兮兮,你怎麼坐在這裡睡?」
金水嬸望著那許多人,不禁覺得心虛起來https://m.hetubook.com.com。她猶豫了一下,終於又鼓起勇氣,略略提高了聲音說:
金水嬸站在那個後門口,望著那條直直的狹小的長巷,心裡感到無比的惶恐和茫然。這些經過和她原先的想像太不相同了,她的思想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她心裡疑疑惑惑的,不懂為什麼兒子長大了都會變得這樣。她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倒像是在作夢。
金水嬸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發邊,坐下去,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金水嬸撿起布包走進客廳。突然,腳底一滑,身體撞著電視機,發出豁啷一聲碰撞的巨響。她一手抓著電視機的邊緣,一腳跪在地上。
「喂,借問一下——」她向櫃檯裡面的人說。
她驀地一驚,從恍恍惚惚的睡夢中醒來,抬頭一望,便看見她的四媳婦提了一籃子的菜站在前面。
「阿母,這種天氣,日頭赤炎炎你怎麼也穿得這麼多?」阿秀拉起金水嬸,開了門,說:「你趕緊去沙發上躺一下吧,我去洗米就來。」
「阿和,你吃飽了沒有?我看你怎麼只吃了一小碗。」
金水嬸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立刻鬆了一口氣,說:
「經驗?這種經驗誰買得起?現在會錢也到期利錢也到期,人家來討錢討得急的像鬼要捉去。」
接著,阿秀就雙手捧著自己的茶杯,只是默默地望著金水嬸,臉上維持著一種端莊的微笑,沒有說話,金水嬸等了一會兒,似乎也覺得找不出什麼話來和媳婦說了,遂也只好捧起面前的茶杯,「噓——噓——」地吹著,喝了兩口,看了媳婦一眼,終於說了一句「好燙!」像是故意要找個話題來和媳婦講。但是阿秀似乎並沒有聽見,仍然只是微笑著,很有禮貌地望著金水嬸。
「我要找一個人。」
「我們現在手頭也很緊,那麼多錢——」
「你到底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一定非要到這裡來找我不可?到家裡去不可以嗎?我五點多就下班了,你難道就不能在家裡等?」他說。
金水嬸回頭望了望廚房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叫著兒子:「阿和,這個月的會錢和利錢——」
「阿母,你不要哭啦,等我一長大,一定賺很多錢給你,你不要再哭啦!」
金水嬸站在一邊,迷惑惶恐地望著兒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位先生,借問一下,合作金庫是哪一間?」
他開了門,拉著她往後面的一個小門走。
一大早,八斗子的天氣仍然是又風又雨,海浪像一片灰色的鋼板掀起來又蓋下去,混濁冰冷,發出一陣轟轟的巨響。冷風像兩面鋒利的刀刃刮在臉上,直鑽進骨頭裡。但是,一到了基隆的街市,太陽卻又懨懨地露出臉來,照在港口一排排灰黯的屋頂與市街。空氣裡飛揚著灰濛濛的塵埃,使人感到一種大病後昏昏欲睡的倦怠。
一個www•hetubook.com•com乖乖的孩子,怎麼突然會變得這樣?如果不是有人常常在他耳邊咦哦教唆,怎麼會變成這樣?
金水嬸向裡面望了望,把挽在手臂上的布包向肩上挪一挪,挾著雨傘,走進去。迎面有一排半圓形的櫃檯,櫃檯上豎著幾支牌子。金水嬸只認出上面寫的數目字。櫃檯外面朝裡站著幾個人。她走近櫃檯,向裡面坐著的一排一排的人張望了半天,但是沒有看到她的大兒子。
「騙都被他騙了,罵也沒有用。」阿和說:「就算我們傻,花了錢也買了一次經驗。」
「阿盛!」她興奮地叫。
她這樣想著,腦海裡立刻閃過阿秀那個靜默的微笑的神情,心裡不禁就疑疑惑惑起來。
「喂,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王財盛?」那年輕人大聲說:「這個阿婆要找他。」
金水嬸滿心歡喜得笑瞇了眼睛,望著她的大兒子,剛才那陣緊張的心情都輕鬆起來。
他抬起頭來,看見金水嬸,神情突然愣了一下,立刻對那人說:「好,謝謝你!」
隔了半天沒有人應。她用手扭動了門把。門鎖了。
中午剛吃過飯,阿秀正在廚房收拾碗筷,客廳的電視機裡有一個身段苗條的女人在扭扭捏捏地唱著歌。金水嬸坐在沙發上,陽光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對面坐著她的第四個兒子阿和,白襯衫、紅領帶,西裝褲熨得筆挺,從頭到腳打扮得整齊白淨。金水嬸滿心歡喜地望著他。
「哦,你是王經理的老母,失禮,失禮!」他站起來,很熱切地招呼著金水嬸,「有啦,王經理在裡邊。」
「你找人要去派出所,我們很忙,沒有時間。」那人邊低頭忙著工作邊說。
「你要找王經理?」剛才那個男職員停了工作望著金水嬸。
金水嬸半跑著追在那人後面,指著那一家的門說:
「阿母,我們目前的困難你也知道,大哥二哥比較有錢,你應該去向他們拿。而且做大的人更有責任。」
「那間啦!」
「免啦,我又不愛睏,」金水嬸跟著阿秀走進屋裡,在廚房的桌上解開布包,拿出一個紙包來。「這些乾魚脯,今年夏天自己曬的。」
「王經理,老太太要找你。」那人恭敬地說。
「我很久才來一次,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帶給你們,這些乾魚脯是自己曬的,只要人工,而且也比買的好。」金水嬸把紙包打開,拿出一條小魚,放到嘴裡就嚼起來。「曬得乾酥酥的,用油炒一炒,又香又脆。」她說。
金水嬸這才看到兒子滿臉不耐煩的激怒的神色。她心裡突然一沉,雙手捧著那包乾魚脯,怔怔地愣在那裡,像做錯了什麼大事,嚇得變了臉色。
「阿母,你坐一下,我去煮飯。」
「這種事情,在家裡告訴我不是一樣嗎?在這裡,我忙得——怎麼有時間和你談這些?」
太陽已經隱藏起來了,天空低垂和-圖-書著一大片烏雲,沉甸甸地壓在一排排高樓灰黯的屋頂。人們慌匆匆地在街上行走,有的甚至急促地跑起步來。大雨似乎又要來了。
「阿母!阿母!」
「什麼人叫你來這裡找我?」
她感到很疲倦,於是就靠著門邊,坐在地上將布包擱在膝蓋頭。外面有太陽的地方飛揚著灰撲撲的塵埃,裡面有一種陰暗的清涼和寂靜。聽得見街上陣陣汽車的喇叭聲和輕微的人聲,有點怪異,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她把頭伏在布包上,不知不覺就昏昏地瞌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彷彿聽見有人在叫:
「哦!阿和的船進港了?」
「阿母,小心一點走,不要跌倒了。」
「阿母,你怎麼不|穿拖鞋?」阿秀說:「地板昨天才叫人來打過蠟,比較滑,穿襪子容易摔倒。」
「有空時常來啦,阿母,時常來走走看看啦!」
她走上一座橋,拐了一個彎,走完一條長直的街道,又拐進一個巷子裡,走入一棟公寓的三樓。她爬到樓梯口,喘著了氣,用手敲門,喊:
他似乎沒有聽見,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仍然自顧在翻著一些帳簿。
「你是他的什麼人?」
那人走到一間房門輕輕敲了一下,就進去了。金水嬸立刻也跟著走進去。她一眼就看到她的大兒子正坐在一張很大的桌子前面,低著頭在寫字。
「你趕快回去,等我五點下班回到家裡再講。」他說。
她想前想後,想來想去,越想心裡越傷心。不論怎麼樣,她都不相信她的兒子會對她這樣。尤其是這個阿和,小時候是一個那麼乖巧聽話的孩子。
金水嬸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很想不要他們那兩百塊,但是,回頭一想,又覺得或許再到別個兒子那裡,還可以湊出一個數目來。
「啊,阿秀,你回來了?」
金水嬸怯怯地望了他半天,不知怎麼辦才好。這時,她發現站在櫃檯外邊的一個年輕人正在望著他,便又鼓起勇氣向他問道:
人們望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又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大約隔了一盞茶的工夫,阿秀跟阿和雙雙走進客廳。阿和仍然低著頭坐在金水嬸的對面,阿秀先替金水嬸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在她的旁邊坐下去,顯得無比關切地望著她。
她沒有回頭看他們,只是在嘴裡應著:「好啦!好啦!」眼淚卻忍不住潸潸地流了一臉。
「阿母,你要小心一點,電視機上的花瓶是日本帶回來的,不要打碎了!」阿秀從廚房伸出頭來大聲說。
「讓我借問一下啦——」
「那些會錢和利錢,人家每天來討得鬼要捉去一樣,不然,我也不會來銀行找你。」她幽幽地說,自己覺得像是在作夢。
她木木地走進昏昏欲睡的陽光裡,走進空氣裡飛揚著灰撲撲的塵埃的基隆的市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陣乞討的聲音:「噯喲好心的阿叔阿嬸啊——,可憐我和_圖_書是無依無靠的人哦——!可憐我——哦!」像一首歌,唱著生命的荒涼。
「到底是什麼人叫你來這裡找我的啦?我在這裡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你拿這些乾魚脯來這裡給我做什麼?你不會拿到家裡去?」
「阿盛,你們這裡的人真好心——」
「昨天就進來了。」
金水嬸突然覺得心虛起來。
「都是那個夭壽的什麼牧師,才會把我們騙得這般苦慘。那五六萬塊,他吃了怎麼也不怕脹死?不怕給雷公殛死?——」
「我去幫你煮!」金水嬸霍地站起來,興致沖沖地說。膝蓋一不小心碰著茶几,豁啷一聲,杯子倒了,流了一桌一地的水。
「阿秀!阿秀!」
金水嬸把能夠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外面罩著一件幾年前從舊貨堆裡撿出來的灰黑的破舊大衣,衣領和袖子都毛茸茸的。身體臃腫得像一團黑色的發脹的棉球,只剩下青黃細小的臉龐露在外面,像一顆放得過久的乾癟的桔子,佈滿皺紋。她以平時挑雜貨擔時那種慣常的細碎的腳步和半跑的姿勢走在大街上。左手挽著一個灰色的布包,右手握著一把黑雨傘。陽光照著她微微佝僂的身體,走著走著,使她漸感燠熱起來。她用挽在手臂上的布包擦擦臉,解開大衣的扣子,不經意地瞥了一下大衣底下敞露出來的長短參差的衣襟,猶豫了一下,又把大衣重新扣好。她略略把腳步放慢,過不久,又不自覺地繼續以那種慣常的細碎的腳步和半跑的姿勢走起來。汽車「嘩!嘩」地從前前後後飛馳過去。
「借問一下,有一個叫王財盛是不是在這裡辦公?」
「噯喲,真夭壽,地上怎麼這樣滑?」她說。
她沿著運河的河堤一步步蹣跚地走,心裡這樣一想,就決心不去大兒子家裡了。她過了橋。繞過基隆郵局。她要到銀行去找她大兒子。
「這包乾魚脯是我今年夏天曬的——」
她把頭伸向櫃檯裡邊,對距離最近的一個人說:
「這幾天晚上都睡不著,坐在這裡卻睡得這樣死。」金水嬸說著努力在地上一撐,想站起來,因為衣服穿得太臃腫,終於又坐了下去。
這個女人,平時看她沉靜靜的,但是,講起話來卻又像是很厲害的樣子,如果她在阿和耳邊咦哦示唆,少年人耳根軟綿綿的,怎麼經得起女人教唆?
隔了片刻,阿秀走進客廳,端了一杯開水放在金水嬸面前。
阿秀很流利地說了這許多話,金水嬸聽在心裡,一下子也覺得蠻有道理。但是單單兩百塊要做什麼用?金水嬸看看自己的兒子。只見他仍然低著頭,一副無限愧疚的樣子。後來,終於也這樣說:
「由這個後門走出去,直直走完這條巷子就是大街。」他說:「以後有事情,到家裡告訴阿貞或者等我回來再講都可以,絕對不要再來這裡,我忙得——哪裡有時間來陪你?你自己好好走,我要回hetubook.com•com去辦公了。」
「大概出去買菜了!」她自言自語,把大衣脫下來,看看自己衣服下襬那些長短不齊的衣襟,遂大把大把往褲頭塞進去,塞了半天,仍然有一大團堆在腰間。於是又懊惱地通通把它拉出來。
「好啦,既然你們都這樣說,我也——」
「什麼事?」那人仍然埋著頭。
「難怪,前兩回來都不覺得滑,這次差一點就摔死了!」金水嬸說。
阿和說著,突然站起來,走出客廳。
她不禁在心裡怨恨起自己的笨拙來。
這樣靜默了好久好久,阿秀才終於很客氣地開口說:「阿母,中午請你就在這裡吃飯吧!」
「阿母,你怎麼每次來都要這樣麻煩?帶這帶那的,這種乾魚脯這裡的菜場也很多,何須這樣帶來帶去做什麼?要吃我們自己會去買。」
「噢!中午——,好啦!」
他草草把布包裹起來,抓起雨傘,塞進她懷裡。
他把櫃檯上的一塊木板拉開,現出一個門來。
金水嬸立刻覺得全身輕鬆起來,望著媳婦,整個臉都笑開了。
「有啊,怎麼會不吃飽。」阿和眼睛專注地望著電視機說。
「阿母,你去沙發上坐一下,」阿秀說:「拖鞋放在客廳門口。」
「是啦!」
「你要來也要穿得體面一點,穿得這樣黑墨墨破落落的,給人家看到叫我要把面皮放到哪裡去?」他似乎極力在壓抑著他激怒的心情,以低啞而急促的言語責備她。
「阿母,」阿秀開口說:「講起來都要怪那個夭壽人,心腸那麼惡毒,連阿和向朋友借的七八萬塊也統統被他騙去了。這幾天,人家天天來討錢也是討得——唉!一次七八萬,我們怎麼還得起?但是,」她看看坐在一邊沉默著的丈夫,又望著金水嬸:「你是我們的父母,你的事我們也不能不管。」她將一把十元鈔票放在桌子上,說:「這是兩百塊,再多我們實在也沒辦法了,你先拿回去湊湊數,先給了明後天的會錢或利錢,以後大家再來設法。你的兒子那麼多,大哥二哥都買了房子,你才應該去向他們拿。總不能大的二的都不管,卻要由我們小的一個人來負責。」
金水嬸突然覺得心酸起來,話沒說完,眼淚已經掉下來。她挽著布包,用雨傘當枴杖,蹣跚地走下樓梯。兒子和媳婦都在後面慇勤地叫:
金水嬸望著兒子的背影,不禁心酸起來,眼淚忍不住也流了下來。
「你由這裡進來,我帶你去。」他說。
「中午阿和也會回來吃飯。」
金水嬸眼睛望著兒子,只見他用手把茶几上的杯子向左轉過來又向右轉過去,沉默地,一直沒有接腔。金水嬸突然覺得很灰心,剛才的欣慰和歡喜都漸漸往下沉了,沉到一個深黑冰冷的潭底。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兒子說:
他突然站起來,走過去把電視關掉,客廳裡立刻靜默了下去。他回到原來的座位,神情肅穆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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