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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子姑娘

作者: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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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四十

會場上都為這幕驚心動魄的場面嚇倒了,沒有一個人拍手,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江參謀長,」校長又大聲的說:「你們看到了吧!他們是學生,是你們的子弟,是國家的好青年啊!」
「不成!你怕死,你心好,你走你的!」胡三分明向江大隊長翻臉了,他拍一下長滿黑毛的胸脯,「我幹,不要你的人!」
「櫻子!」犬養隊長大喝一聲,拔出明晃晃的戰刀:「你幹什麼?」
大家以為鈴木要反抗了,遊擊隊也立刻緊張起來,千百支槍口,都對著鈴木。
「就在這裡好了!」江志軍向胡三擺擺手:「現在我們為張主任、吳司令默禱一分鐘。」
可是,雙方都是舉槍不發,好像在等待什麼。
「我們要真正的兇手!」
「不!我也不願意你死,」櫻子向下面喊道:「校長!我下去抵命,你跟他們說,他們可以將我一刀殺死,但不准侮辱我!」
「我們給楊主任、吳司令報仇……」
「俺將這老王八一家老小都殺了,摘下他的『瓢兒』給大哥們出口氣。要是你們還有什麼吩咐,托個夢給兄弟,兄弟一定照辦,兩位大哥在天上成神成仙,還要多多的保佑咱們抗戰勝利,現在俺胡三給你們磕頭了!」
「二——!」胡大隊長又是一聲狂喊。
「不!再等一下,」汪東原慌慌張張的阻止著犬養:「我判斷他們的內部有矛盾,聽!」
「吳漢聲!」汪東原立刻也從發報機旁跳過來,一手拉著鈴木的刀柄,轉過頭來溫和的對吳漢聲說:「我們不是犧牲的時候,你也不能死。你這是個人英雄主義,要不得!你要大家都跟你犧牲麼?你不能這樣殘忍!」
「我數一、二、三,」胡三又接著喊:「如果你們不照辦,他媽的,告訴你們!我們連一顆子彈都不費,鐘樓下面早被我們挖空,裝滿了火藥,只要一點火,乖兒子,老子可要吃熟的啦!」
「那麼,我們只有一拼了。」鈴木向犬養看一眼:「隊長……」
在這險惡萬狀的情勢下,不容我再想下去了。回頭看看鈴木和犬養,還在低聲密語,犬養沉默的考慮一下,搖搖頭,似乎下了決心,面部的表情反而鎮定下來。我們以為他要下什麼命令了,想不到他卻向櫻子招招手:「櫻子!過來。」
「鈴木中尉!」吳漢聲焦急的看著鈴木:「你答應我麼?」
「你說謊!」江志軍機警的向鐘樓看看:「我們早已知道日軍在這裡建一個大碉堡,學生不會住在這裡的。」
「……」
胡三迷惘的看著江志軍:「咦!老江!這是什麼洋規矩?」
「你們要我死,我自己動手好了!」鈴木倔強而從容的說:「大日本皇軍可以死,但不願受辱。」
大家緊張的注視著胡三的大刀和鈴木的表情。
「像女孩子的聲音!」
江志軍和胡三從屋頂上滑下來,走到鈴木面前,向他的領章看一看;然後江志軍高聲的說:「同胞們!同學們!遊擊隊的弟兄們!現在我們就要將這個日本鬼子正法,給張主任、吳司令報仇。我要在此向大家報告一下,張國威是我們這個遊擊區的政治部主任,也是我們遊擊隊的靈魂。我們以往各役對敵人的襲擊,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一年前,我們決定要消滅犬養對遊擊區的掃蕩,張主任親自來城裡偵察敵人的兵力、行動,安置我們的地下工作人員,決定襲擊敵人的計劃;他化裝成一個教師,改名楊尚恕,就在這個學校裡,整整潛伏了一年多。
「我能,我能!」櫻子跳著腳哭起來。
吳漢聲微微冷笑:「少來這套吧!鈴木,你臨死還要殺人麼?」
櫻子流著眼淚向犬養說:「爸!我不忍叫大家同歸於盡,不如我一個人死。」
這些計劃都可能是楊老師生前設計的,怪不得他過去拿出一筆錢,幫助王老頭子開設這間小酒店和圖書
吳漢聲觸電似的顫慄起來,看看櫻子,又看看汪東原。躊躇一下,然後堅定的向鈴木說:「好!我答應你。但我有一個條件,我叫他們撤退後,請你一刀將我殺死!」
犬養向鈴木看一眼,摸摸戰刀,低下頭來;鈴木沉著臉,疾快的走到犬養面前,敬個禮,輕輕的與他說些什麼。
胡三搓一搓手,拍一拍自己的光頭,顯然是感到矛盾不安,他大聲喊起來:「這不怪我,誰叫他們不投降!好,再給你三分鐘面子,叫他們想一想,是繳槍好,還是吃炸藥好?」
樓下又是一條聲的呼喊:
果然,下面江志軍和胡三又在大聲的爭吵起來,我們聽到江志軍厲聲的說:「胡老三!你瘋了,這算哪門子的打法,我們不是拿自己拳頭打自己眼?」
江志軍向遊擊隊員喊叫一聲:「弟兄們原地待命!」
「好!」江志軍點點頭,向鈴木說:「為了軍人的榮譽,我們答應你的請求。」
「對呀!張主任說過妥協就是漢奸!」胡三索性狂喊起來:「我們都發過誓,燒過香,喝過血酒,一定要給吳司令、張主任報仇,裝孫子的是婊子養的!」
一聲呼嘯,民眾和遊擊隊在幾分鐘內,看不見一個人影,我們回頭看看犬養,他已經暈倒在地下,櫻子跪在他面前,輕輕的給他撫摸|胸口。
「來不及了!」犬養搖搖頭,向鈴木說:「教狙擊手瞄準好那兩個土匪頭子……」
「不管怎樣,這個仇是非報不可的。他們就是逼死吳漢聲都不行!」胡三忽然拍一下光頭,向校長大叫道:「好!聽你的!老傢伙!讓這些鬼子多活幾天,不過,咱們非要那個毒死張主任,害死吳司令的兇手出來,現場活祭!」
胡三獰笑著,活像一個屠房的屠夫,他向刀鋒上吐一口唾沫,又在鞋底上擦一擦,凶神般的向鈴木走來。
鈴木剛要開口講話,忽然,牆上又響起胡三粗豪的喊聲:「喂!翻譯官孫子!你告訴鬼子們,誰要是動吳漢聲一根頭髮,我就到日本挖你們的祖墳。你們別想他媽的糊塗心事,老實告訴你們,老子不吃這一套,現在就是逼著吳漢聲說情也沒用;要緊的是你們自己要死要活,快點講,時間快到了,老子等得不耐煩啦!」
犬養咬一咬牙齒:「這樣吧!你與你的同學都下樓去,讓我們跟他們拼。」
「現在請你們二位下來看人。」校長向胡三和江志軍招手。
「吳漢聲!吳漢聲!」校長又在樓下大喊:「你出來啊,我有話跟你講!」
「你……」犬養的手在顫抖。
胡三吃完了人心,舔一舔嘴上的鮮血,將吃剩下的一塊血淋淋的東西,向牆上擲過去:「朱八嫂!給你!你也吃一口嘛!」
「你分明是要謀殺張主任的學生,吳司令的弟弟。」
「真他媽的摸到了尼姑屁股啦!」胡三真急得雙腳亂跳:「現在正是給你哥哥報仇的機會,偏偏將你夾在中間,礙手礙腳的,這些鬼子倒學會我這一手,綁起肉票來!」
「怎麼?」
校長向屋頂上喊道:「胡大隊長,這就是緝捕張主任槍斃吳司令的鈴木中尉,他接受了你們的條件,任由你們處置;但是他也要你們給他一個保證,保證在他死後,你們全軍撤退,不殺害一個人,不放火燒學校。」
「胡老三!」朱八嫂大聲的向胡三說:「不要殺這女孩子,我們要真正的兇手。」
「我們的根據地遭受了敵人殘酷的摧毀,吳司令就在那場戰役受傷被俘,遭到敵人的殺害,也連累到張主任,敵人從文件和照片中發現了他。張主任知道事已敗露,不免一死,於是壯烈的服毒自殺,臨死前還將他的重要情報由通訊鴿帶給我們。
汪東原還沒有開口,鈴木中尉就向我們招招手,做個姿勢,教我們一個個將頭伸出去。
「我管不了這許多,打仗總m.hetubook.com.com有人倒楣,子彈可沒有長眼睛,分不出好人壞人!少說廢話,非幹他媽的不可!」
只有在銀幕上看到過類似這樣驚人的場面,現在,我們卻實地的經驗到。
火炬的亮光,照耀得如同白晝,群眾像潮水似的,一層一層的將整個學校包圍了;遊擊隊弟兄,蹲伏在校牆上、樹上、教室的屋頂上;這些地方也都架上了機關鎗,對準鐘樓每一個窗口,只要一開火,這座鐘樓立刻就變成灰燼。
胡三停住步,拔出了手槍。
吳漢聲驚惶的看她一眼,立刻轉過身去,顫抖的說:「櫻子!你說過,我們總算死在一起了。」
「仇是報了!」胡三向江志軍說:「咱們還要到墓地上去祭告一番嗎?」
四圍的屋頂上響起了一片掌聲。
「你這是給他們報仇嗎?我看吳司令、張主任地下有知,也會恨你的!」
江志軍一面注視我們的鐘樓,一面向下面的校長打個招呼:「請指教,鮑校長!你有什麼話說?」
突然,他睜開眼,臉上浮起了笑容,就在這一瞬間,他右手的刀插|進了腹部,手臂疾快的,向上、向左、向右……
「請你向他們說,我替我父親抵命。」
幾個遊擊隊員用電筒照射吳漢聲的面孔。
「你!」朱八嫂搖搖頭:「冤有頭,債有主,你可頂不了這個黑鍋!」
「隊長!」鈴木輕輕的說:「我們動手吧……」
鈴木驚惶的向犬養耳邊輕輕說話,臉上露出焦急的表情。
對面屋項上的兩角,忽然現出兩個人,一個又高又大,身材魁梧,全副武裝,頭上戴著鋼盔,兩手擎著一挺衝鋒鎗。另一個又矮又壯,上身赤膊,光頭,滿嘴鬍鬚,腰裡插上兩支快慢機,一手握著手榴彈,一手提著圓圓的布袋,背後還插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刀柄上飄動一條長長的紅綢穗子。
胡三伏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又將人頭裝進布袋,轉回頭向校長說:「丁新齋活了不值錢,死了倒值幾文,校長!請你告訴丁六,教他快點籌五萬大洋,十萬發子彈,贖人頭,聽見嗎?」
「好!快說!」胡三惡狠狠的說:「別耽誤時間,天亮了鬼子援軍就會來的。你再要囉嗦,耽誤了大事,就是漢奸,我可要先斃了你!」
吳漢聲向樓下伸著頭:「校長!你要講的我都知道,但楊老師的話,我更記得。」
「不!」櫻子擦一擦眼淚,忽然怒目的指著他:「吳漢聲,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你為了恨一個人,愛一個人,恨不到,愛不了,就希望全體跟你毀滅。」
「不能啊!不能啊!」校長號喪似的喊起來。
靜靜的,靜靜的,幾千人的場合,彷彿是死寂的深谷。忽然,天空中響起嗡嗡的聲音。
犬養也向防守的日軍揮一揮手,示意他們將槍枝取下來。
鈴木走到校長面前,和校長低聲的談話。
「聽!這是什麼聲音?」江志軍厲聲喊起來:「敵人的飛機來了,援軍也快到了,現在大家立刻撤退,化整為零,分散到青紗帳裡,今天夜裡,在根據地集合。」
「我們寧可戰死,」犬養眼睛裡冒出凶光:「也不能讓你落在土匪手裡。」
「你能。」鈴木瘋狂的抽出戰刀,他將刀尖直抵著吳漢聲的胸口:「你說:叫他們撤退,不然我就殺死你!」
「叫她下來。」
「殺死他,槍斃他,挖他心肝,槍斃他……」
但,鐘樓上的日軍並沒有因此畏怯,樓頂架著幾架重機槍,窗口上排滿了密密麻麻的槍口,以及大大小小的手榴彈,只要犬養一聲命令,就有無數的生命,毀滅在火海裡。
「爸!我去!」櫻子突然掙開了犬養的手,瘋狂似的跳到窗口,向樓下大叫:「不要喊三啊!我下去,我是殺害你們主任的兇手,我抵命……」
櫻子已經嚇呆了,現在,她接觸到汪東原的眼光和圖書,恍如大夢初醒。她一把抓住吳漢聲的手臂,哇的一聲哭出來:「漢聲!我求求你……」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形勢中,忽然,一個銀髮飄飄、雙手高舉的老人出現在運動場的中間。
「胡三哥!」吳漢聲滿不在乎的說:「你愛怎樣做就怎樣做,不要為了我。」
「今晚,我們本來可以將這幾十個殘餘的日軍消滅,但是,日軍劫持了我們的學生,拼著同歸於盡,也可以說對我們的要挾;我們知道這幾十個有為的青年,比幾十個鬼子的生命寶貴多了,所以我們投鼠忌器,不得不放棄既得的戰果。
「君子一言!」胡大隊長拍一拍胸脯:「俺胡三雖然是老粗,做事從不含糊!」
江志軍沒奈何的說:「好!聽你的,打就打吧。」
「那你太不認識我了!」吳漢聲兩手插在腰間,眼睛看著樓頂:「在國家面前,個人的感情是渺小的。櫻子,原諒我!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到那個『幸福島』上了。」
汪東原為難的看著犬養和鈴木,當然,鈴木和犬養都會說中國話,自然聽懂了胡三的條件,用不著再經他翻譯。
「不要臉哪!老子怕死,叫小姑娘出來抵命!」
犬養像一尊冰冷的殭屍,一動也不動。
「這次我們攻城的路線和計劃,破壞火藥庫、汽油庫、襲擊犬養公館,以及現在鐘樓下埋藏火藥的工作,都是他在這學校裡一年的成績;使我們今天裡應外合,順利的得到勝利。但是,張主任和吳司令並沒有看到這一次的勝利,就壯烈犧牲了。
大家看到王老頭子,都不禁驚奇起來,做夢也想不到他竟是遊擊隊的同夥。小酒店原來是遊擊隊的聯絡站,昨天晚上來的那幾個陌生人,一定是埋放炸藥的遊擊隊隊員。
「但現在有活命的機會!」櫻子抽抽噎噎的說:「你真狠心,我以為……」
「不!」江志軍和藹的說:「咱門要記住張主任的話,我們並不在乎打硬仗,主要是纏住敵人,拖垮敵人。」
「胡同志!」江志軍冷靜的說:「我們要考慮校長的意見!」
「吳漢聲!」校長向鐘樓上大叫:「出來!給胡大隊長看看。」
「這個還要說,報仇,給張主任、吳司令報仇。」
「真的!真的!」校長著急的向鐘樓喊起來:「汪老師!你叫學生們伸出頭來給他們看看。」
「幹吧!胡三哥,兄弟死而無怨……」
「可是有學生在裡面,我們要顧慮他們。」
「漢聲,」楊山乞憐的看著他:「你……你不能……」
「不!」鈴木跳起來,一手搶過犬養的戰刀,「隊長,你不能,你不能這樣死去,你應該知道你的重要性,這個戰區需要你,只有你瞭解這個地方的敵情;你一個人死了不要緊,我們皇軍將會失敗得更慘。櫻子姑娘說得對,死一人而保全大家;我覺得活一人而保全危局更有意義。是的,支那軍要害死他們張主任的兇手,兇手是我,槍斃吳人傑的也是我,我,我應該去!」
一陣怒吼聲過去,運動場上又恢復了寧靜。江志軍向他的部下看看:「誰下來,執行這個任務?」
「江參謀長!胡大隊長!請你們等一等,我有一句話向你們說明!」校長厲聲的喊起來。
想不到吳漢聲向鈴木提出這樣的條件,剛才凶若厲鬼的鈴木,現在卻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鈴木轉過身來,舉起戰刀,向鐘樓上的犬養隊長行了一個舉刀禮,然後解開衣服,坐在地上,從腰裡取出一把尖刀,閉著眼,喃喃的禱告。
「援軍在路上遭遇到情況,要我們死守待援。」
汪東原嘆口氣:「算了,碰到胡三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東西,殺了吳漢聲也沒有用。」
「吳漢聲!吳漢聲!」校長又在樓下喊起來。
鐘樓下面哄然一片。
「將他一點點割死!」
鈴木向汪東原看一眼。
我們瞪著眼,看著鈴木拿著https://m.hetubook.com.com犬養的戰刀,一步步走下樓,同學們都似乎被鈴木這樣勇敢的精神感動了,反而對他同情起來。
江志軍猶豫起來,他轉過臉向胡三看看。
朱八嫂接過來,看一眼,立刻揣在懷裡,她向胡三說:「多謝你,三哥,我要留下來祭一祭我那苦命的女兒。」
「你……」犬養的眼淚,忽然泉湧似的流出來。
鈴木突然跪下,向東方磕一個頭,口中喃喃,聲音很輕,很小,但從表情上看,大概是向天皇祈禱,然後,他站起來,又向犬養敬禮。
「老江!難道咱們就白白的空打一場?」
天亮了,像平時一樣,鐘樓上仍然響起清脆的鐘聲。
胡三哈哈狂笑起來,疾快的跳過去,一手伸到剖開的腹部,掏出一團血淋淋的東西,塞在嘴裡,大咬大嚼,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吳漢聲還沒有說完,校長在下面直著嗓子叫起來:「吳漢聲,你怎樣不為你的同學們著想?胡大隊長,你這是給吳司令報仇嗎?」
犬養喃喃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兩隻手緊緊的抱著櫻子,吻一吻她的頭髮。
「喂!酒店的夥計們注意!」胡三向牆外喊一聲:「聽我數完了一、三、三,你們就拉火線,炒他媽的一大盤鬼子蛋,給三爺下酒。」
「剛才,胡大隊長向他們提出條件,他們答應了!各位看看,害死張主任、吳司令的兇手鈴木,就在這裡!
汪東原嚥下一口唾沫,轉回頭來看看櫻子。
「好!現在請雙方放下武器。」
「殺了她,算是給朱八嫂的女兒報仇。」
「少說廢話!」胡三憤怒的叫喊著:「你叫他們投降吧!省得我們動手。告訴他們,他們的屁股正好坐在炸藥上。」
「就是這麼一個條件!」胡三向鐘樓大叫起來:「喂!那個雜種翻譯官快點說給鬼子們聽,胡三爺就是這麼說一不二的人物,要你們交出凶手來,一命抵兩命,這買賣不錯哪!」
「你們是自願的,」櫻子也向犬養大聲的喊叫:「但這許多同學不願意死!」
「是個小鬼子!」
「天皇……萬……萬歲!來吧!」鈴木用口語大叫一聲,身體僵直的向後倒下。
吳漢聲悄悄的告訴我們,穿軍服的是遊擊隊參謀長江志軍,光頭背大刀的是胡三,這兩個人都是他哥哥的部下。尤其是胡三,更是家喻戶曉,從前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現在改邪歸正,一變而為勇敢善戰的抗日英雄。
「這個……」校長向鐘樓上看看,吶吶的說不出話。
「我自己來!」胡三應聲拔下背後的大刀。
「可惜在他的計劃將要完成的時候,」江志軍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
一分鐘在莊嚴靜肅的氣氛中過去了,大家抬起頭來,看見胡三仍然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大家都注視這個殺人魔王,又要出什麼新花樣,只見他突然向天空放聲大哭起來:「張大哥!吳二哥!你們的靈魂兒聽著,俺胡三多承兩位大哥看得起,提拔俺當個大隊長,今晚帶著弟兄們給你們報仇,可惜碰著這個烏龜校長扯住了腿,教俺下不了手;現在講好了盤口,俺把害死你們的鬼子要來活祭,還有大漢奸丁新齋的腦袋也在這裡……」胡三停住口,伸手到腰間布袋裡掏出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他將人頭舉起來,向空中搖幾搖,又接著哭訴:
「爸!你要不聽我的話!」櫻子忽然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胸口:「我先死在你面前!」
「也好。」犬養忽然舉起戰刀,冷靜的嘆口氣:「鈴木!我現在剖腹自殺,你們將我的屍體推下樓給他們看看。」
屋頂上,圍牆上,響起了一片掌聲,歡呼著,千千萬萬個火炬在揮動:
鈴木緊閉著嘴,挺胸凝立,一點也不驚懼,等到胡三快要走到他的面前,他忽然舉起戰刀,操著純熟的中國話,厲聲的說:「慢點,支那軍隊長!」
他們怎樣混進學校來將炸藥埋和_圖_書放在鐘樓下面?我驀地想起了曾經窩藏櫻子的那個地道,原來他們早已處心積慮的準備好了。
「請你們等一下!」校長轉回頭向胡三說:「胡大隊長,我要問你一句話,死也要死個明白!」
「對!好兄弟,有種!」胡三豎起大拇指,喝一聲彩:「好!憑你這一句話,我胡三要幹一件混蛋事了。」
「我很抱歉!」吳漢聲冷冷的說:「同學們!死怕什麼!我哥哥、楊老師,都比我們強一萬倍,他們都不怕死,何況我們對國家是微不足道的學生;楊老師死了,我們站起來,我們死了,還有千千萬萬人站起來,現在我覺得我們死得有價值,我不能答應你們!」
「不要她!」牆頭上忽然現出一個披頭散髮面目醜惡的女人,雙手持槍,張著沙啞的喉嚨喊起來:「老娘認識她,她是犬養的女兒,櫻子姑娘!」
「江參謀長!」校長向屋頂上仰望著,拉長著嗓子,嘶啞的喊起來:「不能打呀!鐘樓上有我們學校幾十個寄宿的學生。一動手,他們就要死在你們手裡!」
「胡老三!」江志軍也著急起來:「這不是鬧意氣,你應該記得,臨來時我們就商量好的,同進同退,難道你忘了張主任和吳司令生前對我們的訓導?」
「放屁!」胡三睜著眼睛,用手槍指一指校長:「老混蛋,我看你這老傢伙活夠了!你當他媽的漢奸校長,天天給鬼子舔屁股,現在還有臉說我不是,等一會兒,我一把火將你這個鬼學校燒成平地,他媽的,你就不囉嗦了。」
「是!」王老頭子忽然出現在牆上,作揖打恭的說:「早準備好了,就聽你老吩咐啦!」
「現在!」江志軍更高聲的喊起來:「我們要將這個兇手的心肝挖出,來活祭張主任、吳司令。」
「胡大隊長!」校長緊接著說:「你們打仗是為了國家民族,不能將這無辜的學生也當作敵人。」
「是的!殺我哥哥的仇人也在這裡。」
櫻子跑到犬養面前,輕輕的喊一聲:「爸!」轉回頭,又向吳漢聲和汪東原看一眼。
「完了!」同學們失望的看著他,發出絕望的聲音。
「是……」校長連聲答應,嚇得軟癱的坐在地上。
犬養冷靜的向汪東原看一眼:「總部的回電怎麼說?」
「考慮啥?」胡三憤怒的回答:「老江,難道到了嘴的肥肉,還要吐出來不成?」
「胡三哥!」吳漢聲拍一拍胸脯說:「我說過,你要打就打,不要顧及我;如果我怕死,就不配做你們吳司令的弟弟!」
看樣子江參謀長就要屈服了,大家的呼吸都跟著沉重起來,也許在一秒鐘內,我們就要被炸成肉醬,或者死在亂槍之下。
「我來啦!我給女兒報仇來啦。小妮子!你這是幹嗎呀?」
「你為什麼攻城?」校長冷靜得像上課時問學生的課題。
「鬼子們投降!」群眾一條聲的喊著。
同學們起先聽到遊擊隊在鐘樓地下埋上炸藥,已經嚇得哭起來,現在聽到校長的喊聲,真是得到一線生機,大家拚命的亂叫:「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吳漢聲驕傲的向汪東原笑一笑,指著汪東原的鼻子:「你沒有資格跟我說話,你更沒臉批評我,你是狗熊主義!是的,我太殘忍,但比你卑鄙無恥的漢奸還強一千倍、一萬倍!」
「啊!」櫻子也高聲回答:「朱八嫂,你也來了!」
「不行。」胡三厲聲大叫:「他媽的,我們的弟兄傷亡多啦!死幾個學生算個屁,他們再不投降,老子可要動手了!」
胡三目不轉睛的向吳漢聲注視一會兒,頹喪的攤開雙手:「唉!老三!你真在這裡?」
「一——!」胡大隊長粗大的喉嚨,震動著每個人的心弦,大家一個個都嚇得軟癱了,瞪著眼看著犬養。
大家聽見校長的喊聲,一齊將吳漢聲擁到窗口,吳漢聲向樓下招招手,大聲喊起來:「胡三哥?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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