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一個勞碌的人，一次病，一次傷似乎都是最好的休息。……」
「酒醉了！我過去扶他。我第一次發覺這是一可愛的生命，但是也許就要永別，我吻他！我在愛他麼？」
「奇怪，竟是海倫！」
我的註釋：「生意」自然是指她的工作。
「偉大的時代下個人靈魂都是渺小的。」
「……在園中想折一朵花給徐。但是他竟已留下一封信走了。原因當不只是信內的話，我想跟隨他去是件使梅瀛子驚奇的事，我可以這樣做。」
「我們早已互相認識，但今天才有正式介紹，我是應當多麼小心去同她做朋友呢？」
「那麼我應當用什麼去懺悔呢？」
「朋友敵人間之間隔就像在分子與分母之間。」
「而徐將做一個自鳴得意的傻子了。」
「我正在暗笑她把徐當作我的情人，而她又開始要把徐吸引去了。」
「我叫W來看我，談得很久。」
我的註釋：W該是她工作上的夥伴。
「……」
「那麼，朋友，果然是你同我開玩笑，偷去了我的『錢』！」
「……」
「徐倒是有一顆高貴的心！」
「徐是一個中國人，是有修養的人，對我也有高尚的情感，而事實上也是太可憐，所以我決心去提醒他。但是他竟以為我在妒嫉，這是很可笑的，可是他的拒絕反引起我的好勝心。」
「為色？為利？為兩者，這是男子。……」
「唯希望他早點伸著兩隻活潑的手臂回家！——」
「她是勝利了，一切如所料，從物質的誘惑於是賣身賣靈魂。」
「同梅瀛子接近是我份內的事，但環境是她的優勢，我必須有更大的小心。」
我的註釋：「洋火」當是手槍，是指她在被裡偷偷地從褥下掏出手槍對梅瀛子而說。以下「姊妹」自然是指同盟國的朋友。「伸著兩隻活潑的手臂」，自然是指我不會殘疾而出院。
我的註釋：Ｘ想是那時被刺的一個偽官。
「我須在慌亂中過平靜的生活，又須在平hｔｔｐs://ｍ.hｅｔｕbｏok.ｃｏｍ•ｃoｍ靜之中過慌亂的生活。」
「……」
「……」
「……」
「……」
「徐也許並非是對梅瀛子的美麗傾倒，而只覺得她同日本人交際是可惜而可憐的事，同我可憐他所把他拉回來一樣。」
「我的救助是出於一時的義憤。正義還是我所最愛的東西。」
「我已經痊癒了。」
「看看這種傻子，對我賣弄愛情倒是有趣的事。」
「我決定用一夜的工夫獻給她，希望她的心是聰敏的高尚的。」
「我與梅瀛子不應這樣親密與接近，我要搬家。」
「我不過是『舞|女』，而她是一個『交際小姐』。這世界是她的。」
「我為抵制史蒂芬對我的野心，我故意偽作對徐接近；果然立刻有效，史蒂芬似乎把我讓給徐了。」
「越是聰敏的男子，在這種地方越是傻。」
「我願意活躍的生，否則就是平靜的死。」
「如果梅瀛子是知道的，這就是她已經收伏了這隻手。」
「——我開始忙，我沒有餘力再注意徐，好久不見他了。——」
「有人有愛，有人沒有愛。徐是有愛的人，他愛哲學，愛生活，我看得起他在此。」
「在生命上我要在不安中鎮靜，在生活上我要在鎮靜中不安。」
「徐對我倒並不是輕薄浪漫，我看到他上好的感情，不過有時不免自作聰敏。」
「沒有第二個人，曼斐兒太太在我身旁，我問她我錢包的蹤跡。」
「賭大贏，酒大醉，一瞬間我倒覺得有功成早退之樂，但是……」
「搶這個男子做掩護……」
「似乎徐慢慢要入她的勾谷而聽她指使了。」
「他竟叫我走，有這樣偉大的性格，為什麼會……？那麼是他做了『娼妓』自己還不知道，他保證他自己，我相信他，他不會撒謊的。」
「……」
「奇怪，這房客會是徐。是他為朋友定的麼？昨天他說要回鄉去，那麼目的是在潛隱於工作了m.hetubook.com.com。」
「近來的遊樂比前雖少，但徐仍是很勉強似的，他愛工作超過於遊樂，是很可敬佩的事。」
「……」
「離開我們，回到自己的工作上去。這是對的，我應當鼓勵他。一個男子居然有毅力離開梅瀛子這樣女性的挑逗，這不是傻瓜，就是偉人。」
「……」
「這樣一個獨身主義者……」
「……」
「——徐似乎沒有理由在上海，為我對他的重視，我勸他離開這兒。可是他故意以我不離開來難我，這是很可笑的。可能是梅瀛子對他有暗示，否則是自己不高興離開這兒以此為遁辭。難道還叫我相信他是在愛我麼？一一梅瀛子總是故意這樣打動我。——」
「這時候，我真需要扶助，需要安慰，需要愛。」
「是多麼可憐的姑娘。」
「我到了月台，就看到徐剛剛上車，我就上去坐在他後面。」
「梅瀛子，久仰了，她對我似乎很注意。其實我想我們有一個時間在舞場上是常見的，她的日本朋友是我的客人也不少，起初我以為她是日本人，後來知道並不是，但是她是我的『主顧』似乎是無可懷疑的。多麼漂亮美麗的人呀！」
「——她沒有想到我褥下還壓有『洋火』，我點亮了照她，今天我要細細欣賞這位小姐了。」
「現在，這已是證據！」
「假如我可以活到太平，那麼我願意嫁你，看護你，為你服務幾天，這是人的命運麼？」
「我無暇為徐可惜，我要努力的要忙的方面太多。」
「……」
「原是我的姊妹，這許多日子我們以情敵相待！」
「用我最快的速度叫費先生……」
我的註釋：「摔的太凶」當是傷得太重。「屬於十分之一」是根據十分之九要殘廢來說的。
「我同徐跳舞，我提Ｘ死了，他假作不知。」
我的註釋：所謂「主顧」大概就是敵人或敵手之意。
「但是汽車裡我覺得到底我不能永久管她，這個悲劇演出原是遲早的和圖書事情。那麼我的撤台並沒有什麼意義。」
「昨夜徐走後，竟又買了阿司匹靈與水果什麼回來，這的確感動了我。」
「史蒂芬太太，莊嚴文雅大方。但是與史蒂芬是多麼不調和呢？我跳舞時故作與史蒂芬非常親暱似的，這稍稍使史蒂芬有點不安，但並不影響史蒂芬太太的大方。她真是一個可以敬佩的有修養的太太。她似乎極力要打徐的獨身主義。」
「我把一切的神秘負在肩上，聽憑你們的注意，而把最神秘的事情交給你們不注意的人。」
我的註釋：「打錯了牌」當是沒有打死。「酒醉」當指傷倒。「娼妓」當指被人利用的傀儡。
「……」
「太平洋戰事終於爆發了。——」
「其實也是偶然的相遇，但給我很好的印象。原因是我的交遊完全是在兩極端之中，一方面是崇高的神聖的生意，一方面是浪漫的糊塗的可笑又可氣的買賣；前者太把我當作英雄，後者太把我當作玩物。於是我自己就沒有生活，好像每個人同我接觸，都是有事，不是派我生意，就是買我玩弄。而徐以毫無目的的姿態偶爾同我接近，就成了我想要的朋友。——」
「……
「聽說他果然獲得十分之一的勝利，天呀！我一切都得救了，但是我還是無顏見這個燦爛的朋友。」
「——」
我的註釋：「錢」當然是指那文件。「請客」當指殺我。「親自出席」當指親自執行。
「Ｗ他們以為『請客』事無須我親自『出席』而且不相信我有勇氣去赴宴。我為什麼沒有勇氣？」
「我希望我還幼稚，可以接受梅瀛子虛偽的誠懇。她實在太可愛，不用說是男子，我都對她傾折了。」
「……」
我的註釋：第一個「她」自然是指梅瀛子。
「像梅瀛子在夜Bar裡行動，應當令徐傷心的，但是並不。而我的勸告又不肯接受。這樣下去，最後無非被梅瀛子收為徒弟，化作幽靈而已。」
「……我還是一個懦弱的人，我對徐hetubook.com.com起了說不出敬愛的情感，本來我需要這樣的朋友，不過做我生命的點綴，如今我覺得我的逗引與調笑是使他離開自己真實生活而接近我的表面生活的行動。這方面他還是一個小孩子。」
「我需叫徐搬出，當梅瀛子知道我們地址後，徐在那裡就礙事。徐來看我，告訴我梅瀛子雖然發現他住在我那裡，但願意幫他不讓史蒂芬太太及海倫知道，這是我意料的梅瀛子的作風。」
「……」
「我決定鼓勵他並且創造他，他總是一個有希望的青年。」
「羨慕徐給的戒指，親愛的，當我把戒指帶在你美麗的手上時，我真想做一個男人了。」
「我忽然異想天開，想同徐說穿了叫他住在我那裡，徐很高興，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可憐的孩子！一瞬間我竟立志要做她的保護人。」
「……」
「用功？理由是不再老愛同我們混在一起。」
「現在我知道梅瀛子把徐拉到物質生活上去了，正如她拉海倫一樣。她拉他同日商合股賺錢，於是引誘他花錢，對我花錢。」
「一瞬間，我流淚了，我抱她，吻她，我才發覺我是自從第一次見面就愛她的。」
「但是這是什麼意思呢？叫我珍貴徐的生命，鼓勵我愛他，跟他，伴他離開這裡。是知道我是她的對手而用徐來帶我離開她呢？還是不知道我是她的對手而可憐我的身世，叫我及早找個可靠的男人的呢？」
「自己脆弱的時候，容易感激人的幫助，所以感激也許就是弱者的行動。」
「——史蒂芬單獨約我，我拒絕了他。他對我也許有好奇的愛，想在我這裡尋異國的浪漫，這是錯了。我不需要這浪漫，也不需要這筆錢。」
「……」
「——聽說已進高朗，我電費，說是摔得太凶，十有九要殘廢的。」
「梅瀛子到我家去了，好在這是結束的冷季，她又不能與徐同房，我且靜看將來。」
「多麼燦爛的生命，多麼光明的前途！」
「E的房子嫌大，我想同她
和-圖-書交換，是很好的辦法，但不巧她在前幾天分租出去一間，並且收了定錢，這需要交涉退租。」「而我現在受傷，病倒在醫院裡。」
「……」
「我手發抖，打錯了『牌』，我真奇怪他為何不呼喊？」
「海倫放棄藝術，她自己似不知道有什麼可怕的笑話。他放棄哲學，而是知道他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原來他已經早搬到那面去了？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但是前面，愛在前面，夢在前面，色在前面，光在前面。」
「人，人，人，千種人，萬種人，我在千萬種人中奔忙，旋轉……」
「我病了。病是人生最脆弱的時期，這一瞬間，寂寞，空虛，煩惱都乘機而起，我成了它們的囚犯！」
「男子真是脆弱，徐竟以為我在愛他了，真是可笑。」
「——」
「……」
「這種想頭奇怪，是發於大我的愛，還是發於所謂愛情，我分析許久，發覺這是人格的好勝心，是一種自尊的較高潔的情感。」
「——能夠在這個環境中，有一個比較有情趣，有思致，而不涉於實際上的利害的朋友，這是困難的事，而正在我有這樣需要時，徐在我生命裡出現了。」
「我的話，他像信仰一般的接受了。我覺得一種光榮。」
「她竟這樣的拖海倫入海，使一個可愛的少女無法逃避。我知道老鴇慣用的手段，第一步是誘惑，第二步是陷害，於是做她的嘍囉。」
「我的抱了許久，哭了許久，這一相見，太恨晚了。」
「我『愛』的是梅瀛子，不用說梅瀛子『愛』的也是我。」
「Ｘ死了！」
「偶然的？天定的？人為的？我們好像大家互相敬仰已久，而一朝見面就想多多交換似的，我們訂了四天的歡敘。」
「以後我會有更強的光，我要讓她驚異。」
「她的確有高尚的心，有聰敏的頭腦，但是，實行還要她的毅力。」
「而聰敏的男子都會在女子孤獨生疏病倒之際獻慇勤的。」
「多麼傻的男子！」
「但願勝利屬於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