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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

作者:宗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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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復發

十一、復發

慧韻已打掃了門口,叫菩提回去。她又做出了那疲憊的笑容,可是頭又在左右搖晃了。
「您讓我看過癌細胞和正常細胞的區別。」菩提說,「這麼多正常細胞,怎麼打不過少數癌細胞?我真不懂。」
兩個人上來把菩提推跪在地:「向齊媽媽請罪!」他們大吼,把她的頭一直按到碰著地面,兩手往後用力擰著,好像擰的是兩股麻繩。
「不用你費心。」張咏江從人叢裡走出來,他那胖胖的方臉一夜之間鬆弛了許多,臉皮向下茸拉著。「革命的同志們!」他轉身向著圍觀的人群,有些是匙園的住戶,有些是調來的學生。「我系三反分子梅菩提寫的黑書流毒很廣,毒害了很多青年。我系學生齊永壽便是個突出的例子,他跳樓自殺了。現在齊永壽的母親為兒子索命,也用菜刀自刎。」他說著在石階旁撿起一把刀來,原來誰也沒有注意。「這血寫的事實,還不叫人痛恨、悲憤嗎?!毛主席教導我們,有人用槍桿子殺人,有人用筆桿子殺人。我體會用筆桿子殺人更陰險毒辣!現在我們開始批鬥梅菩提!齊永壽同志的血,還有他母親的血,不能白流!」
方知簡直想一把抱住她,為她做一切最細小的瑣事,讓她整個身心鬆弛、休息。但他覺得這念頭簡直是「乘人之危」,不可原諒。他向後退了一步,說:「我也覺得我們很不幸。所有的人都很不幸。難道張咏江、辛大夫他們快樂嗎?不會的。」
菩提已披衣坐在床上。她右胸傷口上端肩腳骨處有一個黃豆大小的結節。左胸內側一個綠豆大小的結節。慧韻直瞪瞪地望著,心裡像敲著鼓點一般:「復發!復發!」菩提閉了一下眼睛,唇邊是不經意地微笑。她知道,自己體內流蕩的敵人沒有退卻,很可能找到根據地,定居下來了。她們兩人對望了一下。菩提忽然說:「陶慧,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什麼都可以。」慧韻哽咽地說。
「她有病。」「癌症。」「剛做過手術。」人叢中有人悄悄在說。匙園的老太太們忍不住拿出手絹來。
人叢中的青年學生義憤填膺,一個紅衛兵帶頭呼口號:「血債要用血來還!」「打倒殺人犯梅菩提!」「不准六一公社包庇殺人犯!」
「我們真不幸,生在這樣的時代。」她輕嘆道。她的目光撫著方知的臉,目光在說,「我只有你,只有你……」眼睛閉了一下,又出現了那彎彎的弧線。她想的是,作為「殺人犯」、癌病患者的她,會帶給他怎樣的牽累。
她們進門,插好門閂,現在輪到菩提招呼慧韻了。慧韻分明已經又到暈倒的邊緣,不能支持自己了。她躺下了,吃了冬眠靈。菩提站在她床邊,在這一分鐘裡想到要做三件事:拚命漱口;躺一躺;接著做好那碗蛋湯。
方知不作聲。菩提微笑道:「這是小手術。我一點也不怕。還是該怎樣檢查治療,就怎樣檢查治療。」她詢問而又鼓hetubook.com.com勵地笑望著方知。
次日方知來說,已約好第二天下午三時門診手術。他要來陪她去。
菩提很想追過去拉住老齊的手,告訴他決不是她梅菩提殺害了他的妻兒,如果有一點影子,她都願意償命的。他可以去問方知,問每一個讀過這本書的人。她知道老齊是明白人,他們都是明白人,可竟有人冒充齊大嫂寫了索命字句,而齊大嫂本人居然在她門前自殺!這世界,還有什麼道理可講呢?
「什麼『呀』?」慧韻停住切割,走進去看。
齊永壽的母親到梅菩提門前自殺索命,很快就傳遍了Y大學和Z醫院。方知上午做了兩台手術,過了午飯時間,下午代人門診,直到晚飯時,才在食堂裡聽見議論,他恨不得立即飛到勺院,看望菩提。在食堂外面,小丁叫住他,議論此事:「辛大夫叫我們通知老齊到梅老師家。可平常齊大嫂並不信大字報上的混話,倒是說過要去問張咏江。老齊說這可能是一件移屍案。」
韓老和菩提認出他們是老相識。醫生和政治家一樣,都有認人、記人的本領。「上次那癌細胞,我還以為是你母親身上的呢。」老人輕鬆地說完,就開始檢查。
「你答應我,你永不再發病,為了我。」
人叢中掠過一陣嗚咽,接著開始控訴。但人們都無心聽。有人覺得活人比死人更值得同情。卻也有人覺得對這兩個病女子的欺凌侮辱還不解恨,倡議將梅菩提押送公安局。這是革命義憤,很快便佔了上風。一時口號聲遍佈垃圾堆側這一小塊空地。勺院門前,群情激昂。紅衛兵將陶、梅兩人的頭在地上重重撞了幾下。菩提眼鏡掉了,被小將一腳踢得遠遠的。「去你媽的!精神貴族!」
「不准你破壞現場!」有人恨恨地喊,這時已經有不少人圍觀。
這天中午下起了大雨。慧韻沒有回來。大雨滂沱,轉眼間勺院積水半尺多深。幾縷水流順著牆壁蜿蜒而下,不久兩間房頂都漏雨了。菩提把能找到的盆罐都放在床上、桌前、牆邊,聽著水珠滴答滴答的聲響。
「呀!」菩提在房裡輕輕叫了一聲。
門開了。慧韻在瓶門中出現。菩提的一句話,已足夠使人鎮定了。她目不旁視,一直走到菩提身邊,靠著她,就在紅衛兵腳下跪下來,她那短髮的頭,也一直俯到地面。如果這時把菩提殺頭,她也心甘情願陪著受這一刀之苦。
「不過,法律現在在哪裡?」小丁又說,「只要是打著革命的招牌,往『牛鬼蛇神』身上栽贓,還有什麼案不案的。老齊說:『法院不如關門。』」她還想關照方知注意自己安全,見他急著出去,就沒有再說。
方知推了推勺院的門,門閂住了。他輕輕敲了好幾下,才聽得菩提發顫的聲音:「誰?」「方知。」門開了。菩提仰首望他。在濃重的暮色中,可以看見她潸然欲涕的神情。她很快又低下頭,示意方和-圖-書知進去。
方知立刻用兩手握住菩提的手。「菩提,」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他那灰暗的臉色有些發紅,「你——你可決定了麼?」
她把垃圾都掃在簸箕裡,拿到院門前,要開門時,又放下簸箕,到慧韻窗下張望了一下,見她好好地睡著,才放心地來開院門。
「怎麼了?」方知很快看見了那兩個小結節,按上去都很堅硬。那傷口旁邊的,很可能是線頭,當然也可能是癌種植——手術刀留下的癌細胞。左胸上的就更難說了。從右側內乳淋巴結向左轉移,很可能在左胸內側復發。
「我?」方知愣了一下。他確實很少想到自己。因為忙,因為沒有這習慣。「韓老,如果我有什麼事,請你照顧梅菩提。行嗎?」
「還得開刀?」慧韻盯住他問。
「到底怎麼著?」慧韻仍盯住他,「你倒是說呀!」
「只要我能做到。我很奇怪怎麼時至今日我還有自由。」韓老轉臉想看看方知,卻沒有看。馬上又轉過去料理手上的事,遂即鎖了門。他們很快出了醫院後門。這一帶很少行人。
「大大來了,就等你呢!」慧韻站起身焦急地說,「給她檢查一下吧。」
一點半,方知沒有來。兩點了,還是沒有來。大雨阻擋不了他的。菩提站在桌前,透過泛起陣陣白霧的大雨,望著院門。她覺得自己的心越懸越高,沒有著落。一陣疾風,院門砰的一聲開了,卻並沒有人進來。許久許久,雨漸漸小了,屋內水滴的聲音響得格外分明。
這一分鐘菩提想到的是找回眼鏡。慧韻把她扶到柳樹下靠樹坐著,在灰土瓦礫中很快找回了眼鏡。這看來十分單薄的兩片玻璃,居然完整。菩提因此感到很滿足。她用衣襟擦淨鏡片,戴上了。太陽已經升高,從柳枝間投下陰影。還有人在葦塘邊往勺院好奇地張望。來了一輛平板三輪車,又走了。幾個人從她身邊走過,只有老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慧韻低頭,然後抬起她那無神的大眼睛:「我盡量努力。」
方知沉默了一會,說道:「也可能只是小脂肪瘤。不過任何表面觀察都不能作出判斷。必須依靠顯微鏡。」有時顯微鏡下也弄不清的,這點他認為不必說了。
下半天的等待氣氛完全變了。若是歡樂真落到勺院,實在是大逆不道吧。她們只有在痛苦上再加痛苦,死亡的陰影從門前已經移到身上。小院還是那樣整潔,暑熱中隱約透露著荷香。方知來得比平時早,一進門就感到不安的氣氛。慧韻仍坐在小板凳上,腳前是茶杯和落滿煙灰的破瓷碟;菩提半側著身子在徘徊。她向客人投來充滿愁怨的一瞥,並不停下腳步。方知很是惶惑。
「他們麼,算計別人的永遠不會快樂的。」
「讓她出來陪鬥。」張咏江冷靜地說。
「我沒什麼。現在誰又能保護誰,只是慧韻受不了。本來好些了。上午鬧過後,又搖晃起來,現在倒也好些了。」
他們把齊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嫂的事仔細分析了,覺得老齊的話是對的,不會有嚴重後果,但在菩提的地位,沒有發言權,只好等著。方知應該告辭時,他實在放心不下菩提。今天又增加了院門外的記憶,她會害怕,會做噩夢。他躊躇又躊躇,終於問道:「你害怕嗎?我想在院子裡坐一夜,陪你行嗎?」
她拉開門閂,院門自己向裡開了,原來是什麼東西靠在門上。門開了,那東西便向她腿上倒來。倉猝間她只看見一個亂蓬蓬的頭。「什麼人暈倒了。」她把這身體移靠在門框上,跨出門來,定睛看時,覺得整個的心猛地一沉,靈魂嗖地從頭頂飄走了,兩腿不由得發起抖來。她真想從這可怕的物件前跑開,跑得遠遠的,永遠離開這可怕的世界。可是她一步也動彈不得,好似釘進了地裡。她身子直晃,但沒摔倒。
方知忽然起身說:「我去問問韓老,明天到病理科找他看。」
她不是那天晚上就早已決定了麼?她向自己喊出來,「方知!我嫁你!」但是一周來情況變化了。她抽出手,像大姐姐般輕撫著方知的手,仍含笑道:「我請求延期。觀察一下吧。如果時間已很短暫,又何必耽誤你?」她說得十分冷淡平靜,說著低下頭去。
瓶門裡響起一陣急雨似的敲門聲,陶慧韻在裡面尖聲叫嚷:「什麼事,出了什麼事?菩提!你在哪兒?讓我出來!」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小將們有些洩氣,張咏江連忙乘機收場,宣佈:梅菩提殺人是實,如何處理,得等到運動後期。「文化大革命」還要繼續深入,還要繼續揭發批判,希望能擴大戰果,揭發出新罪行云云。說完了,他走到小老頭身邊,商量運走屍體。
「那要負法律責任的。」
方知來時,懷著怎樣喜悅的心情啊。那期待的、忐忑不安的幸福之感是多麼美好。他原以為今晚可以得到愛情的許諾,使他這在人海中飄蕩的小船從此依傍在三生石上,生生世世,地久天長。如果方知把自己的秘密和親友商量,恐怕誰也不會贊成他的選擇。但是他沒有家,沒有親戚,也沒有任何他願意與之談論自己感情的朋友。他只憑自己的心,那充滿感情的、沒有患「硬化症」的心,指引他來到勺院。
他現在離開時,懷著怎樣不幸、恐懼的心情啊。這癌細胞,真不肯放鬆一點嗎,手術刀播種的可能不大,他每次手術都極注意換刀,以致去年運動初起時有大字報說他勤換刀是為了顯顯威風。但是留下了內乳淋巴結,是隱患,再加上生活中的憂患,最近的移屍恫嚇,足以打敗正常系統對癌的抑制了。但是他相信菩提本身的力量,她的堅強灑脫,她對生的熱愛。他還相信自己的愛情,那生命裝載不下的等待了二十年的愛情。這些日子,他的菩提一起向磐溪靠近。二十年前他不知道怎麼會跳下溪水把石頭抱給她,二十年後,他居然又見到了她,而和_圖_書且成為生命征途的伴侶,他是不是不配有這樣的福分,現在真又會失去她嗎?如果不能把所愛的人挽留在人世,愛情和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
「醫藥對她效力不大。」方知惘然地說,「一個醫生能做的事太少了。」
這一天應是菩提宣佈決定的日子。在這陰影籠罩的小院,算得一件大喜事。慧韻很高興,精神好多了。她從早便在充當「能為無米之炊」的超巧婦,準備留方知吃晚飯。中午菩提在房裡擦身,她在簷下切割什麼。
慧韻攔住了他,說:「你再坐一下。我要寫交代去。」她用力看了菩提一眼,走開了。
「我沒能保護你。」方知真恨自己。
六點鐘光景,菩提打開煤爐,暗自慶幸:「還好,沒滅。」她坐好水壺,找出僅有的一個雞蛋,準備為慧韻做一碗蛋湯,要做得像慧韻親手調製的那樣好。「以後我也要為方知做飯,他的臉色會好些。」菩提懷著溫柔的感情想道。水還沒開,她就輕輕灑掃小院,不時站直身子打量那塊「三生石」,又彎下腰去敏捷地操作,覺得身體和精神一樣輕快。
菩提忽然用盡平生之力大聲嚷道:「陶慧,別害怕,門外有死人,齊大嫂自殺了!」她的呼吸吹起了地面的灰塵,嗆進喉嚨,引起一陣咳嗽。紅衛兵拉起頭髮,往她嘴裡塞進一塊垃圾堆上撿來的髒布。
慧韻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方知,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菩提卻盡量不看他,只低垂著眼簾。從來分析清楚、說話簡潔的方知,這時囁嚅不語,分明有些慌亂。
菩提仍垂頭不語。方知怔了一會兒,放下菩提的手,跑出房間,到院門又折回來叮囑,他可能今晚便請韓大夫來,敲門時不要害怕。
人們陸續散去,連照應菩提的兩個小將也悄悄走了,沒再顯顯威風。菩提渾身疼痛不堪,沒人擰手臂倒像沒了支柱,索性倒在地上。慧韻慌忙跳起,將她慢慢扶起來,掏出嘴裡的髒布,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們兩人都沒有眼淚。悲痛、恐懼、憤怒,一切感情都已遠離,她們所能想的,只是這一分鐘的事。
幾個人走過來了,個個目瞪口呆。「這是誰?」一個人問。天可憐見,菩提還不知道這是誰。她定睛細看那半邊紫紅、半邊血跡斑駁的臉,臉是平靜的,沒有掙扎、痛苦的痕跡。「齊大嫂!」菩提認了出來,「你怎麼會到這兒來呢。」有人見門旁有兩條紙,便拿起來讀:「向梅菩提索命!」「《三生石》殺害我兒齊永壽!」便冷笑道:「這是她來的原因!」菩提慢慢轉臉看那白紙黑字,索命不足為奇,可怎麼會是齊大嫂來索命!她和老齊都是明白人。也許真得償命了?慧韻怎麼辦呢?還有方知,等了二十年的方知,真對不起他!不過還是想這一分鐘該怎麼辦吧!下一分鐘的事誰能知道!她漸漸鎮定了,走到門前把屍體扶起,關上院門,仍讓它靠在門上。
等她能夠思想時,她最先想到的是幸虧不是https://m•hetubook.com•com陶慧來開門,「陶慧會馬上發瘋的。我受得了。」她覺得一陣尖銳的腰痛,使她幾乎想蹲下去,但她拚命想著:「我受得了。我能應付。」這時垃圾堆那邊有人陸續來倒垃圾,她高聲說:「快來人!快來人!」天哪!門前有垃圾堆,是多好的事啊!
以後幾天,慧韻和菩提總是戰戰兢兢。牆外不相干的腳步聲都使她們警惕地好久望著院門。不過倒也無人再來「問罪」取鬧。這時天氣驟然炎熱。勺院小屋潮濕低矮,令人窒息。便是院中,因為太小,也還是悶得透不過氣來。慧、菩二人每天幾次沖洗自己,沖洗院子,仍沒有多少涼意。「咱們像是在廣東,需要肩上搭塊水布。」慧韻解嘲道。
「也是那冥冥中的力量使然吧?」菩提不覺微笑了,邀他屋裡坐。
「就在你站的地方,」菩提低聲說,「主要是毫無思想準備,我嚇壞了。」
「我開門時,原來是這樣的。」菩提解釋道。她其實是怕慧韻出來受驚,「我去報告派出所。」
方知幾乎想托起她的臉,看清楚她的心,但他只能再用力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你原不是這樣想的,我知道。何況你並不見得是復發,何況我們一定會戰勝疾病。」
菩提有幾分驚訝,然後溫婉地笑了:「不必。如果我要留你,就留你在房間裡。」她送他出去,飛快地關了院門。
三點了,方知還是沒有來。
他在病理科中緊靠太平間的一間找到韓老。這間房靠門擺了兩個大缸,用福爾馬林浸泡著人的肢體,有一隻手伸出液面。韓老在燈下整理化驗報告。他聽方知說過來意,稍一思索,說:「來這裡不方便。我們去吧。就走。」他把紙張、玻片一一收好,一面又說:「我倒想提醒你,你該注意自己的安全。」
「最高神經系統失調,癌細胞一旦得勢,就難制止。不過總該是正常細胞打贏。」韓老作出了和方知相同的診斷,左胸上的結節一定要開刀。他們停留了不過一刻鐘,便離開了。
張咏江知道這案子經不起推敲,想鬧一鬧就收場。但這時「革命之火」燒得愈來愈烈,他也不便潑冷水。已有人把梅菩提揪起,就要上綁,人叢中忽然擠出一個乾瘦小老頭,他一面走一面說:「我是屍主,我是屍主。」到勺院門前,他把死去的妻子看了半晌,轉身仰面朝天,大聲說:「我是屍主,我不告梅老師。」
「你對她有用,因為她關心我。」菩提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們站在院中,頭上是這小院所能展示的一角天空。黑色的天幕好像很軟,牆外柳梢頭上有兩顆很亮的星,離得很近。菩提很想靠在他手臂上痛哭,讓眼淚洗去強加給她的污垢、傷痛,但她的目光從兩顆很亮的星移向方知,神情是鎮定的,人也站得筆直,雖然仍像在側著身子。
「其實他們也被一種冥冥中的力量算計了。」方知說,「我倒覺得,幸虧有這場風暴,我才找到了你。」他說著,又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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