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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斯坦醫生向他簡單說明自己正徒步經過農莊大門，就看到了車子急駛而過，探問之下才知道車子要去接威爾金醫生，於是他死命跑向史岱爾云云。他微微指向床上的遺體。

「現在……好多了。來得好……突然。真愚蠢，把自己鎖在……裏面。」

「什麼！現在請他來？都還沒進行解剖呢！」

我們一行人直接走到通往夫人臥室的那道內門，發現也是自內鎖死，而且上好了閂。這下如何是好？

床上驀地出現一條長長的身影，原來是瑪莉．凱文帝斯攙扶著辛西亞站在門口。辛西亞臉色潮|紅，呵欠連連，尚未完全清醒，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凱文帝斯夫人懷中。

約翰低頭陷入深思之中。

「威爾金醫生，她的痙攣非常劇烈，可惜你來不及親眼目睹，它們的症狀非常符合……僵直性痙攣的特徵。」

「可憐的辛西亞嚇壞了。」凱文帝斯夫人低聲說道。

約翰上前使勁轉動英格沙普夫人房間的門把，但是房門顯然是從裏面反鎖起來的，而且門閂也閂上了，所以根本無法由外面打開。此時，史岱爾莊裏的人已經騷動起來，而夫人的臥室內，仍持續傳來怪響，顯然得採取必要手段了！

語畢，兩位醫生連袂而去。

「告訴你，」我看看四周，確定其他人都在相當距離之外後，以輕如耳語的音量向她表示：「我想她可能是中毒身亡！而且包斯坦醫生也在懷疑這點。」

「真……遺憾，真……是太遺憾了！」威爾金醫生囁嚅道：「可憐的夫人，實在是操勞過度……操勞過度了。她就是不聽我的勸，我常跟她說心要放寬，但就是沒用……她實在是過於熱中公益活動了。人總是要服老，要服老啊……」

「絕對有必要。」包斯坦醫生回答。

這時，床上傳來一聲勒喉的慘叫驚動了我，劇痛再度侵襲年邁無力的老夫人。她無法控制地瘋狂抽搐著，現場立即陷入慌亂之中，大夥雖然全部圍在床邊，但卻完全無計可施。最後那次發作，讓她整個人從床上挺了起來和-圖-書，要一直到她把頭和腳踝放鬆下來，身體屈成一個弓形後，痛苦才告結束。瑪莉和約翰試著讓她再喝一些白蘭地，但是根本徒勞無功。片刻之後，夫人的怪病再度發作，全身扭得不成人形。

約翰．凱文帝斯在半途加入我們，途中又看到一兩位僕人慌張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勞倫斯對他的哥哥說：

這時候我突然想到，英格沙普先生呢？在這重要關頭為何獨不見他的人影？約翰打開他的房間，裏面伸手不見五指，勞倫斯拿著蠟燭，亦步亦趨緊緊跟著，在昏暗微弱的燭光下，我們可以看到英格沙普先生的床鋪清潔平整，其他陳設也沒有被人動過的跡象。

「是的，少爺，不過那道門一向都是鎖死的，從來沒有使用過。」

「記得我跟你提過我的朋友白羅嗎？就是住在你們這裏的那個比利時人？他是個非常知名的大偵探。」

「母親好像病得很嚴重，痙攣發作似的，但是房門鎖起來了，我們進不去。」

過一會兒工夫，他再度回到英格沙普先生的房內。

終於飯廳外傳來醫生們下樓的腳步聲，威爾金醫生表情認真而情緒高昂，溫雅的態度下似是掩抑著巨大的喜悅；包斯坦醫生緊隨在後，神色依舊肅穆。威爾金醫生代表兩人發言，他對著約翰說：

「胡說八道！」勞倫斯厲聲反駁：「這件事根本就是包斯坦醫生自己在大驚小怪，威爾金醫生原本壓根沒想到這回事，都是包斯坦影響他的。包斯坦也有專家學者那些神經兮兮的毛病，毒物又是他的嗜好，想當然耳他會往這個方向想。」

「沒有用，那道門果然也給鎖死了，現在只有把門打破再說了。我想這道門應該比走廊上那道門稍微薄一點。」

約翰斟酌遲疑了片刻。

「威爾金醫生和我目前都無法確定夫人真正的死因，不能出具死亡證明。」

「那就好，我信得過你，就依你的建議請他來好了。如果調查結果證實了我們的疑慮，那案子是誰做的就再清楚不過了——倘若我m•ｈeｔｕbook.ｃom•coｍ冤枉了他，還請老天原諒。」

「你放一千二百萬個心，」我趕快澄清他的疑慮：「白羅辦事謹慎，守口如瓶，絕對不用擔心事情會洩漏。」

我注意到，包斯坦醫生的眼睛一直盯著威爾金醫生看，他說：

我望向勞倫斯，想告訴他既然我站在那裏也幫不上忙，那我最好先行離開；但是話到了嘴邊卻硬是吐不出來，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誰的臉色如此陰森慘白，簡直像鬼一樣。他握著蠟燭的手不停地顫抖，融蠟四散飛落在地毯上，他的眼睛像是被嚇直了還是怎麼樣，楞楞瞪著我後方牆壁上的某個定點看，好像上面有什麼東西讓他瞬間化為石雕。我本能地順著他的目光瞧去，卻未發現任何不尋常的東西——壁爐中的灰燼仍然發出隱隱的紅光，其上的擺飾亦是整齊有致，絲毫不見可疑之處啊！

「你說吧！」

勞倫斯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很少那麼反應激烈的。

「約翰，」我說：「我可以請你答應一件事情嗎？」

她身著平常在農場工作穿的白色罩身長袍，顯然現在的時間比我估計得更晚些。我看到窗簾上透出一層乳白色的微光，壁爐架上的時鐘即將指向五點。

我們三人眼神交會。阿福烈德．英格沙普到底跑哪兒去了？偏偏在這時不見他的蹤影，這也實在太恰巧、太令人費解了。我想起英格沙普夫人臨終前說的那幾個字，它們到底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如果晚一點嚥下最後那口氣，她還會說些什麼？

說完她拔腿就向二樓跑，我尾隨而上，深怕她過於激動會在半途暈倒。等到追上她時，她正靠在扶手上喘息，臉上慘無血色，煩躁地揮手要我離開。

過了許久，包斯坦醫生不得不停止急救https://m.hetubook.com.com，沉重地搖搖頭。這時，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威爾金醫生——英格沙普夫人的私人醫生，一位身材矮胖、光鮮的男子——也火速跑了進來。

威爾金醫生說完，包斯坦醫生就從口袋中拿出兩副鑰匙交給約翰：

「您的理由是……」

不過我還是決定給自己五分鐘的時間到圖書室中找找資料。很幸運地，我順利翻到一本醫學專書，裏面詳細說明了番木鼈鹼的中毒症狀。

為了清楚呈現我即將描述的事件，我在此附上一幅史岱爾莊二樓的房間分佈圖〔附圖1〕。由圖中可以發現，佣人房都在B門的後面，與右翼的各個房間（包括英格沙普夫人的房間），都沒有直接的通路。

我們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房間，勞倫斯仍手持蠟燭。只見英格沙普夫人躺在床上，全身因為劇烈痙攣而顫動，床頭的小桌倒在一旁，顯然是掙扎時不慎掀翻的。我們進去之時，她的痙攣剛剛緩和下來，四肢也逐漸鬆弛，整個人虛脫地倒在枕頭之上。

「什麼！」她不可置信地退縮到牆邊，眼睛瞪得老大，然後突然大叫一聲嚇了我一跳，接著就聲嘶力竭地吼著：「不，不……不會的……不是的！」

「我想別無他法，只有破門而入了。不過要直接把門撞開可不是容易的事。這樣好了，先差一個女佣去叫醒貝里，讓他馬上去請威爾金醫生過來；我們幾個就留在這裏設法把門撞開……等一等！辛西亞的房間裏不是也有一道門可以通到母親的房間？」

「是的，不過時間因素一向是破案的重要關鍵……當然啦，我是說萬一其中真有什麼法律不容的事情的話。」

他從走廊飛快跑到辛西亞的房間，瑪莉．凱文帝斯已經早一步到了，正在用力搖著熟睡中的辛西亞，設法要叫醒她。看這場面，她八成是個非常嗜睡的女孩。

英格沙普夫人的抽搐似乎已經停止，可以斷斷續續地說話了：

「謝謝你！」威爾金醫生精神昂揚地說：「我們覺得最好在明晚就進行解剖——應該說是今晚吧和_圖_書。」他瞄一瞄遠方初升的朝陽，繼續往下說：「我想，檢方那邊一定會召開驗屍審訊，這些都是免不了的程序，但是希望你們不要太難過了，請大家節哀順變。」

「事到如今，不妨試一下再說吧。」

我跳下床鋪，隨手罩上一件睡袍，和勞倫斯三步併作兩步疾走，順著房間通道再穿過二樓走廊，快速走到房子的右翼。

「我馬上去看看。」

「該怎麼辦才好？」

「不，不要過來，我沒事，我只是想安靜一下，你先下樓去吧。」

大家陸續慢慢走下樓去，我心中的思緒翻騰如海。推理是我的專長，而從包斯坦醫生的言談舉措看來，這件事情必不單純。這時，瑪莉．凱文帝斯拉住我的手臂問道：

「我想和你私下談幾句。」包斯坦醫生說，向約翰問道：「你不會介意吧？」

「哦？」

「我的想法和你不同，勞倫斯。」他終於開口：「我傾向於讓海斯汀先生放手去做，雖然我不急著馬上展開調查，而且也不希望整個事件曝光，演變成家族醜聞……」

「當然不會。」

醫生跨步向前，抓起她的雙手向上抬起，施行所謂的人工呼吸術。他簡短地向僕人交代幾個指示，然後急躁地揮揮手，要我們全部退到一旁。我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過我想大家心裏其實都明白，如今一切均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不過從包斯坦醫生專注的神情看來，他似乎仍然不願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

「怎麼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也別無選擇了。」

「凱文帝斯先生，請你同意我們對遺體進行解剖。」

我們一夥人魚貫退到走廊上後，門鎖就「喀喀」一聲應聲鎖上，兩位醫生獨自留在房間內密談。

「然後呢？」

「我希望你同意我請他來調查這件事。」

「是怎麼回事？包斯坦醫生今天為什麼那麼奇怪？」

我心中原有一個想法，現在看來正是提出的時機，但是我有點難於啟齒。我知道，約翰一向甚恐遭人議論——不管是好事或壞事——是個挺消極的樂觀派，而且還怕麻煩怕得wｗw.hｅｔubｏｏk•cｏｍ•ｃｏｍ要命，所以想要說服他同意我的計劃，恐怕會有些困難。但是，我看了看勞倫斯，勞倫斯一向做法新潮，想法也比較靈活，或許他會給我聲援。由於時間緊迫，於是我當下決定把握時機立刻提出。

「他沒在屋子裏。」

威爾金醫生馬上意會了。

約翰快步走到房間的另外一端，點亮瓦斯燈，指示身旁的女佣安妮趕快下樓拿一瓶白蘭地上來，然後走向母親。我則是順手打開靠走廊的那道門。

那天勞倫斯．凱文帝斯將我從睡夢中搖醒時，天色一片漆黑，感覺上應該仍是半夜。他手持一根蠟燭，臉色惶恐不安，我直覺到情況有異，而且事態可能相當嚴重。

「你知道我怎麼想嗎？」

說畢，夫人向後一仰，栽倒在枕頭之上，動也不動了。

我勉為其難地順從了。約翰和勞倫斯都在飯廳，我也走了進去。起初，廳內一片死寂，後來我終於打破沉默，說出了大家心裏都在想的一件事：

「有這個必要嗎？」約翰臉上閃過一陣悲慟，沉重地詢問。

我心中暗想，勞倫斯猶豫不決的弱點，一旦遇上了緊急事件就暴露無遺。

「怎麼了？」我睜開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努力振作起精神。

「阿福烈德……阿福烈德……」

「這是那兩個房間的鑰匙，門我已經鎖好了。依我看，房間最好都暫時鎖上，別去打開。」

「噢，天哪，少爺！」荳克絲擰著雙手哀叫：「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要不要從英格沙普先生的房間進去看看，少爺？」荳克絲喊道：「噢，可憐的夫人！」

我看看時間，手錶剛好指著六點，心想不能再耽擱了。

這時，包斯坦醫生十足醫生架勢地疾步跨進了房間，一見到倒在床上的夫人，他立時楞在原地，雙眼發直；當下夫人又發出掙扎的聲音，盯住醫生說道：

我們二話不說，同時使勁撞向木門，沒想到那門真的是十分牢靠，怎麼撞也硬是文風不動。不過，最後總算推出一點空隙，然後突然間，木門發出一陣巨大的撕裂聲，陡然向內崩開……

「英格沙普先生去哪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