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剛才是要帶你回到正路上，」白羅往下說道，「我還想給你指點一件也許你還沒注意到的事：雷諾夫人的手錶，在悲劇發生的那一天，足足快了兩小時。」

「我可看不到有什麼腳印呀！」

「當然，我只不過是個警探，」吉羅繼續說，「我對偵訊是一竅不通的。不過要是讓我負責偵訊的話，我就不會打開窗戶進行，這樣一來任何一個經過的人站在外面，對偵訊的內容全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了，不過我看其實也沒什麼影響。」

「什麼意思也沒有。」

吉羅先生對這番挖苦無動於衷，回答說：

「多布勒夫人。」警探說。

「你看得出這代表什麼嗎？」他問道。

「在我床底下。」

「沒有，」白羅說，一邊順手把桌子上的一堆書疊整齊，「是沒有腳印。」

「事實上，她對我說的正是如此。」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讓門一直開著是計劃中的事，或是出於必要。若不承認這一點，必定會一事無成。」

「啊！」吉羅滿意地說，「你沒有研究過這些東西。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火柴——起碼不是本國貨，但在南美卻很普遍。幸好沒有點過火，要不然我就辨認不出來了。很明顯的，兩個歹徒中的一個丟了煙蒂，又點起一支，這時一根火柴從煙盒中掉了出來。」

吉羅微微一笑，十分高傲。

「敝人在此，謹遵吩咐。請原諒我沒有早點兒來報到。」

「有件事你得告訴我，吉羅先生，」白羅突然說，「按照你的分析，門是有人打開的，但你並沒有說明為什麼要讓它一直開著。當他們離去時，把門隨手關上不是很自然的嗎？因為假使有個警官恰好路過，他也許會順道進來，看看是否一切安然無恙；要是這樣的話，那他不就馬上會發現兇手，並把他們抓住hｔtps://wｗｗ•heｔuｂooｋ.cｏｍ.cｏm。」

「你的判斷是——」

「搜查得不夠徹底……」那警探似乎氣得差點爆炸，可是他竭力克制著自己。「我看你是在開玩笑，白羅先生。不管怎麼說，有火柴也好，沒火柴也好，有這煙頭就夠了。這是一支南美的香煙，用止咳的甘草紙捲的。」

「請原諒，阿于特先生，」我喊道，「你能允許我向他提個問題嗎？」

奇怪的是吉羅仍然無動於衷。

「那煙頭和火柴有可能是雷諾先生的。別忘了，他才從南美來了兩年。」

這下子，吉羅惱羞成怒，滿臉怨氣。他向捉弄他的那個人邁進兩大步，但就在此時，客廳的門開了，馬休宣佈道：

白羅欠了欠身子。局長說：

「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嗯？唔，你對本案有什麼特別的見解？說出來讓我們見識一下。」

「就是那人點香煙用的那根哪，你也找到了吧？」

「有一件事我敢說你還不知道。」阿于特先生說。

「起碼我知道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他敏捷地一跳，進了房間，走向桌子。

我得到了同意，就向奧斯特問道：

「太好了，吉羅先生，」檢察官尖銳地說，「不用說，你相當會利用時間！你準備把兇手的姓名都告訴我們了吧？還有他們現在的藏身地點？」

阿于特先生惱怒地脹紅了臉。很顯然的，負責這一案件的檢察官和警探，對彼此完全沒有好感，一開始兩人就互不讓步。或許不管碰上什麼案件，這種情況也不會改變。在吉羅看來，所有的檢察官都是蠢材；而對於一向一本正經的阿于特先生來說，這位來自巴黎、我行我素的警探，則是不斷的找碴。

「那表示什麼呢？」

「提到這點，有鑰匙的人說什麼也不會承認的。可和圖書是到底有哪些人可能會有鑰匙？比如說，死者的兒子傑克．雷諾先生。也許，他現在是在去南美的路途中，但他或許把鑰匙弄丟了，或是被人偷去了。再說還有那花匠——他在這裏也已經好多年了。另外年輕的僕人中，有的可能有情人，他們或許先弄到鑰匙的模型，然後再仿做一把。有各種的可能性呢。還有一個人，根據我的推測，非常可能擁有鑰匙。」

白羅攤開雙手。

奧斯特承認那副工作用的手套是自己的，他是在整理櫻草類植物時戴著這副手套的，因為這種植物對有些人具有毒性。可是他不記得最後一次戴這副手套是在什麼時候，當然他更不會注意手套放在哪兒。有時放在這裏，有時又放在另一個地方。但鐵鏟倒總是放在那小小的工具房裏。那房間有上鎖嗎？當然了。那鑰匙又放在哪兒呢？當然，一直是插在門上的。裏面並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偷。誰想得到那天會進來一幫匪徒或兇手呢？這種事在子爵夫人住著的時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可是總得有人開門讓他們進來呀，總不能認為他們的運氣特別好，剛好發現門半開著等他們進來。」

吉羅從口袋裏取出兩樣小小的東西，把它們放在桌上，我們都靠了過去。這是兩個很簡單的東西：一個香煙頭和一根沒有點過的火柴。吉羅轉身對著白羅。

「誰？」

「戴面具行兇的案件多的是，我可沒辦法把所有罪案都一一記住，任何罪行多少都有些相似之處。」

「哪有另外一根火柴？」

「當然可以囉，先生。」

「不，一點也不……」檢察官有些不知所措地說。

我們都非常驚訝地望著這個小個子。當他被迫承認對那根火柴一無所知時，我原以為那一定會使他飽受羞辱。哪裏曉得，這會兒他和_圖_書竟然信心滿滿、毫無羞愧地對吉羅下了這個結論。

「那又是誰把靴子擦乾淨的呢？」

「你的這番論點到底要表示些什麼呢？」吉羅嗤笑著說。

「那麼另外一根火柴呢？」白羅問。

「你的靴子通常是放在哪兒？」

「就是，當你處理兩起在設計和運作方式上十分相似的案子時，你會發現，在背後策劃的是同一個頭腦。我正在尋找這個頭腦，吉羅先生，並且我會找到的。我們已有一個真正的線索——一個心理上的線索。也許對煙頭、火柴棒，你很在行，吉羅先生；可是我，赫丘勒．白羅，卻懂得人的心理。」

「祕書斯托納先生剛從英國趕來，要讓他進來嗎？」

「一個香煙頭和一根火柴。」

「那門當然是專為他們而打開的，不然從外面開也是一樣方便哪——只要有鑰匙。」

「都很有趣，可是絲毫不會影響我的判斷。」

「這些外人來到這裏，竟然不帶一件武器，不帶手套，甚至也不帶一把鐵鏟，可是這些東西卻都垂手而得，光這一點你不會感到奇怪嗎？」白羅問道。

「你錯了，」白羅平靜地說，「以前曾發生過一起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案件。」

「沒有。」

「有一件事在我看來是很重要的。吉羅先生，難道你不曾感覺，這起命案有什麼似曾相識的地方？難道不曾讓你記起什麼嗎？」

檢察官很得意有機會表現出他知道得比吉羅還多。於是他馬上把前天晚上那位神秘訪客的事重述一遍。他也提到了開給「杜維恩」的支票，最後再遞給吉羅那封署名「貝拉」的信。

「在我腳上，」老頭兒不高興地扯著嗓門，「還能放在哪兒呢？」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他平靜的語調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吉羅就站在外面，正從打開的窗戶往屋裏看。hetubook.com.com

「暫時我不想說。要知道，我的偵查才剛起步呢。」

「可是誰有鑰匙呢？」

吉羅直瞪著眼。

「似曾相識？使我記起什麼？我不能馬上回答，不過，我並不這麼認為。」

「也許這錶一向走得快。」

吉羅聳聳肩。

「啊，這個，很抱歉我一時想不起來，但是我會記起來的，本來我還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我都聽說了。」吉羅冷靜地說。

我搖著頭感到氣餒。

「但不管怎麼說，快兩小時就快得太多了。」白羅輕聲說，「另外還有花壇裏的腳印。」

吉羅不相信地哼著鼻音說：

「呃！那是他們忘了。我敢跟你保證，這是個失誤。」

「那很好呀。」

「不對，」吉羅信心十足地說，「我已搜查過雷諾先生的東西，他抽的捲煙和用的火柴是另外一種。」

「那麼晚上你上床的時候呢？」

那警探拂著鬍子，有點不屑地睨視著我的朋友。

「也許你搜查得不夠徹底。」

他向開著的窗戶點點頭。吉羅急忙跨出兩大步，朝窗外看去。

在客廳裏，我發現檢察官正忙著偵訊老花匠奧斯特。白羅和局長兩人也在場，一個微笑著向我打招呼，另一個彬彬有禮地對我點點頭。我悄悄地在一個位子上坐下。阿于特先生費盡唇舌，訊問各項細節，但是卻得不到任何其他的線索。

「確是奇怪。說實在的，要不是我自有一番推論，這還真是令人百思不解呢。」

這時，令我很吃驚的是，白羅說出他前一天傍晚對貝克斯說過的話：

「你不用派人了。」

阿于特先生表示他已問完了話，那老先生離開時，一路上唸唸有詞。我想起白羅一再提到花壇上的腳印，因此當他回答這點時，我更仔細地審視著他。結論是要嘛他與這樁罪行毫無關係，不然他就是個最出色的演https://www.hetubook.com.com員。正當他即將踏出門口時，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或是屋外。」吉羅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說。

「嗯，嗯！」檢察官說，「原來你也聽說了，是嗎？」

「啊哈！」阿于特先生說，「不是『屋內有同謀』那一套吧？」

他的語調中有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口氣，我不由得脹紅了臉，可是白羅卻不為所動，他聳了聳肩膀。

「這裏頭有個獨特的手法。」白羅突然帶著說教的口吻對我們在場的人說，「我現在對你們講的是犯罪心理學。吉羅先生應該很明白，每個罪犯都有各自獨特的犯罪手法。他也知道，當警察被找來偵查案件時，比方說，一起搶劫案，他們通常只需要根據犯罪者所採用的特殊手法，就能對犯案者做出精確的推測（傑派一定也會對你這麼說的，海斯汀）。人是一種缺乏創意的動物，在日常的生活中，在法律的範圍內，他們是因循舊規的，但即使超乎法律範圍之外的情形也是如此。如果一個人犯了一樁罪行，他再犯其他罪行時，會跟第一次的模式非常相似。比方有個英國殺人犯，他用在浴缸中淹死人的手法，連續把他的幾任妻子殺掉就是一例。如果他改變一下他的手法，可能一直到今天他還不會被發現。但是他順著人類的天性使然，理由是，既然他第一次成功了，那以後再犯也一定會成功，結果就由於因循模仿而付出了代價。」

「哎，」檢察官說，「我們進展不大。看樣子，我們在得到聖地牙哥的回電之前，無法採取行動。有人看到吉羅了嗎？說實在的，那傢伙很沒有禮貌，我很想派人去叫他來一下，並且……」

「誰也沒有。為什麼要擦乾淨？難道我還會像年輕小伙子一樣穿靴子到處去炫耀嗎？星期天我會穿星期天穿的靴子，除此之外……」他聳了聳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