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害怕……為了你。」

我感到這句話中帶有一絲不安的口吻，於是我把身子挺得更直。

「先生一定弄錯了，又或許很可能是那位小姐弄錯了，因為另外也有位先生來這裏問起過她。」

「你突然闖入壞了我的事，本來我再一會兒就能聽到一些重要的話。你和那個老古板都做了些什麼？」

「到巴黎去的火車二點二十五分開，」他說，「我該出發了。」

「不是，是燈塔旅館。」

「原來他上巴黎去了，是嗎？唔，這倒不錯呀，他在那兒待得越久越好。不過他想在那兒找些什麼呢？」

他很嚴肅地回答道：

「你說的對。」我喊道，「可是究竟是誰被殺了？」

「他長得什麼樣子？」

「巴黎？」我叫道。

「這位先生是小個子，穿著講究、整齊，簡直是一塵不染，鬍子直挺挺的，他的頭形有些奇怪，眼睛是綠色的，很有神。」

「我的朋友，我了解人性。若把一個像傑克那樣的年輕人和像瑪塔小姐那樣美麗的女孩放在一起思考，結果會如何幾乎是可以預測的。之後，便是爭吵。問題是，到底是為了金錢，還是為了女人呢？我判斷是後者，因為我記起了萊奧妮描述那年輕人發怒時的情形，就這樣我做了以上的猜測——而且猜對了。」

「先生還沒聽說這消息嗎？」

我的思路被附近的說話聲打斷了。一剎那，我意識到說話的聲音並不是來自我置身的花園中，而是從隔鄰瑪格雷別墅的花園內傳來，而且距離很近。一個女孩在說話，我聽出這是美麗的瑪塔的聲音。

我們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午餐。曾有一段時間，我們彼此安靜地吃著。接著白羅不懷好意地說道：

他說最後這幾個字的語氣充滿懷疑，我警覺到他向我投射而來的銳利眼神。在我眼前，我彷彿看到幾個斗大m.hetubook.com.com的字，非常清楚：燈塔旅館。耳邊聽到她的聲音說著：「來看我吧。」也聽到自己殷勤地回答著：「我會來的。」

「別再開玩笑了，白羅。」

我向那人道謝後就走了，心中不免有些悵然若失，但我對那愛管閒事的朋友仍然感到很生氣。

當她喃喃說著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就是白羅曾提到過的那種印象，因此我大致可以猜到她要說的話：

「不管怎樣，我看到她慌張的眼神。我對多布勒小姐總有一種印象——一個眼神慌張的女孩。」

「什麼！」

「你已經猜到她愛小雷諾？」

「我是這麼說的，我的朋友。」

「取笑我無所謂，多布勒小姐是個非常美麗的女郎，我承認我的確十分仰慕她；另一個根本沒什麼，我想我以後也不會再見到她。」

「這個我無可奉告。」我平靜地說。

「昨天是多布勒小姐，今天是——灰姑娘小姐！顯然你和土耳其人一樣多情，海斯汀！我想你可以組織一個後宮呢！」

「她是有請我去探望她，不過我當然不會去的。」

「你知道的，瑪塔，」傑克．雷諾回答說，「什麼事都不能把我倆分離，我最心愛的。阻止我倆在一起的最後一個障礙已經除掉了，再也沒有什麼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是的，什麼事？」我急切地問。

「這倒提醒了我，」我說，「我本來要問你，你怎麼知道他們兩人的事？」

「可是我不是故意在那兒偷聽的。」

「可是這位小姐告訴我，她住在這兒。」

「好呀！你那見不得人的事！你不準備說清楚嗎？」

「你不打算去探望她了嗎？」

我的腦海中掠過片刻的疑惑，我確定自己未曾向白羅提到過旅館的名字。我隔著餐桌望著他，心中又放了心。因為他正全神www.hetubook.com.com貫注地把麵包切成整整齊齊的小方塊，一定是他錯以為我曾對他提過那女孩住的地方。

但是女孩的臉顯得困惑不安。傑克似乎也感覺到了，他把她摟得更緊地問道：

我丟下早餐，抓起帽子，盡快朝門外奔去。又是謀殺，而白羅又不在！真糟糕，這次到底是誰被謀殺了呢？

「你別這樣做，不需要。」

「為什麼要說『當然』？」

「去尋找謀殺雷諾先生的兇手。」

熱內維芙別墅的案情毫無突破，吉羅顯然不希望有我在旁礙眼；並且根據我的觀察，傑克．雷諾也不希望我在身邊。

「你說什麼？」我驚奇地喊著。

「你在害怕什麼呢，親愛的？現在……還有什麼需要害怕的？」

他轉過身，無禮地撇下了我。

「出什麼事啦？」

「你打算去巴黎嗎？為什麼？」

「唔，你是指今天早晨？」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我不是白羅的對手。不用幾分鐘，他已經把整個經過情形從我口裏問了出來。他一面套著我的話，一面如往常一樣地眨著眼睛。

「呃，我不想去。」

因此，我離開海濱，往鎮上走去。我很快就找到了燈塔旅館，那不是一座華麗眩目的房子。最糟的是我並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為了維護我的尊嚴，我決定在旅館裏面走走，四處張望，心想也許會在休息室遇見她。我走了進去，但沒看到她的蹤跡。我等了一會兒，直到等得不耐煩了，就把櫃台的人拉到一邊，偷偷地在他手中塞了五元法郎。

「他也許學乖了，才沒有告訴你。」他粗魯地說，「再見，我可在忙著呢。」

「啊，一個絕佳的浪漫故事。那個迷人的年輕小姐叫什麼名字？」

「灰姑娘現在住在英國旅館，你說過，對嗎？」

他的聲音如此小心，使我深感不安。

m.hetubook.com.com「你這是什麼意思，白羅？」

「是呀，先生。那位先生對這小姐的描述跟你一模一樣。」

那人搖搖頭，似乎在克制著使自己不笑出來。

他命令式的口氣使我不禁吃驚地對他直看。他很認真地點著頭：

白羅微微一笑。

他示意我別出聲，然後繞過庫房在前面走著，一直到我們不再聽到說話聲。

吉羅對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像往常一樣，儘管我不喜歡這個人，可是我對他還是很欽佩。他帶著某種輕視的眼神打量著我。

「請原諒我，先生。你跟熱內維芙別墅的案子有關係，是嗎？」

「什麼消息？」

我不得不承認我不知道。

「我是說真的，我的朋友，再見了。」

我走回鎮上，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海水浴，然後回到旅館。我很早就上床就寢，心想望日會不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白羅走後，我感到不知所措。我漫步走向海濱，看著正在洗海水浴的人們，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去游泳。我胡思亂想著，以為灰姑娘可能會一身漂亮打扮的跟這些人一起玩樂，但是我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我漫無目標的沿著沙灘信步走向梅蘭維的另一個方向，我忽然想到，去問候她對我來說畢竟是表示善意，免得以後麻煩，事情也可以就這樣了結，日後我也不需要再為她的事煩心。但是如果我不去的話，也許她會到別墅找我。

我感到自己的臉紅了。

「這就更具浪漫氣息了！第一次，在從巴黎開出的火車上rencounre；第二次，就在這兒。『旅途結束，有情人相會』，不是有這麼一句俗語嗎？」

「啊！」吉羅說，「我可是故意的。」

那女孩去哪兒了呢？我把壞情和-圖-書緒先拋在腦後，試著理出個頭緒來。很顯然的，由於一時疏忽，她把旅館的名字說錯了。後來我又想到，究竟她是粗心大意，還是故意不把姓名告訴我而瞎編了一個地址呢？

「昨天晚上又發生一宗謀殺案了！」

「親愛的，」她說著，「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們的麻煩都解決了嗎？」

「啊，先生，先生，又死了一個人！真可怕呀！這房子不吉利。對，我說一定是不吉利！他們該請牧師來灑些聖水。我再也不敢在這屋裏過夜了！也許下次就輪到我了，誰知道呢？」

「就跟你一樣——聽著。」

我們坐在外邊面向海洋喝著咖啡。白羅抽著他的一支小雪茄，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懷錶。

白羅！原來他不讓我陪他去車站就是這個道理。真是豈有此理！他若不干涉我的事的話，我才要好好感謝他呢，難道他真的以為我需要有個保姆來照顧我不成？

「我，我怎麼知道？是一個男人，一個陌生人。他們在那邊，在庫房裏……發現他的，就在離他們發現可憐的主人不到一百碼的地方。那還不算什麼，更可怕的是，他也是被戳死的……用同樣的兇器刺進胸口。」

「對，我忘了。」

「我要找一位住在這兒的小姐。一位年輕的英國小姐，個子小、皮膚黝黑，我一下子忘了她的名字。」

「沒有了嗎？」瑪塔喃喃地說，「唔，傑克，傑克……我害怕。」

「我送你。」我說著站起身來。

「我想，我的朋友，不久事情就能水落石出的，可是現在我得動身了。」

「白羅先生去巴黎了。」我冷淡地回答。

我完全預料不到第二天會發生的事。我正在餐廳裏吃早餐，忽然那個原本在外面跟人聊天的侍者，很激動地跑回到餐廳來。他猶豫了一會兒，不安地撫弄著餐巾，接著脫口而出：

「我確定他不在巴黎。雖然如和圖書此，我必須去那兒尋找。你現在可能不了解，不過在適當時機我會向你說明的。相信我，這次的巴黎之行是少不了的。我不久就回來，也許明天就回來。我不打算找你一起去。留在這兒，盯住吉羅，而且還要和小雷諾做朋友。」

我輕鬆地回答白羅：

「你剛才在那兒幹什麼？」我問。

她在胸前畫著十字。

我向大門直奔了進去。一群僕人在車道上，正在比手畫腳地談論，我抓住了芙朗索。

我沒有聽清楚傑克的回答，因為在距離籬笆稍遠處出現了一樣奇怪的東西，把我的注意力分散了。那裏出現了一叢棕褐色的矮樹，別的辜且不說，在夏天這麼早的季節出現這種矮樹顯得很奇怪。我沿著籬笆走過去察看，然而，當我走近時，那棕褐色的矮樹突然縮了回去，轉過來面對我，並且把一根指頭按在嘴唇上。呀，原來是吉羅。

吉羅不屑地捏著手指，發出咯咯聲。

「你認為他在巴黎？」

我移動著想離開，因為我想到我似乎是無意問偷聽了人家的談話了。當我站起來時，我從籬笆的一個缺口裏瞥見他們兩人面對著我這個方向靠在一起，男孩的手摟著女郎的腰，雙眼看著她的眼睛。真是相配的一對啊！男的黝黑、體格適中；女的膚色白皙，是個妙齡女郎。他們站在那兒讓人覺得真是天生一對，儘管可怕的悲劇在他們年輕的生命中造成了陰影，然而他們還是感到幸福。

「這兒沒有像你所說的小姐。」

我越想越感到後面那個猜測是正確的。基於某種理由，她不希望我們因偶遇發展成為朋友，儘管半小時前這正是我心裏的想法，可是現在情勢逆轉，箇中的滋味可不好受。這整件事真是令人氣惱，因此我走到熱內維芙別墅時非常鬱悶。我沒有走進屋內，而是順著小徑走到庫房旁的一張小長凳，神情沮喪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