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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貝拉那女孩來了，此時你可以想像他有多懊惱呀。只要耽誤一分鐘就可能毀了他的計劃。還好，他總算盡快把她打發掉了。然後，他開始執行他的計劃了！他先把前門半開著，造成歹徒是從那兒離開的假象。再把雷諾夫人反綁好、堵住了嘴。由於二十二年前他捆綁繩子時，因為綁得太鬆而導致自己被懷疑，於是這次他糾正了錯誤。而這次他為妻子提供的劇本，基本上是他以前曾編過的老故事，這就證明人的思想裏有一種因循舊例的習慣。夜晚天氣蠻冷的，他在內衣外面披上了一件大衣，本打算把它連同屍體一起丟進墓穴。他從窗戶爬出去，也小心地把花壇上的腳印弄平了，可是這樣卻製造了對他最為不利的鐵證。他走到寂靜的高爾夫球場，他挖著，然後……」

白羅以慎重的語調開始他的說明：

白羅陷入了沉思。

「當然，因為兩支兇器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可以斷定兩把都是傑克．雷諾的。但那倒不是個問題。事實上，關於那兇器，我有一點小小的看法。對他最為不利的指控其實是屬於心理層面的——遺傳，我的朋友，遺傳！有其父必有其子——傑克．雷諾再怎麼說也是喬治．康諾的兒子。」

「喬治．康諾逃避追緝而躲到加拿大去了。在那裏，他用了一個假名和人結了婚。後來他在南美發了一筆大財，但是他很思念自己的故鄉。二十年過去了，他的外貌已起了相當的變化，而且也成了一位顯赫人物，誰也不會把他跟許多年前一個逃避追捕的逃犯聯想在一起，因此他認為現在回來應該是安全的。他定居於英國，但打算到法國避暑。可是厄運，也可以說是命運，是不允許人們去逃避自己的罪責的，它把他帶到了梅蘭維，而整個法國就只有這個地方才有這麼一個人能認出他。這對多布勒夫人來說無非和*圖*書是發現了一座金礦，一座她馬上就可以開挖的金礦。他束手無策，完全受制於她，她也狠狠地敲詐他好一筆。

「我老實告訴你，白羅，」我慢吞吞地說，「我到現在還不是很明白，那到底是誰的頭髮？」

「我什麼也不知道，可是我能猜出大部份。我們大致可以確定她的名字就叫作貝拉．杜維恩。雖然斯托納先生對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很明顯的她跟雷諾一家人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她可能是個戲劇演員。傑克．雷諾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才二十歲，劇場必定是他流連忘返的最愛。這從雷諾先生企圖用支票來平息她的怒氣一事，也可判斷得出來。我想我會找到她的，尤其是我找到了這個。」

「我倒是這樣假設那情景的：夫婦兩人坐在那邊的長凳上商討著，如此屋裏的人根本就聽不到他們說話。他們隨即定下了策略，他們認為認屍者必須只有雷諾夫人才行。傑克．雷諾和那個汽車司機（他跟著主人也有兩年了），必須打發他們離開。那幾個法國女僕是不太會走近屍體的。總之，凡是有可能對這件事發生懷疑的人，雷諾都得用各種辦法來欺騙他們離去。於是馬斯特被打發了，他也打了電報給傑克，還選了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個地方，用以證明雷諾編造的故事無誤。他打聽到我是一個隱居而且上了年紀的偵探，就寫信來向我求助，也知道當我抵達並拿出這封信來時，一定會大大影響檢察官的判斷。當然，事實也真是如他所想。

「不用多說，當雷諾夫人元氣恢復之後，她會把所有問題說清楚的。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兒子會被指控為兇手。怎麼可能想到？當時她還以為他正安全地搭著安查拉號飄洋過海呢。啊！Voila une feme ，海斯汀！多有毅力，多沉著啊！她只有一處失誤。當傑克．雷諾出乎意料地回來時，她說：『現在也已經不重要了。』可是沒有人留意，沒有人注意到這句話的重要含義。可憐的婦人，她扮演的角色可不是輕鬆的。設身處地想一下她去認屍時所受到的打擊吧。原本她以為她的丈夫已遠走高飛到好幾哩之外，可是出乎意料的，她丈夫已經冰冷的軀體卻出現在眼前，難怪她會昏死過去了。可是從那時候起，儘管她心中充滿著悲傷和絕望，她還是堅強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這又是多麼痛苦的事啊！她不能對我們吐露實情藉以追查真正的兇手；為了兒子的前途著想，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保羅．雷諾就是兇手喬治．康諾。而最後一個，也是最痛苦的打擊是，她還得公開承認多布勒夫人是她丈夫的情婦，因為只怕稍微釋出一點被勒索的暗示，她所堅守的祕密就會被公開。當檢察官問她，她丈夫過去有沒有不可告人的祕密時，她應付得多麼有技巧！『我可以肯定，浪漫的事是一件都沒有的，先生。』太棒了，那從容的聲音，那淒涼的嘲弄，那帶著點疑問的口吻。一下子，連阿于特先生也感到自己未免太愚蠢、太受戲劇情節影響了吧。是呀，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即使她深愛的人是個罪犯，她對他的愛也是莊嚴高尚的！」和圖書

「一個人竟然策劃自己的死亡，這一點在你看來是不可思議的，是不是，我的朋友？因為太過不可思議了，以至於你寧願把真實的故事視為無稽之談，反倒相信一種毫無根據的說法。是的，雷諾先生策劃了自己的死亡，但是有一個重點你沒有注意到——他並不打算死。」

「對呀，我的朋友。」

白羅臉上浮現出詭詐的微笑https://m.hetubook.com.com，回答說：

「他們給那流浪漢的屍體穿上了雷諾的衣服，而把他的破上衣和褲子留在庫房門邊，因為他們不敢把它們拿進屋內。然後，為了讓雷諾夫人之後準備告訴別人的故事可信，他們把用飛機金屬片製成的刀子刺入了他的心臟。而那天晚上，雷諾得先把他妻子捆綁起來，堵住嘴，然後，他拿了鐵鏟在選定的地方挖了一個墓穴，因為他知道那地方是準備鑿成——你們稱那個是什麼來著？——沙坑的。最重要的就是屍體一定得快點讓人發現，而且絕對不能讓多布勒夫人產生絲毫懷疑。只要再過一段時間，被人認出死者身份的危險性就會大大減低。接著，雷諾再穿上那流浪漢的破爛衣服，偷偷溜到車站，神不知鬼不覺地搭上十二點十分的火車脫身。這就是為什麼一定要讓人認為這樁罪行是在兩小時以後才發生的，如此一來就不可能懷疑到他身上了。

「誰？」

「去尋找一個可能的——證人。」

「那很好，我們還趕得上。」

他的聲調語重心長，我不禁深感震撼。

「怎麼了？」

他拿出一張他從傑克．雷諾抽屜中取走的照片。照片的一角潦草地寫著：「愛你的貝拉」，但是吸引我目光的可不是這一行字。

「你打算到英國去？」

「可是你怎麼找得到呢？你已知道些什麼了嗎？」

我想我的讚揚使他很高興吧，因為他露出窘迫的樣子，這在他這一生中還是頭一遭呢。

「我想大約五點鐘。」

「然後，」白羅嚴肅地說，「他逃脫了這麼久的法網終於罩住了他。一隻無名氏的手朝他背後戳了一刀……現在，海斯汀，你明白我說的兩起罪案是什麼意思了吧？第一起罪案，也就是雷諾先生傲慢的要我們偵查的那一樁，到此算是解決了。可是在它之後還接續著一個更深奧的謎團。要解開這個謎可不簡單，hetubook.com.com因為兇手十分狡詐，他充份利用了雷諾安排好的一切佈局。這是一個相當離奇、難以解開的謎。」

白羅看著他的大掛錶，不回答，卻反問道：

我百思不解地搖搖頭。

「下午從加來駛來的船什麼時候會到？」

「你真了不起，白羅，」我欽佩地說，「太了不起了，世界上只有你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貝拉．杜維恩小姐。」

「是呀，」我說，「在流浪漢身上發現的那支刀子其實是雷諾夫人的，也就是第二支兇器。這樣說來，有兩支兇器？」

「那當然是雷諾夫人的頭髮。她的髮色原本是黑的，現在雖差不多已經全白了，但要找到一根灰黑的頭髮並不難。只是吉羅不假思索地便認定這是傑克．雷諾的頭髮。就是這麼回事，人有時為了要契合自己的主張，難免會去歪曲事實！

「那可憐的吉羅，」白羅說，一面盡可能地裝出謙虛的樣子，但不太像。「當然，這不是愚不愚蠢的問題。他有一兩次是la mauvaise chance。比如說，找到那根纏繞兇器的黑頭髮。不用說，那很容易令人誤入歧途的。」

那不只是非常相像——大可這麼說：一定錯不了！我感到一陣寒意，心直往下沉，像是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打擊。

我陡然一驚，因為事先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那是灰姑娘的臉。

「可是事實上這是再簡單不過了。」白羅和氣地說，「我對你說過，雷諾先生所安排的罪案不需要兇手，但需要一具屍體。讓我們重新組織一下事情的經過，這次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還有一點，白羅，那段鉛管又做何解釋呢？」

「去做什麼？」

「你不明白嗎？那是要讓受害人的臉被毀，讓人家認不出他來和-圖-書。也正是有這段鉛管，所以一開始就把我引上正路。可是那個低能兒吉羅還四處爬著尋找火柴頭呢！我不是對你說過，一個兩呎長的線索也許跟一個兩吋長的線索同樣管用。你知道，海斯汀，我們必須再從頭開始。誰殺害了雷諾先生？一個當晚十二點鐘以前在別墅附近的人，一從他死亡中會得到好處的人。這個描述對傑克．雷諾是再適合不過了。這件案子簡直不需要事先計劃了。再說那把刀！」

「接著無可預料的事情發生了。傑克．雷諾愛上了那個近水樓台的美麗女孩，而且還想要跟她結婚。這真是使他的父親惱火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讓兒子跟這個壞女人的女兒結婚。傑克．雷諾對他父親的過去一無所知，可是雷諾夫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是一個具有堅毅個性的女人，對丈夫懷有無盡的愛和忠誠。於是夫婦兩人一起計劃起來。雷諾認為事到如今只有一條出路——死亡。他必須裝死，但事實上是逃到另一個國家，再從那裏使用假名重新開始；而雷諾夫人在扮演一段時間的寡婦角色後，也去那裏和他團聚。計劃中最重要的事是她必須全權掌管金錢，因此他改變了遺囑內容。他們原來打算怎樣製造一具屍體，我不清楚，可能是利用藝術系學生學習用的骷髏再加上一把火，或是類似的手法。可是在計劃還未臻成熟前發生了一件事，正好可以被他們拿來利用。一個粗魯無文的流浪漢，闖進了他們的花園，於是兩方發生了衝突。雷諾要把他趕出去，可是那流浪漢是個癲癇患者，突然發病暴斃而死。雷諾把妻子叫了來，兩人一起把他拖進了庫房內——我們已知道他的死亡是在庫房外面發生的——於是他們認為這是個絕佳良機。那人雖與雷諾毫無相似之處，但他正值中年，又是個普通的法國人，這就夠了。

「你剛才說你那個小小的看法是什麼？」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