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褐衣男子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褐衣男子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蘇珊娜去朋友那兒吃午飯,她的朋友十一點來飯店把她接走了。我自己留下來安排活動。我走在飯店下面的路上,越過電車軌,走過一條林蔭大道,一直來到大街上。我四處遊逛觀光,欣賞陽光和黑臉的水果商、花販。我還找到一處地方賣有味道極佳的冰淇淋蘇打。最後,我用六便士買了一籃桃子,接著便返回飯店。
「你嚇得我全身顫抖,雷伯恩先生,」我當真地說,「你為何特地來警告我?」
隨便提一句,我想在這兒聲明,這不會是個敘述南非的故事。我保證不帶當地色彩——你知道那種事,每頁都有六、七個斜體字。我很羨慕他們能這麼表現,但我不能那樣做。說到南海島,當然,你會馬上提到beche-de-mer我不知道beche-de-mer是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猜了一兩次都沒猜對。到南非,我知道你會立刻談到stoep。我知道steop是什麼,就是繞著屋子、你可以坐在上面的走廊。在世界其他地方,它們各有不同的名稱,像veranda、pizzahaha。還有木瓜也是。我常常讀到這種東西。一看到它,我馬上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我在早餐上吃過。開始我以為是爛掉的哈密瓜。荷蘭女服務員給我啟迪,她勸我用瓜汁和著糖再試一次。我很高興見到木瓜,那會讓我模糊地聯想到呼拉www.hetubook.com.com,那個東西——儘管我可能錯了——我想是夏威夷女孩跳舞用的草裙。不,我想我錯了,那叫印花布短裙。
「為什麼?」
全然寧靜中——至少我是這種感覺,奇夢登堡號緩緩向岸邊靠近。恍如置身夢境,我也像那些做夢的人一般,不想讓夢境消逝。我們這些可憐的人類最怕失去。
「尤斯塔爵士不喜歡早起,和我一樣。安妮,你見到佩吉特了嗎?我在走廊見到他,他眼圈都青了。他幹什麼了?」
「什麼?」我叫道。
「不,不是。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警告你別管這件事。事實上這也不關你的事。別讓好奇心驅使你管別人的事。別生氣,我說的不是我自己。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誰打交道。這些人絕對不能惹。他們相當心狠手辣。你已經很危險了,想想昨晚吧。他們覺得你知曉內情。你現在最該做的是告訴他們,他們弄錯了。但仍要提防危險。聽著,萬一落入他們的手中,要明智些,說實話,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你見了尤斯塔爵士嗎?」我問道,「我們進來時,他剛走出餐廳。他吃了不新鮮的魚,正向領班抱怨,然後又往地下扔了個桃子,想讓領班看看它有多硬——只是桃子沒他想的那麼硬,一下就碎了。」
此地仿如仙境,陽光、空氣、花朵!想到一月的漢普斯利小鎮這時一定在下雨,泥水漫到膝蓋,我不禁高興地暗自慶幸。蘇珊娜興致沒那麼高,她去過很多地方;此外,在用完早餐之前,她是不會有精神的。當我看到一棵巨大的藍旋花而發出尖叫時,她甚至嚴厲地斥責我。
我如實地告訴她。
「再見。」
我屏住呼hetubook.com.com吸,內心深處感到奇特的饑渴之痛,這種感情只有在碰到極美的事物時才會湧現。我不善於描述這種情感,但我深知我已找到——即使是轉瞬即逝——我離開漢普斯利小城後一直在尋找的事物。這種新鮮、夢想不到的經驗,才能滿足我對浪漫的渴求。
「昨晚很特別。」我著急地說。
我一直以為甲板上只有我一個人,但我現在看到還有個人靠在欄杆上。此人像我剛才一樣被迅速靠近的城市所吸引。不過他不轉過頭來,我也知道他是誰。在寧靜的朝陽下,昨夜的一幕顯得虛幻不實。他會怎麼想我?想起我說的話,我不禁面紅耳赤。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或者就是?
我從她那兒取過電報單,指出她可以刪掉一些冠詞;如果她不講究禮節的話,還可將「請」字去掉。然而,蘇珊娜看待金錢很輕率。不但沒接受我省錢的建議,還加上一句「我很開心」。
「那——再見了。」
「拉菲尼夫人在嗎?」我問道。
我戴上我最好的帽子(蘇珊娜扔掉的),穿上最不起皺的白麻布衣,吃完午飯就出發了。我乘了一輛去梅曾貝赫的快車,半小時後就到了。旅途很棒。我們在桌灣山腳下轉圈,有些花美極了。我的地理知識很貧乏,我並不覺得開普敦是在一個半島上,因而下火車後我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再次看到大海。有些人在進行令人心曠神怡的海浴,這兒那兒的隨處可見,還有些人拿著短弧型的木板,在海浪中漂流。離喝茶的時間還早,我去海浴小屋,他們問我是否要個衝浪板。我說:「好吧。」衝浪看上去太容易了,其實不然。我很不想再繼續了,很惱火地把衝www.hetubook.com.com浪板丟在一邊。然而我決心再試一次,因為我不願認輸。偶爾我也會在板上轉個好彎,出浪後欣喜若狂。衝浪就是這樣,你不是大罵詛咒,就是開懷自得。
我堅決地把頭轉向一邊,盯著桌山。如果雷伯恩上來是想獨自安靜一會兒,我沒必要打擾他。
他緊握住我的手。有一會兒,他那閃耀奇特光采的眼睛似乎要燃入我的眼中,然後他猛然轉身離去,我聽見甲板上他遠去的腳步聲。它們發出回響。我覺得我一輩子都在聆聽這種腳步聲——走出我生命之外的步伐。
我坦率地承認之後兩小時我相當忐忑不安。直到我站在碼頭上,辦完官老爺們所要的例行手續,我才再次喘過氣來。沒人遭受逮捕,這時我忽然大感天氣晴和日麗,頓覺特別饑餓。我和蘇珊娜一道離開。我要在飯店和她同住一宿。船要到第二天早晨才開到伊麗莎白港和德班。我們鑽進計程車,到了納爾遜山。
「這是我自找的。」我說。
「我沒有懷疑你,貝丁費小姐。如果我說過,那也是謊話。但船上有個人始終知情。他只要說出來,我就沒戲唱了。儘管如此,很僥倖的,他沒有說。」
他笑著安慰我。
這句話很含糊,但我只能想起這句話。
「我認為你還沒被懷疑,蘇珊娜。但如果情況不妙,我會給克拉倫斯寫信。」
「你能原諒我嗎?」
蘇珊娜笑了。
但使我驚訝的是,我感到身後甲板上有輕微的腳步聲,然後便聽見他鎮靜、怡人的聲音。
(安妮的自述)
「我怕船上不只你一個人知道我是那個『褐衣男子』。」
「貝丁費小姐。」
「這就是南非,」我熱情地自言自語,「https://www•hetubook.com.com南非,南非。你正在看世界。這就是世界,你正在觀賞它,貝丁費傻女孩,想想吧,你正在看世界。」

一個男人從桌子後面起身走過來,並伸過手來。
「不,」我慢慢地說,「不會這樣的。」
「這下提醒了我——給我一張電報單。讓我想想,我要寫什麼呢?『涉及一樁驚心動魄的謎案,請立刻給我寄一千英鎊。蘇珊娜』。」
只要我活著,我就不會忘記我第一次看見桌山時的景象。我很早就起床,上了甲板。我直接走到放救生艇的那層,我想這是極令人反感的行為,但我決定在孤獨中勇敢面對一切。船正駛向海灣,白雲繚繞在山頂和斜坡上,海邊是一座沉睡中的城市,在金色的朝陽下顯得魔幻神奇。
「這可能是最後一件我能幫你的事。一旦上岸,這是沒問題的,但我可能不上岸了。」
我落入敵人之手了。
不管怎樣,在離開英國之後,這些東西都變得十分令人雀躍。我禁不住想,如果我們早餐都吃bacon-bacon,出門都穿著jumper-jummper買書,那我們寒冷的島嶼生活一定會變得豐富多彩。
「他想把我扔進海裏。」我冷漠地說。
「我想向你道歉。我昨晚的行為太莽撞。」
使我既吃驚又高興的是,我發現了一張便條等著我。是當地的博物館館長留的。他在報上讀到我乘奇夢登堡號到達的消息,並獲悉我是貝丁費教授的女兒。他與我父親略有結交,而且很崇拜他。他接著說,如果我當天下午能到他們在梅曾貝赫的別墅喝頓茶,他妻子會很開心。他給了我路線圖。
「你要是覺得是我——」我著急地說。
「嗯?」
這招有效。蘇珊娜面霜m.hetubook•com.com才塗了一半,就急著聽細節。
有幾分鐘他沒說話,然後他低聲說: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梅德吉別墅。它和其他別墅分開,單獨建在山坡上。我按了門鈴,一個笑容可掬的卡菲爾男孩出來回話。
他領我進去,走過走廊,打開一扇門。我正要進去,卻突然猶豫了,而且百般後悔。我邁過門檻,身後的門關上了。
吃完早飯,蘇珊娜脾氣溫和了許多。他們給我安排的房間緊挨著她的,可以俯瞰桌灣。蘇珊娜在找一些特別的面霜時,我在欣賞景色。她找到後立即塗上,也開始能聽我說話了。
「因為他喜歡單挑。只要警察逮住我,我對他就不再有用。我可能會獲得自由,再過一小時就會知道了。」
我轉過身。
「越來越神秘了,」她叫道,「我還以為我黏著尤斯塔爵士、你盯著愛德華.奇切斯特牧師,是項輕鬆的工作,但現在我不確定了。我希望佩吉特別哪一天黑夜把我推下車。」
「我還想說件事,」他神色嚴峻,「貝丁費小姐,你捲入危險中了。」
我一言不發,伸出手,他握住我的手。
「真高興我們把你給勸來了,貝丁費小姐。」他說。
「無論如何,」他輕聲說,「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他嘲諷地大笑起來,但我看到他的臉色非常嚴峻。如果他曾和命運打賭,那他一定是個好賭徒,就算輸了也會笑。
他很高,顯然是荷蘭人,留著火紅的大鬍子。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博物館館長。事實上我腦中閃過了上當的念頭。
想起父親仍被懷念和敬仰真讓人高興。我感覺在我去博物館這段時間應該找個護衛,但我決定冒險隻身前去。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件樂事——但如果整天那樣,早中晚都有,那樂事也會變成壞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