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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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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齋戒斷食對我的身材有益。」我輕歎道。
「她是借來的,」我冷冷地答道,「是你們自己的政府暫借給我的。」
「老兄,」我說,「看來你還不曉得我正在研究蘭德高地的情況。到了比勒托利亞我怎麼研究?我很感激你關心我的安全,但別擔心我了,我會照顧自己的。」
他愣住了。
「完全正確。」
他咬文嚼字地說了一堆廢話,於是我明白了可能會發生大麻煩。我暗示說,他的政府讓事態變得太嚴重了。
我頓感茫然,顯然有人在撒謊。在沒考慮到安妮可能有好理由必須對他撒謊的情況下,為了羞辱雷斯並從中取樂,我從口袋裏拿出電報給他,因為他總是自以為是,這下子可讓我逮到了吧。
「昨晚。」
「還有呢,尤斯塔爵士,我們有足夠理由相信那個在幕後主使整個事件的天才,此刻就在約翰尼斯堡。」
「希望他們有養些雞鴨,」我說,「據我所知,不久以後若能吃到新鮮的蛋,偶爾能殺隻老公雞,那就已經很可以偷笑了。」
「哦,沒錯,沒錯。」
「一張給你的國人看,另一張給罷工者看,是嗎?」
看來在約翰尼斯堡,即使你立身端正,做事清白,也難逃別人懷疑的目光。
我一直認為雷斯愛上了安呢。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樣子,更加使我確信不疑。
「哪座島?不是跟那個年輕男子一起住在那座島吧?」
「哈瑞.雷伯恩,化名哈瑞.盧卡斯——那是他的真名。他又從我們手中逃脫一次,但我們一定會很快就抓住他的。」
「啊!但我們發現她不只一次在那裏——而且是在十分可疑的情形下。尤斯塔爵士,我私底下對你這麼講吧——我們懷和*圖*書疑那地方是一個秘密組織的聚會地點,而該組織就是這場革命的幕後黑手。所以我很樂於聽你告訴我這位小姐的一切。你何時何地用什麼方法雇用到她的?」
「真的!」我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我提醒你,尤斯塔爵士,食物問題已經很嚴重了。」
「她說她正準備去貝拉。」他茫然地說。
「她一直在那座島上。」
他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而且似乎對我的發問感到不自在。
「這麼說,你預計會有動亂發生?」我問。
「朋友家。」
「住在哪裏?」
這主意可不怎麼樣,我十分清楚萬一車被攔住會發生什麼事。我會驚慌失措,把一切搞砸,遞錯了通行證,然後立刻被嗜血成性的叛亂份子幹掉,或者被法律和秩序的維護者槍決。我曾見過他們戴著圓頂帽,含著煙斗,腋下隨意挾著來福槍,在街上站崗。再說,我到比勒陀利亞去幹什麼?去讚揚聯邦大樓的雄偉建築,傾聽約翰尼斯堡發射槍炮的迴響?天曉得我會在那裏被困多久,聽說他們已炸毀鐵路,看來在那裏連酒都沒得喝了。兩天前,那裏實施了宵禁。
昨晚我碰見里夫斯,他是我在奇夢登堡船上的工黨朋友,也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怯弱心虛的傢伙。和工黨的其他人一樣,他純然出於政治目的而到處發表冗長的煽動性演說,然後又後悔曾經這麼做過。他現在正忙於解釋他並沒有真的那樣說過。當我見到他時,他正準備去開普敦以荷蘭語做為期三天的演講,替自己辯白,並指出他曾說過的那些話其實有迥然不同的意思。我很慶幸自己不必坐在南非議院裏。國會已經夠糟了,但至和_圖_書少我們只說一種語言,並且對演講的時間還有一點限制。離開開普敦之前,我曾去過下議院一趟,聆聽一位老紳士演講,他頭髮花白,兩邊嘴角的鬍子向下垂落,看起來和《愛麗絲夢遊奇境》裏的那隻老烏龜像極了。他一字字地吐出每個音,語調緩慢消沉,令人感到悲傷。他時而突然加重語氣,提高嗓門,說些聽來像「帕拉特.史基特」的字眼,以顯示此處與眾不同,並以此激勵自己繼續說下去。每當他這麼裝腔作勢時,一半的聽眾就大喊「呼,呼!」,這可能是荷蘭語的「好哇」,而另一半聽眾則從甜美的瞌睡中突然驚醒。後來我聽說這位老紳士至少講了三天,南非人一定很有耐心。
「尤斯塔爵士,有句俗話說,給一個人足夠的繩子,他就會自取滅亡。」
他聽了落荒而逃。
他笑了。
我費盡心機設法將佩吉特留在開普敦,但最後我的才思枯竭,佩吉特明天就會回到我這裏,像一隻忠實的狗在臨死之前跑到主人身邊。而我的回憶錄也進行得很順利。我捏造了一些詼諧風趣、措辭巧妙的對話,而這些對話是發生在我與罷工領導人之間的交談。
「又是金伯利。她們到那裏做什麼?」他支支吾吾地說。
「她已經去貝拉了。」他繼續說道,語氣有點急促。
「她可把我們嚇壞了,」我故做姿態地說,「那天晚上她究竟去了哪裏,我真想弄個明白。」
我把電報折好,擺脫了那個政府官員。我可不想忍饑挨餓,但個人安全還不足以擔憂。司馬茲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革命。但如果我想喝一杯酒就得花上一大筆錢!不知道明天佩吉特會不會順便帶一瓶威士忌來?和*圖*書
「金伯利,」他又提起這個地方,似乎這地名讓他很煩惱,「那裏沒什麼好看的,鑽石礦場尚未開工。」
「我們仍在各說各話。我是指你的女秘書。」
「不知怎地,我認為她不在貝拉。」我沉吟著。
「我不這麼認為。」
「她從布拉瓦約寫信給我,告訴我她將從那裏取道回家。她只能這樣了,可憐的孩子。」
「什麼,佩吉特?」我震驚地大叫起來,「他跟了我八年,是一個非常老實可靠的人。」
「老天!」我打斷他的話,「今天下午我也去了那家店,並從裏面走出來,你可能也看到了!」
這裏的形勢很糟。用句老生常談的話來說吧,我們現在正坐在火山口上。成群結隊的罷工工人或所謂的罷工者,在大街小巷遊行,嗜殺的目光怒視著來往行人,也許他們正在挑選大腹便便的資本家,只待大屠殺開始就拖出來斬首示眾。你不能坐計程車,罷工者會把你從車裏揪出來。而旅館方面則暗示著說,一旦食物吃光後,他們就會把你掃地出門!
我停下來喘口氣。
他點了點頭。
「天啊。」我喃喃自語。
「尤斯塔爵士,請原諒我又來打攪你,」他表示道歉,「但我有一兩個問題要請教你。」
「安妮無恙。與我在金伯利。蘇珊娜.布萊爾。」
「從約翰尼斯堡到比勒陀利亞沒有火車往來,」他接著說,「不過我可以用私人汽車送你去。我給你兩張通行證,以防你在途中被攔下來,一張由聯合政府簽發,另一張則證明你是英國訪客,與聯合政府毫無瓜葛。」
他搖搖頭走了。無疑我給他的消息夠他大傷腦筋了。
他點點頭。
「她寫信時,正準備動身去貝https://www.hetubook.com.com拉。」
「我不知道你也來約翰尼斯堡了,」我閒聊道,「什麼時候到的?」
「關於你的秘書——」
我戴上帽子出門,想去買些紀念品,約翰尼斯堡的土產店很不錯。我正站在櫥窗外欣賞獸皮披肩時,有人從店裏走出來撞到我。這人竟是雷斯,我感到很驚訝。
來了一封電報打斷了我們。我驚訝地讀著電報。
「你誤會了。我是說你的另一位秘書。」
「真是不成體統,」我說,「佩吉特知道了不嚇壞才怪。他一向看不慣安妮.貝丁費的言行。我猜那個男子,就是她打算在德班見面的年輕人吧?」
「很有意思。」我評論道。
「對了,」當我們回到旅館時,我說,「你知道嗎,貝丁費小姐還好端端地活著?」
「我對他毫無所知,」我連忙說道,「他在倫敦唬弄我,騙走我的寶貴文件——為此我將受到斥責——然後在開普敦像變魔術似的消失了。我們是曾經同時在瀑布區那裏,但我住旅館,他卻在一座小島上。我在那段期間內一眼也沒見過他,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他才剛離開,我那政府官員朋友又出現了。
「我猜這個人,正是我們都想抓起來的人。」
如果說他很高興見到我,那絕對是自我恭維。其實他顯然是煩躁不安。我堅持邀他一塊回旅館,除了佩蒂格魯小姐外無人可以交談,這讓我非常厭倦。
「是的。」
「沒問題,老兄,」我欣然答應,「問吧。」
「是的,我也感到奇怪。她應當在這裏忙著幫《每日家計》收集資料。」
約翰尼斯堡,三月六日。
「如果你不願意說,就不用告訴我。」我用激將法刺|激他。
「不會是——」我激動地叫起來。和_圖_書
「佩蒂格魯小姐?」我驚呼出聲。
說完,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似乎懷疑我就是那個生事搗亂的人。這讓我心驚膽戰,冷汗直流。我開始懊悔我怎麼會有這個念頭要來此地研究一場小革命、蒐集第一手的資料。
大家都認為雷斯很聰明。但在我看來,他其實十分愚蠢。他似乎從沒想過女孩子是會說謊的。
今天上午一位政府官員來訪。他溫文有禮,言辭動人,又有點故弄玄虛。他先間接談到我擁有崇高地位和重要影響力,然後建議我應該動身——或由他安排——去比勒陀利亞。
「其實引起騷亂的不是罷工者本身,而是幕後有個組織在策動。他們將武器和炸藥源源不斷地輸入我國。我們查獲一批文件,由此得知進口軍火的方式。他們有一整套密碼,如馬鈴薯代表『雷管』,花椰菜指的是『來福槍』,其他蔬菜則各自代表不同的炸藥。」
我從不認為安妮已經死了,那年輕女子身上有種難以毀滅的東西——她就像一個專門給狗兒玩的皮球。她有一種可化險為夷的特殊本領。但我不懂她為何半夜出走離開旅館去金伯利。而且那時又沒有火車班次。她一定是裝上天使的翅膀飛過去的。我不認為她會解釋這件事,從來沒人給我解釋。我只好一直用猜的,猜到後來就變得無聊透頂。深層的原因恐怕是,報刊對通俗文章的迫切需求,我想。我們這位特派員會寫著:「我就是這樣替瀑布拍照的。」
「那你怎麼解釋這個?」我若無其事地問。
「是的。有人看見她從阿格拉莎托土產店裏走出來。」
「我們不要懷疑她與案子有任何牽連。對她而言,這——不過是場戀愛。」
「女人就是這樣。」我含糊其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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