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白羅出擊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白羅出擊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馬斯頓莊園的悲劇

馬斯頓莊園的悲劇

「您是說,我講的故事提醒了他——噢,那太可怕了!」
「當然了。他的一個園丁把我叫去了。」
我看得出馬特雷弗夫人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我的腦子閃過一個古老的迷信傳說,說自殺的人是不會安息的,我猜她也想到了這一點。幾分鐘過後,她突然叫了一聲,抓住了白羅的手臂。
「好吧。」布萊克慢吞吞地說道,他的表情很不自在。
「別那樣做,」她喘息著說,「萬一現在又開了——」
「不過,是您檢查屍體的吧?」
「來得正是時候,海斯汀,我原來還擔心你不能及時趕回來和我一起去呢。」
「我們要在這兒等到我們的朋友布萊克上尉回來,」白羅解釋道,「你注意到了嗎?我特別強調我們要坐頭班列車返回倫敦,也許你認為我們真的會按我所說的做,但是不會的——你看到馬特雷弗夫人的臉色了嗎?當她看到這位年輕的布萊克時非常吃驚,而且他——天哪,他忠心耿耿,你不這樣認為嗎?星期四晚上他在這裏——正是馬特雷弗先生死亡的前一天。海斯汀,我們必須調查布萊克上尉在這兒的活動。」
「錢。」
「星期四下午。我星期三上午進城去了。因為我的船在十二點左右從提伯雷開過來,但是我得到一些消息,使我改變了計劃,我敢說,您已經在我向馬特雷弗夫人解釋的時候聽說了。」
接著,我們隨便聊了幾分鐘。在聊天的時候,白羅弄清了如下事實:布萊克上尉現在住宿在一家旅館。那支所謂的被遺落在客廳裏的手杖當然沒有找到(這並不令人奇怪)。白羅又連連道歉,然後我們就走了。
「我看見他了……我的丈夫……您一定也看見他了吧?」
「我一無所知,我對生意上的事毫無所悉。」
「沒錯。現在,請告訴我,星期四晚上吃飯的時候,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只要辦得到,我會竭盡全力幫助您,我保證。」這位年輕軍人回答道,「不過,恐怕我沒有注意到太多異常的情況。您知道,雖然馬特雷弗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但是我本人並不怎麼了解他。」
「然後,然後,海斯汀,她真的扣了扳機!」
「名字。」白羅說。
「您這是什麼意思?」她結結巴巴地說,眼睛瞪得大大的。
「噢,都是一些臨時想到的話題。馬特雷弗向我的家人表示問候,然後我們討論了德國戰敗後賠款的問題,接著馬特雷弗先生又問了許多東非的事情,我給他們講了一兩件軼聞趣事。大概就這些吧。」
「我親愛的先生,我從來不給他看病。」
突然,預先沒有一點兒徵兆,燈光陡地閃爍搖曳,然後全都熄滅了。從黑暗中,傳來三聲很響的叩門聲,我能聽見馬特雷弗夫人在痛苦地呻|吟。
「噢,天啊!」
「這位是白羅先生,這位是布萊克上尉。」
「我了解,我了解!那天下午稍早的時候,您見過您的丈夫吧?」
「那就讓我們重頭開始吧。有這麼一個精明能幹、詭計多端的女人,她知道她的丈夫的財務狀況出了問題,而且,她也對這位年邁的伴侶感到厭倦了——她當初嫁給他只是為了他的錢。於是,她就說服他為自己投了鉅額的人壽保險,之後千方百計的想辦法實現自己的目標。一件偶然的事件給她提供了靈感——就是那位年輕軍人所講的奇特故事。第二天下午,在她以為那位年輕人已經在海上航行的同時,她和她的丈夫到田野裏散步。『昨天晚上講的那個故事多奇怪呀!』她故意這麼說,『一個人真能那樣把自己給打死嗎?你做給我看看那是不是有可能!』那個老傻瓜,他就表演給她看。他把他的獵槍伸進自己的嘴裏,她則彎下腰,把她的手指放在扳機上,笑著對他說:『好了,先生,假如我扣動扳機怎麼辦?』
「你知道,」當我們匆忙在風雨中行走的時候,白羅接著說,「這裏面有一點小小的疑問,那位醫生認為那位死去的先生是一個基督教科學派信徒——除了馬特雷弗夫人之外,誰會給他這種感覺?但是面對我們時,她又說他對自己的健康狀況非常擔憂;而且看到那位年輕的布萊克重新出現時,她為什麼那樣驚慌m•hetubook.com•com失措呢?最後一點是——雖然我知道,一般而言,一個女人喪夫新寡時,總要適度的表現出悲傷之情,但她的眼影也塗得太黑了吧?你沒有注意到是不是,海斯汀?沒有?我就說嘛,你永遠看不到重點!」
「我十分清醒,我……噢,上帝呀!」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從馬斯頓車站下車,在車站的詢問處,我們獲悉馬斯頓莊園離這兒大約有一英里的路程。白羅決定步行前往。於是,我們就沿著大街向前走。
「我從我的律師那兒聽到一些消息,便延遲了行程。」那個年輕人解釋道,「我那位住在蘇格蘭的老叔叔突然死亡,給我留下了一些錢。所以,我認為我最好還是取消我的行程。然後,我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個令人難過的消息,於是過來看看能否做些什麼;您也許需要人幫忙照料事務。」
說完話,醫生轉身離去,當著我們的面將門狠狠地關上了。
「人們發現他屍體的時候,他還在原地躺著嗎?」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看見我們的目標正在走近旅館,白羅出去迎向他,和他攀談了幾句,順便把他帶到我們的房間。
「這與馬特雷弗先生有什麼關係呢?你想這樣問,是吧?我看得出你應該還不知道,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身旁就放著一支打烏鴉的獵槍。」
我冷冷地看了看他。
馬特雷弗夫人站在原處,身影晃動了一下,她的臉色可以明顯看出突然發白了。
「噢,不,」白羅語調懇切地說道,「您看,就像這樣,我給您提示一個字眼,您用另外一個字眼來回答,就是這樣反覆說下去,說您最先想到的任何字眼都可以。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請您告訴我,那個年輕人是誰?您認識他嗎?」
「好了,海斯汀,」當他把門關上的時候,白羅微笑著看著我,「現在你明白這一切了,對不對?」
白羅像這樣繼續說下去,對方的回答也越來越快了。
「是的,他經常帶著他的小獵槍,我還聽到遠處傳來一兩聲槍響。」
「船。」
我們到達莊園的時候,一位中年女僕為我們開了門。白羅把他的名片遞給她,還交給她一封保險公司給馬特雷弗夫人的信,她把我們帶進一個小小的客廳,然後就出去向她的女主人通報。大約過了十分鐘,門又開了,一個穿著寡婦喪服的窕窈身影站在門口。
「故事。」
「大象。」
「您沒聽見什麼聲音嗎?有人在窗戶上連拍了三下?當他繞著這房子走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做。」
白羅在電話上談了許久。回來之後,他陷入了沉思。那天下午,他獨自一人出去了,到了晚上七點,他才說他不能再拖延了,他必須把消息告訴那位年輕的寡婦。我的同情心已經毫無保留地轉向她那一邊——她被獨自一人撇在空虛的世界上,分文皆無,而且得知自己的丈夫是為了給她一個穩定的生活才開槍自殺的,這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沉重打擊。然而,我還是懷有一個秘密的願望,希望在她度過這一陣悲痛之後,那位年輕的布萊克會對她有所安慰。很明顯,他非常愛慕她。
白羅做了自我介紹,向他解釋了我們此次拜訪的目的,並且告訴他保險公司對此類的事故要做徹底的調查。
女僕被召進來,帶白羅到樓上去,我留下來陪著那位美麗而又不幸的女人,不知是該說話,還是保持沉默。我做了一兩次努力,隨便說了幾句,她都回答得心不在焉。過了幾分鐘,白羅回來了。
「我認為……我覺得那是我們家的男主人,看起來很像他。」
「請您准許我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剛才,您已經告訴我您的意識所知道的事,現在我想詢問一下您的潛意識所感覺到的情況。」
一個高個子年輕人正沿著道路朝我們大步走來,他經過我們身邊時,沒有任何表示。不過,我注意到,他相貌不難看,長著一張消瘦的臉,皮膚是深古銅色,這是在熱帶生活過的表示。一個園丁正在打掃樹葉,他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稍事休息一下。白羅趕忙朝他跑去。
「開燈!」白羅迅速說道。
「是有關我丈夫保險和_圖_書的事情,對嗎?可是,我現在必須去面對這些問題嗎?有這麼急?」
「當然沒有!」醫生的情緒有些失控,「死亡的原因非常清楚,身為一名醫生,我覺得不該再令死者家屬受到無謂的打擾。」
「您是白羅先生嗎?」她遲疑不決地問。
燈全被打開了,她像被施予了魔法一般動彈不得。
「烏干達。」
我因事離城好幾天,等我回來的時候,看見白羅正準備收拾他的小旅行包。
「你們願意留下來吃點東西嗎?」
「是的,雖然我答應了,但初步看來,這件事不怎麼樂觀。北方聯合保險公司請我去調查一位名叫馬特雷弗先生的死亡案件,他在幾週之前向他們公司投保了高達五萬英鎊的鉅額人身保險。」
「沒錯,你對人的性格的判斷總是非常深刻,我的朋友。」
「您到這裏——是什麼時候?」
「夫人,您應該知道,根本沒有死人。」
「農場。」
「首先,我要去拜訪那位醫生。我已經搞清楚了,在馬斯頓只有一位醫生,他是羅夫伯納德醫生。啊,我們已經來到了他的寓所。」
「據我了解,馬特雷弗先生是個基督教科學派的信徒,或者是諸如此類的人物。」
馬特雷弗夫人伸出手來,讓白羅把她領到一把椅子前,她的眼睛哭得紅紅的,但是那暫時的悲哀卻難以掩飾她那驚人的美貌。她年紀大約在二十七、八歲,氣質高雅,一雙湛藍的大眼睛,嘴唇微微上翹,非常漂亮。
她搖了搖頭。
「開槍。」
「我的上帝,白羅!」我叫道,「看看她的手,她的右手,全被鮮血染紅了!」
「可是什麼?」
「夫人,我什麼也沒看見。您情緒不太好,您神經有些錯亂——」
「有沒有可能是被人開槍打死的?」
「啊,這門中邪了!」白羅終於憤怒地喊道。他跳起來,把門再次關上,然後又轉動了一下門把,把門鎖上了,「這回我可把它鎖牢了!」
「是常春藤,」我叫道,「是風吹常春藤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當然,當然。」伯納德醫生含糊地應道,「在我看來,像他這麼富裕的人一定為自己投保了一大筆保險金吧?」
「請記下我們的話,海斯汀。」白羅說完便從口袋裏取出他的大懷錶,把錶放在他身邊的桌子上。「我們要開始了:白天。」
我們和那位夫人的會面是令人痛苦的,她開始時拒絕相信白羅所講的事實,後來,當她被說服之後,便泣不成聲,人一下子垮了下來。驗屍結果證實了我們的猜測。白羅很替那個可憐的女人感到難過,可是,不管怎麼說,他是受雇於保險公司,他又能怎麼樣呢?當他正準備離開時,他輕聲對馬特雷弗夫人說:
我仔細地看了一遍,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稍稍有一會兒停頓,然後,布萊克回答道:「黑夜。」
「自殺。」
「伯納德。」
「律師。」
「晚餐。」
「你,」她喘著氣說道,「我還以為你已經上船,現在正往東非去的途中呢。」
「難道這些字眼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嗎?」
眼淚從她的眼裏奪眶而出,她不失優雅地向我們道別。
緊接著——我也看見了!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完全明白這樁罪行的來龍去脈。」我說。
「沒有看見人呀。」
但是我們大家都感到一陣恐懼。那個女僕被嚇得不知所措。用完餐之後,馬特雷弗夫人懇求白羅不要馬上離去,很顯然,她害怕一個人待著,我們就在那個小客廳裏坐了下來。
「是的。現在我想起來了,我當時確實給他們講過那個故事。有個傢伙在一個農場上開槍自殺了,用的就是一支打烏鴉的獵槍,他把槍口對準上顎,子彈打進了腦子。醫生根本就不會懷疑是自殺——除了嘴唇上的一點血跡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跡象。不過這——」
「好的。」
可是,醫生只是難過地搖搖頭。
「只有一點矛盾之處,就是如此!你沒注意到?不過生活到處都充滿了矛盾——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不會自殺,也沒和-圖-書有毒藥能讓他滿嘴冒血。不,不,我必須讓自己相信這樣的事實:這裏的一切都一清二楚,毫無問題——咦,那人是誰?」
「血!」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是的,是血。是我殺了他,是我幹的。他正在給我講解怎麼用槍,然後我就把我的手放在扳機上,扣響了它。救救我呀,把我從他身上拉開,救救我!他又回來了!」
「看來發射過兩顆子彈。」他檢查過之後,又把它還了回去。「現在,夫人,不知我可否——」
「您是要返回非洲東部嗎?」
「謝謝。」
「這就對了,」他接著說,「你都聽到了嗎,海斯汀?還有你,艾渥瑞,你也聽到了嗎?噢,引見一下,這位是艾渥瑞先生,一位相當出色的戲劇表演家。今天下午,我打電話給他。他化裝得很成功,對不對?非常像那位死去的老人,再加上一支袖珍電筒和必要磷光,便把場景佈置得相當合適。如果我是你的話,海斯汀,我就不會去碰她的右手。那是些紅顏料塗抹而成的,當燈關掉的時候,我抓住了她的手——這下你都明白了吧。順便說一句,我們絕對不能誤了我們的火車。傑派探長就在窗戶外面——一個不怎麼舒服的夜晚——不過,時不時地在窗戶上拍打幾下,或許能讓他打發掉一些時間。」
「老頑固一個。」
我們剛吃完了飯,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還有爆竹的聲音。我們跳了起來。那個女僕又出現了,她的手捂著胸口。
「謝謝您,布萊克上尉。也許我半小時之後再跟您談幾分鐘,好嗎?」
「死亡的原因很明白嗎?」
「所以,正像我所說的那樣,我認為我是一樁謀殺案,而不是自殺事件,但是,我知道我的推理沒有一點證據,於是就有了今天晚上這場精心安排的小小喜劇。」
「是這樣的,」白羅怯怯地說,「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最近發生過一樁謀殺案,驗屍的醫生首先診斷為心臟病突發,但在當地警察指出被害人的頭部有子彈穿過的痕跡時,他才改變了結論。」
白羅滿臉迷惑地凝視著她,然後搖了搖頭。
「我明白。那麼您丈夫為什麼突然決定要投保人壽保險,您大概也難以給我們提供線索了?他以前沒想過這麼做吧?」
我們欣然接受,我感覺到我們的在場,好像更加重了她的悲痛。
「僕人會帶您去的。」她喃喃低語道,把頭垂了下去。
「旅行。」
我們大步趕回村莊,白羅直接奔往那家旅館。
「是的,夫人!」白羅優雅地站起身來,疾步向她迎了過去,「這麼莽撞來打擾您,我不知道有多抱歉。您可以談談嗎?這些惱人的俗務是不知道憐憫的。」
這時,他們看見了我和白羅。白羅走上前來,連連道歉解釋,說他把他的手杖忘在客廳了。在我看來,馬特雷弗夫人極不情願地為我們做了介紹:
「打烏鴉的獵槍。」
「是的,屍體沒被動過,他躺在一個小花園的旁邊,一支小小的獵槍就放在他的身旁,很明顯,那是打烏鴉用的。內出血一定發生得十分突然,毫無疑問,是胃出血。」
「從午餐以後就沒見過。我步行到村裏去買些郵票,我知道他是到附近一帶閒逛。」
「夫人,我見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您知道村裏的人都說這幢房子鬧鬼,是嗎?」
「有一個人——現在就站在走廊裏。」
「我聽人說過。不過,您不會真的相信招魂術吧?」
「我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先生。不過,我聽說他上一星期在這兒住過一晚,那是星期四。」
白羅衝了出來,很快又回來了。
她帶我們走出小客廳,找到那支小獵槍,把它遞給白羅。白羅接過來,仔細查看。
我們沿著公路疾步向前,跟在那個不斷走遠的人影身後。我們的獵物朝大房子的陽台上看了一眼,瞥見了一個身穿黑衣的身影,就突然調轉了方向。我們在後面跟著他,於是,我們就看到了下面的場面。
「快,我親愛的朋友,我們跟著他。」
她點點頭。正在這時,女僕進來稟告說晚餐已經備好。
「您在馬特雷弗先生的屍體上找不到任何子彈擦傷。」伯納德醫生語調不悅地說,「好了,先生們,如果沒有進https://m.hetubook.com.com一步的問題——」
「好了!回倫敦去吧,我的朋友,沒有不尋常的情況。可是——」
當我們一起沿車道走的時候,白羅做了個招牌的手勢。
「這麼說,又有案子需要你出門了?」
「嗯,我們結婚剛剛一年多一點。不過,他之所以要投保人壽保險,是因為他感覺到他不會活太久了,他對他自己的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知道他以前有過一次內出血,他也知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一定會就此送命。我千方百計想把他那些可怕的念頭驅散掉,可是都沒有用。哎,他的預感太準確了!」
「是這樣嗎?那麼他的妻子就是十分幸運了,有了這一大筆保險金。她是一個非常漂亮、迷人的年輕女人,不過,她被這次可怕的災難嚇得六神無主了。可憐的人,她受了很大的驚嚇,我盡我所能地給她治療。可是,當然了,這個打擊是相當沉重的。」
這位年輕軍人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後站起身,擦了擦眉毛上浸出的汗珠。
「再見,非常感謝,醫生,非常感謝您撥冗回答了我們的問題,順便問一下,您認為沒有必要做屍體解剖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是去打烏鴉,是嗎?」
布萊克在這件事上倒是非常直截了當。
樓上那個躺在床上的人,現在正站在那裏面對著我們,眼裏發出微弱、鬼怪似的光芒,他的嘴唇上還沾有血跡。他伸出他的右手,向前指點著。突然,從那鬼影身上似乎閃出一道奪目的光亮,那光亮越過白羅和我,停在馬特雷弗夫人身邊。我看見她嚇得慘無人色,還看見其他東西!
「您難道沒參加過招魂術表演嗎?替家屬招魂,您知道。」
「我剛才一直在向布萊克上尉解釋我們來這兒的使命。」他對我解釋道,「你可以理解,上尉,我急於想了解馬特雷弗先生死前的精神狀態,而同時呢,我又不願意再向馬特雷弗夫人追問令她感到痛苦的問題,這樣做會增加她的悲傷。而您在事發之前碰巧在她家,正好可以向我們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您一直替馬特雷弗先生看病嗎?」
「您看見他了嗎——就在走廊那邊!」她叫道。
「怎麼說?」
「什麼?」
風刮得更大了,繞著房子呼嘯,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有兩次,房門的門閂像是沒閂好,門被輕輕地打開,每次她都嚇得氣喘吁吁緊緊抓著我的手。
白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輕地說道:
「我聽說他近來遭受了龐大的損失。」白羅說著,密切注視著房門。
「也就是說,那個漂亮女人過關了。」
「國家。」
「象牙。」
「蕭。」
她的聲音成了喃喃低語。
「獅子。」
「是做精神分析嗎?」布萊克警覺起來。
「他打烏鴉用的那支小獵槍現在在哪裏?」
結果事實證明,我們選擇這個時間拜訪是非常幸運的,此時正是醫生就診的時間,而眼下又沒有病人在等候他。伯納德醫生是位上了年紀的人,高聳的肩膀,有些駝背,接人待物的態度很令人愉快。
「振作起來吧,夫人,振作起來!您知道您丈夫為自己投保了相當鉅額的保險,這種情況下,保險公司一定要查清楚詳細情況。他們已授權我辦理此事。您可以完全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您,使您不至於太難過。您是否願意向我簡單說一說,星期五發生的那件悲劇呢?」
「海斯汀,你對伯納德醫生有何看法?」當我們走在通往馬斯頓莊園的路上時,白羅這樣問我。
「是嗎?」我很感興趣地問。
「非常感謝您的盛情接待,我認為就此事而言,您無須再受到打擾。順便問一句,您了解您丈夫的經濟情況嗎?」
「您認為他是一個富人,醫生?」
我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但是他說這話時,看來非常嚴肅。然而,一種異樣的光芒閃過他的眼睛,接著,他狡黠地加了一句:
我們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自從大戰以後,我一直在那裏服役——那是一個了不起的地方。」
「當時我正在準備茶點,我的一位僕人回來了——他是一個園丁,他說他發現——」她的聲音微弱得聽不見了,白羅滿懷同情地拍了拍她的和圖書手。
「無可置疑。他的嘴唇上有血,身體的內臟一定也大量出血了。」
白羅說:「我來幫助你吧。剛開始呢,在正常的限度內,布萊克回答得很好,沒有任何的停頓,由此,我們可以知道,他沒有掩蓋事實的意圖。比如說用『白天』對『黑夜』,用『地點』對『名字』都是很正常的聯想。我開始用了一個詞『伯納德』,這或許會使他想起那位醫生,但很明顯,他沒有。在我們後來的談話中,他用『晚餐』對我的『星期四』,但是『旅行』和『國家』所得到的回答卻是『船』和『烏干達』,這表示國外的旅行對他來說才是重要的,他到這裏來的這次旅程並不重要。『故事』使他想起了午餐時講過的一個『獅子』的故事。我進一步又說『打烏鴉的獵槍』,他就不假思索地對了一個『農場』,當我說『開槍』的時候,他馬上對了一個『自殺』,這種聯想似乎是很清楚了:他認識的一個人在農場上的什麼地方用打烏鴉的獵槍自殺了。而且,記住,他腦子此時還在想著他晚餐時講的故事。我認為如果我把布萊克上尉叫過來,請他重覆星期四晚上他在餐桌上講過的自殺故事,你一定會同意,我即將可以揭開事實真相。」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星期四。」
「好啦,一件事存在兩種可能性。一是布萊克講的故事為馬特弗雷先生提供了一種簡單的自殺方式;另一種可能性是,他的另一位聽眾就是那位妻子,她同樣也看到了一種製造謀殺的簡單方式。我傾向於後一個觀點。若他是依那個故事所講的方法向自己開槍,他很可能會用他的大腳趾來扣動扳機——至少我是這麼想的。如果馬特弗雷先生的屍體被人發現時是脫掉了一隻靴子,那就可以肯定他是自殺的——我們都聽過類似的事件。
「沒有嗎,先生?」那個女僕聲音微弱地問道,「噢,它確實嚇了我一跳!」
她自己的目光也落到自己的手上,一見之後,她跌倒在地板上。
「當然了,在保險單上列有自殺條款的規定,如果他在一年之內自殺的話,保險費將被沒收。馬特雷弗先生接受過公司醫生的仔細檢查,雖然他稍微過了年富力強的壯年時期,但是身體健康狀況還相當好。然而,就在上個星期五,也就是前幾天,在埃塞克斯郡馬斯頓莊園他自己的房間裏,有人發現了馬特雷弗先生的屍體,他死亡的原因被診斷為內出血。這件事本身並無令人大驚小怪之處,但是有謠傳說,馬特雷弗先生的經濟狀況早已搖搖欲墜。北方聯合保險公司也調查清楚這位老先生已經瀕臨破產邊緣,所以事情就有了很大的改觀。馬特雷弗先生有一位年輕漂亮的妻子,有人說他之所以把他所有的現金都拿出來買人壽保險,就是為了他的妻子,之後他就自殺了。這種事情不算特別,但我的朋友艾佛德賴特還是請我無論如何調查一下這個案件,他是北方聯合保險公司的經理。但是,正像我告訴他的那樣,我對此事不抱希望。如果死亡的原因是心臟病,也許還有可為,因為每當地方安養機構查不出病患死因時,就會拿心臟病發作做為交代,但是,內出血就相當明確了。不過,我們還是去做一些必要的調查。請在五分鐘之內收拾好你的行李,海斯汀,然後我們搭計程車到利物浦街去。」
「他難道不是嗎?他有兩部汽車,您知道,而且馬斯頓莊園佔地廣闊,要維持下來並不容易,雖然我相信他買下這個莊園時價錢很便宜。」
「我們這次的計劃是什麼?」我問。
她長長地嗚咽一聲之後,便不再吭聲了,萬籟俱寂。
她的話還沒說完,不可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鎖好的門又慢慢地打開了!從我坐的地方無法看清走廊,但是她和白羅都面對著走廊,她長長地吸了口氣,轉向他說:
「我想它還在廳廊裏。」
「地點。」
「您不必責備自己,不管您有說沒說,事情仍舊會發生。好了,我必須打電話到倫敦。」
醫生的房子是那種高級一點的農舍,離公路稍微遠一點,門前的銅牌上刻有醫生的名字,我們沿著門前的小路上了台階,按響了門鈴。
醫生表現出相當吃驚的神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