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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羅出擊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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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古墓的詛咒

埃及古墓的詛咒

不久之後,便發生了一件事,引起了公眾的特別關注:約翰威拉德爵士突然死於心臟病。
我出去找白羅,看見他正和一個面容消瘦的年輕人說話,那人就是已故波雷納先生的秘書哈珀。
白羅看了它一眼,並不認同。
一些愛造謠生事的報紙立刻藉機重提那些古老的迷信傳說,說有些寶藏會給人帶來厄運。倫敦博物館收藏的木乃伊,還有古老的紅鬃馬,又重新激起人們的好奇心,一時間議論紛紛。博物館對這些說法都予以否認,但是,各種蜚短流長依然不斷。
「血清是您帶的嗎?」
「你還認為這些事和古墓有關?」
「我說了,明天我們要去埃及。」白羅的臉上出現了英雄般的光芒。接著。他表情痛苦不堪地呻|吟道:「不過,唉,海洋呀,那可惡的海洋呀!」
「現在,我們可以安然入睡了!」他快活地說道,「睡著了我也能唸咒語,只是我的頭疼得厲害。啊,要是來一杯用草藥熬的茶就好了。」
正在這時,白羅收到威拉德夫人一封簡短的信函,威拉德夫人就是那位已故考古學家的遺孀。他請白羅到她位於肯辛頓廣場的家裏見面,我就陪白羅一同前往。
「是的,先生,我不相信。」那位醫生加重了語氣,強調說,「我是一名科技人員,我只相信科學。」
「與古墓關係重大,我親愛的朋友。明天我們就出發到埃及去。」
「在中世紀的書籍裏,您可以找到很多破除魔咒的辦法,威拉德夫人。它們也許比我們現代人的先進科技還有效。現在,讓我們回到事實上來吧,這樣,我才可以得到一些啟示。您的丈夫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獻身古埃及地區的考古學家,對嗎?」
「啊,是的。波雷納先生是一個很有錢的人,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愛好做任何事情。我的丈夫想盡辦法使他對埃及考古產生興趣,正是他出錢為這次考古遠征的工作提供了充足的經費。」
「空氣裏充滿了邪惡。」白羅重覆了一句,「是的,我已經感覺到了。」
我驚詫地望著他,我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白羅會是個迷信的人。不過,這位小個子顯然急於想證實這一點。
「啊,有一位托斯威博士,他是大英博物館的一位行政人員,還有一位是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施奈德先生,還有一位年輕的美國秘書;艾姆斯和遠征小組同行,一起履行醫生的職責;還有哈桑,他是我丈夫忠心耿耿的僕人。」
「我們當然注射了,」那位醫生冷冷地說,「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我們都採取了預防措施。」
那麼,這位就是威拉德夫人所說的在大英博物館任職的英國專家了。他身上那種堅定不移、嚴肅認真的氣質,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對迷信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在營地裏是否還有其他破傷風病例?」
「您記得那位美國秘書的名字嗎?」
「我想,」艾姆斯醫生說,「既然白種人腦子都發昏了,在地的人更不可能保持清醒。我得承認,他們可以說是被嚇壞了,雖然他們並沒有理由害怕得那樣厲害。」
「什麼?」我張口結舌。
「是的。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情,或不管它的結果如何,這項工作必須繼續下去,這一點您要明白。」
「我懷疑。」白羅不置可否地說了句。
白羅的臉立刻變得毫無血色,他的手本來要偷偷地伸進衣袋,掏他的小刷子來刷衣服,這時停住了。
「您確實把所有精力都投到挖掘工作上了嗎,蓋伊爵士?」
這些話,確切地說,不是令人絕對放心。我也注意到當白羅這麼說的時候,威拉德夫人眨了眨眼睛。然而,與此同時,事實證明她沒有低估她的恐懼,這對她來說似乎也是一個安慰。
「出了什麼事?」那位醫生穿著睡衣出來了。
我頓時也臉色蒼白。周圍的一切在我看來有一種難以捉摸的、陰森恐怖的氣氛!一種可怕的念頭突然閃現在我的腦際:假如下一個是我該怎麼辦?
將他垂涎已久的香煙盒,以及我死的時候能夠擁有的其他物品,都毫無條件地奉送給我的好朋友羅伯特艾姆斯。他曾經救過我的命,使我免於慘遭滅頂。
「絕對不是。他把他的大拇指劃破了,大拇指感染,敗血病菌侵入導致死亡。對於一個外行人來說,聽上去像是兩個人死於同樣的病症,然而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病因。」
「不,我們是從開羅弄來的。」
「那麼他的侄子呢?您知道他的興趣愛好嗎?他是不是也參加了考古工作?」
埃及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我,但是白羅卻並不感到它有多麼迷人。他的衣著又和在倫敦時完全一樣了,他在口袋裏裝著一把小刷子,不時地刷去沾在他黑色衣服上的塵土。
「不,不會,威拉德夫人,」白羅趕緊說,「我也相信迷信的力量,迷信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力量之一。」
「我把它說得更明白一點。死去的這四人,是否有什麼行和_圖_書為對孟哈拉神靈不恭敬呢?」
「這是一個惡毒的傢伙想出的聰明詭計。年輕的波雷納當時得的是一種並不嚴重的皮膚病。他在南太平洋島上住過,在那裏,這種皮膚病相當普遍。艾姆斯是他的老朋友,而且是個非常知名的醫療專家,他做夢也不會去懷疑他的話。當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的懷疑對象是哈珀和艾姆斯醫生兩人,但是,我很快就知道只有醫生才可能做惡犯罪並且掩蓋罪行。我從哈珀嘴裏得知,醫生以前就認識年輕的波雷納,毫無疑問,年輕的波雷納不知在什麼時候寫過遺囑,或給自己投了人壽保險,表示將來要把遺產或者保險金留給那位醫生,於是後者看到了他一夜致富的機會來了,在給老波雷納先生注射預防疫苗的時候,也就是給他注射致命病菌的機會,然後,就是波雷納的侄子在聽到老朋友告訴他他患上痲瘋病之後,萬分絕望地開槍自殺了。不管波雷納先生的意願如何,他都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他的財富將轉交給他唯一的親人,亦即他的侄子,從他年輕的侄子波雷納那裏,最後再轉交給這位醫生。」
「你們是白羅先生和海斯汀上尉嗎?我們接到了你們的電報,很抱歉沒有人到開羅去迎接你們;我們這裏出了一件意外事件,打亂了我們的全部計劃。」
那位醫生滿腹狐疑地盯著白羅看。然後,他也重覆著托斯威博士說過的話,喊了起來:「有人在嚇唬我們,大家一起上,我們很快就能抓住那傢伙!」
我聳聳肩膀。
「您需要我來保護您的兒子,我會盡我所能使他避開危險。」
「我不清楚,」我承認道,「我相信他有一些驅趕魔鬼的計劃。」
自從考古學者打開了孟哈拉國王的古墓之後,隨之發生了一系列神秘的死亡事件。我一直認為,在我和白羅一起參與的多次歷險中,最緊張恐怖和最富有戲劇性的一次,就是調查這個案件。
這句話是白羅經常掛在嘴邊的,此時從另一個人的嘴裏說出來,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一派胡言亂語,先生,」他憤怒地說道,「純粹是愚昧無知。這人是個騙子,他根本不知道中世紀的迷信和古埃及人信仰之間的天壤之別。從來沒有聽過這種愚昧無知加迷信愚蠢的大雜燴。」
醫生像箭一般衝到我們的帳篷裏,白羅像我離開時那樣,在原地一動未動,仍然躺在那裏。
我沒有理會白羅焦急的語氣去抓住醫生,只一心想著保護我的朋友白羅。我飛身奔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位醫生敏捷的動作卻是另外的意思。他的手突然放進了自己的嘴裏,一股苦澀的杏仁味瀰漫在空氣中,他身子晃了晃,向前栽倒在地上。
「啊,」艾姆斯喊到,「看起來好像是急病發作——您說他剛才喝了什麼?」他撿起那只空杯子。
「他進了你的帳篷,哈珀。」蓋伊爵士緊張地說,他的臉慘無人色。
「多麼奇妙的地方啊,」我大聲說,「多麼了不起的工作呀,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這種沙漠生活,這種對消失文明的深入挖掘和探索。白羅,毫無疑問,你也一定感覺到了這股魅力吧?」
「不可能,白羅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但這是很明顯的破傷風病例。」
三人中最年輕的那個人立刻站起身來,走上前來向我們問候。他有一種輕莽的氣質,這使我立刻想起了他的母親。他不像其他人曬得那麼黑,但眼睛周圍由於憂慮、悲痛而出現了一圈黑暈,這使他顯得比他二十二歲的實際年齡要老得多。很明顯,他正忍受著內心的巨大壓力。
「艾姆斯醫生!」我大叫道,「快過來!」
「正是這樣。」她承認了。
「請提出您想知道的任何問題,白羅先生,」威拉德說,「我們被這一連串奇怪的災禍搞得心慌意亂,完全失去了方寸,然而這可能只是——這不可能是一種巧合。」他的話裏有一種緊張的味道,明顯可以聽得出他詞不達意。我看見白羅正仔細地盯著他看。
我沒有得到回答,轉過身有些生氣,我的生氣很快變成了擔心。白羅正橫躺在粗糙的地毯上,他的臉可怕地扭曲著,他的身旁是那只喝空了的杯子。我衝到他身邊,然後又飛奔出帳篷,穿過營地來到艾姆斯的帳篷裏。

我們倆都詫異地轉過頭,只見白羅正從床上坐起來,他微笑著。
「替我的兒子。一聽到我丈夫的死訊,我就病倒了,於是我的兒子從牛津回來,趕到我丈夫死亡的地方去,把他的——他的屍體帶回家。可是儘管我日夜祈禱、挽留,他卻又再度前往。他對考古工作著了迷,他想接替他父親繼續進行挖掘工作。您或許認為我是一個愚蠢迷信的女人,不過,白羅先生,我真的很害怕。假如那位死去國王的幽靈還沒有安息,那怎麼辦?也許在您看來,我是在胡言亂語——」
威拉德夫人是個又高又瘦的女人,身著黑色喪服,她的滿面愁容將她新近所遭受的巨大打擊表露和圖書無遺。
「如果還有什麼別的情況——」
我奇怪地看著白羅,但是除了他臉上那令人費解的微笑之外,我什麼也沒看出來。在蓋伊威拉德爵士和托斯威博士的陪同下,我們查看了整個考古挖掘現場。最主要的考古發掘物都被運到了開羅,不過,古墓裏出土的有些東西也十分有趣。那位年輕爵士的熱情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我能夠從他的話語、神情中感覺到他內心極度緊張,他好像怎麼也擺脫不掉空氣中瀰漫的某種威脅。當我們走進他們為我們準備的帳篷,打算在吃晚飯之前沖洗一下的時候,我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一旁,他身著白色長袍,做了一個優雅的手勢,讓我們從他身邊經過,還用阿拉伯語低聲向我們問候,白羅停住了腳步。
「噢,真該死!」哈珀先生狠狠地說。
對我來說,我以前從未想過,白羅對迷信一事竟然有這麼深刻的看法。在我們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問他這方面的問題,他的表情非常嚴肅。
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我的大腦。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死去的埃及法老會進行所謂的復仇。現在,我看到的是一樁更具有現代性的罪行。可能是,這個年輕人下決心要幹掉他的叔叔,辦法是下毒。但由於失誤和疏忽,約翰威拉德爵士喝下了那杯致命的毒藥。這個年輕人返回紐約,一直為他的罪惡所困擾,他叔叔死亡的消息傳到他耳朵之後,他想到當初自己下毒這一著實在是毫無必要。悔恨和懊惱使他痛心疾首,終於讓他下決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麼我們就有了四種死亡的情況,全都不相同,一個死於心臟病,一個死於血液感染,一個自殺身亡,另外一個染上了破傷風。」
「啊,當然了,您不是那位醫生。」
白羅又把臉轉向另一位。「您有什麼要說的嗎,醫生?」
「又一個犧牲品,」白羅神色嚴肅地說道,「但這是最後的一個。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他身上背負了三條人命。」
「那麼,很顯然,我們必須先搞清楚目前的狀況。施奈德先生是什麼時間死的?」
「謝謝您,威拉德夫人。」
「是的,在一般情況下,這是容易做到的。可是,對付那神秘莫測的力量,您有把握嗎?」
「走吧,在比利時也有很多沙子。」我提醒他說。
終於,我們來到了考古發掘現場,一個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男子出來迎接我們。他長著花白的鬍子,穿一件白衣服,頭上戴著一頂頭盔。
白羅從口袋裏掏出一本小書——一本破舊不堪的古書。他把書展示給大家看的時候,我看清了它的題目:《古埃及人的魔法》。他把書在大家眼前晃了一圈,然後踱步出了帳篷。那位醫生兩眼瞪著我。
「我想請您為我證實報紙的言論有多大的可信度,事實的情況又是如何。接連死了三個人——每一個都可以理解為是自然死亡或自殺身亡,但是把這三件事放在一起,也可以說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巧合,而且都是發生在發掘古墓後的一個月之內!你可以說這僅僅是迷信,也可以說是現代科學難以解釋的古老詛咒。而事實卻無法改變——三個人死了!我很害怕,白羅先生,我怕得要命,也許一切還沒有結束。」
「可是這些推理都很勉強。」我反對道。
結果證明,白羅的推斷完全正確。年輕的波雷納幾年前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曾開玩笑似地立了一個「遺囑」:
「不是的,海斯汀上尉,是我的美國同事施奈德先生。」
「不,」他輕聲對醫生說道,「我沒有把它喝下去。當我的好朋友海斯汀在對著夜景抒發感慨的時候,我趁機把它給倒掉了,不是把它倒進了我的喉嚨裏,而是倒進了一個小瓶子裏,而這只小瓶子將被送到法醫那裏進行化驗分析。(這時醫生似乎吃了一驚,把手迅速伸進口袋。)身為一個有理性的人,你應該知道暴力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在海斯汀去叫你的時候,我有足夠的時間把那只裝藥的瓶子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啊,快,海斯汀,抓住他!」
一星期之後,我們的腳便踏在大沙漠中那金色的沙子上了,炎熱的太陽從頭頂直射下來。白羅整個人顯得痛苦不堪,面容憔悴地站在我的身旁;這個小個子絕對不適合長途旅行。我們從馬賽上船,這四天的航行對他來說是一段漫長的痛苦歷程,他在亞歷山大港登陸的時候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他甚至難以保持他一向衣著整潔的習慣。我們來到開羅,立刻驅車趕赴蒙娜大飯店,它就坐落在大金字塔的旁邊。
這件案子盡可能地不被張揚出去。直到今日,人們在談到那一連串引人注目的死亡案件時,還把它和孟哈拉古墓聯繫在一起,並且把那些死亡案件看成是一個古代法老對掘墓者行使報復的證據——這種說法,就像白羅向我指出的那樣,和所有的古埃及信仰、思想都是背道而馳的。
「您能給我講講有關他侄子的情況嗎?」
白羅轉身離開和*圖*書,但又回過頭來,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微笑留下一句話:「請記住,在紐約,他同樣帶走了他的一個犧牲品。」
「我嗎?」那位醫生說道,「我不贊成放棄。」
「破傷風。」
「你誤解了我,海斯汀,我的意思是,我相信迷信的可怕力量,一旦人們產生了頑固的想法,認為一系列的死亡事件都是因為超自然的力量而發生,那麼,你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輕易地對人下毒手,而且仍然可以把它說成是一種詛咒。所謂超自然的迷信思想,在人類的頭腦中竟然是如此地根深蒂固!我從一開始就懷疑有人會利用這種迷信思想,我認為約翰威拉德爵士的死亡使他產生了這種想法。直到目前為止,據我所見,沒有任何人因約翰爵士的死亡而得到任何好處。波雷納先生的情況就不同了,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人,我從紐約得到的這個消息包含了好幾種意思。首先,年輕的波雷納,也就是他的侄子,說過他在埃及有一個好朋友,他可以從他那裏借到錢。表面聽來,他所指的那個人是他的叔叔。但是在我看來,如果是那種情況,他可以說得更清楚一些,他說那種話就表示他是指某個對他有所幫助的朋友。其次,他籌措到了足夠的錢使他到了埃及,他的叔叔卻當即拒絕給他任何一分錢。然而,他還是能夠支付返回紐約的費用,其中必定有人借給了他一筆錢。」
「不,」哈珀先生正在說,「我來考古小組已有六個月。是的,我對波雷納先生的事務了解得非常清楚。」
「我的朋友,他生病了,快要死了。是因為喝了那杯黃春菊茶。別讓哈桑離開營地!」
「您是說那位老人?」
「過去,我為我的約翰爵士效勞,現在,我侍候他的兒子蓋伊威拉德爵士。」他向我們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說,「他們說你是聰明人,知道怎樣對付那些妖魔鬼怪。快讓我年輕的主人離開這裏吧,在我們周圍的空氣裏,到處充滿了邪惡。」
「還有,海斯汀,經常會有這種情況——話說得很隱晦,卻可以從字面上來理解,相反的情況也同樣會發生。以這個案子而言,人們捨卻了字面上的意義,而去探求它隱諱的涵意。年輕的波雷納死前清清楚楚地寫下:『我是一個痲瘋病患』,但是,沒有人想到他開槍自殺,確確實實是因為他相信自己染上了可怕的痲瘋病。」
「不,」白羅搖了搖頭說,「它進了艾姆斯醫生的帳篷。」
「沒有,一個也沒有。」
醫生驚訝地對白羅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是番木鼈鹼中毒引發死亡的嗎?」
「你是哈桑,是約翰威拉德爵士的僕人?」
「不,先生,我不打算留下來,一把這裏的問題理出頭緒來,我就立即動身去紐約。您可以笑我,但是我不打算成為這個萬惡孟哈拉的下一個犧牲品。如果我待在這裏,它總有一天會將我抓住並帶走的。」
「我不清楚。事實上,我從來就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我是從報紙上讀到他死亡的消息時才知道他的。我認為他和波雷納先生的關係不會有多親密,波雷納先生從來沒提過他有任何親戚。」
那個年輕人擦了擦從他額上滲出的汗珠。
「是的,海斯汀,我信這些東西。你絕對不能低估迷信的力量。」
「天啊,」白羅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這件事讓人難以置信,這太可怕了。請告訴我,先生,確定是破傷風嗎?」
「死亡原因呢?」白羅接著問。
我目睹了白羅騎駱駝的全部過程,堪稱一大奇觀。剛上駱駝時他呻|吟不止,愁眉苦臉,很快地他又爬下來齜牙咧嘴地做著手勢,不斷禱告,祈求眾神的保佑——聖母瑪利亞到每一位神靈他都禱告過了。然後再爬上駱駝背。最後,他還是很沒面子地從駱駝背上爬下來,騎上一頭小毛驢,才算把這段路給走完。我必須承認,騎在一匹慢步小跑的駱駝背上,對一個新手來說可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因為一路顛簸,渾身酸痛了好幾天。
「當然了,」他用令人難以置信的口氣大喊道,「你不可能相信——噢,但是事情的確荒謬透頂!你如果那麼想的話,你對古埃及就是一無所知。」
他向我們介紹了他的兩位同事。艾姆斯醫生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看起來很能幹,鬢角上有一縷白髮;哈珀先生,就是那位秘書,是一位隨和而瘦削的年輕人,戴著一副寬邊眼鏡。
好像是對他的祈禱有所應驗,帳篷的門簾被挑開,哈桑出現了。他端著一杯滾熱的茶遞給了白羅,這是用黃春菊泡的一種茶,也是白羅特別喜歡喝的。謝過了哈桑,謝絕了他也給我來一杯的美意,帳篷裏又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脫了衣服,我在帳篷門口站了一會兒,朝外張望著遼闊的沙漠。
「有一天,他來到這裏——他看起來是個不壞的年輕人,以前我從未見過他,不過其他幾個人有人認識他,艾姆斯,還有施奈德都見過他。那個老人見到他並不高興,他們兩個在一和圖書起簡直是水火不容,一見面就吵架。『一分錢也沒有!』那個老人怒不可遏,『現在沒有,等我死了也沒有!我要把我的錢投入我畢生追求的事業上去,今天我已經和施奈德先生談過此事了。』他們每次談話大多是同樣的內容,後來年輕的波雷納先生很快就到開羅去了。」
他即時地發出了他的電報。回電內容詳實,情況準確。年輕的盧皮特波雷納近幾年來一直生活貧困,他做過遊民,在南太平洋的島嶼上謀生過,但是要靠國內的匯款接濟度日。兩年前,他返回紐約。在紐約,他的生活更是急轉直下,朝不保夕。對我來說,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最近籌措到了足夠的費用到埃及去了一趟。「在那裏,我有一個可以借錢的好朋友。」他這樣說。可是,到了那裏,他的計劃落空了,於是他又回到紐約,詛咒他的吝嗇鬼叔叔,說他叔叔重視死人和國王的骷髏甚於對至親骨肉的關懷,正是他在埃及的逗留期間,發生了約翰威拉德爵士的死亡事件。盧皮特在紐約的生活每況愈下,後來潦倒不堪。最後,沒有任何徵兆,他就自殺了,身後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寫了幾句稀奇古怪的話,好像是基於一時悔恨而寫下的。他說自己是一個痲瘋病患,是一個無用的社會遊民,信的結尾寫道,他這樣死去適得其所。
「什麼?」我驚訝地叫道。
「暫時沒有了。現在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請相信,我一定竭盡全力來保護您的兒子不受到人為的傷害。」

「我的皮鞋!」他痛苦地哀號道,「你看看我的鞋子,海斯汀,它可是用上好的皮革做的,它總是那麼光潔亮澤。可是現在,你看看,跑進裏面的沙子磨得我腳疼。再看看鞋面,它簡直有礙觀瞻。還有這悶熱的天氣,它使我的小鬍子變得軟弱無力——哎,都塌下去了。」
「他們那個挖掘小組中還有其他成員嗎?」
「您這麼快就趕到這兒實在是太好了,白羅先生。」
「天啊!」白羅喃喃低語道,拼命在自己身上劃著十字,「這是狗頭人身神祇,是古埃及導引亡靈之神!」
「我隨時願意為您效勞,威拉德夫人,您想跟我談談嗎?」
「您是要我調查他的死亡原因嗎?」
「那麼古埃及就沒有科學嗎?」白羅語調平和地問道。其實他無意等待答覆。事實,艾姆斯醫生好像一時還轉不過來。「不,不,不用回答我,但是請告訴我下面的這個問題:當地的工人怎麼看待這件事?」
「二天以前。」
「您確定沒有什麼東西能把這四種情況聯繫起來嗎?」
一看到這種情景,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再問一個問題,波雷納先生留有遺囑嗎?」
「艾姆斯醫生?」我吃驚地喊道,「可是我還以為你真的相信什麼神秘不可測的力量呢。」
「實事求是,海斯汀。好了,首先我們要向紐約方面發電報,查詢波雷納先生的侄子死亡的詳細情況。」
「那他為什麼要殺死施奈德先生呢?」
白羅又一次露出了苦相。
「那個年輕人神情太緊張,」白羅沉思道,「他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我打斷了他的牢騷,建議我們動身到考古營地去。我們需要騎駱駝到那兒,那些駱駝耐心地跪在地上,等著我們騎上駝背。幾個很有異國情調的男孩子看守著這些駱駝,為首的是一個非常健談的專業導遊。
幾分鐘的寒暄過後,那位秘書出去了,托斯威博士隨後也出去了,帳篷裏只剩下我們和蓋伊威拉德爵士,還有艾姆斯醫生。
「那時候他的身體很好嗎?」
「這麼說你不相信這種事了,醫生先生?」
「您打算和考古小組一起留下來嗎,哈珀先生?」
「不,那個年輕人。」
「是的,從他年輕時就是這樣,他是那一領域裏最出色的權威專家。」
「據我們所知,沒有遺囑留下來。」
「你看看那個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我急忙招呼他,「即使我,也能感到他的神秘和魅力。」
我使那個激動不已的考古專家平靜下來,然後和白羅進了帳篷。我的這位矮個子朋友興奮得紅光滿面。
「我相信是的,不過,艾姆斯會講得比我更詳細。」
「波雷納先生的死因是破傷風嗎?」
我們的晚餐在戶外進行,很難說多麼令人愉快,飯桌上只聽托斯威博士一個人在滔滔不絕地講著,他最後講到了古埃及人的生活習慣。正當我們準備退席休息的時候,蓋伊爵士抓住白羅的手臂用手指著給他看:在帳篷裏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正在移動的影子。這不是個人影,我清楚地辨認出,這是我在那個古墓的牆上看到過的、長著狗頭的影子!
「我知道您是一位偵探,但是,並不僅僅因為您是位偵探,我才想找您談的,我知道您對事情有獨到的見解,您閱歷豐富,深諳世故又富有想像力。請告訴我,白羅先生,您對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的力量持有何種觀點?」
「您確定他死於破傷風嗎?」
「絕對確定。」
hetubook•com.com不過,我聽說波雷納先生也是一個業餘愛好者。」
「有人在嚇唬我們!」托斯威博士憤怒地跳起來喊道。
他出其不意地做了一個手勢,也不等我們答覆,就匆匆走開了。
我指的是我們在諾克希諾的一次度假。導遊手冊上說那裏的沙子著名於世,是「美麗的沙丘」。
「你能想到這些,表示你很聰明——簡直可以說是足智多謀了。這些可能是真的,不過,你卻忽略了『古墓』這個至關重要的先決條件。」
「它沒有一絲高興的樣子。」他說道,「它怎麼會高興得起來呢?一半身子都埋在沙子裏了,四周又這麼凌亂不堪。啊,這可惡的沙子!」
「又死了一個人?」他屏住呼吸問道。
「我相信他確實提起過他的身體有些問題,不過,那不可能是什麼特別嚴重的病,不然的話,我應該會有印象。」
我將我的推理大概向白羅說了一遍,他很感興趣。
「是的。」
「在布魯塞爾是沒有沙子的。」白羅打斷了我的話,眼睛盯著大金字塔,「說實話,這些金字塔起碼還是符合幾何圖形的,而且也很牢固。不過它們的外觀這麼不平整,看上去很令人難受,那些棕櫚樹我也不喜歡;在栽種的時候,它們並沒有被整齊地安排好!」
「如果你們跟我來的話,」托斯威博士接著說,「我就會帶你去見蓋伊威拉德爵士。他急於要得到你們到來的消息。」
「白羅先生和海斯汀上尉到了,蓋伊爵士。」托斯威博士說道。
白羅在回答之前猶豫了片刻,看上去是在思考,然後他說道:「我們先做個溝通,威拉德夫人。您現在問我的這個問題不是一般意義的問題,而是包含著一種個人的請求,對不對?您這是在委婉地談您亡故丈夫的死因。」
醫生勇往直前地衝了過去,尋找那個若隱若現的幽靈,我緊隨其後。但是,儘管我們搜索得很仔細,還是無法找到任何有人出現過的痕跡。我們只好心煩意亂地返回,而這時卻發現白羅以他獨特的方式採取積極措施來保護他自己的安全。他正忙於在沙地上劃著各種各樣的符號、圖形,也在我們的帳篷周圍劃了一圈。我看得出來,五角星和五邊形這些圖形被畫了很多次。像他一貫的做法那樣,他在地上畫圖的同時,嘴裏也不停地即興說些防妖驅魔的咒語,還從亡靈書和古書中引經據典,說個不停。這顯然激起了托斯威博士極大的蔑視。他把我拉到一旁,憤怒地表示他對白羅的這種做法嗤之以鼻。
「沒錯,白羅先生。」
「您不是在信口開河吧,白羅先生?您不應該相信那些愚蠢透頂的謠言;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這我們不清楚。他也認識年輕的波雷納,這你記得吧?也許醫生懷疑到他知道內情,也許是醫生認為毫無動機、毫無目的地多死一個人,會使那種迷信的說法更加令人信服。再者,我要給你講一個有趣的心理現象,海斯汀,一個謀殺者,總是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重覆他曾經成功的罪行。這種不斷重覆犯罪的想法,會在他的腦子裏生根發芽。因此,我替年輕的威拉德擔心。今天晚上那個導引亡靈之神的身影,就是哈桑按照我的命令化裝的,我想看看我是否可能讓醫生感到害怕。但是,要讓他害怕,不能僅僅是製造迷信,我可以看出,我假裝相信迷信,他根本就沒上當。我導演的那個小小戲劇,根本沒有能騙過他,我因此懷疑他會施行陰謀,使我成為下一個犧牲品。啊,儘管旅途暈船,一路顛簸,炎熱難當,還有可惡的沙子,但我這些小小灰色腦細胞仍然運轉正常!」
白羅平靜地一動也不動,眨著他明亮的眼睛。
兩個星期之後,波雷納先生死於急性血液中毒。幾天之後,他的一個侄子在紐約開槍自殺。「孟哈拉的詛咒」一時間成了熱門話題,早已灰飛煙滅的古埃及法老王魔力,又死灰復燃到了不可思議、令人生畏的地步。
「你們難道沒有事先注射帶有抗體的血清嗎?」
「我想,可能是叫哈珀。不過,我不確定,他和波雷納先生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他是個很令人愉快的小伙子。」
「我叫托斯威。」
「他是不是有些小小的想法?」
卡納馮勳爵、約翰威拉德爵士和來自紐約的波雷納先生發現了圖坦阿曼古墓之後,繼續在離開羅不遠的地方進行挖掘。就在基薩省的那些金字塔附近,出人意料地發現了一系列的墓穴。這個發現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考古證明,那個古墓原來是第八代王朝一位鮮為人知的國王孟哈拉的靈寢。當年,那個古老的王國已經開始沒落,歷史上所記載的有關資料很少。因此,各大報紙都對這些發現給予很詳盡的報導。
我們穿過營地,來到一個大帳篷前。托斯威博士掀開門簾,我們走了進去。裏面坐著三個人。
「您到底替誰害怕呢?」
「是蓋伊威拉德爵士吧?」我大聲問。
「只是我並沒有把它喝下去!」一個平靜的聲音說。
蓋伊威拉德爵士向前傾了傾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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