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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艾克洛命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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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弗恩利莊的晚宴

4 弗恩利莊的晚宴

「親愛的夏波醫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真是了卻我心中一樁大事。」
他繼續往前走,當我回頭看時,他已進了大門。
七點半還差幾分,我按響了弗恩利莊前門的門鈴。男管家帕克替我開門,他的動作非常敏捷,令人咋舌。
聽到她這麼說我感到很高興。時下年輕女孩所閱讀或嗜愛的東西,著實讓我驚駭。
我拉住她的雙手說:
我解釋道,隨時有人會叫我去看病,因此我出門時總要做好去應急診的準備。雷蒙點點頭,繼續朝前走,並回頭大聲喊道:
「這是晚班郵件,先生。」他邊說邊把托盤遞給艾克洛。
一出門我便看見帕克站在門邊,把我嚇了一跳。他顯得很尷尬,看來他很可能是在門外偷聽我們談話。
「親愛的,祝你幸福。」
「什麼時候?」
「出了什麼事?」
艾克洛的臉上流露出反感和恐懼的表情。弗拉爾太太當時一定也看到了。艾克洛不是一個為了愛情而可以原諒情人罪行的人,從本質上說,他是一個安份守己的公民。當她道出真相時,他那健全、理智、守法的心靈,一定會促使他跟她徹底決裂。
我遲疑一會,然後想好該說的話。羅傑.艾克洛與卡羅琳不一樣,對他不妨坦白。
「是這麼回事。三個月前我向弗拉爾太太求婚,她拒絕了。後來經我再三請求,她同意了,但她說要等到喪悼期滿後才要跟我訂婚。昨天我去拜訪她,我跟她說,從她丈夫去世至今已有一年零三個星期,我們可以訂婚了。那時我已注意到,最近這段時間她的舉止總是非常古怪。然後,沒有任何預警地,她突然把一切都講了出來。她,她恨那個殘忍的丈夫,開始愛上我,於是她就採取了這可怕的手段。下毒!天哪!這是樁殘酷的謀殺。」
我瞥了他一眼,只見他帽子戴得很低,遮住了眼睛,衣領向上翻起,幾乎看不清他的臉,甚至可以說什麼都看不到。但可以感覺出他是個年輕人。聲音粗嘎,不像是有教養的人。
但為了某種原因——我自己也講不清到底是什麼原因,我只是一個勁催他往下看。
「帕克從弗恩利莊打來的電話,」我大聲地對卡羅琳說,「他們發現,羅傑.艾克洛被人謀殺了。」
「你剛才說『如果她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話』,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奇地問道。
「窗子沒問題。」我邊說邊從窗簾後走出來。
「問題是,我現在該怎麼辦?這可憐的女人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追究了。」
「窗子確定關好了嗎?」他問。
剛才雷蒙一露面,帕克便退了出去。所以這時只有我一人在門廳裏。我整了整領帶,照照掛在牆上的鏡子,然後逕直朝對面的門走去,我知道那扇門就是客廳的大門。
「是的,已經栓上了。你今天怎麼啦,艾克洛?」
帕克退出了書房,我剛想開口,艾克洛就揮了揮手。
他撕開信封,抽開厚厚一疊信紙。突然,他非常警覺地抬起頭。
客廳的門又開了,艾克洛太太那滔滔不絕的談話被打斷。我感到很高興,因為我這個人不喜歡干預別人的私事。我壓根兒就沒打算跟艾克洛去商談他的財產分配問題。下一次,我一定得把這個想法告訴艾克洛太太。
「弗洛拉小姐,我猜想你從未讀過這類老掉牙的東西吧。」
「他是被毒死的。」艾克洛說。
十點鐘我站起身,打了個哈欠,表示該睡覺了,卡羅琳看出了我的意思。
「還是老樣子,謝謝你,醫生。我得走了,艾克洛太太馬上就要下樓來了。我……我只是到這兒來看一下鮮花是否都已經插好。」
突然,我的視線被一件稱做銀櫃的東西吸引住。這銀櫃的櫃面裝有蓋子,往上提即可打開;蓋面是玻璃做的,一眼可看盡裏面的物品。我向銀櫃走去,看著裏面的小東西。裏面有一兩件舊銀器,一只查爾斯一世嬰兒時曾穿過的鞋,幾件中國產的玉石人物雕和_圖_書像,還有好幾件非洲器具和古玩。為了仔細察看一下玉石人物雕像,我便打開了蓋子。一不留神,蓋子從我的手中掉了回去。
「那人是誰?」
「不管怎麼說,」弗洛拉繼續說,「在我看來,為了這些管他是誰用過、穿過的東西而小題大做一番,實在是荒謬至極。因為他們再也不會穿、不會用這些東西了。喬治.艾略特用來寫《弗洛斯河之磨房》的那支筆,或諸如此類的東西,都只不過是一支筆而已。如果說你對喬治.艾略特真的感興趣,還不如去買一本《弗洛斯河之磨房》來讀一下。」
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我今天來這兒赴宴,她感到不太高興,但我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奇怪的是,這聲音聽來耳熟,跟我認識的一個人,聲音很相似,但那人到底是誰,我一時想不起來。
「夏波,沒有人知道我這二十四小時是怎麼度過的。想像一個人的房子在他身旁塌成一堆廢墟會是什麼心情?那就是我的處境。拉爾夫這小子幹出的荒唐事使我無法容忍,但我們暫且不談此事。我要談的是另一件事,一件與拉爾夫不相干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必須當機立斷做出決定。」
「有些事情我一直沒弄清楚。你是羅傑的老朋友,我們都知道他非常信任你的判斷。但像我這種沒丈夫的人,日子實在不好過,要心煩的事太多了。比如羅傑處理財產的問題,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事。我絕對可以肯定,羅傑打算把財產分給我可愛的弗洛拉,但你是了解他的,他對錢的態度就有那麼一丁點兒怪癖。我聽說有錢的老闆大多是這樣。我不知道你能否在這個問題上開導開導他。弗洛拉非常喜歡你,我們都把你當作是老朋友,雖然我們相識的時間才兩年多。」
他非常警覺地轉過身子,我也跟著他轉。我倆好像都聽到了門栓的響聲,雖然這個響聲非常微弱。我向門口走去,打開門朝四周看了一下,外面什麼人都沒有。
當我還在察看窗子時,帕克拿著我的提包走進來。
一個質樸直率的英國女孩。我可能有點古板,但我總認為,真金不怕火煉。
我閒得發慌,為了不讓自己盡想些傷腦筋的事,我一時興起,開始揣測起那個聲響的來源。
「什麼?」我說,「什麼?當然,我馬上就去。」
就在這時,艾克洛太太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為自己的遲到,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
布倫特以他獨特的輕柔步子走進房間。他中等身材、結實魁偉、臉龐紅潤得像桃花心木,但臉上完全不帶任何表情。他長著一雙灰眼,看來總像在眺望遠處正在發生的事。他沉默寡言,即使開口也是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好像這些詞語是很不情願地被逼出來似的。
「你要知道,夏波,我是偷偷告訴你的,你得替我保密。我想徵求你的意見,這沉重的壓力,我一人無法承受。我剛才已經說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的。」
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艾克洛太太。她身上總是披披掛掛,而人又瘦得皮包骨。她是一個極不討人喜歡的女人,長著一雙目光冷酷的淺藍色小眼,不管她說的話有多麼熱情,她那雙眼睛總是冷若冰霜,心機十足。
艾克洛起身來回走動著,但很快又坐回到椅子上。
他說這句話時,語調粗澀深沉。
艾克洛的性格有點死腦筋。你越是催他,他越是不做。跟他爭辯是徒勞的。
我等了一會,接著他又往下說:
我擔心艾克洛太太又要重提財產分配的事,急忙把話題扯到香豌豆上。我知道有一種新品種的香豌豆,因為那天早晨我在《每日郵報》上看過一篇相關的文章。艾克洛太太對園藝一竅不通,但她總想擺出一副什麼都知曉的模樣,所以她每天也都讀《每日郵報》。我們談得很投機,都想顯示自己學識淵博。這時,艾克洛和他的秘書走了過來,也參與了我們的談話和_圖_書。過沒多久,帕克就告知晚宴已準備妥當。
「哦!不,不。已經七點半了,夏波醫生。」她停了一會說,「我,並不知道你今天要來。艾克洛先生並沒有提到這件事。」
「整個晚上我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在盯著我,窺視我。那是什麼?」
「可能是她。」我很不樂意地答了一句。
我仍弓著腰觀賞銀櫃裏的東西時,弗洛拉.艾克洛走了進來。
「夏波,我相信她會留的。另外,我有一種感覺,她選擇死亡這條路是有目的的,她想把整個事情全盤托出,懲罰那個逼她走上絕路的惡人,替她報仇。我相信,如果我當時能去見她一面,她可能會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並且會吩咐我盡全力去懲罰他。」他看我一眼。「你不相信感應這種事吧?」
「你錯了,夏波醫生。我很喜歡《弗洛斯河之磨房》這本書。」
「不要慌,等一會再說,你難道沒看出我神經緊張嗎?我幾乎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艾克洛搖了搖頭。
「真是太好了,快給我吧。」
「膝蓋還好嗎?」我關切地問道。
艾克洛停一會才回答:
「是貝茨太太。」卡羅琳馬上說。
一眼即可看出,他說的是謊話,所以我也懶得理他。帕克領著我來到門廳,幫我穿上外套,不久我便隱沒在夜幕之中。月亮躲進了雲層,大地變得漆黑一片,萬籟俱寂。
當我正要扭動門把時,突然聽到裏面傳出一種聲音,我猜想是關窗子的聲音。這可以說是我本能注意到的,當下並沒有想到有什麼重要性。
「我們訂婚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弗洛拉平靜地說,「但直到昨天才公開宣佈。伯父打算把十字岩的房子修繕一下,讓我們住。我們假裝要去種地,而實際上我們已安排好整個冬天都出去打獵,偶爾回城市住住,然後坐遊艇出去遊覽。我喜歡大海。當然,我對教區的慈善事業也很感興趣,每次『慈母會』我都要參加。」
弗洛拉也走到銀櫃旁,跟我一起觀賞裏面的收藏。她對查爾斯一世是否曾穿過那只鞋子,表示懷疑。
「噢,夏波,暫時我們就到此為止。如果她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話,我們就不再追究,讓這件事永遠石沉大海。」
她問我是否已聽說弗洛拉訂婚之事?這一對年輕人各方面都很匹配,而且兩人當初是一見鍾情。他一身黝黑,她膚如凝脂,真可謂是珠聯璧合的一對。
餐桌上,我坐在艾克洛太太和弗洛拉中間,布倫特坐在艾克洛太太的另一邊,雷蒙坐在布倫特的旁邊。
我停下來,門輕輕地開了,帕克端著金屬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著幾封信。
艾克洛太太歎了口氣,這是來自母親的一份愛心,而她的眼睛仍然目光銳利地盯著我看。
「這是去弗恩利莊的那條路嗎,先生?」這個陌生人嗓音粗啞。
由於帕克的到來,我一時分了心,但我的注意力立刻又轉向艾克洛。他呆呆地凝視著一個長長的藍信封,樣子簡直像尊石雕像,他把其他信件都扔到地下。
「最近我一吃完飯,胃部就疼痛,」艾克洛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平靜地說,「那種藥片你得多給我一點。」
「你跟她說了些什麼?」我問道。
「確實關好了,」我心裏一怔。「怎麼啦?」
艾克洛把信翻過反面,停了下來。
信是八點四十分送來的,而我是八點五十分離開。當我離開時,信仍然沒被讀完。我猶豫不決地握著門把,回頭看看是否還有什麼事忘了做。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要做。我搖搖頭,走出房門,隨手又把門關上。
他和艾克洛之間的友誼,我始終搞不明白,這兩個人截然不同。赫克托.布倫特可能比艾克洛年長五歲。他們年輕時就是朋友,雖然以後各奔前程,但他們之間的聯繫始終沒有中斷。布倫特大約每兩年要到弗恩利莊來度兩個星期的假,他來時總要帶著一個巨大的獸頭以及多的嚇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獸角,讓人一跨進門就驚得目瞪口呆。這一切就是他們友誼長存的象徵。
「我要和拉爾夫結婚了,」她繼續說,「伯父非常高興。你可知道,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再離開這個家了。」
她迅速離開了房間。我踱步來到窗邊,心中納悶她為何要特別解釋自己待在這個房間的原因。正想著呢,我就看到陽台上那排打開的落地窗。真是的,我竟然忘了它們一向是打開的。所以,我剛才聽到的聲音,顯然不可能是關窗子的響聲。
「你去看一下,窗子是不是關好了。」
「當然認識。」我回答道。
「布倫特少校,」弗洛拉說,「請你跟我講一些非洲的趣聞吧,你一定什麼都知道。」
他長著一張胖敦敦、油光光的臉,看上去總有點沾沾自喜的模樣。此時,可明顯看出他的眼神飄忽不定。
「是的,」他以低沉單調的聲音繼續說,「她坦白了一切。看來有一個人什麼都知道,這個人向她敲詐了一大筆錢。就是這種壓力,讓她幾乎被逼瘋了。」
艾克洛一把抓住我。
「是誰毒死他的?」我尖聲追問道。
「是她的筆跡。」他喃喃自語地說,「她一定是昨晚出去寄的,就在……就在她死之前。」
「你至少應該看看那個人是誰。」我說。
我感到有點詫異,起身來到窗子邊。這不是落地窗,只是一扇普通的格子窗。厚厚的窗簾拉得密密實實,但窗子上部是敞開的。
我不著痕跡悄悄地打量他一番。很明顯,他當時的情緒極度焦慮不安。他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分鐘,當帕克端著咖啡盤進來時,他才在火爐旁的扶手椅上坐下來。
艾克洛愕然地盯著我看。
「謝謝,先生。」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完全沒有必要的話,「我對這個地方很不熟悉。」
我打開門便朝裏面走。當我一跨進門時,差點與走出來的拉瑟兒小姐相撞,我們相互道了歉。
「他的妻子。」
我很驚訝,因他刻意地讓人以為我們要討論他的健康問題。我也陪他一起唱雙簧。
我跑上樓,一把抓起提包,往裏面塞了些包紮傷口的繃帶。
「這就是弗恩利莊的大門。」我說。
親愛的,我最最親愛的羅傑,人命需用人命償,這一點我是清楚的。今天下午,我從你的臉上就看出了這一點,因此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我讓你去懲罰那個使我在過去一年中過著地獄般生活的人。今天下午我不肯講出他的名字,但現在我寫信告訴你。我沒有孩子,也沒有近親,不會連累任何人,因此你不必擔心,完全可以把事實公示於眾。羅傑,我親愛的羅傑,請你原諒,我原打算瞞著你,不讓你陷入不幸,但真正事到臨頭,我還是不忍心這麼做……
是煤在燃燒時發出的聲音?不,不是這種聲音。是關抽屜的聲音?不,也不對。
突然,我的眼前浮現出拉爾夫.佩頓和弗拉爾太太肩並肩的景象,他們頭挨著頭地走在一起。我心中一陣焦慮不安。假如……唉,這是不可能的,我還記得下午拉爾夫歡迎我的那副坦然。太荒唐了!
「是她親自告訴我的。」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當然她也看出我心裏的驚駭。所以,問題就來了,我的職責是什麼?你知道,知情不報我就成了她的同謀。她看透了我的心事,反應也比我敏捷。你知道我當時愣得什麼話都講不出來了。她要求我給她二十四小時,要我答應在二十四小時內不要把此事傳出去。她堅決不肯告訴我敲詐她的那個歹徒是誰。我猜她是怕我去找他算帳,去揍他。對她來說,這樣做會把事情弄得無法收拾。她說在二十四小時內她會告訴我的。天哪!夏波,我向你發誓,我根本就沒料到她會幹出這種傻事——自殺!是我逼她走上了絕路。」
許多人不喜歡弗洛拉.艾克洛,但每個人對她都懷有羨慕之情。在朋友的眼中,她非常迷人。她給人們和圖書留下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她那超凡脫俗的女性美。她長著一頭斯堪地那維亞人的淺黃色秀髮,眼睛碧藍晶瑩,就像是挪威峽灣中蕩漾的碧波,皮膚呈奶白色,略帶玫瑰紅。她的肩膀跟男孩一樣非常寬大,臀部稍小。對一個看膩病人的男醫生來說,遇上這麼健康的女性,確實有種新鮮感。
我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對這女管家認真評賞,我想她過去必定非常漂亮——事實上,她現在仍然還很漂亮,滿頭烏髮,見不到一根銀絲;當她臉上泛起紅暈時,那嚴厲的神情就不那麼明顯了。
「你認識布倫特少校嗎,醫生?」
我又聽到剛才在門外聽過的聲音——原來是小心翼翼關上銀櫃蓋所發出的響聲。為了滿足好奇心,我反覆試了幾次。最後,我揭開蓋子仔仔細細地審視裏面的每件物品。
「還有一個問題,我怎樣才能抓住那個逼她尋死的壞蛋?他這樣做,跟謀財害命毫無差別。他知道這是犯罪,但他還是像貪得無厭的吸血鬼那樣,緊緊地盯著她不放。她已經受到了懲罰,難道就能讓他逍遙法外嗎?」
「是的,沒有人會偷聽到的,你放心吧。」
「昨天!天哪!昨天!我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十年。」
「我同意你的看法,壞人應該受到懲罰,但你也要考量一下付出的代價。」
書房非常舒適溫馨,房間的一邊牆壁擺著一排書架。椅子都很寬大,上面鋪著深藍色的皮革。一張大大的書桌放在窗子旁,桌上的文件按類別分檔,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上面。一張圓桌上則放著各類雜誌以及體育運動的報紙。
我跑下樓拿起話筒。
「你能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嗎?」我說,「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弗拉爾太太怎麼會向你坦白這件事?」
我們上樓時已經十點一刻。我剛到樓上就聽到樓下大廳的電話鈴響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點,心裏感到很不安,各種預兆頃刻向我襲來。
「她不肯說出他的名字,」艾克洛慢吞吞地說,「事實上,她也沒說這人是男的。但當然——」
「神經質。」艾克洛喃喃自語地說。
「你是否懷疑過,是否想到過……唉,他是被毒死的?」
晚宴的氣氛並不熱鬧,一眼就可看出艾克洛心事重重,鬱鬱不樂,情緒很沮喪。他好像什麼都沒吃。艾克洛太太、雷蒙和我一刻不停地攀談著。弗洛拉好像受到了她伯父的感染,情緒也很低落。布倫特還是跟往常一樣,一言不發。
「夏波,阿什利.弗拉爾斷氣之前,是你照料他的嗎?」
「不必勞動大駕,帕克會去拿的。帕克,快去把醫生的提包拿來。」
宴席剛散,艾克洛就悄悄地伸出手,把我拉進他的書房。
他打開厚厚一疊信紙,小聲讀了起來。
「她沒有給你留下什麼信或字條嗎?」我問道。
我搖搖頭。
這天是星期五,我每星期五晚上都要給鐘上發條。我跟往常一樣上著發條,卡羅琳則很高興僕人已把廚房的門鎖好。
「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在她死之前,一定在某個地方以某種方式給我留下一些線索。我無法證明這一點,但必定是有的。」
「不行,」我用力地叫了起來,「現在就看。」
夜色是那麼的美,我步行前往宅邸。當我步入寬敞的方形門廳時,帕克替我脫下外套。就在這時,艾克洛的秘書,一個可愛的年輕人,名叫雷蒙,穿過大廳走向艾克洛的書房,他手裏拿著一大堆文件。
「咖啡送來後,就再也不會有人打攪我們了,我已經給雷蒙打了招呼,叫他注意,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斷我們的談話。」
當我跨出大門時,教堂的鐘正好敲了九下。當我向左拐,朝村子走去時,差點跟對面走來的人相撞。
「不,不,」我說,「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她的死跟你無關。」
他以慣常的唐突語氣向我打招呼,然後就叉開雙腿站在壁爐前,眼睛凝視著我們的上方,好像正在看著丁巴克圖那裏發生的趣事。www.hetubook.com.com
「晚安,醫生。是赴宴還是出訪?」
「我早就想到啦,所以隨身帶了一些。」
「你是怎麼知道的?」
許多人都認識赫克托.布倫特,至少他的名聲大家都時有耳聞。他能在那些不適合打獵的地方捕獲獵物,這一點是別人望塵莫及的。當你提到他的名字時,人們往往會說:「布倫特?你說的是那個打獵大王嗎?」
「不,我想等一會兒再看。」
「沒錯,先生。我,我還以為有人按了鈴。」
我向她走了過去,讓弗洛拉一人留在窗邊。她伸出那隻戴滿各種戒指的手讓我握了一下,接著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艾克洛呻|吟著,雙手托著低垂的頭,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夏波,請原諒,下面的我不能讀給你聽了。」他躊躇不定地說,「這信是寫給我的,只有我一人能看。」他把信塞進了信封,然後往桌子上一扔。「等一會剩我一個人時,再慢慢看。」
他說的出訪,指的是我放在橡木櫃上的那只黑色提包。
「請你原諒,」我抱歉地說,「我的意思不是叫你讀給我聽,而是趁我還沒走之前把它看完。」
帕克退出書房,隨手把門關上。要是帕克在場,我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接著他收拾好咖啡杯,退出房間。
「是,先生。」
我聽說赫克拉.布倫特討厭女人,但我發現,他走向站在銀櫃旁的弗洛拉時步子輕盈,一副非常快樂的模樣。他倆彎著腰觀賞銀櫃裏的物品。
「你還沒向我道喜呢,夏波醫生,」弗洛拉說,「你沒聽說嗎?」
「艾克洛先生特別吩咐,不要讓任何人去打攪他,」我毫不客氣地對他說,「他叫我跟你這麼說的。」
十分鐘後我回到家,卡羅琳感到非常好奇,問我為什麼這麼早就回家。我不得不胡編一些謊話來描述晚宴的情景,以滿足她的好奇心。我很擔心她一下就識破我瞎編的爛故事。
看來,他的下一個問題更加難以啟齒。
「你把窗子栓上了吧?」
「不,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相信的。如你剛才說的,如果她真的留下一些話——」
「到客廳去吧,你知道該怎麼走。女士們馬上就要下來了。我得先把這些文件送到艾克洛先生的書房,順便告訴他,你已經來了。」
「哦,我明白了,」我慢悠悠地說,「你是想把那個人追查出來。這表示得讓這件事公開,你明白嗎?」
「當然,」我同意地應了一聲,「必定是個男的。你心中有沒有可疑的人選?」
艾克洛沉默片刻。很奇怪,看來他不太願意談這件事。後來他終於開口了,但他提出的問題使人十分驚訝。這是我不曾預料到的問題。
「不可能的,」他說,「我簡直是瘋了,竟然會這麼想。不,我甚至不願承認這種不著邊際的猜疑在我心裏出現過。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從她的語氣中,我可以推斷出,那個人很可能是我家裏的人……但這不太可能,我一定是曲解了她的話。」
她伸出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鑲有名貴珍珠的戒指。
我下意識地猜疑著,她是否剛從外面回來,因為她氣喘吁吁,好像剛跑完步。
「跟你說實話吧,」我說,「當時我並沒有懷疑,但自從……哦,就是在跟家姐閒聊後,我才開始覺得不對。從那時起,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我找不到任何懷疑的依據。」
「藥在大廳的那只提包裏,我這就去拿。」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說。
「是的,我考慮過這一點,我心裏反反覆覆地想過了。」
艾克洛接著又說:
「我狀況糟透了,」他慢吞吞地說,「不必拿那些該死的藥片了,我剛才的話只是說給帕克聽的。僕人對什麼都感到好奇。來,快過來坐下。門也關好了嗎?」
「恐怕我來得早了點。」我說。
「你好,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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