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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坐到我的那張椅子上。

卡羅琳得意忘形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然後她說出了那個名字：

「很可能他怕把這女孩牽連進去，」卡羅琳自做聰明地說，「但如果白羅先生能找到她，曉以大義，她一定會自動前來替拉爾夫澄清事實。」

「哦！我並不介意回答這些問題。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我為什麼要介意呢？只不過是感覺有點奇怪。沒別的意思，有點奇怪而已。」

福利奧太太的臉色變得更加冷淡。

卡羅琳拒絕解釋。她只是頻頻點頭，然後捲起手中的毛線，上樓去罩了一件紫紅色高領綢緞上衣，戴上一條金項鍊。這就是她所謂的更衣進餐。

「什麼用心？」我問道。

卡羅琳活像一隻吃足奶油的貓，得意地喵喵叫著。

「保羅沒有送他一枚鑲有小鳥蛋大小的綠玉石領帶飾針吧？」我挖苦地問道。

「再猜猜看。」卡羅琳自鳴得意地說。

卡羅琳推了推眼鏡，看了我一眼。

「她離開你才一年多，是嗎？」

「去你的肝火太旺，」我脾氣暴躁地說，「你們到底是不是談了這件命案？」

「白羅還問了其他什麼問題？」我問道。

「是的，你的看診病人。他問了病人的數量，以及這些病人是誰。」

「你是怎麼說的？」

「是的，她是什麼地方的人、她的父母親是幹什麼的這一類的事。」

「但我可以肯定，這也是他想弄清楚的事——我指的是白羅先生。那女人有點可疑，這一點他很清楚。」

「可能是因為我整天只能跟我的病人接觸吧。不幸的是，我的病人中沒有一個是皇親國戚，也沒有好玩的俄國僑民。」

「是嗎？」我問道，「甘尼特小姐來喝茶了？」

是啊——對卡羅琳來說。我不禁對赫丘勒．白羅的足智多謀表示欽佩，他巧妙地從他偵破的眾多案件中，選擇了一個最能引起鄉村老太太興趣的案件聊起。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假裝和圖書不理解，「拉瑟兒小姐膝蓋有毛病，難道她就不能來找我看病嗎？」

這時，一個機靈的女僕出來給我開門，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站起身，來回走動著。

「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個舞蹈家是否真的是個女公爵？」我問道。

「怎麼不能？」姐姐得意地反問道，「從這扇窗子，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通往診所的那條小路。而且我的記憶力極好，詹姆斯，比你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我可以這麼說。」

我往爐子裏投了幾塊煤，順從地上了樓。

做為職業醫生的某一個好處就是，你能夠輕易辨別出別人是否在撒謊。從福利奧太太的態度，我一眼即可看出，她對回答我的問題確實非常介意，而且介意到了極點。她感到渾身不舒服，很不自在。很明顯，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事。從她的言行中，我可斷定她是一個不善於騙人的女人，因此當她不得不撒謊時，就會感到十分侷促不安，這連三歲小孩都能看穿。

「對不起，我記不清了。」

「詹姆斯，快來吃飯。」

「是的，沒錯！你說得完全正確。」

我不知道白羅跟卡羅琳講的話，有多少是變造事實的——或許完全沒有。畢竟他的真實想法只藏在他的挑眉、聳肩之中。

「有老貝尼特太太；農場那個弄傷手指的男孩；多利．格賴斯來拔手指裏的刺；那個美國空服員……讓我想一下，這樣已經四個。噢，還有，老喬治．埃文來看胃潰瘍，最後……」

「你好像在編造一個浪漫的童話故事，」我說，「那些毫無意義的小說，你讀得太多了，卡羅琳，這話我不知講了多少遍。」

「哦，一兩年吧，確切的時間我記不清了。她……她非常能幹，我可以保證，你對她一定會非常滿意。我不知道她要離開弗恩利莊了，真想不到。」

卡羅琳在樓上尖澀地叫喚著：

「任何有關她的事情嗎？ｈｅtuｂooｋ.ｃｏｍ.ｃoｍ」

我費勁地把卡羅琳的智囊團成員，一個接一個地猜了一遍。我每猜一次，她就得意地搖搖頭。最後她終於自己說了出來。

「我今天下午過得太有趣了。」

「看來你今晚脾氣很壞，詹姆斯。一定是肝火太旺，今晚服顆藍色的藥丸吧。」

「他來幹什麼？」我問道。

「病人的情況？」我追問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有呢？」

「我就是，」我應了一聲，「唐突來訪，實在抱歉。我來這裏，是為了打聽你以前雇用的那位女僕俄秀拉．伯恩。」

「才不會呢，」卡羅琳非常平靜地說，「倒是，我蠻驚訝你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這麼說來，你已準備跟在他屁股後面供他使喚囉，我猜？」

「沒什麼，」我說，「我只是覺得結局應該如此，偵探小說都是這麼寫的。那些超級大偵探的家裏到處是紅寶石、珍珠、綠寶石等等這類東西，都是那些表達感激之情的皇室貴人送的。」

「如果他有充份的不在場證明，」我反駁說，「那麼他為什麼不出來講清楚呢？」

她的怒氣消了，但又顯得非常困惑。

「從他口中聽到這些事情，真是太有趣了。」姐姐得意忘形地說。

顯然她不可能再透露些什麼了，不管俄秀拉．伯恩有什麼秘密，我已不打算再從福利奧太太那裏打聽。

「來你家幫佣之前，她在哪家做過事？」

「俄秀拉．伯恩？」她遲疑了一下。

「聽你的口氣，好像你能夠回答這些問題？」我追問道。

「拉瑟兒小姐。」

「他只是問了那天早晨你那些看診病人的情況。」

「是不是真有必要問這些問題？」

「是呀，當然哪，詹姆斯。在我們這個小地方還有什麼可談的？我還糾正了他好幾個看法，他對我非常感謝，並說我天生就是當偵探的料，還是一個優秀的心理學家，能看透人的本性。」

甘尼特小姐和-圖-書也是傳播消息的箇中好手。

「說話別這麼難聽，詹姆斯。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學來這些粗話。」

我心裏有一大堆想法，但我非常謹慎，並不想告訴她。

「是的。」卡羅琳非常得意地說。

「卡羅琳，」我嚴厲地說，「你把那天在樹林裏聽到的話，也告訴白羅先生了？」

當我正在欣賞牆上那幅巴爾托洛齊的名畫時，福利奧太太走進來，我的目光馬上轉向她。她個子很高，棕色的頭髮顯得有點蓬亂，笑起來挺迷人的。

我呆呆地坐在那裏，目光凝視著爐火，心裏還在想著卡羅琳剛才說的那些話。白羅來這裏，真是為了了解拉瑟兒小姐的情況，還只是卡羅琳按自己的想法亂猜一通？

我去看了幾個病人，六點鐘左右到家。卡羅琳坐在桌旁，上面放著茶具和吃剩的茶點。從她的臉上我看得出，她正竭力克制住內心的某份狂喜，她那副表情我太了解了。那是她想打聽消息或者傳遞消息時的標準表情。今天不知她想做哪樣。

「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我氣沖沖地說，「你已經把絞索套在拉爾夫．佩頓的脖子上了，這就像你現在坐在椅子上一樣確定。」

我記得她不斷地談論吸毒，從吸毒又談到各種毒藥，然後又談到下毒。但這個案件跟下毒無關，艾克洛並不是被毒死的。這件事確實有點蹊蹺……

「膝蓋有毛病？」卡羅琳說，「胡說八道！她的膝蓋跟你我的一樣，完全正常。她是別有用心。」

「你的這些話，跟艾克洛太太昨天跟我說的完全一樣，」我說，「她也說拉瑟兒小姐蠻可疑的。」

「我相信你的記憶力是比我強。」我毫無表情地低聲說。

卡羅琳不得不承認，她並不知道拉瑟兒的目的。

「啊！」卡羅琳陰沉地叫了一聲，「艾克洛太太！又是一個！」

她的發音中帶有強烈的「嘶嘶」聲，因為拉瑟兒小姐的名字中有若干個「Ｓ」。

「她在這裏工和*圖*書作時，你對她是否感到滿意？順便再問一句，她在你這裏工作有多長時間？」

「是白羅先生！」她說，「這你有什麼看法？」

「我也很喜歡他，所以我認為你是在胡說八道。我並不相信拉爾夫會幹出這種事，因此說實話不會對他有害，我們應該盡力幫助白羅先生。你想想看，很可能拉爾夫跟那個女孩在謀殺的那一晚一起出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有充份的不在場證明啦。」

是的，福利奧太太在家。女僕把我領到一個寬敞的客廳，我坐著等女主人，同時好奇地向室內環視了一遍。偌大一個空盪盪的房間，放了幾件小而精緻的老瓷器，幾幅漂亮的蝕刻畫，破舊的地毯和窗簾，看上去就是女人住的房子。

卡羅琳確實令人歎為觀止。

「哦，當然記得，而且還——還記得非常清楚。」

拉瑟兒小姐那天早晨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引人懷疑的地方。至少……

「我故意不說的啊，」我說，「我非常喜歡這孩子。」

「他跟你講了些什麼？」我問道。

「是的，」我說，「可能你記不起這個名字了吧？」

「不，」我吃驚地說，語氣中帶有歉意，「我不知道你對這些問題那麼介意，非常抱歉。」

深感遺憾地，我對打攪她再次表示道歉，然後拿起帽子告辭了。

「怎樣？」

「他沒有說。為什麼這麼問？」

只要家中能保持平靜，我什麼都可以聽她的。

她靠回到椅背，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而一旦她這樣望著你時，你就別想朦混過去。

「當然是來看我嘛。他說他對我弟弟很熟悉，所以也希望能跟他那位迷人的姐姐結識——指的就是你迷人的姐姐我。哦，我簡直被迷昏頭了，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他不能隨意亂講。」卡羅琳神氣地說。

一提到這個名字，她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熱忱變為冷淡。她好像感到渾身不舒服，很不自在。

第二天下午，我來到了馬比https://www.hetubook.com.com農莊，按響了福利奧太太的門鈴，心裏不免有點緊張。我弄不清白羅到底想叫我打聽什麼事。他把這個任務委派給我，究竟是為什麼？是不是因為他想躲在幕後，就像上次叫我去盤問布倫特少校一樣？對布倫特採用這一方法是可以理解的，而同一方法用在這裏，在我看來，根本是毫無意義。

「夏波醫生？」她猶豫地說。

在我家裏的時候，你絕對想不到我是個醫生。卡羅琳是我們的家庭醫生，她不僅給自己而且還給我開藥方。

「前幾天我在《社會新聞摘錄》中看到一篇有關那個舞蹈家的短文，非常有趣。文章說，她事實上是一位俄國的女公爵，是沙皇的一個女兒。她設法從布爾什維克黨的手中逃走。在一樁撲朔迷離的謀殺案中，他們倆都被視為涉嫌重大。後來是白羅先生解開了這個神秘的疑團。為了這一點，保羅對他感激涕零。」

「他講了許多有關他本人的事，還講他辦過的那些案子。你知不知道茅利塔尼亞的保羅王子？就是剛跟一個舞蹈家結婚的那個人——」

「又是一個什麼？」

她那緊張不安的神態中，流露出一絲憤恨。她的頭往上一揚，這一動作我似乎有點熟悉。

我一屁股坐到我那張安樂椅上，雙腳伸到熊熊燃燒的壁爐旁。這時卡羅琳開口了：

「他大談灰色腦細胞以及它們的功能。他說，他的腦細胞質量最好，是第一流的。」

「我同意他的看法，」卡羅琳驕傲地說，「我把人們談論的事，都告訴了他。」

姐姐繼續往下說，她扳著手指數著病人，說出他們的名字。

「希望你不要學那些討厭的美國人，詹姆斯。他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拉爾夫，勸他回來澄清一些事實。他說，他失蹤這件事，在驗屍審訊上對他非常不利。」

「你能不能說一下她的情況？」我問道。

「他這麼說？」我譏諷地說，「可見謙虛不是他的特長。」

她意味深長地停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