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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艾克洛命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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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艾克洛太太

14 艾克洛太太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所以我獨自一人來到了羅傑的書房……我去那兒絕對是有正當理由,我的意思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當我看到堆在書桌上的文件時,一個想法像閃電般闖入我的腦海:羅傑會不會把遺囑放在書桌的某個抽屜裏呢?我這個人總是很性急,從小就是如此,我做什麼事都不加思考,只憑一時衝動。他,也太不小心了,把鑰匙留在最上面那個抽屜的鎖上。」
直到星期一晚上之前,就如我剛才所說,我的敘述也就等於是白羅本人的敘述。我只是扮演了福爾摩斯的助手華生的角色。而星期一以後,我們便分道揚鑣,各做各的事。白羅忙於他的調查,我則從別人那裏聽到一些他所做的事。在金艾博特這個小地方,你什麼事情都打聽得到。但他沒把他要做的事先告訴我,而我也忙於自己的事。
「不知道拉瑟兒小姐的手帕是否上過漿!」我一時衝動驚叫起來。
「你講到,儘管她有一些優點,但你從不喜歡她。」
「是的,星期五下午怎麼樣?」我催促道。
從她那滔滔不絕的話語中,我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內心。她感到非常焦慮。這證明白羅的假設是正確的。昨天圍坐桌旁的六個人中,至少艾克洛太太是隱瞞了一些事情。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要弄清她到底隱瞞了什麼。
星期四一大早她就派人來請我,好像有什麼急事。我急匆匆地趕過去,心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我。
「是的,我,唉……裏面有一兩件舊銀器……非常有趣。我曾讀到過一篇文章,上面附有一幅首飾的圖片,那首飾在克莉絲蒂珠寶店賣了一大筆錢。那小玩意看上去跟銀櫃裏的某個收藏完全一樣。我心想,去倫敦時可順便把它帶去,讓珠寶店估個價。如果確實是一件非常珍貴的物品,這對羅傑將是一大驚喜。」
「僕人們一直在談論?」我問道,「她們在談些什麼?」
卡羅琳連連點著頭,很明顯,在這個問題上她感到自己勝過了白羅。
「打聽那位小姐是我自己的事,」卡羅琳說,「白羅先生叫我幫他弄清一件特殊的事情。」
她又頓住了。
「我想你會向白羅先生解釋的,是嗎?」她焦急地問道。
「沒出什麼事。最後,羅傑進來了,我還以為他出去散步了。他問:『這是怎麼回事?』我說:『沒什麼事,我只是來拿《謗趣》週刊。』說完我就拿著《謗趣》週刊出去了。俄秀拉還留在後面,我聽見她問羅傑,是否可以跟他交談一下。我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往床上一躺,心裏挺不是滋味。」
「您多擔待了,艾克洛太太。」我說。
「是不是叫你到附近去打聽跟拉爾夫.佩頓談話的那位神秘女子?」我問道。
「你為什麼不把蓋子和_圖_書蓋上?」她說完後,我問道。「是忘了嗎?」
她斜睨了我一眼。眼下的情況確實難以處理,看來她非得用詞巧妙,才能掩飾某項醜陋卻赤|裸裸的事實。
她的語調變了,變得非常生硬。
「如果我是你的話,艾克洛太太,」我魯莽地說,「我就把一切都講出來。」
「是的,」我說,「在九點三刻到十點之間。」
艾克洛太太向我揭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事實。她所說的銀器之事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也並不在乎。真正使我感興趣的是,我弄清了一個事實:拉瑟兒小姐一定是從窗子進入客廳的,而且我對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判斷也是正確的。在這之前,她去過什麼地方呢?我想起了涼亭,以及涼亭裏找到的那一小塊絲絹碎片。
艾克洛太太躺在床上,所以她也就不能太講究禮節了。她伸出乾癟的手向我指了指椅子,意思是叫我把椅子拉到床邊。
卡羅琳說,這並不困難。我們的安妮有個最親密的朋友叫克拉拉,她是甘尼特小姐的女僕。克拉拉和三豬苑那家靴子店的店員正在熱戀當中。整件事情的經過非常簡單。我們得到甘尼特小姐的鼎力相助,她馬上放了克拉拉的假,這件事就這樣神速地辦妥了。
我聳了聳肩。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竟然敢那樣嚇唬我們。我完全明白我該盡的義務,怎麼可能隱瞞事實呢?我已經盡了全力來協助警察工作。」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認為,凡是他的朋友,都應該勸他回來。」
「艾克洛太太,」我說,「是不是你把銀櫃打開的?」
「那麼你一定知道。是不是那個叫俄秀拉.伯恩的女孩說了什麼?這是預料中的事,她馬上要離開這裏了。在離開前她必定會想辦法來製造麻煩。滿肚子壞心眼,她們就是這種人,全一個樣。醫生,既然當時你在場,你一定知道她說了些什麼?我擔心的是,謠傳會產生誤解。不管怎麼說,我認為沒有必要把一切瑣碎的細節都告訴警察,你說對不對?有些事是家庭內部的私事,跟謀殺案毫不相干。但如果這個女孩居心不良的話,她可能把所有的事都說了出去。」
她懇切地看著我,似乎是希望我能說幾句安慰話。
她停了下來,嚥了一口唾液,顯出遲疑不決的神情。
艾克洛太太頓住了。我說「確實如此」,開始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她要談的問題。
我沒有答話。拉爾夫.佩頓那雙靴子的顏色竟然與本案有關,這一點我確實疑惑不解。
「那些可怕的帳單。有些我並不想拿給羅傑看,因為男人是不懂的。如果讓他看的話,他一定會說這些東西沒有必要買。當然,這些帳單越積越多,而且還源源不斷地送來——」
「我正想跟你講www.hetubook.com.com這一點。當我打開最底層的那個抽屜時,俄秀拉進來了。當時的情況非常尷尬。當然我馬上關上抽屜,站起身來。我跟她說,桌面上有不少灰塵。她看人的樣子我不太喜歡——表面上看來是恭恭敬敬的,但目光中帶有惡意,確切地說,是鄙夷。我並不十分喜歡這個女孩。她是個好女僕,總是恭恭敬敬地稱我太太,叫她戴帽子、穿圍裙她都樣樣照辦(我也知道,現在許多人都不願意戴帽子、穿圍裙)。如果她代帕克去開門,她可以毫不顧忌地回絕人家說『不在家』。她不會呵呵地怪笑,許多接待女僕在餐桌侍候時,往往會這樣——我講到什麼地方了?」
「後來怎麼樣了?」我問道。
「沒有關係的,艾克洛太太,」我說,「既然你沒隱瞞什麼事,就不必多心,他的那番話可能並不是針對你說的。」
我靜靜地聽她講述。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離開這裏。」她說話時有點猶豫。
「當然不是,」我趕緊說,「我這個人嘴笨,老得罪人,請原諒。」
「什麼事?」我問道。
「你曾經跟我們說,星期五艾克洛先生要你去他的書房面談,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我現在才知道,是你要跟他談話。」
「你會跟白羅先生解釋的,是不是?你自己也看得出,這只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過既然他這麼看重我們是否隱藏了真相,我就回想到這件事。俄秀拉很可能會胡說一通,但我相信你會如實解釋的,是嗎?」
她搖搖頭。
「就這麼點事?」我說,「你把什麼都告訴我了嗎?」
「昨天的那種場面——」
「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她有點——古怪,她與眾不同。受的教育太多了,這是我的看法。現在很難辨別誰是淑女,誰不是淑女。」
「醫生,你怎麼啦?難道你忘了那個盛氣凌人的小法國人——也可能是比利時人,管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他用那種方式來威脅我們,我非常憤怒,那比羅傑的死還令人難受。」
她替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大堆理由,我不得不耐著性子聽著,好不容易才等到她講完,便告辭了。
「是的。」艾克洛太太遲疑了一下。「哦!是的。」她又果斷地補充了一句。
「那麼你的手段成功沒有?」我問道。
我感到很不安。卡羅琳現在這個樣子已讓人受不了,如果她那探聽消息的本能再受到慫恿的話,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借問一下,先生,有沒有佩頓上尉的消息?」
「當然囉,男人都很古怪。如果我是羅傑的話,我不會反對把遺囑的內容公開。但男人總喜歡保密。我只好採取某些手段來保護自己。」
「我向你保證,醫生,我的精神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晚上睡不著覺,心臟老是怦怦怦地和_圖_書劇跳。然後,我收到蘇格蘭鄉紳的來信——事實上是兩封,都是蘇格蘭鄉紳寫來的。一個叫布盧斯.麥克森,另一個叫戈林.麥克納,這完全是巧合。」
我沒吭聲。她替我打開前門。當我剛跨出門,她突然低聲說:
艾克洛太太停了下來,用繡有飾邊的手絹擦了擦眼睛。
「他想知道,拉爾夫.佩頓的靴子是黑色的還是棕色的。」卡羅琳非常嚴肅地說。
當我們坐下來一起吃午飯時,卡羅琳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開始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低聲問道。
「是的,」我誘引道,「你是說帳單的事?」
卡羅琳在家裏。白羅又來拜訪過她,她感到很得意,顯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我盯著看她時,她低下了頭。
艾克洛太太狡黠地瞅了我一眼,我感到有點不自在。
我盯著她看。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對靴子之事一無所知。我完全弄不清其中的重要性。
「我只能告訴你下面這些事,親愛的夏波醫生,」她說得非常快,「我相信你不會對我產生誤解,我希望你如實地把這件事告訴白羅先生。那是星期五的下午——」
但我沒有這麼做,而是向她推薦一種補藥,她欣然接受了。第一幕看來是結束了。我根本就不相信她是因艾克洛的死而受驚,才召我出診的。她絕對是有事要對我說,但她又不懂怎樣直截了當地討論一個話題,她老是拐彎抹角地說來說去,談不到正題,我一點都摸不清她請我去的意圖。
就在我前述的那個晚上過後,事情好像進入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局面。整件事情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這兩個階段有明顯的差異。第一階段,從星期五晚上艾克洛被刺開始,到第二週的星期一晚上。這一階段,都是平鋪直敘的描述,也就是人們講給赫丘勒.白羅聽的那些事。整個第一階段我都在他的身邊,他看見的東西我也看見了,我一直設法揣測他在想些什麼,但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無法猜出他心裏想的事。雖然白羅把他所發現的東西都讓我看了,比如訂婚戒指,但他並沒有把其中的重要性,以及在他心裏形成的邏輯關係講出來。我後來才知道,嚴守秘密是他的特性。他隨時可以向你提供一些線索和暗示,但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肯透露。
我搖了搖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嗯,」我說,「那雙靴子怎麼啦?」
聽了此話,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即使臉上塗著胭脂水粉,也無法掩飾她的窘迫。
「醫生,我想請你去跟白羅先生說……把事情解釋清楚。你知道,外國人很難理解我們的觀點。你可能並不知道——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我一直在困境中掙扎、煎熬,長期的煎熬,這就是我的生活。我並不想說死者的壞話,但情況確實如此。即使是m•hetubook.com•com一份小小的帳單,羅傑都要過目,好像他這個人每年只有幾百英鎊的微薄收入,根本不像是個地方上的富紳(這一點是哈孟先生昨天告訴我的)。」
「我是。」
「如果別人都知道的話,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醫生。你一直跟白羅先生在一起,不是嗎?」
她轉身走開,一副頹喪不已的樣子。
「你打算怎麼去弄清楚?」我問道。
「他們可以提供十鎊到一萬鎊的現金借款。」艾克洛太太一邊想,一邊低語著。「我曾寫信給他們其中一個,但看來是有困難。」
「那是不可能的,」我說,「艾克洛小姐在九點三刻,還看見他好好的。」
「哦,是這麼回事,」我附和了一句,「然後你就翻遍了他的書桌,找到遺囑了嗎?」
「女人都有這種毛病。」我安慰她說。
「不一定是,」我冷漠地說,「他們通常稱自己是蘇格蘭鄉紳,但我懷疑他們的祖先跟猶太人有血緣關係。」
「陽台上的人必定是拉瑟兒小姐。」我若有所思地說。
「哦!醫生,你說話怎麼這樣唐突,聽你的口氣,好像,好像……我很快就可以把一切解釋清楚。」
艾克洛太太按她慣常的方式,很唐突地轉到另一個話題。
有些事情在當時看來,跟案件毫不相干,沒有多大意義。比如有關黑靴子的問題。但後來……為了把發生的事情嚴格地按時間順序排列,我必須從艾克洛太太招我去出診開始敘述。
「他應該回來,」她說,「他確實應該回來。」
「你知道嗎?」我厲聲反問道。
「沒有人敢說,我沒有盡到我的責任,」艾克洛太太繼續說,「我相信拉格倫警官一定對我非常滿意。而這個自命不凡的外國佬,憑什麼在那裏沒事找事?相貌長得那麼古怪,活像時事諷刺劇裏那些滑稽可笑的法國佬。我不明白弗洛拉為什麼堅持要他來辦這個案件。這件事她事先根本就沒有跟我商量過,自做主張就去做了。弗洛拉這孩子也太任性了,我畢竟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而且又是她的母親,她應該事先徵得我的同意。」
那接待女僕就在大廳裏,她動手幫我穿上風衣。我比以往仔細地瞧瞧她。她顯然是哭過了。
艾克洛太太拿出一塊繡有飾邊的手絹,開始嗚咽起來。
她停了一會,好像是等我接話。
「是棕色的鞋,」我說,「我見過的。」
「確實是你打開的?」
艾克洛太太輕輕尖叫了一聲,我意識到自己說話太不圓滑。
「僕人們太討厭了,」她說,「她們喜歡閒言閒語,相互傳遞謠言。有些事一傳十,十傳百地馬上就傳開了……這些事很可能只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
「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嗎?」她問道。
「你這話聽起來太可怕了,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
「我當時有點慌張,」艾m•hetubook.com.com克洛太太說,「我聽到陽台上有腳步聲,就匆忙跑出了房間,剛跑到樓上,帕克就為你開了前門。」
回顧過去一段時間,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到處充滿了毫無關聯的零星線索。每個人對這謀殺之謎都有自己的見解,這跟拼圖非常相似,每個人都提供了一點資料或新的發現,但他們所做的僅此而已,只有白羅才有能力把這些零碎的東西拼合成一個完美的圖案。
「白羅先生認為很可能是棕色的。他弄錯了,實際上是黑色的。」
「有沒有再早一點的可能性?會不會在九點三刻以前?」
她又頓住了。
我猜想我們已開始涉及到她的核心問題。我還從未碰過這麼會繞彎說話的人。
我瞪著她看,對靴子之事,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我在幫他破案。」她解釋道。
「你要知道,」艾克洛太太低聲說,「這只是一種期望,對遺囑的一種期望。雖然我預料羅傑會給我留下財產,但我並不能完全確定。我想,如果能夠看看他的遺囑……我並沒有什麼不良動機,只是這樣一來,我比較好為自己打算。」
「哦,當然囉,這是絕對的。」
非常遺憾,受限於醫生這一職業,我無法把心裏想的事說出來——我很想對她說:「胡說八道!」
「呃,艾克洛太太,」我說,「什麼地方不舒服?」我和藹地問道,就像一般的執業醫生那樣。
艾克洛太太被這驚叫聲嚇了一跳,這才使我恢復了理智。我起身準備離去。
「什麼場面?」我問。
她發出一陣短促的尖叫聲。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很明顯,她急切地想聽到一個肯定的答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是我想知道的。他真的認為我隱瞞了某些事?他昨天直言不諱地指責我。」
「不是鞋,詹姆斯,是靴子。白羅先生想弄清楚拉爾夫帶到旅館去的那雙靴子是棕色的還是黑色的,這一點至關重要。」
「他們認為謀殺是什麼時候進行的?是十點以前嗎?」
「那麼為什麼不說出來呢?」我提議道。
「好個標緻的小姐,」我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小姐真是太漂亮了。」
「我全身虛脫,」艾克洛太太說話的聲音非常衰弱,「完全虛脫了,這是受驚引起的,可憐的艾克洛遇刺使我受驚不少。人們都說這種情況當時感覺不到,一段時間後才會反應出來。」
接著她說:
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打斷她的話,讓她把整個經過講完。就連「為什麼要鬼鬼祟祟地去拿這東西」之類的問題,都沒問。
但我注意到她那短暫的遲疑,心想,她必定還有些事沒講出來。這只是一種直覺,而這種直覺驅使我追問下去。
「拉爾夫.佩頓的那雙靴子——」
我沒有馬上離開,心想,這小姐可能還要說些什麼。她接下來提的問題,使我大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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