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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艾克洛命案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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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拉瑟兒小姐

20 拉瑟兒小姐

「毫無疑問,九點半在書房跟艾克洛先生談話的人,不可能是你的兒子。要振作起來,小姐,一切都會圓滿解決的。」
「當然可以!那是你的診所嘛!」
她點了點頭,兩頰脹得緋紅。
「他是來看我的,」她說得又快又輕,「我出去跟他會面——」
「拉瑟兒小姐!」我驚呼起來。
白羅點點頭。
「暫時是完了。你呢?病人都看完了?」
「你是在嘲笑我。就拿弗洛拉的事來說吧,警官聽了以後感到很吃驚,而你,你並沒有啊。」
「我想這就夠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按我的看法,」白羅說,「你應該當發明家,而不是當醫生。門鈴響了,一定是你的病人來了,我們到看診室去吧。」
這時,車子已經到了我家門口,我匆匆跑去看我的病人,他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白羅和警官只好步行去警察局。
「他走後我就回屋子了,看見布倫特少校正在陽台上來回踱步,嘴裏還叼著香煙,因此我繞了個圈,從邊門進屋,這時正好是九點半,我剛才已經跟你講了。」
「恰恰相反,」我說,「請問,我能不能參加你們的談話?」
白羅搖搖頭,眼睛裏微光閃爍。
「你跟我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思維真敏捷!不,我們並沒有在利物浦找到他。拉格倫警官一開始不同意我把這段文字寄給報社,特別是我不肯向他透露真實意圖。但我鄭重其事地向他保證,這條消息一上報,有趣的事就會接踵而來,這樣他才讓步。但他聲明,他絕不承擔任何責任。」
「啊,說得沒錯!這可憐的傢伙不得不重新調整自己釣想法。我趁他思想混亂時,迫使他答應我的一些要求。」
「還沒人知道這件事。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肯特郡。我並沒有結婚……」
「錯了,」他最後說,「還有一個病人你還沒看。」
「是嗎?」
「那麼——」
「真的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我馬上把白羅的注意力引到我自製的無線電上,我發現他對我的手藝很讚賞。接著,我又給他看了一兩件小發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器具,但很實用。
「我實在弄不懂,」我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到時候再說,不必急於告訴他。我們要按正確的程序和方法循序漸進。現在還沒有正式指控查爾斯.肯特犯有謀殺罪。如果有強力的間接證據,你的那些隱私就不必講出來了。」
「偷錢的事你可能沒想到,但我當時一直在觀察你的臉色,你並不像拉格倫警官那樣吃驚和疑惑。」
「就是和圖書案發當晚來弗恩利莊的那個人,小姐。」
「你得動用一下你的灰色腦細胞。」白羅嚴肅地說。
「你呢?你做了些什麼?」
「他走的時候是幾點鐘?」
「他為什麼要打電話呢?」
「那是什麼?」
讀完後,他又把那張便條折疊起來。
「可能你是對的,」我最後說,「我一直覺得,弗洛拉隱瞞了一些事。因此,當真相暴露時,心理上已經下意識地做好準備。而對拉格倫警官來說,他確實受到偌大挫折,這可憐的傢伙。」
「我想你可能會感興趣的,就這麼回事。」他非常溫和地說。
「到這裏來?」卡羅琳問道。
「你是指懷疑查爾斯.肯特犯下謀殺罪?這是真的。只有你才能救他,只要你說出他來弗恩利莊的目的就行了。」
拉瑟兒小姐站起來。
「我的朋友,在明天早晨的報紙上,你就可以見到這條消息了。」
白羅又點點頭,並在小筆記本上做了些記錄。
「早安,小姐,」白羅說,「請坐,夏波醫生允許我們在他的看診室,做一次簡短的談話。」
「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樣一來,一切都得改變,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白羅先生?」
「好的,好的,我相信你。我的目的只是讓你說出真話,你明白嗎?」
「啊,當然不是我,我的身體好的很。跟你說實話,這是我的一個小compot。告訴你,我想見一個人,但又不想引起全村人的好奇——如果人們看到一個女人進我家,他們一定會閒言閒語。但對你來說,她是你的病人,以前曾在你這裏看過病。」
拉格倫警官只是在短短的半小時前才產生這種想法,他鬱鬱不樂地看看白羅,繼續談論他對破案的新看法。
「他運氣太好了。」拉瑟兒小姐說。
「白羅先生!白羅先生!哦,請相信我。」
「當天早晨,你就來見夏波醫生了?」
白羅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便條,上面寫著一些字。他放聲讀了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沒有什麼能逃得過赫丘勒.白羅的眼睛。
白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消除疑慮。
上次我曾被這位女管家遲暮的美貌所打動,今天早晨我又一次被震懾了。她還是跟往常一樣,穿著樸素的黑洋裝,高高的個子,大大的黑眼睛,挺胸直立,昂然靜佇。平時蒼白的臉頰,泛起了罕見的紅暈。看得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銷魂攝魄的美女。
和圖書她顯得無動於衷,只是眼睛稍稍睜大了一點。她以挑戰的口氣質問道:
「在見到肯特之前,我早已把她跟一個未知的男性聯想在一起了。當我發現鵝毛管時,我就想到了毒品,同時又想起了拉瑟兒小姐拜訪你的事,詳細情況你已經跟我說了。接著我發現那天的晨報上,有一篇關於古柯鹼的文章,把這一切綜合起來,事情就清楚了。她那天早晨知道某個人已經染上了毒癮,又看到報上那篇文章,於是就跑來向你提出一些試探性的問題。她提到了古柯鹼,因為這篇文章談的就是古柯鹼。但是,當你被引起興趣後,她馬上又轉了話題,談到偵探小說以及難以查驗的毒藥。我當時就猜想,那個染上毒癮的男人可能是她的兒子、兄弟或者令人討厭的親戚。啊!我該走了,吃午飯的時間到了。」
「好吧。」我煩躁地說。她突然進來,把我嚇了一跳,手上拿的那個精密零件,也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想見我,可以叫他到這裏來嘛。」
拉格倫警官大失所望。他跟我們一樣,並沒有被布倫特信誓旦旦的謊言所矇騙。在回家的路上他一個勁地大聲抱怨。
卡羅琳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然後退出去。過了一兩分鐘,她帶著白羅進來,然後又退出去,並且用力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但,但這不可能是真的!他不在利物浦!」
「不會是你吧?」我吃驚地說。
「非常感謝,白羅先生,」她說,「你人真是太好了。你,你真的相信我嗎?查爾斯的確跟這件邪惡的謀殺案無關!」
「我找到工作後,他的吃住費用都由我承擔。我從未告訴他我是他的母親,他後來慢慢地學壞了,開始酗酒、吸毒。我給他買了票讓他去加拿大,曾有一兩年未聽到他的音訊。後來不知怎麼搞的,他知道了我是他的母親,於是便寫信來向我要錢。在最近的一封信中,他說他要回國了,並且說要到弗恩利莊來看我。我不敢讓他進門,因為我在這個家中頗受人尊敬,如果這種事傳出去的話,我這女管家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因此我寫信給他,約他在涼亭會面,具體情況剛才都跟你說了。」
白羅揚了揚眉毛。

「看看這些不在場證明。白費工夫,全都白費了!我們得從頭開始,弄清每個人在九點半以後幹了些什麼。九點半,這才是我們的關鍵時間。你對肯特的看法完全正確,我們暫時不能放他。讓我想一下,九點四十五分在狗哨酒吧……如果跑步的話,一刻鐘是可以到達那裏的。雷蒙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生聽到那個跟艾克洛先生談話的人可能就是他,他向艾克洛先生要錢,艾克洛先生拒絕了。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打電話的人一定不是他。車站在另一方向半英里以外的地方,離狗哨有一英里半以上。他離開狗哨的時間是十點十分。這該死的電話!一談到這個問題我們就被卡住了。」
「我該不該……」她猶豫了一會,「我該不該把這一切都告訴拉格倫警官?」
「我明白了,」白羅說,「請繼續往下說。他那天晚上到涼亭來了?」
「允許我冒昧地說一句,」她說,「在這種地方談話,好像有點詭異。」
「拉瑟兒小姐,我想告訴你一件消息。」
「的確,」白羅同意他的看法,「這通電話確實令人費解。」
「恐怕我無法提供任何幫助,」女管家彬彬有禮地說,「我沒有聽說過什麼。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
白羅非常和藹地搖搖頭。
「還是從來的那條路出去,就是門房旁邊跟車道連接的那條小路。」
「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拉瑟兒小姐說,「這個查爾斯.肯特,究竟是誰?」
「哦!原來你在這裏,詹姆斯,」她抱怨道,「白羅先生想見你。」
「往下說,」白羅說,「你九點十分出去跟他會面,你們說了些什麼?」
這時我突然發現,某個縈繞在我心裏的謎團,豁然開解了。她那挑釁的口氣跟查爾斯.肯特很相似。儘管他們倆的說話聲,一個粗澀而沙啞,另一個費勁地學貴婦人的腔調,但口氣相似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原來那天晚上在弗恩利莊外遇見那個陌生人時,使我聯想到的人就是拉瑟兒小姐。
「因此你就以郡名做為他的姓,這一點可以理解。」
「我可以告訴你他在那裏做了什麼。他根本沒碰過老艾克洛一根寒毛,他從未靠近過書房,謀殺之事跟他無關,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她頓住了。
「他這個人很幸運,有不在場證明,證明他九點三刻時,人正在離這裏一英里外的酒吧。」
「我根本就沒想到她是小偷。」我駁斥道。
「大約是九點二十分至九點二十五分之間,因為我回到屋裏還不到九點半。」
「看得出你極為愛好機械裝置。」他仔細地察看我拆開的那些零件。
「但我們仍然沒弄清楚,他來弗恩利莊做了些什麼?比如說,他來跟誰會面。」
白羅朝我微微一笑。
「在涼亭會面,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他起身朝對面的長凳走去。
打發完最後一個病人後,我緩步走進屋子後面的小房間,我稱它為工m•hetubook•com•com作室——裏面有我甚感自豪的自製無線電。卡羅琳討厭我的工作室。我把工具都存放在那裏,不允許安妮拿著畚箕和掃把到裏面去亂弄。家裏的那只鬧鐘,大家都說走得不準,所以我想把它修一下。當我正在調節鬧鐘機芯時,卡羅琳探頭進來。
「查爾斯.肯特已在利物浦被捕。」
「小姐,調查是我的專長。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很早就出去了,你在涼亭裏留了張條子,上面寫著幾點鐘在那裏會面。」

「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麼認為,」白羅說,「你要知道,我早就這樣想過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拉瑟兒小姐的問題,只是做了個法國人的習慣手勢,把雙手一攤。
我沉思片刻。
「小姐,」白羅打斷了她的話,「在這個問題上,我必須知道全部事實。你告訴我們的事絕不會傳出這屋外。夏波醫生說話非常謹慎,我也一樣。你要知道,我會幫助你的。這個查爾斯.肯特是你的兒子,是嗎?」
「但艾克洛小姐說,艾克洛小姐說——」
「是的,我到達時他已經在那裏等我。他的態度非常粗暴,動不動就罵人。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他,簡短地談了幾句,然後他就走了。」
她做了一個試探性的動作,好像要起身,白羅馬上阻止她。
艾克洛先生於上週五遇刺。近來警察一直在搜捕的拉爾夫.佩頓上尉,也就是弗恩利莊艾克洛先生的養子,在利物浦剛要登上前往美國的客輪時被捕。
拉瑟兒小姐走了,白羅和我還留在屋裏。
「是的,到這裏來。」
「這還不明顯嗎?」他低聲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
「可能他還沒完全確定那老頭是否真的死了,他想應該盡快地請醫生去看一下,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是的,這就是我的看法。你們認為這種分析怎麼樣?我敢說,有幾分道理。」
「有這樣一種可能性:佩頓上尉爬進他繼父的房間,發現他已被謀殺,就打了這個電話。他受了驚嚇,心想他會被指控為殺人犯,於是便一走了之。這是可能的,不是嗎?」
「你這是給我出難題,你知道——」
「是的,我是這麼做的。我收到他的來信,他說要來。我不敢讓他進屋,因此我按照他給我的地址給他寫了封回信,約他在涼亭會面,並把涼亭的位置詳細地描述了一番,以免他走錯地方。但我擔心他會等得不耐煩,所以我跑出去,在那裏留張紙條,說我大約在九點十分到那裏。我並不想讓僕人看見我,所以就從客廳的窗子溜了出去。當我回來和_圖_書時,我遇見夏波醫生,我猜想他一定感到奇怪,因為我是跑步回來的,所以弄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並沒想到他那天晚上會來赴宴。」
「是的。」
「又了結一件事,」我說,「每次進展都無法證明拉爾夫.佩頓無罪。你是怎麼知道查爾斯.肯特要見的就是拉瑟兒小姐呢?你注意到他們的相似之處了嗎?」
我看了白羅一眼,暗示他我已經了然於胸。他向我微微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放下手中的鉗子,「整個事件是那麼撲朔迷離。每有一個新的發現,情況就會大變,就像看萬花筒似的,稍稍動一下,整個圖案就全變了。你現在急於會見拉瑟兒小姐,是什麼原因?」
拉瑟兒小姐還是跟往常一樣,鎮靜自若地坐了下來。即使她的內心感到焦慮不安,但外表上是絕對不顯露出來的。
一瞬間,她的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
「沒錯。我很想跟她談談,我已經給她送去了便條,約她在你的診所見面。你不會介意吧?」
「你又來這一套了,」我嘟噥著說,「在你看來,每件事都很明顯。但你總是讓我蒙在鼓裏。」
「留下來一起吃午飯吧。」我建議道。
「那麼,看來我們要尋找的人就是查爾斯.肯特。他去了弗恩利莊,但又說不出做了些什麼——」
她身體前傾,那鋼鐵般的自制力最後終於崩潰了,她臉上露出恐懼和絕望的表情。
「還沒完呢,」他心平氣和地說,「今天早晨又發現新的情況。現在看來,艾克洛先生被謀殺的時間不是九點三刻,而是在這個時間之前。亦即從八點五十分夏波醫生離開起,到九點三刻之間。」
「今天不能再留下來了,我不想讓卡羅琳小姐連吃兩天的素食。」
「你跟警官的事辦完了?」我問道。
警官深深地吸了口氣,態度顯得很傲慢。一眼即可看出,他對自己的一番分析感到非常得意;如果我們再發表自己的看法,那就多餘了。
「是的,我來看看有何辦法可想。他並不是個壞孩子——在他染上毒癮之前。」
「他走的是哪條路?」
白羅坐下來,看著我。他那蛋殼似的腦袋歪向一邊,彷彿在品嘗一個令人回味的玩笑。
我瞠目結舌,呆呆地望著他。
我凝視著白羅,他又對我微微一笑。
我發現女管家臉上的紅暈漸漸消失,變得像死人般蒼白。她身子向前傾斜,有點坐立不安。
「艾克洛小姐已經承認她說的是謊話。那天晚上她從未進去過書房。」
「啊哈!我的朋友,」白羅一邊說,一邊搓著手走上來,「你想躲開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看我又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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