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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天王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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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西洋棋的學問

十一、西洋棋的學問

他小心翼翼秤了兩顆棋子,然後滿臉蕩漾著勝利的神采,轉身面對我。
她搖搖頭。
白羅突然精神百倍,跳了起來。
「謝謝你。」
「有的話,也大概是他的外甥女吧。他最近才從戈斯波雅夫人那裏得到一大筆財產。戈斯波雅的丈夫在沙皇時代從事砂糖生意,賺了不少錢。我相信他們兩人一定有過一段情。以前聽到他死亡的消息時,她一直不願相信。」
傑派笑了出來,笑得很尷尬。
「幫你們開門的就是伊凡。他老早就說過,他認為吉爾摩.威爾森並不是病發身亡,而是被下毒的時候下錯目標。」
「今天晚上。威爾森的猝死令人措手不及,他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異樣,倒下的時候還正好在下一步棋,結果突然一頭栽向前去,從此不起。」
女孩擺出了一個充滿恐懼的姿勢。
白羅對著他搖搖手指,表示責難的意味。
「一點也不,」白羅微笑說。「傑派有他自己一套理論,我看得出來。」
「你昨天讀了那件怪事沒有?兩位全球知名的棋手,其中一人竟然在比賽途中暴斃。」
他猛力將紙遞給我。上面寫的東西簡潔有力,內容表示沒有毒藥的反應,也無法查出威爾森的真正死因。
儘管我大概猜得出答案,還是問了他。「老弟啊,他低估了赫丘勒.白羅的灰色腦細胞了。」
她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笑意。
「對於他,你還有沒有其他資料可以讓我知道?」他問。
我回想到過去發生的種種冒險事跡,那個療養院的管理員,那個屠宰場的年輕人,那個能言善道的醫生,全部都是同樣一個人,全部都沒有共通點。
「我想看看兩顆是不是一模一樣。」
「我知道。驗屍報告一出來,應該會給我們新的線索。不過,為什麼有人要幹掉威爾森?這才是我納悶的地方。這個年輕人既謙遜,又沒有招惹到別人。他才剛從美國來這裏沒多久,顯然在這個世界上連一個敵人都沒有。」
我把以上的經過轉述給白羅聽,他只是看著我,似乎幾乎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把西洋棋的書推到我面前。
「他是左撇子的事,你不準備告訴我嗎?」
「那只有腋下夾著炸彈來敲門才能成功了,」白羅一本正經地說。
「老弟,你手邊有沒有一本西洋棋的書?」他突然問。
「海斯汀,你懂了沒有?我來解釋。威爾森並沒有中毒,他是被電死的。有人選了一顆棋子,在中間放了一根細細的金屬針;桌子是事先準備好的,放在地板上的某一點。當時主教被下在銀色的方塊中,電流於是通過威爾森的身體,立刻將他電死。唯一的傷痕是他手上的電燙痕跡,在他的左手上,因為他是左撇子。那張特製的桌子是個極為狡詐的機關。我檢視的那張是個複製品,一點嫌疑也沒有,在命案之後立刻被調包。電流是從樓下的公寓傳上去的。你記得吧,樓下正在重新裝潢。不過,至少有一個共犯當時是在沙瓦隆諾夫的公寓裏。那個女孩一定是四大天王的手下,準備繼承沙瓦隆諾夫的遺產。」
白羅若有所思地點頭。
「原因就是我一直待在北部。你最近怎樣啊?還拼命想找到四大天王嗎?」
「查爾斯.金威,他是國會議員。不過最近在重新裝潢。」
「冒險!」白羅嗤之以鼻。「風險在哪裏?換成是傑派,他解決得了這個謎題嗎?傑派解決不了的。要是四號沒有犯下一個小小的錯誤,他根本是零風險了。」
「我聽說了。一個是俄羅斯冠軍沙瓦隆諾夫博士,另一個是美國的青年才俊吉爾摩.威爾森。他死於心臟衰竭。」
白羅的注意力轉移到屍體的口袋,一個警官掏光口袋讓我們看看裏面有什麼。裏面的東西不多,只有一條手帕、幾把鑰匙、一個裝滿紙張的紙夾、還有幾封無關緊要的信件。然而,有一件立在一旁的物品,卻讓白羅興致盎然。
「沙瓦隆諾夫博士,您最近獲得一筆數目龐大的財產,如果您——突然身亡,財產由誰繼承?」
「看起來很玄,」我沉思著。
「全無必要!」我吃驚地大叫。「如果他是被毒死的話——」
「糟糕,」我大叫,「你忘了還給沙瓦隆諾夫博士。」
白羅停了和*圖*書下來,用絕望的眼神看著我。
「但是,但是這麼一來,是誰想殺他?」
我這麼一說,令沙瓦隆諾夫彷若遭受雷擊。白羅神態自如,繼續問下去。
大約二十五分鐘後,電話鈴聲響起。我過去接,是傑派打來的。伊凡已經離開公寓,帶走了一大捆東西。他跳進一輛等在外面的計程車,隨後展開一場飛車追逐賽。他顯然是想擺脫他人的跟蹤。最後他似乎認為已經擺脫了對方,開進漢姆斯德一間很大的空房子。隨後房子四周便被大批人馬包圍起來。
「你最近都沒有順道過來看看我們,」白羅語帶責怪地說。「自從黃色茉莉事件之後,就沒有見過你了,好歹也差不多一個多月了。」
這位死於非命的美國青年死因離奇,現在身體一動也不動,臉孔扭曲變形,低頭看著他的時候,我替他感到深深惋惜。白羅專心檢視屍體。屍體外觀完全沒有傷痕,只有在左手上有一小道疤痕。
「沙瓦隆諾夫嗎?」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是桑尼雅.岱維洛夫。你想知道什麼?」
「老弟,你錯了。那一顆還在我左邊的口袋裏。岱維洛夫小姐大方地讓我檢視棋盒,這一顆是我從裏面拿出來的。一顆主教加一顆主教等於兩顆主教……」
「前天晚上發生了一件慘案,吉爾摩.威爾森先生不幸喪生,我是想詢問相關事宜。你知道些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我會認為有人走出去了吧。」
「真是不可思議,」我最後才說。「所有線索總算都有合理的解釋了。沙瓦隆諾夫對這個計策有預感,所以才一直不肯答應接受挑戰。」
我仔細察看其中一個聖像,根據我判斷,它的價值相當可觀。然後我轉身看到白羅趴在地板上。地毯是很漂亮,不過,真的漂亮到非要這麼貼鼻看嗎?我看不出必要性何在。
他衝過去打電話,非常焦躁地等待對方接電話。
「他犯的錯誤是什麼?」
「醫生說是燒傷,不是刀傷,」傑派解釋。
「傑派嗎?啊!傑派,是你。我是赫丘勒.白羅。把那個男僕人伊凡看緊一點,千萬不要讓他從你手中溜走。對,對,我就是那個意思。」
我們招來計程車飛奔而去。我情緒激動,問了幾個問題,白羅都沒有回答。我們箭步上樓,然後按了幾下門鈴、敲了幾次門都沒有人回應,不過仔細一聽,我可以聽見裏面傳出一陣微弱的呻|吟聲。
「什麼?」
「海斯汀,假設你坐在這張椅子上,你聽到前門打開然後又關上,你會怎麼想?」
「在沙瓦隆諾夫自己的公寓裏。因為我剛才也說了,他行動不便。」
「你看看這個,老弟。所謂的盧伊羅培茲開棋就是這樣。第一步,P-K4;第二,Kt-KB3,K-QB3;第三步,B-Kt5。然後就要看黑色的第三步怎麼走。他有好幾種防衛的方法。吉爾摩.威爾森就是死在白色第三步,B-Kt5。只下到第三步哪。你還沒有搞清楚嗎?」
「冒充的事,我就只能說到這裏,只是為了讓你有所警醒。現在我希望你描述一下,當天晚上下棋的過程。」
她起初對我們不太信任,但現在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講話也積極多了。
「至少有十幾個,可能更多也說不定。」
「小姐,你怎麼會知道……你對四大天王知道些什麼?」
白羅把手放進口袋,取出一顆白色的主教。
「這麼說來,果然是有這麼一個組織!我無意間聽到有人提到,後來問我舅舅。我從沒看過有人害怕成那副德性。他變得面無血色,不住顫抖。他很害怕他們,害怕得要死,這一點我很確定。還有,是他們誤殺了那個美國人威爾森。」
「應該有,我找找看。」
我聳聳肩。
「啊哈!」傑派大叫出來。「這麼說來,你也想參一腳?」
「好了,先生,有何貴幹?」
「幾星期前,有人送我舅舅這個棋盤當作禮物,要求他下一次進行棋賽時,一定要用這張桌子來下棋。當時就放在房間的正中央……就是這個樣子。」
「比賽是在什麼地方舉行的?」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我心中充滿疑惑。
「不是,」傑派一本正經說。「就和*圖*書算是俄國人,我也不認為他們會為了贏棋而殺害對手。別的不說,就我所理解,正好相反的是,沙瓦隆諾夫是個很厲害的角色,據說是僅次於拉斯可的高手。」
「可是,你為什麼要再拿一顆?」
「伊凡是誰?你為什麼說他說中了?」
「沒有了。」
「他有沒有吃什麼喝什麼?」
「恐怕我舅舅沒辦法見你們。他行動很不方便。」
「只要威爾森身上的毒藥分析出來,我就能追查下去。」
「對。他是誰?」
一名男僕為我們開了公寓的門。他的臉色木然,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孔曾否顯現出一絲情感,我深表懷疑。
「對,毒藥本來是用來毒死我舅舅的。」
「海斯汀,當然,」他說,「當然有其他方法,不過沒有一項的說服力比這大。你的假設是,殺人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對不對?四號的想法可不是這樣。對你來說不可能,不過我可以假裝自己就是他,可以了解他的想法。他很喜歡比賽時那副專家的威嚴,我不懷疑他曾經參觀過西洋棋比賽來研究自己的角色。他坐下來,皺著眉頭陷入長考,他讓別人認為他在心中思索高招,其實他從頭到尾都在暗笑。他曉得,他只知道兩步棋,而且他也只需要知道怎麼下兩步棋就行了。再者,當他預見四號身份又有所發揮的時候,他會喜不自勝……噢,海斯汀,我開始了解他了,也開始了解他的心理了。」
「下錯目標。」
我仔細玩味他的問題,然後對白羅描述我提問的大綱。他似乎興味盎然地聽著。我就這樣自顧自的一直講,直到我們快要到家,白羅才開口。
「啊!我知道了。威爾森下了盧伊羅培茲,這個招數極為高明,在巡迴賽和棋賽時常用。」
「沒錯,我承認。你撩起了我的興趣,手法還真靈巧。」
「白羅,又給你說中了。我搞不懂,威爾森健壯如牛,根本看不出任何心臟病的徵兆。他的死費人思量。」
「我來歸還給他,這樣我才有登門造訪的藉口。」
「你看吧,」白羅說,「我們差點就白問了問題。」
白羅和我通常都在蘇活區的一家小餐廳吃飯。有天晚上我們光臨那家餐廳,結果發現一個朋友正巧坐在旁邊的桌子。他就是傑派探長。我們的桌子還有空位,他就過來和我們一起坐。我們兩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他了。
「有沒有很多人觀賞?」
他一提到伯爵夫人,我的臉色就陰沉起來。
「博士,能不能容我和您單獨談話?」
「他會見你的。你也了解,我的工作就是先過濾所有的陌生人。」
「意味著兩種平行的推論中,我選了錯誤的一個。你不是聽見我說過,任何人要假冒桑尼雅.岱維洛夫都很簡單嗎?因為她的舅舅已經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四大天王,」白羅喃喃說道。「到處都是四大天王!這個巧合真是令人感到訝異。小姐,你的舅舅還是有危險,我一定要解救他。現在請你一五一十描述,命案當天晚上發生的詳細經過。讓我看看棋盤、桌子、兩人的坐法,原原本本告訴我。」
「白羅啊,你該不會是懷疑——」
「什麼意思,描述下棋的過程?」
白羅仔細察看桌子,鉅細靡遺,在我看來則是沒有必要。他問話的方式和我的作風不一樣,很多問題我都認為毫無重點,真正關鍵的問題他反而都不問。我的結論是,她出其不意提到四大天王,害他完全失去鎮靜。
「給你說對了,」我笑著說。
我故意清清喉嚨。「白羅,你難道不認為——」
「伊凡呢?」
白羅是有幾項美德,不過,絕對不包括謙虛在內。
白羅差點靈魂出竅。他因為過於訝異,眼睛脹得鼓鼓的。
「為什麼?」
白羅向他鞠躬。
沙瓦隆諾夫轉向他的外甥女。
「下面的公寓住了什麼人,你知道嗎?」
「當然有可能。有兩個人在監視沙瓦隆諾夫的公寓。」
「這麼說真有其事?」她大叫。「讓伊凡說中了。」
「革命一爆發,沙瓦隆諾夫的確已經死去。那個冒牌貨聲稱死裏逃生,吃盡千辛萬苦,說什麼外表改變得『連自己的朋友都認不太出來』,還獲得一筆巨額的遺產……」
「別耍嘴皮子了,」m.hetubook.com.com我很不耐煩。「你早就預料到了嗎?」
「我說對了,你看看,我沒說錯。想騙過赫丘勒.白羅,門都沒有!」
「桑尼雅,你退下。」
「謝謝您了,沙瓦隆諾夫博士。我就不再打攪了。」
「噢!我並不是懷疑他們的存在,只不過,他們並不是宇宙的軸心,你知道。」
「白羅先生,你真神啊。你怎麼知道的?他的確是左撇子。不過那和案情無關啊。」
「當然囉。心臟衰竭就表示心臟停止跳動,沒有其他意義。醫生目前發表的正式報告也只是如此而已,不過私底下他對我們眨眨眼,暗示他並不滿意這樣的檢驗結果。」
白羅皺起了額頭。
看得出來,白羅的注意力完全專注在這個新的問題上。長時間以來,他對其他案子都興趣缺缺,現在終於重新顯現出興趣,我相當高興看到他回復了老樣子。
「不過,親愛的白羅,」我不放過,「我們的對手是個瘋子嗎?我知道你的道理何在,也承認你說的一定沒錯,不過為了維持自己扮演的角色就恣意殺人,這未免太過份了吧!不想讓人發現,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嘛,他大可說,因為比賽太辛苦,醫生禁止他出賽。」
「沙瓦隆諾夫死後,有沒有人可以因此獲益?」
女孩的眼睛睜得很大。
「真可惜啊,不過還是要請你好心幫我一個忙。你是岱維洛夫小姐,對不對?」
「那太好了,那可以讓你暫時離開那灘死水。我看得出來,海斯汀上尉也很高興。」
「大概是一杯威士忌加汽水吧。」
白羅起身告辭。最後一個問題,他脫口而出,彷彿一點重要性也沒有,不過我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麼膏藥。
「沒錯。」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出來,拿給白羅。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始集中所有精神閱讀。
白羅看著我,一言不發。然後他突然轉身,開始來回踱步。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在痴人說夢話了。白羅先生,你是疑心生暗鬼了。我們談點別的好不好?對西洋棋有沒有興趣啊?」
「啊!你是在嘲笑我吧?只可惜,四大天王真有其人其事。」
開門後,白羅直接走進裏面的房間。一陣哥羅芳的味道撲鼻而來,地板上躺著桑尼雅.岱維洛夫,她被綁了起來,嘴裏也塞了東西,口鼻上覆蓋一大片浸滿液體的棉花毛布。白羅掀開毛布,開始對她進行人工呼吸。醫生隨後趕到,白羅讓他處理,到一旁和我站在一起。沙瓦隆諾夫博士已不見人影。
「我的確是有,白羅先生。我才不相信毒藥是下給威爾森的——毒藥其實是要給別人的。」
他驟然打斷我的話。
「他的死因是心臟衰竭,當時他正在下棋。」
沙瓦隆諾夫微微一笑。
「一個西洋棋子!」他驚呼。「一個白色的主教。是從他口袋裏拿出來的嗎?」
「我已經立了遺囑,死後所有財產全歸我外甥女桑尼雅.岱維洛夫。你該不會是在暗示——」
「你早就猜到了?」
我們去找大廳的門房,他果然有一把備用鑰匙。他原先面有難色,後來才答應幫我們開門。
「你有沒有想到過,如果正如你的假設一樣,沙瓦隆諾夫才是兇手原先的目標,那兇手可不可能再試一次?」
她遵照他的指示離去。
「玩是玩過。」
我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也坦白說。
伊凡在大廳裏送客,白羅則在門檻處慢下腳步。
「沒錯。四號是個出神入化的演員,他可以隨自己高興冒充任何人。」
「照你這麼說,你究竟有何高見?」他問。「為什麼有人要下毒殺害威爾森?你懷疑他是被毒死的,我是這麼猜想。」
「好吧,你大概說對了。不過我還是無法理解,既然可以輕易避免,為何又要冒這麼大的險?」
「是啊!」
沙發上躺著一個堂堂的軀體,他身型高大、削瘦,眉毛大而濃密,留著白色落腮鬍,因受盡環境折磨而臉色憔悴。沙瓦隆諾夫是位很有個人本色的人物。我注意到他頭部有奇特的特徵,比常人要高出許多。我知道,傑出的棋手必然也有不同凡響的頭腦。我一下就理解為何沙瓦隆諾夫博士是全球排名第二的西洋棋手。
「朋友啊,你真是錯得離譜。當今全世https://www.hetubook.com.com界最邪惡的勢力,非四大天王莫屬。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不過這樣的犯罪組織絕對史無前例。整個組織由全中國最精明的頭腦來主導,再加上美國百萬富翁以及法國女科學家,還有第四個——」
「一定是在他下第三步或第四步的時候。威爾森突然向前栽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氣絕身亡。」
「好了,說真的,白羅,」我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覺得你這次表現得很不理想,問的問題都不是很妥當。」
「手工真的是很精巧,對不對?」我問。
「親愛的傑派啊,這一頓晚餐吃到現在,我的手指一直很癢,很想幫你調整一下領帶夾。可以吧?啊!這才像話嘛。沒錯,我們當然得去停屍間一趟。」
「是和案情一點關係都沒有,」白羅急忙同意,因為他看出傑派有點惱怒。「只是開點小玩笑而已,別在意。你也知道,我就喜歡尋你開心。」
「桑尼雅.岱維洛夫,」我邊沉思邊說,「名字真美。」
「實在是件怪事,」白羅沉思。「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對這個案子很有興趣,對不對?」
白羅轉身面向屍體。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是傻瓜加三倍。趕快,趕快,我們得趕去西敏寺的那間公寓,或許還來得及。」
「非常優秀,非常有見地,海斯汀,」白羅邊說邊將鑰匙插入門裏。我跟在他後面上樓。「可惜,全無必要。」
「結果呢,相反的假設才是對的。任何人要冒充她舅舅,也同樣簡單。」
「沒有人想殺他。威爾森本來就是他要殺害的對象。」
「不是,他緊握在手裏,我們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扳開手指把它拿出來。應該找時間送還給沙瓦隆諾夫博士才對。他有一整套象牙雕刻成的棋子,非常漂亮,這顆是其中之一。」
「不,不,我只是說笑而已!我對四大天王的事,還沒有沉迷到那種地步,別聽傑派說的。」
「命案發生時,你們已經下多久了?」
「老是一腦子綺思!你真是無可救藥了。要是發現桑尼雅就是和我們亦敵亦友的伯爵夫人薇拉.羅薩柯夫,就算是你活該倒楣。」
「我沒有在暗示什麼。只不過,你的外甥女長大以後,你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果任何人想冒充都是輕而易舉的。」
她走到房間一旁,搬出一張小桌子。桌子的桌面製作得非常精美,鑲嵌著銀色和黑色的方塊,形成一個棋盤。
「是這樣的,我本身不會下棋,不過我知道,一開始下棋的時候,有幾種常用的方式,那是不是叫做開棋?」
「這套棋子真是精緻,」他漫不經心地喃喃自語。
「是這樣嗎,海斯汀?」白羅用詢問的語氣問我。「我是表現得很不理想沒錯。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問?」
白羅偏著頭看著兩顆棋子。
「可憐的傑派,你這項任務可不簡單啊。」
我們離開的時候氣氛融洽,沒有心結。
傑派用一張卡片寫上幾個自我介紹的字句,由白羅遞給對方,我們隨後由男僕帶頭進入一個天花板很低的長房間,裏面懸掛了昂貴的畫作和珍品,牆壁上掛了一兩個氣派的聖像,地板上鋪著精美的波斯地毯,桌子上放著一個俄羅斯茶壺。
他快速放下聽筒,轉身面對我。
「呃?噢,地毯嗎?不是,我看的不是地毯。不過話說回來,它真的是很漂亮,可惜中間被人淘氣地釘下一個很大的圖釘,」我湊過去看,「沒有了,海斯汀,圖釘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洞。」
「小姐,警方不太確定是心臟衰竭。」
「正式驗屍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尾音拖得很長,我則是整個人都糊塗了。
「別再說什麼認為不認為了,老弟,讓我來處理就好。小姐,真的不可能讓我見見你舅舅嗎?」
桌子經過白羅一番視察後,他再確定桌子放置的確切位置,然後要求看看棋子。桑尼雅取出放著棋子的盒子。他敷衍了事地隨便看了一兩個棋子。
「我不知道,我一點頭緒也沒有。我的舅舅對我不信任。這可能很自然吧。原因是這樣的,他對我幾乎一無所知。我小時候他見過我,之後一直到我搬來倫敦和他同住才又見面。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不過很確定的是,他很害怕某件事物。俄羅斯和_圖_書有很多地下組織,有一天我無意間聽到了一番對話,結果我認為他就是害怕這麼一個地下組織。先生,請告訴我……」她向前走一步,聲音放低,「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四大天王』的組織?」
「沒錯。沙瓦隆諾夫幾年前擊敗魯賓斯坦,成為俄羅斯棋王。威爾森人稱卡帕步蘭卡二世。」
「老弟,沙瓦隆諾夫是全世界排名第二的棋手,而四號大概連最基本的西洋棋都不懂,當然沒有辦法撐過一場比賽。他最先是盡可能不接受挑戰。最後沒有辦法,只好坐下來比賽,威爾森的生命線也因此注定畫到這裏為止。他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不能讓威爾森發現沙瓦隆諾夫竟然不會下棋。威爾森很喜歡用盧伊羅培茲的方式開棋,想必到時也會利用這一招。四號於是便安排好在他下第三步的時候讓他蒙主寵召,以免後患無窮。」
傑派插嘴進來。
「只是,殺他做什麼?」
「白羅先生啊,你對本案越來越有興趣了,」傑派說著眼睛閃亮了一下。「要不要趁醫生驗屍前,到停屍間看看威爾森的遺體?說不定他的領帶夾歪了,會提供給你很有價值的線索,幫你解開謎團。」
「你是懷疑沙瓦隆諾夫博士幹掉了他?」我大聲說。
「沒錯。俄國革命一爆發,沙瓦隆諾夫就和布爾什維克黨的人對上了,甚至還一度傳出他身亡的消息。其實他是死裏逃生,在西伯利亞的荒野躲了三年,備極艱辛。因為受盡折磨,現在的他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的朋友和認識他的人都說,差一點就認不出他了。他現在一頭白髮,整個人像是年紀一大把的樣子。他行動不便,很少出門,和外甥女桑尼雅.岱維洛夫住在西敏寺街上的一個公寓裏,雇用了一個俄羅斯籍的男僕。很可能到現在他都認為自己有遭到暗算的危險。這場棋賽他本來是很不願意參加的。他有好幾次二話不說就回絕,結果後來報紙大做文章,報導他『拒絕到運動員精神盡失』,他才勉強答應。威爾森一直用美國佬特有的牛脾氣不斷向他挑戰,最後才順遂了心願。白羅先生,我請教你,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原因何在?因為他不想吸引他人的注意。他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這就是我的答案:威爾森是被誤殺而死的。」
她說完就離開了。我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低聲說話的聲音,一分鐘後她回來示意我們進入隔壁房間。
「我強烈懷疑,伊凡正是大名鼎鼎的四號。」
「『預測出牌的可能結果,』」白羅引用了橋牌的術語。我最近花了很多時間想解決一個橋牌上的問題,白羅就是引用其中的一句話。「老弟啊,如果是成功料中了,就不叫做『猜』到了。」
「沒錯。不過,一件事情都有兩種看待的方法。有人走出去,有人走進來,這是兩種全然不同的看法,海斯汀。不過如果你弄錯了,就會出現一些矛盾的地方,讓你知道走錯了路。」
「啊哈!」白羅大叫,用力拍著桌上一張紙。「傑派留下的,和我料想的一樣。」
白羅做出一個耐人尋味的鬼臉。
我們走出大門,走進亮眼的冬陽裏。
「下毒很少會出現這樣的反應,」白羅反駁。
「我承認,看起來是一樣,不過在未經證明之前,所有線索都不能認為是理所當然。麻煩你去把我的小秤盤拿過來。」
「什麼?」
我們身後突然傳出一陣聲響,我趕快轉身,白羅也身手矯健地跳起來站好。有個女孩站在門口。她的眼睛直盯著我們,深邃的眼珠蘊藏著疑心。她的身高中等,臉蛋美麗動人卻鬱鬱寡歡,眼珠是深藍色,黝黑的頭髮剪得很短。她開口的時候,聲音既豐厚又宏亮,完全不像英國人。
「你憑什麼這麼說,小姐?是誰想毒死沙瓦隆諾夫博士?」
點心是什麼?當時有誰在場?他還是沒有問到。
隔天早上,我們前往沙瓦隆諾夫博士位於西敏寺的公寓。
「四號。桑尼雅向他表示,她曾經不經意聽見他和別人交談時提到四大天王,難怪他一聽到就露出畏懼的神情。他又再度從我的掌心中逃脫。他猜出我最後應該料到了,所以派伊凡去引導一場飛車大追逐,迷昏桑尼雅,然後一走了之,反正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拿到一大半財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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