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雛菊別墅
「我的天！」埃文斯叫了起來，「她真的只會幹這些事？」
「為什麼？」
「小家子氣，」坦普林女士喃喃道。「不過，在那種環境下也難怪了。」
凱瑟琳從房間這一頭看過去，嚇了一跳。他就是德瑞克！同時，她又仔細地看了一眼，以確認是否就是他。這個因著一連串巧合而遇過三次的男子，這一次又和她相遇了。她認為他也認出了她，因為他突然停止了和坦普林女士的談話，心裏嘀咕了幾秒鐘，然後又繼續談下去。吃飯的時候凱瑟琳發現，他的位子就在自己旁邊。他向凱瑟琳微微一笑。
「你說這位被害的女士長得不錯，是嗎？我很懷疑那會是誰呢？你有沒有聽過她的名字？」
「蘭諾絲，德瑞克剛剛來過電話，他說晚上到我們這兒吃飯。可以嗎？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我們不是還有鵪鶉嗎？」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她終於問道，「我是說，我們跟你不是同一類的人。」
「你的私生子們找來啦？」蘭諾絲大笑著說道。
「你剛剛捲進一樁謀殺案裏？」坦普林女士很惋惜地說道，「親愛的，多可怕呀！」她睜大了藍色的大眼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就像書上說的，她有女人的直覺。」蘭諾絲露齒而笑。
「我想也是，」查比說，「這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一兩分鐘後她又回到先前的主題：
凱瑟琳沒說什麼。警方並沒有要求凱瑟琳保守秘密，因此她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事件的真相。但她並不希望大肆張揚。
從客廳裏傳出了坦普林女士音樂般的說話聲：
「對！」坦普林女士突然從幻想中醒過來。「我想應該做一點事了，可以在報上發表一小篇說明，一個證人、一段女人與女人間的談話：『與死者交談過，但不知內情』，你知道，類似這樣的題目。」
她wwｗ.hｅtuboｏｋ•cｏｍ•com並沒有感到徹底放鬆，反而覺得受到周圍環境的壓抑。這裏的人以這種方式詢問她藍色列車上發生的事件，讓她受到不小的刺|激。她認真地思索著被殺害的那位女士。她非常同情魯絲，雖然她實在沒辦法說自己喜歡她。她那種任性妄為的自私本性使她覺得很討厭。
「和德瑞克在一起很有趣。全家和他一道喝酒，然後進行無聊的賭博，你知道的。在古代，人們可以為此輸掉宮殿和老婆。德瑞克應該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土匪頭子。優雅又樂觀，而且風度翩翩。」
「胡說八道。」蘭諾絲說道。
這麼直接的拒絕讓坦普林女士大吃一驚。她歎了一口氣，但還是試著想多打聽一點細節。
「這的確是很離奇的事。羅莎莉，很抱歉，我恐怕得先離開。有個高級警官馬上要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當房裏只剩下凱瑟琳一個人的時候，她沉思起來。
「我很高興德瑞克要過來。」她說，「你會喜歡他的。」
「別管她的眼睛了。查比，」坦普林女士尖銳地說，「現在我們談談要緊事。」
「我也是，」凱瑟琳道，「但至今我很少有機會穿件好看的衣服。你覺得這件好看嗎？」凱瑟琳問道。
「你注意到她的眼睛了嗎？」查比插話道。
「她似乎不太——聽我的話，」坦普林女士說，一邊謹慎挑選著適當的字眼。
「別鬧了，」蘭諾絲迅速說道，臉上閃過一絲微笑。「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你有些不錯的衣服。」她歎了一口氣，「我穿衣服實在不好看，我生來就粗手粗腳。遺憾的是，我喜歡那些漂亮的衣服。」
「我有時也挺喜歡他的。」蘭諾絲說，「但有時我又想找一個鄉下的助理牧師結婚，在溫室裏種點有的沒有和-圖-書的。」她停了一下又說，「最好是愛爾蘭籍的助理牧師，我應該要試試看！」
「你有興趣的話，也下樓來看看。」
「噢，我是注意到了。」凱瑟琳說，「但是今天不是我第三次遇到你，而是第四次。第三次是在藍色列車上。」
她穿上金菊色的晚禮服，在鏡子前對自己笑了笑，接著便帶著膽怯而害羞的心情走進了大廳。
「你願意叫她什麼就叫什麼，查比。」坦普林女士說道。
「我就知道我很快就會再見到您。」他說，「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我現在開始相信定數了。一次在薩伏旅館，一次在庫克旅行社，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您別說不記得我或從沒注意到我。無論如何，您得假裝注意到我了。」
凱瑟琳感到有些不快。大家剛吃過午飯，凱瑟琳開始端詳飯桌上的人。坦普林女士正在思考自己的新計劃。埃文斯先生天真地微笑著，蘭諾絲黝黑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
蘭諾絲又上樓回到凱瑟琳所在的房間裏。
蘭諾絲回到母親房間的時候，正遇上母親和繼父在議論新來的客人。
「漂亮！」坦普林女士說，「相當漂亮，她的衣服很不錯，灰色的那件就像葛蕾迪絲．庫柏在『埃及的棕櫚樹』裏的造型。」
「你來了，德瑞克！」當最後一位客人走進大廳時，坦普林女士尖叫了一聲。「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吃東西了，我都快餓死了。」
「我比較希望什麼都別做。」凱瑟琳直爽地說道。
凱瑟琳離開魯絲的包廂時，得到的印象是：魯絲下了某種決心。但是這種決心的真實含意，她弄不太清楚。無論如何，死亡毀滅了她的所有的計劃，一切都成了泡影。多麼奇怪啊！一樁獸|性的犯罪竟成了這趟命運之旅的結局。但凱瑟琳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也許應該告訴警
和_圖_書方。這件事是她偶然間想起來的。但這真的很重要嗎？她確信，有個男子曾到過死者的包廂。但也可能是她看錯了，可能那個人就住在隔壁的包廂裏。火車劫匪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此時她又再次想起那個人，和她兩次見過面的人。一次在薩伏旅館，一次在庫克旅行社。莫非是她搞錯了，亦即那個男人不是進入死者的包廂，而是進了他自己的包廂？這件事不向警方報告也許更好。誰能預料，一旦報告了會惹出什麼樣的後果。
「不是這樣的，」德瑞克說，「非常可能是一場惡作劇。但無論如何我得去一趟，我想應該是發生了極嚴重的事情，否則這個老傢伙絕不會在我進餐時來打擾我。」他笑著把椅子往後一移，站起身離開了大廳。
「凱特林先生！」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美國胖女人，用她特有的、證明她是個美國人的美國腔向德瑞克說：「凱特林先生，我相信您已經完全把我忘了，但我還是認為您真是個可愛的人。」
「我想你會盡全力開拓她的視野，」蘭諾絲笑道，「但你勢必要放棄了。你也看到了，她意志十分堅定，不容易動搖。」
「是的，」凱瑟琳緩慢道，「的確是有人死了。」
「你也是嗎？」
她處心積慮的表情使得她藍眸中的無辜相形失色。
「總之，」坦普林女士滿懷希望，「她看起來還算大方。不像有些人一旦有了錢，就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噢，是的，」埃文斯先生說，他又縮回殼裏去了。
德瑞克將身子往前移，回答了胖女人的話。坐在一旁的凱瑟琳卻聽得目瞪口呆。
「真好運，」查比喃喃道，「我真希望當時我也跟你在現場，目睹那一切。」他的語氣充滿了渴望與稚氣。
坦普林女士的客人已經雲集在大廳裏了。因為坦普林女士的聲音特別響，所以其他
https://m.hetubook.com.com人的說話聲亂哄哄地混成了一片，令人難以聽清楚。查比趕忙跑到凱瑟琳那裏，遞給她一杯雞尾酒，然後就把她帶在自己身邊。蘭諾絲安撫了母親了之後，又回到凱瑟琳的房間，她表情愉快，同時也少了些許憂愁。
「在藍色列車上？」他的臉色突然有些變化，凱瑟琳說不出那是什麼表情，只能說像是收到一張退票一樣。然後他不經意地說起：「今天早上的謠傳到底是怎麼回事？火車上真的死了人？」
「如假包換的謀殺！」埃文斯先生沾沾自喜道。
「對，是你的堂妹，」正在打盹的埃文斯先生再度醒來。他說道：「我想我直接叫她凱瑟琳，可以嗎？」
「你不懂，」坦普林女士熱切地說道，「你知道報社會付多少錢買一篇小小的報導嗎？當然，文章必須由一位出身高貴的人來寫。你當然不能承擔這個任務，凱瑟琳，把這事交給我，我什麼都替你想好了。哈維南先生是我一個特別的朋友，我們蠻熟的，這個人很有趣，完全不像個記者，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凱瑟琳？」
蘭諾絲和她母親一樣敏感，她察覺到母親的企圖，因此邀請凱瑟琳到自己的房間去。他們在房裏待了一會兒。然後她把凱瑟琳留在那裏。離開房間之前，蘭諾絲很坦率地說道：「你別怪我媽，為了拿到一兩個銅板，她可以去挖自己的祖墳。」
「原因很簡單——他長得帥、運氣又差。但是深得許多女人垂青。」
「萊康伯瑞勳爵的兒子。他和一位很有錢的美國女人結了婚。女人都很寵他。」
一位僕人在德瑞克耳邊說了些什麼，並遞給他一張紙條。他向坦普林女士說了句「抱歉」之後拆開了紙條。接著突然大驚失色，然後看著女主人。
「她是我堂妹，」坦普林女士嚴肅地說道。
「人真不該死在火車上，」德瑞ｈｔtps://www•ｈｅｔｕboｏｋ•ｃoｍ•com克輕率說道。「我相信這又會引起一連串的國際問題。而且又給了火車一再誤點的理由。」
她要下樓找陽台上的其他人。透過合歡樹的枝椏可見地中海上的藍色波浪。當她聽到坦普林女士的聲音時，心裏感到一陣高興：這裏畢竟好過聖瑪莉米德村。
凱瑟琳婉拒了。蘭諾絲坐在床沿上仔細端詳著凱瑟琳。
她和蘭諾絲討論了幾款喜歡的樣式。
「查比壓根就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坦普林女士接著說，「他只是無法想像警察為什麼把你找了去。親愛的，這是個機會，我想，你知道——是的，我們應該利用一下這個事件。」
即使凱瑟琳想起了死者的名字，她也不會說的。
「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她問得相當敷衍。
「有人提起過，」凱瑟琳說，「但是我記不得了。你知道，我當時實在心煩意亂。」
凱特林！當然這就是被害者的姓。這是多麼離奇又諷刺！昨夜他到過妻子的包廂，離開妻子的時候她還健在；而今天他卻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完全不知道妻子的命運。毫無疑問，他不知道她已經死了。
「哦，那你不就很容易接近她，攫取你想要的，」蘭諾絲說：「這就是你找人家來的目的，不是嗎？」
「當然不會。」坦普林女士說，「她不過是個伴護罷了。告訴你，伴護是不會打網球——或高爾夫球的。她們可能會打槌球，但據我所知，她們最多也不過是打打毛線，給小狗洗洗澡。」
「我喜歡你。」蘭諾絲突然說，「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要留神我媽媽。但看來是沒有必要了。你是個坦然而有禮貌的人，但你不是傻瓜。哦，該死！出了什麼事？」
「我很想進入上流社會。」
她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回頭說道：
「德瑞克是誰？」
「好，」埃文斯先生道：「我就叫她凱瑟琳，你看她會打網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