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與比爾共餐
疾如風知道事已無可避免，只好聽完了整段寶貝．聖毛兒之所以從〈你該死的眼睛〉的排名上消失的不幸故事。這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比爾終於暫停下來喘一口氣並且表示同情時，疾如風說：
牆上是一些炭筆素描，其中有些倒真有點繪畫才能。舞池裏的成員極為混雜，有魁梧的外國人，猶太富婆，追趕時髦的人，和一些從事世界上最古老行業的女人。
「還不確定，」疾如風神秘兮兮地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比爾，我不會讓自己閒到腳底長出青草來。」
「還有誰？」
他們抵達的那個地方，正如她所想像，是在一條窄街上的高聳房屋，「漢士坦頓街十四號」，她看到門牌號碼。
「是的。還有他的秘書，德倫西．阿路克。對了，他是個蠻不錯的小伙子——在他飛行的那段日子。再來是個顧人怨的德國佬，叫艾伯哈德先生。我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不過我們都被他搞得人仰馬翻。我兩度負責帶他出去吃午飯，我可以告訴你，疾如風，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不像使館人員那麼高格調，這個人喝湯是用吸的，而且用刀子戳豆子吃。不只是這樣，最叫人受不了的是這個怪物老是咬指甲，真的咬下來耶。」
「好吉米。」比爾說。「哦，如同我剛剛告訴你的，寶貝非常伶俐。要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不得不這樣。她讓戲劇團的人士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你想生存下去，就得刁蠻一點，這是寶貝說的。而且你記住我的話，她真的有實力。她能演，演得真是好極了。她在〈你該死的眼睛〉裏沒什麼機會表現，只是夾在一大堆漂亮的女孩子當中。我問她為什麼不試試正統的舞台演出——你知道，像譚貴瑞夫人那種戲，可是寶貝只是發生——」
比爾興高采烈地迎接她。
「當然是去『七鐘面俱樂部』，」比爾睜大hetubook.com.com眼睛說。「你問的不是這個嗎？」
一個面孔看來出奇熟悉的男人替他們開了門。他見到她時好像有點吃驚，不過他認識比爾，恭敬地跟他打了招呼。他是個高大的男人，金色頭髮，臉孔有點貧血、病態，眼睛不很老實。疾如風困惑地想著她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我？不情願？」
「比爾，」疾如風語氣猛烈地說，「我昨天上午去見了吉米．狄西加。」
「你不了解老鱈魚，」比爾重覆說。
「噢！我不要，」比爾說，他又尷尬了起來。「我告訴過你，它已經過時了，現在沒有人再去那裏了。」
「說來話長你知道，我有天晚上帶寶貝．聖毛兒去那裏——」
「不要一直重覆我的話。你這是在拖延時間。」
「之前一個月，小姐。有個更好的機會，不接受可惜。」
「怎麼樣？」
「噢，的確。」
「他說了一大堆話，要我塞進老鱈魚的耳朵裏。說什麼要為保守黨效力的。可是你知道，疾如風，這太冒險了。」
「哦，我們得冒這個險，」疾如風說。「吉米可以照顧自己。」
「你看起來氣色好極了，疾如風。我無法形容我有多高興見到你。我點了牡蠣——你喜歡吃牡蠣，不是嗎？一切都好吧？你出國那麼久都幹什麼去了？玩得開心嗎？」
疾如風坐著沉思了幾分鐘。比爾說出的客人名單具有啟示性，不過她現在沒有時間去思考各種可能性。她必須繼續下一個重點。
「有誰會去參加，比爾？有沒有非常特殊的人？」
比爾立即顯得非常尷尬。他眨眨眼皮，避開她的眼光。
疾如風的一顆心直直往下沉。比爾一談起交女朋友的事總是沒完沒了，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令人招架不住。
「我沒有，」比爾憤慨地說。「只是——」
「沒錯。龍蛇雜處，不是什麼高雅的地ｈttps://ｗwｗ•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ｍ方。有藝術家和各種奇奇怪怪的女人，還有少許像我們一類的人。他們喜歡高談闊論，不過我認為那些都是空談，只是為了維持氣氛。」
比爾現在已經恢復了平靜，也相當自得其樂地當起嚮導。他們在地下室跳舞，那裏煙霧瀰漫，滿室的煙霧濃得讓你看人都隔著一層藍藍的光暈。炸魚片的味道也濃得化不開。
「可不是嗎？我猜他發明了一些東西。哦，就這些了。噢！對了，還有歐斯華．庫特爵士。」
「她怎麼會取這種名字？」疾如風嘲諷地說。
「比爾，」她說。「七鐘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早上見過他。我想想看，我講到哪裏？噢，對了，我還沒說到吵架的事。你要知道，這是嫉妒，純然惡意的嫉妒。有一個女孩容貌上比不上寶貝，所以她就跑到她背後——」
「如同我所說的，我帶寶貝去那裏。她蠻喜歡龍蝦的，所以我買了隻龍蝦——」
「這個女孩，她的名字叫寶貝．聖毛兒——」
「有何不可？」
「我沒什麼好隱藏的。只是——」
「噢！的確是。」疾如風同意。
「我一直盼著要告訴你。你頭腦好，疾如風，我需要你的建議。你知道那齣音樂劇〈你該死的眼睛〉吧？」
「我不知道是七鐘面俱樂部，」疾如風說。
「可是還這麼早，」比爾抗議道。
「我會考慮，」疾如風說。「你最近都在做些什麼，比爾？」
「她取自名人錄，書打開來就用手隨便一指，看都不先看一下。很調皮吧，嗯？她的真名是金舒蜜或是亞布拉梅兒——反正是那種莫名其妙的名字。」
「只有那些常見的討厭鬼，瑪卡達夫人就是一個。」
「你說大家都去哪裏？」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吉米？」
「我不知道是跟她有關——」疾如風說著僵硬地打了個呵欠。
比爾首
和*圖*書度注意到疾如風所說的話。「相當討厭。」
「哦，我正要告訴你，這齣戲是你所能想像最齷齪的作品。我的天啊，那些演員！有一個女孩——一個美國女孩，十足的尤物——」
「非常合理，小姐。」
「是的，我相信她也會去。」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說。
「才沒這麼簡單，」比爾說。「我是說，對吉米而言太冒險了。在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他就會被送去西杜丁那類的地方發表演說、親吻嬰孩什麼的。你不知道，老鱈魚想得可周密咧，而且他精力實在太旺盛。」
「了解什麼？」
「一定是。吉米有沒有跟你說過下星期要到艾碧莊去的事？」
她和比爾在那裏停留了大約半小時。然後比爾變得煩躁起來。
「大不了叫爸爸出面把我保出來，如此而已。走吧，比爾。」
「噢！他不會。她在布達佩斯經營嬰兒食品業。自然她會和瑪卡達夫人在一起。」
不久，比爾帶疾如風上樓。那個一臉病態的男人把關，用山貓一般的眼睛嚴密監視進入賭房的人。突然之間，疾如風認出他來了。
「很好，謝謝你，小姐。」
疾如風走進去。在她看來，俱樂部的真正命脈所在是在這個房間。賭注下得很高，她立刻觀察到，而圍在兩張桌子旁的人都是真正的賭徒典型——鷹眼、憔悴、血液中帶著賭博的狂熱。
「你不會喜歡那裏的，疾如風，你真的不會喜歡。」
「再來是個匈牙利人，所謂匈牙利青年。還有一個名字詰屈聱牙的女爵，她還好。」
比爾認真地回答：
這話聽起來令人不解。
故事繼續下去。當比爾說到那隻龍蝦最後被他和一個討厭的傢伙搶到支離破碎後，疾如風才把注意力轉回到他的故事上。
「那不可能，」奧維里先生說。
「不，不早了，不很早了。再說，我明天還有事忙呢。」
「我不知道喬治還這麼沉迷於美女。」
「知道。」
「沒什麼好神秘的。現在已經沒有人去那裏。那只不過是一時的風尚。」
「那裏以前是陶騰漢路附近的貧民住宅區，現在全都拆除乾淨了。不過七鐘面俱樂部還保持舊有的氣氛——炸魚片和薯條，環境髒亂，有像倫敦東區那裏的特技表演，看完表演吃點東西倒是十分方便。」
「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吧，疾如風，再跳舞去。」
「只是什麼？我就知道有什麼。你根本藏不了任何秘密。」
「是的，你知道，老是為了福利、純鮮奶和挽救兒童太過激動那個。想想可憐的吉米被她拉去談話的慘狀。」
「我們可能會遭到警方突擊，受到騷擾。那裏的樓上有個房間，他們在那裏賭牌。」
疾如風表示同意。這裏沒什麼好看的。他們下樓去，又跳了半小時的舞，吃了魚片和薯條，然後疾如風說她要回家去了。
「原來如此，」她說。「吵架了？」
這倒是個難題。疾如風話鋒一轉。
「你什麼時候離開煙囪屋的，阿夫瑞？在我們回來之前很久嗎？」
「對嘛，」她說。「我怎麼這麼笨，是阿夫瑞，煙囪屋從前的僕役。你好嗎，阿夫瑞？」
比爾真是個好人，疾如風心想，就像一條大笨狗，高興見到你時就搖起尾巴。
「少來，」疾如風說。「有人告訴我你了解得很。」
這隻大狗雜七雜八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
「你要幹什麼？」
「你說的相當對，比爾，這真是可恥。一定有很多嫉恨的事在——」
「噢，又是寶貝．聖毛兒！」
第二天晚上，疾如風充滿期望地出發赴比爾的約會。
「不開心，」疾如風說。「無聊死了。就一些生病的老上校在陽光下蠕動，而那些乾乾瘦瘦、愛活蹦亂跳的老處女不是跑圖書館就和*圖*書是逛教堂。」
這是個有欠考慮的問題。疾如風這樣問只不過是出自禮貌，同時也為她此行的目的起個頭。然而，這正是比爾一直等著她問的開頭語。
「航空署長？」
「我不明白你這麼神秘幹什麼，」她抱怨說。
「哦，我們去啊。」
「我想大概是夜總會之類的吧，」疾如風說。「可以跳舞等等的？」
他尷尬地嘸了一口東西，疾如風注意到他緊張地把麵包弄碎了。
「你就帶我去七鐘面俱樂部，其他地方我都不去，比爾。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情願？」
「噢！你有，你有，」疾如風連忙說道。「不過我相信那件事已經完全被遺忘了。而且我也不喜歡龍蝦。所以，我們去吧。」
「不用管吉米。繼續說。」
「整個演藝圈都被嫉恨之心敗壞了。」
「好，」疾如風說。「我們今晚就去那裏。」
「哦，寶貝．聖毛兒非常伶俐，而且她肌肉強健。她是演人橋的八個女孩——」
「我有英格蘭就夠了，」比爾說。「我討厭出國——瑞士除外。瑞士還好。我想今年聖誕節時去瑞士。你何不一道去？」
「史坦利．狄格比——」
「年輕而且漂亮？」她故意問道。
「我想他們這裏的待遇大概很好，」疾如風說。
「還有庫特夫人？」
比爾仍然有點不情願，但是疾如風意志堅決，所以不久他們便搭上計程車，朝目的地疾駛而去。
「一個人出國一段時間，就跟一切脫了節——」疾如風以傷心的口吻說。
「見不得人的秘密？」
「非常不情願。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噢！你並沒有錯過多少事，」比爾說，「大家去那裏只是為了告訴人家他們去過。其實那個地方很無聊，而且，天啊，你吃炸魚片會吃到煩。」
「你就去塞吧，」疾如風說。「就算喬治發現了，他也不會怪你。你只不過是受他人欺騙，如此而已。」
「那個國會議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