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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鐘面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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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雷茲琪女爵的說辭

二十二、雷茲琪女爵的說辭

吉米走到窗邊站住。
巴鬥抓抓面頰。他似乎不願回答。他開始踱來踱去,好像下了什麼決心。終於,他轉向疾如風。
「他是事後才知道的,」疾如風說。「我不全然是個傻子,巴鬥主任。而且不管怎麼說,他照顧衛德小姐都來不及了。」
「是的,是的,現在我全都想起來了。噢,太可怕了!」她打了個寒顫。「你要我告訴你嗎?」
「你的手臂!」她叫喊著。「全都綁起來了!那麼是你——」
「常見的事,我相信,」巴鬥說。
「所以我一有了這個念頭,就馬上下樓來。屋子裏非常安靜——」
「無可救藥的大白痴,」疾如風暗自說道。
「啊!那太可怕了,我……永遠,永遠不會忘記!兩個男人在互相搏鬥。噢,真是恐怖!他們扭成一團,在這裏頭滾來滾去,家具到處碰來撞去。我想,我同時也聽見一聲女人的尖叫,不過不是在這裏頭,是在外面某個地方。那個歹徒聲音粗嘎,與其說在說話,不如說是在哇哇叫。他一直說:『放開我——放開我。』另外一個是位紳士,他有一副深具教養的英國嗓子。」
她說完之後,巴鬥主任深深吸了一口氣,首度把一張木頭臉擺到一邊去。
「沒錯,」他同意說。「彈殼往後彈。這是零點四五五口徑的子彈,難怪女爵在黑暗中會以為是子彈。彈殼彈中了離她約一呎遠的書架,子彈本身則擦過窗椽,我們明天會在外面找到——除非它正好射中了意圖殺你的人。」
「只是還沒有,」巴鬥繃著臉說。
巴鬥主任耐心地等到喬治的長篇大論告一段落,趁勢利用機會說:
「噢,我可不會這樣說,艾玲小姐。那顆擊中書架的空彈殼足以把任何女人嚇個半死。」
「痣是不太靠得住的,艾玲小姐。不同的兩個女人很可能長有完全相同的一顆痣。提醒你,雷茲琪女爵在匈牙利是位非常知名的人物。」
「可是,她到那裏去幹什麼?沒有人會帶手電筒下樓找書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抬頭看著比爾。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拍著。
「她正好在那裏,是個非常幸運的巧合,」巴鬥主任微笑著說。
「我想起來了,」她喃喃說和圖書道。「是的,我想起來了。」
「聽我說,艾玲小姐,我準備信任你。女爵的行為確實可疑。我跟你一樣知道這一點,她可以說是非常可疑——可是,我們得小心行事,以免讓大使館尷尬。必須要有把握才行。」
「我差點嚇死了,」女爵繼續說。「我盡量屏住呼吸。那個人等了一分鐘,站在那裏仔細聽著。然後,他又用那恐怖、鬼鬼祟祟的腳步——」
「給你這樣的人任何暗示都是件危險的事,艾玲小姐。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會做到那種地步。」
「非常自然的事,」比爾說。
「這不是子彈,女爵,」他說。「是彈殼。你開槍時站在什麼地方,狄西加先生?」
「女爵,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不要講話,這樣對你不好。只要靜靜躺著。你很快就沒事了,你會完全恢復過來的。在你好轉過來之前,什麼話都不要說。慢慢來,只要靜靜躺著,閉上你的眼睛。你一會兒就會想起一切來的。再喝一口水,喝點白蘭地。對了,來點白蘭地。疾如風,你認為來點白蘭地……」
「比爾!」疾如風不屑地說。「可是,巴鬥主任,我的故事你還沒聽完呢。我在那裏看見的那個女人——安娜,一號……是的,一號就是雷茲琪女爵。」
「對不起,」主任插嘴說,「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的時間?」
「是嗎?」她冷冷地說道。
「啊!」她喃喃說道。「我在這裏……是的,我在這裏。」
「啊,我的大英國先生,」她非常溫柔地說,「不要傷心,我一切都很好。」
他急急忙忙上樓去。巴鬥很快地把疾如風拉進客廳,隨手把門關上。
「突然,」女爵戲劇化地繼續說,「我聽見了某個聲音,鬼鬼祟祟的聲音,沉悶的腳步聲。我關掉手電筒,注意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偷偷摸摸、恐怖嚇人的腳步聲。我縮進屏風後面。過了一分鐘,門打開來,電燈亮起。那個男人——那個小偷,進了書房裏。」
女爵拒絕喝水。對受難美女比較了解的吉米,提議給她一杯雞尾酒。女爵欣然接受。她一口嚥下之後,再度環顧四周,這一次眼光比較有生氣了。
女爵的甦醒狀態跟吉和-圖-書米.狄西加非常不同,可以說比他時間更為長久,更加風雅。
「好啦,」巴鬥說。「我已經把窗戶關好了,而且會派個人在外面值夜。我把這道門鎖上,鑰匙帶走。明天早上我們再進行法國人所謂的重建現場——艾玲小姐,什麼事?」
令她驚訝的是,巴鬥主任聽了只是哼哼哈哈。
女爵瞄了那女孩一眼,有點古怪的一眼。
「他罵粗話,大部份時間,」女爵繼續說。
「非常安靜地……」
「很高興我有一副深具教養的英國嗓子,」他說。「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要是我知道有女士在場的話,我絕不會說那些粗話的。」
「慢慢來,」比爾說。「等你覺得好一點之後再說話。」
女爵微歎一口氣,再度半閉上眼睛。
「你的意思是——」
「噢!我就說嘛,不過你確定嗎?」比爾焦慮地問道。
「我們正希望你能告訴我們,」巴鬥主任說。
「我明白。如果有把握……」
「巴鬥主任,我必須跟你談談——馬上。」
「可是你的確給過我暗示,巴鬥主任。你叫我去問比爾.奧維里。」
風雅是疾如風說的。她熱心協助救援工作——猛澆冷水,女爵立即有了反應,一隻蒼白的玉手困惑地掠過眉頭,虛弱地喃喃低語著。
「艾玲小姐真好,」女爵說,「不過我寧可自己上去。我真的沒問題。或許你扶我上樓梯一下吧?」
「非常簡單,」巴鬥溫和地說。「搶劫末遂。史坦利.狄格比爵士的某些政治文件被偷了。竊賊差一點得手,不過幸虧這位年輕小姐,」他指向羅琳,「他們並未得手。」
「是的,可是——」狄西加先生開口說道。
「她不可能教你那種話,」吉米說。「她只會讓你光學些『你叔叔的筆』,還有『園丁姪女的雨傘』等等的。我知道那一套。」
「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女爵問道。「這是我想知道的。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走近窗前,向外窺視。他在那裏停留了一兩分鐘,然後他再走回來,把電燈關掉,鎖上門。我嚇壞了。他在房間裏,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走動著。啊!這太恐怖了。萬一他在黑暗中撞上我怎麼辦!和圖書又過了一分鐘,我聽見他再度走近窗口。然後一片沉靜。我暗自希望他從那裏出去了。過了幾分鐘,我沒再聽見任何聲響,我確信他已經走了。我正想打開手電筒查看,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就開始了。」
「我去過你的房間,」疾如風說。「床沒有睡過,而且你不在。」
她快速地描述那顆痣。
「我從來就不去記時間,」女爵冠冕堂皇地說,然後繼續。「屋子裏非常安靜。甚至聽得見小老鼠跑動的聲音——如果有小老鼠的話。我走下樓梯,非常安靜地——」
「當然,」喬治說,「當然可以,我馬上去找他來。」
「說來荒謬,不過我仍然覺得很虛弱,」她喃喃道。
一陣沉默,每個人都看著巴鬥主任。
巴鬥主任快速而無聲無息地移動腳步,來到屏風右邊的書架前。他俯身搜查著。隨後他蹲下去撿起了一樣東西。
一陣大感輕鬆的表情掠過比爾的臉龐,然後他又換上一種癡迷的表情——令疾如風很想踢他一腳的表情。
「我睡不著,」女爵開始說。「這屋子——令我有壓迫感。套句你們的話,我心煩氣躁,好像踏在燙磚塊上的貓。我知道我在那種心境之下是不可能睡好。我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想看書,可是放在房間裏的書不太提得起我的興趣。我想我還是下來這裏找點比較吸引我的書看。」
「啊!」主任說。
「哦?」
「我未曾想過阿路克先生會有什麼大礙,」巴鬥說。
然而當她站在那裏望著比爾攙扶著女爵高雅的身影慢慢爬上樓梯時,她突然全神貫注起來,僵立在那裏。女爵的睡袍,如同先前所提過的,是薄薄的一層橘黃色細紗。透過薄薄的細紗,疾如風清楚地看到她的右肩胛下有一顆小黑痣。
「哦,那倒無所謂,巴鬥主任。我死了也不會牽連到你。」
「那是當然了,」比爾叫道。「我扶你起來上你房間去。疾如風會跟你一起。」
「你這可愛的小可憐,」他說。「你真是受苦了。」
吉米、羅琳和醫生一道離去。疾如風以苦惱的眼神望向巴鬥主任,他被喬治纏住了。
「相當確定。」她要他放心,微微對他一笑。「我們匈牙利人有鋼鐵一般的https://m.hetubook.com•com神經。」
「好個紳士,」巴鬥主任說。
疾如風盡可能精簡地說明她被介紹去七鐘面俱樂部以及她隨後到那裏的冒險經歷。
「要是你覺得不想就不要說。」
他站在那裏,彷彿是在心中細想。
她站起來,緊靠在比爾的手臂上,走出書房。疾如風跟在後頭到了大廳,然而女爵再度要他們放心(帶點兇悍的味道),說她相當好。她便沒跟他們上樓去。
「不要管我是什麼意思,艾玲小姐。不過你記住,我對女爵瞭若指掌,而且我要求你不要動她。現在,」巴鬥主任愁容滿面地加上一句說,「我得跟史坦利.狄格比爵士好好談談!」
「喝點水,」她冷冷地說。
他微微眨動眼睛。
「哦,當然,我——」
疾如風嚇得喘不過氣來,猛然一轉身,看見巴鬥主任正好從書房裏冒出來。吉米和羅琳走在他前面。
「我得叮嚀奧維里先生好好照顧你,艾玲小姐。」
吉米一臉感激。
「不同凡響,」他說。「真是不同凡響。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即便是你,艾玲小姐。我應該早就料到。」
「好了,艾玲小姐,什麼事?」
「那些話我完全聽不懂,」女爵急忙解釋。「雖然我小時候有一個英文家教——」
女爵一臉討好地緊盯著他看。
「他被下了強烈催眠劑,」醫生說。「明天早上他就會完全恢復過來。也許會有點頭痛,也許不會。現在,年輕人,我們來看看你的傷口。」
「狄西加先生到底在幹什麼,竟讓你冒那種險,我實在想不通,」隨後他說。
「你當然開了燈吧?」
「那麼,這個就不是真正的雷茲琪女爵。我告訴你,我確信她就是我在那裏看到的同一個女人。而且想想今天晚上——我們是怎麼發現她的?我根本不相信她昏了過去。」
「後來,」女爵繼續說,「一陣閃光,一聲槍響。子彈射中我身旁的書架,我——我想我一定昏過去了。」
女爵看看他又看看主任,然而巴鬥主任平靜、敏銳的眼神戰勝了。
吉米再度張開嘴巴,然後再度閉上。
「是這樣嗎,」主任說。「啊?」
「來吧,護士小姐,」吉米對羅琳說。「幫我托住骨盤或是我的手,m•hetubook.com.com欣賞一幅強人的受難圖。你知道,那好像特技表演一樣。」
「沒有,我沒開燈。你知道,我帶了小手電筒。藉著小手電筒,我在書架上找著。」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她精神勃勃地問道。
他一臉焦慮、關心地緊守在女爵身旁,同時以一連串十足愚蠢的話語對她說:
女爵畏縮一下,坐了起來。她看來是清醒多了。
她一手熟練地把一大束冷水澆到女爵精心化妝的臉上。
「啊,你在這裏,巴鬥。我想你知道阿路克先生沒什麼大礙後,一定會鬆一口氣。」
「我會盡快告訴你,不過說來有點話長而且複雜。」
吉米嘲弄地對她一鞠躬。
她停頓下來,以控訴的眼光看著女爵。後者閉上雙眼,緩緩點頭。
巴鬥主任站到同一地點上。
女爵把她身上穿的那件透明睡袍拉緊了一點。
吉米懊惱地搖搖頭。
在此同時,比爾說:
一隻大腳踩在他腳上,吉米曉得是巴鬥主任在暗示他,於是他閉上了嘴。
就在這個時候,比爾終於完成了打電話找醫生的任務,匆匆走進來,並且立即表現得像個大傻蛋一樣(依疾如風的觀感而言)。
「還有另外一件事。大戰期間,艾玲小姐,到處盛傳有大量的德國間諜留了下來。一些好事者寫信給報社,我們不予理會。別人再怎麼難聽的話都影響不了我們。小魚不必去管。為什麼?因為經由牠們,我們遲早會逮住大魚——大頭目。」
巴鬥主任說:
「先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史坦利爵士私下談談?在那邊的小書房裏。」
「差不多是在這裏。」
「『李奧波德』恐怕是浪得虛名,」他悲傷地評論說。
「看在老天的份上,比爾,不要去理她,」疾如風氣憤地說。「她沒事的。」
「因為我不想吵到其他人啊,」女爵以譴責的口吻說。「我進來這裏,我走到這個角落,在書架上尋找合適的書本。」
喬治.洛馬士突然出現,卡瑞特醫生在他一旁。
女爵以銳利的眼神看著他。她似乎首度注意到這個安靜的大塊頭。
她看看圍繞著她的一群人。她吃了一驚,或許是她在那一張張專注的臉上看不出憐憫的表情。她從容地抬頭,對唯一一張展現相反表情的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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