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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神探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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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人

霧中人

那位女演員興致勃勃地望著湯米。
「一位小姐?」那警察沉思片刻後說,「一位小姐?不,我不太清楚。」
「紅色、白色和藍色,」湯米說,「還真她媽的搶眼哩。陶品絲,別害怕,沒有什麼好怕的。」
「但我還是有點不清楚,」他說,「您的妹妹已經結過婚了嗎?」
「我懷疑她是否真明白我是幹什麼的。」湯米暗自思忖,「我想得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她說,她才能明白。」
她往旁邊一站,湯米發現面前站著一位白髮中年婦女。她那藍色的眼睛藏在不搭調的夾鼻眼鏡後面,令人不寒而慄;骨瘦如柴的身子罩著一件飾有長形玻璃珠的黑衣。
「任何人都會產生這種感覺的,」湯米同意道,「看似與世隔絕。這是濃霧和無法看清前景所造成的效果。」
「他是那種永遠匆匆忙忙的紳士。」湯米說。
湯米和陶品絲立即認出她來了。他們在〈內心的秘密〉那場戲中三次目睹她的風采;在轟動一時的〈火柱〉上演時,他們欣賞過她的表演三次;還有其他的戲,不可勝數。或許,英國再沒有其他女演員能像吉爾妲.格倫小姐這樣牢牢地栓住所有觀眾的心。據說,她是全英國的第一號大美人,同時也謠傳說她是全英國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這不關布朗神父什麼事。」陶品絲說,「從一開始,就需要一種特定的環境。人必須先從最為普通的事做起,然後怪事才會顯現。這才是辦事的規律。」
「他看起來可不像個值得下嫁的良人。」陶品絲評價道。
說到這兒,他突然站起來,飛快地跑了出去。
「我說啊,好傢伙,」巴爾杰(對了,他的真實姓名是馬文.艾斯特)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加入了教會。想不到你居然成了該死的神父。」
「你再這樣神經緊張,待會兒,你就會真看見鬼了!」湯米和藹地說,「不要緊張。你是不是害怕那個幽靈警察會把手搭在你的肩上?」
「請坐。」韓妮可太太說,「首先,如果我說我並不信奉羅馬天主教的話,還請你們原諒。我從未想過會在家裏接待羅馬天主教的神父。但是,如果說吉爾妲成了淫|婦的話,實在不足為怪,她那種生活方式遲早會發生這種事,我敢說她的生活比我們想像的糟。她應該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如果天主教的神父可以結婚的話,她是有可能選擇這種宗教——我這人說話總是很坦率。想想那些女修道院吧!有多少美貌年輕的女孩被關在裏面,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的下場如何。哎,想到這些就讓人無法忍受。」
突然,她呼吸急促,向後退了幾步。
「韓妮可太太,據我所知,格倫小姐就住在這棟房子裏。」
他停下來喘了一口氣。
詹姆斯.賴利已被逮捕入獄。他的律師馬維爾先生剛與湯米就謀殺案的相關情況進行了冗長的交談。
「我彷彿聽到我們身後響起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那警察的頭向旁邊一歪。
「沒錯,有什麼疑問嗎?」賴利先生挑釁地反問道。
「當然沒有,我知道她沒有走出那棟房子。但是,有其他人確實走出去過——那就是兇手。」
「太好了!」陶品絲說,「這是因為她還認為你是神父?」
「十七歲就私奔成婚。」韓妮可太太簡明地說,「她丈夫是個地位低下、與她極不相配的普通人。而我們的父親是個牧師。因此,這事有辱門風。最後,她離開了她的丈夫,登上舞台演起戲來了!我一生中從未進過劇院,也從不與邪惡打交道。現在,這麼多年後的今天,她居然要與那人離婚。我猜想,她是想嫁給某位大人物。但她的丈夫立場很堅定,既不怕威脅,也不受利誘,這點我很欽佩他。」
「擔心您這屋裏沒有紅色油漆。」
「那是當然。除了那個瘋子似的傢伙外,就再沒有其他人走出那棟房子。」
「如果真有人從前門走出來,你應該看得見,對吧?」
「走路只要十分鐘。但不用著急。下一班車六點三十五分發車,現在才五點四十分。你剛錯過一班車。」
「真的,這容易到幾至可笑的程度。」湯米說,「我也是剛剛才明白過來。一個人走進屋內時,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是因為你聽見了開門聲和關門聲。如果你知道有某人要來,你便會如此認定。但是,那也可能是代表有人出去啊!」
「真是個感情衝動的紳士。」他小聲地說,「好了,陶品絲,我們可以走了吧?」
「我讓任何罪犯都難逃法網,」湯米說,「也履行其他類似的職責。」
「好了,再見吧。」她含糊地說。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被他弄得糊里糊塗的陶品絲問道。
「他叫什麼名字?」湯米突然問道。
「看來,」最後,他說道,「她的脖子沒被他勒過。」
「什麼什麼聲音?」
「這兒就是。這是韓妮可太太的住宅。」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顯然是想給他們提供點有價值的信息,「hetubook.com.com她是個神經質的女人,總是懷疑她的周圍有竊賊,常要求我監視她房子的四周。中年婦女就是如此。」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哦,我的天啊!」
那警察慢慢地轉過頭來,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湯米。
「現在只能聽到我們的腳步踩在人行道上的回音。那是什麼聲音?」
「唉!那樣根本沒有發揮布朗神父的機智。」湯米沮喪地說,「不過我帶的傘倒是對了。」
律師聳了聳肩。
湯米終於在這名員警打電話通報總部之前,在門外台階上和他單獨談了一兩分鐘。
「是的,吉爾妲是我的妹妹。她難道沒對你說過?」
「女人都去死吧,這是我說的。」那年輕人惡狠狠地看了陶品絲一眼,「哦!好啊,你要是喜歡就大吵大鬧啊。把我趕出飯店啊,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人與人之間就不能推心置腹交談一下嗎?為什麼我們必須像其他人一樣控制自己的感情,裝笑臉說話呢?我並不認為這是討人喜歡或者是出於禮貌的舉動。我想拖住某人的咽喉,讓他慢慢地窒息而死。」
「他是你的朋友?」他問道,語氣中透露出明顯的懷疑。
她剛走到飯店大門,就迎面碰上了一位高個、白髮、圓臉的男子。那人驚喜地大叫起來,隨後扶著她的手臂,一同走出了大廳,兩人極為親切地交談著。
他突然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站著。陶品絲也嚇得屏住了呼吸。
湯米的日子過得很不順心。布倫特的超級偵探大師團屢遭挫敗,荷包問題不打緊,自信心更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們以專業偵探的身份接受委託,調查艾林頓鎮的艾林頓莊所發生的珍珠項鍊竊盜案,最後卻無功而返——正當湯米喬裝成天主教神父費盡心機地跟蹤那嗜賭成性的伯爵夫人、陶品絲也竭盡全力在高爾夫球場上向那家的一位侄子獻媚取寵時,當地的警官卻不動聲色地逮捕了邸宅的二等男僕。證據顯示他是警局記錄在案的慣竊。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我這人酷愛和平。」賴利先生語氣堅定地說,「讓戰爭下地獄去吧!還有女人,女人也該下地獄!你們剛才看見了在這兒晃來晃去的那個人嗎?她自稱吉爾妲.格倫。哼!吉爾妲.格倫!天啊!我以前是多麼崇拜那個女人。我告訴你們,倘若她的心是肉做的,她早是我的了。她以前曾經喜歡我,我可以讓她重新喜歡我。但如果她要把自己賣給那個臭糞堆雷康伯的話,哼!那我就立刻親手殺死她。上帝來救她吧!」
「哦,是你要見格倫小姐吧?」她說,「那麼,進來吧。」
湯米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他仔細地檢查著那平臥著的軀體。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艾斯特笑著說道,「鬼。摩根大道的一側是一片墳地。傳說一名警察在那兒受暴力襲擊致死,可是事後,他居然站起來沿著他經常巡邏的路線行走,就在摩根大道上來來回回。幽靈警察!你相信嗎?但許多人都發誓親眼見過他。」
「老巴!」
陶品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而湯米卻顯得很尷尬。這時他們忽然發現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
這時,從那房子裏忽然發出一陣微弱而壓抑的叫聲。幾乎與此同時,房子的前門打開了。詹姆斯.賴利慌慌張張地跑下台階。他那扭曲的臉顯得很蒼白,雙眼茫然地看著前方。他步履蹣跚,就像一個醉漢。
「她的脖子上是圍著一件有點像灰白色兔皮的東西。」那警察坦承道。
「湯米,她大概不住在這兒。」陶品絲說,「不管怎樣,她或許還沒到,她可能在我們動身之前才出發。」
「哦!」她皺著眉頭,睜大那雙迷人的眼睛,迷惑地盯著湯米。
「她是住在這兒,但我不很高興。婚姻就是婚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你自己釀了苦酒,就得自己喝下去。」
「連個鬼也沒有。」
「真是活見鬼!」那紅頭髮的年輕人大聲吼道,「我就是要說,真是活見鬼了!」
「但是格倫小姐並沒有走出那棟房子!」
「不幸的是,」湯米遺憾地說,「我們必須返回倫敦去。或許到車站的途中會發生怪事。」
「哦!沒有。」陶品絲倉促地回答道。
「請別忘記,那女僕聽過她的慘叫聲。」
「我的名字叫賴利,詹姆斯.賴利,」紅髮男子說,「你們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我曾寫過一部宣傳和平主義的詩集,很棒的詩,不是我自誇。」
「穿著一件貂皮大衣?」陶品絲急切地問道。
「那是愛倫上樓去拉窗簾。你應該還記得,韓妮可太太說過,她妹妹上樓之前曾耽擱了極短暫的時間。而在這極短暫的時間內,愛倫正從廚房出來準備走進門廳。因而,她恰巧沒看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兇手。」
「擔心什麼?」
「那麼她又是如何走進房子的呢?」
「請您告訴我白屋在哪兒?」湯米問道。
他剛把手中的酒杯舉至唇邊時,杯中的酒突然濺了出來,因為一隻有力的手使勁在他肩頭上拍了一下。接著他便聽到一個與那隻手一般有勁的低嗓在向他打招呼。
「你真是個神父嗎?」她又問道。
「那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湯米沉重地說,「請立即讓我們去您妹妹的房間。」
「你真的不明白?當然,此刻連我自己也不很清楚。但是,我的頭腦漸漸開始清醒了。這就像一根棍子。陶品絲,你應該知道。棍子的一端指向一個方向,而另一端則必然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要確定正確的方向,應該以棍端的正確指向其根據。門可以打開,當然也可以關上;人上了樓,自然也會下樓;箱子被關上了,必然也曾被打開。」
「聽著,」湯米說,「你曾看見死者走進前門,對吧?你確定她當時是單獨一個人嗎?」
「您見過剛才那個人嗎,神父?」正當湯米走上台階時,她突然大聲地說,「他來到這兒,說要找那位年輕女士,也不說明原因,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就自己跑上樓去。不一會兒功夫,她就像野貓似地怪叫起來——真奇怪,可憐的小美人。緊接著,他倉皇跑下樓梯,臉色慘白,好像碰到鬼了似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想也是,這也是我把你們帶進這兒來的原因。等我講完憋在心裏的話後,你們可以上樓去找吉爾妲。她來找我——事隔這麼多年之後,你們想想看——她請求我幫助她,要我去見她的丈夫,勸他同意離婚。我開門見山地對她說,對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會參與的。離婚是種罪惡。但話又說回來,我是不會拒絕給自己的妹妹一塊棲身之地的。」
「我想盡可能弄清楚這件案子。」他說,「您知道您妹妹回來的準確時間嗎?」
「那是詹姆斯.賴利的聲音。難道你沒留意到,他的噪音是很尖銳的嗎?當情緒處於異常激動的時候,男人也會像你們女人那般尖聲怪叫的。」
「那腳步聲又響起來了,」她悄悄說道,「不對,現在在我們的前方。哦!湯米,這一次你不會說你沒聽見了吧?」
「中年婦女?」湯米問道,「您是否知道有一位小姐也住在這兒?」
「你跟誰在前門說話,愛倫?」大廳裏傳來尖銳的質問聲。
這個屋子的陳設與吉爾妲.格倫小姐那驕奢淫逸的個性極不相配。
「您的妹妹?」湯米感到很驚奇。
「但是,湯米,」陶品絲大聲說,「她發出的慘叫聲呢?」
順致敬意
艾斯特聳了聳肩。
「說來真不可思議,但我記不起來了!她私奔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您明白嗎?我父親不准我們提這件事,而我也不願意和吉爾妲談。她知道我的想法,對她來說,這就足夠了。」
那位高傲的執法者趾高氣揚地走下台階,在那根白色門柱旁停了下來。門柱上留著一個刺眼的紅色手印。
「是……的……」馬維爾先生慢吞吞地說,「但我還是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
「那兇手呢?我們應該看見他的,不是嗎?」
「格倫小姐,他們是我的老朋友。」艾斯特說。他的語氣帶有幾分歉意,似是他不該冷落了這位光采照人的佳人,哪怕一會兒功夫也是罪過。「湯米和湯米夫人,這位是吉爾妲.格倫小姐。」
他雙手抓住門栓,好像要穩住身子。緊接著,他似乎遭到驚雷轟頂似的,拔腿便朝著與那警察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們出了飯店,外面空氣非常涼爽,一陣薄霧慢慢襲來。根據艾斯特指引的方向,他們直接向左轉。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一個拐角處,路牌上標著「摩根大道」。
「他聲稱,他看見她時,她已躺在那兒死了。那當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這是他設計好的謊言。」
「太太,有人來了。」愛倫答道,顯得多此一舉。
「也許是吧,但我可不確定。我是完完全全地忘記了。」
沉默片刻之後,韓妮可太太終於上前帶路。這時,他們瞥見一直站在門廳裏的愛倫忽然急忙退進一間房間裏去。
陶品絲笑了笑。那警察朝著他們來的方向走去,他們正準備去那棟白屋。
「剛才那位紳士似乎有急事。」那警察說道。
「那個人啊!我還以為他是哪裏逃出來的精神病患呢。我當時正在廚房裏交代愛倫事情。我才剛回到這間房間,正在想吉爾妲回來了沒有(她有前門鑰匙)。這時,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門廳裏遲疑了一兩分鐘,然後就直接上了樓。大約三分鐘後,我就聽到一陣如老鼠過境的巨大嘈雜聲。我急忙走進門廳,正好看見一個男人衝上樓去。接著便聽到樓上發出了喊叫聲,幾乎與此同時,那人又匆忙地下了樓,像個瘋子似地跑出去了。一切https://m•hetubook.com•com都發生得很突然。」
「啊!」那警察突然說道,「我現在想起來了,是有一位小姐走進這個大門。當我沿著這條路走過來時,我見過她,那大約是三、四分鐘以前的事。」
「我的意思還不僅如此。我的意思,有時我們陳述的事情並不是真相,而可怕的是,我們卻不曾意識到這一點。比方說,你和我,無疑都說過『郵件來了』。但我們的真實含義是什麼呢?那表示我們聽到了兩下敲門聲和信箱裏傳出的格格響。十次有九次我們是正確的,郵件確實來了。但是恰好就在第十次,極有可能只是某個小淘氣鬼在跟我們開玩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那真使我們毛骨悚然,你記得嗎?總而言之,儘管我們從未想過他們會幹這種事,然而,警察畢竟和常人別無兩樣。他們也需要愛,也會懷恨。也需要娶太太——據我的推斷,吉爾妲意外地與她丈夫在大門外相遇,便帶著他一同進了房子,其目的是要了結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他沒有聽到賴利發洩情感的激烈言辭,只看見留在門柱上的紅色手印,而他手中又隨時提著那根又粗又短的警棍……」
他的口氣明顯流露著驕傲。單憑他有幸在公共場合陪伴格倫小姐就使他備極榮耀。
於是,湯米和陶品絲只好帶著他們殘存的那點尊嚴退出。這時,他倆正坐在艾林頓大飯店喝著雞尾酒聊以自|慰。湯米仍然穿著那身神父的服裝。
「不,」湯米沉思著說,「我想這是因為她最後確定我不是神父。嘿!這個人是誰呀?」
韓妮可太太的眼睛緊盯著他。
湯米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事情的發展竟如此讓人始料不及。這時,他忽然想起吉爾妲.格倫天使般的美貌已揚名許久。在他很小的時候,曾多次去看她的演出。是的,她們可能是姐妹。但是,她們之間的對比竟是如此鮮明。原來吉爾妲.格倫出身在這樣一個中下階級的家庭。而她對自己的出身卻守口如瓶!
「那真是妙極了!」他毫無顧忌地說,「湯米,你這偷雞摸狗的傢伙。湯米夫人,他一向那麼地自負和愛慕虛榮,我很高興他沒拋棄你。」
「我們的確見過他。我們甚至還站在那兒和他談話呢。那位警察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情景,你應該終生難忘吧?那是因為當他走出房子的大門時,正巧濃霧慢慢地從路上消失了。
「這非常有趣,」陶品絲說,「你能再給我們講詳細一點嗎?」
「走出這家飯店後,直接朝左走。然後,讓我想一下……沿著摩根大道走是最近的路,應該不會錯吧?」
「是的,我當然知道。」韓妮可太太說,「因為每天晚上我都要把鐘調快五分鐘,那座鐘一天會慢上五分鐘。那時我的手錶是六點過八分,我的錶絕對準確,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摩根大道?」格倫小姐大聲叫起來,兩眼充滿恐懼地望著艾斯特。
「韓妮可太太嗎?」湯米說,「我來這兒是要見見格倫小姐。」
上了樓,韓妮可太太打開第一個房間的門。湯米和陶品絲緊隨她走了進去。
「湯米,不要再說了。你的話使我想起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來了。」
湯米點了點頭。這與那名警察所說的話完全相符。那警察說他看見一個圍著灰白色毛皮的女人走進前門,那可能是在他和陶品絲趕到同一地點的三分鐘之前。他當時曾看了一下自己的錶,知道比便箋上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分鐘。
湯米點了點頭:
「真是個絕世美人,是吧?」艾斯特說,「卻長了一個蠢兔的腦袋。謠傳說她就要嫁給雷康伯勛爵了。剛才在大廳裏的那位就是雷康伯勛爵。」
他將殘留的雞尾酒放在桌上,轉過臉來看著這位不速之客。這人三十來歲,有寬闊健壯的肩膀,圓圓的臉上泛著紅光,身著高爾夫球裝。
「韓妮可太太,我們立刻上樓去。我擔心——」
然後,他大搖大擺地沿街走去。
「那麼,這又做何解釋?那陣上樓的腳步聲。」
韓妮可太太眼神犀利地瞥了他一眼,隨後非常仔細地打量著陶品絲。
「針對特定的對象。」那年輕人冷酷無情地說。
謀殺案發生的第二天。湯米和陶品絲仍然住在艾林頓大飯店裏,但湯米認為脫掉那身神父的行頭應是聰明之舉。
他聽到門廳傳來一陣響動,走過去開門一看,是陶品絲和那位警察在外面敲門。那警察拿出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粗大的鉛筆,接著鬼鬼祟祟地舔了舔那支鉛筆。他上了樓,無動於衷地檢查了受害者,他唯一的說法是,如果湯米動了現場的任何東西,警官一定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警察接著聽取韓妮可太太那歇斯底里的發言,還有語無倫次的解釋,不時在本子上寫著什麼。他的在場讓人感到鎮定、安慰。
那位律師噘了噘嘴。
湯米站起身來。
「我絕不相信兇手是詹姆斯.賴利。」他直言不諱地說,「他說話總是很極端,但也僅此而已。」
「看來,」湯米說,「那棟房子裏發生了某件事hetubook.com.com情,嚇得我們的賴利魂不附體。」
陶品絲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這就存在著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吉爾妲.格倫未回家之前,就有人在樓上她的房間裏等著她。倘若這種推論成立,那人必定還藏在房子裏,因為只有詹姆斯.賴利離開了這棟房子。
他到了那棟白色樓房的大門前,上了台階,抓起門環連續咚咚地敲打著。門終於開了,他走了進去。這時,湯米夫婦正好走到那位警察站立的地方,他一直在注視著那名男子。
「不會是賴利吧?」
他急匆匆地走了。這時,一個門僮手持托盤向他們走來。盤內放著一張未落款的便箋。
「我想,爵位的誘惑力還是挺大的。」他說,「再說呢,雷康伯還不至於是個窮困潦倒的貴族。嫁給他後,她便可以養尊處優生活無慮。說句實話,沒人知道她的出身如何。我敢說八成是出自下層社會。不管怎麼說,她必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沒住在這家飯店。我曾試圖打聽她究竟住在什麼地方,而她卻冷冰冰地拒絕回答——她拒絕我的態度相當粗魯,也只有她才會那樣。搞得我一頭霧水哩。」他看了一下錶,「啊」地叫了一聲。「我必須走了。真高興與你們再次相見。我們應該找個晚上在倫敦相聚痛飲一次才對。再見了!」
「如果你不是神父,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穿戴得像個神父了,」她還是弄不明白,「莫非你——」
韓妮可太太終於停住那滔滔不絕的演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一定是個業餘殺手,」他以憐憫口吻說,「居然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她從頭至尾都不曾與陶品絲打招呼,即使此刻,她連正眼也不看一下陶品絲。但她回頭疑惑地看了湯米一眼。
當天下午還有其他人來這兒打聽格倫小姐嗎?什麼人也沒有。當天晚上她本人曾經上過樓嗎?是的,像往常一樣,她在六點鐘上樓去把窗簾拉上——當然也可能是六點過幾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是在那粗野的傢伙幾乎要把門環敲碎之前上樓的。聽到敲門聲,她趕緊跑下樓梯去開門。那傢伙一定是個滅絕人性的兇手。
湯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若有所思地說:
只見沙發上躺著一個裹著貂皮大衣的軀體,四肢伸展著,一動也不動。那張臉蛋依然漂亮如故,但卻毫無表情。正像一個成熟的小孩在甜睡似的安詳。傷口在頭的一側,顯然是用鈍器猛擊頭部所致。血正慢慢地滴到地板上,但傷口已不再流血……
湯米講的「這個人」是一個一頭紅髮的青年,他看起來桀驁不馴,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他已進入室內,此刻正不停地來回踱步,口中唸唸有詞。
「巴爾杰,你知道開往倫敦的火車班次嗎?我們必須盡快趕回去。這兒離火車站有多遠?」
湯米對那位門僮點了點頭。門僮走後,他把便箋遞給了陶品絲。
「不,」湯米說,「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偶然認識他的,他叫賴利。」
她領著他們走進門廳,而後進入房子後面的一間房間裏。那間房間正對著花園,並不很大,裏面排放著幾張碩大的椅子和桌子,把裏面擠得滿滿的,使空間顯得更為狹小。壁爐裏的火燃得正旺,旁邊擺著一個印花布罩的沙發。壁紙的圖案由灰色的細線條組成,沿天花板四周飾有下垂的玫瑰花圓形。牆上掛滿了版畫和油畫。
兩人眼前出現一個身材高大、身穿藍色制服的警察,和一個直立式的猩紅色郵筒,路的左側還慢慢現出了一棟白色樓房的輪廓。
他說話的語氣顯得緩慢而嚴肅,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樣的結論。
「是的,韓妮可太太。她已經死了,是被人謀殺的。問題是——是誰幹的?真奇怪,他揚言要親手殺死她,但我倒認為他不會真的動手。」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神情堅定地看著陶品絲。「你能出去找個警察來,或者是找個地方報警嗎?」

陶品絲點了點頭,她的臉色同樣也非常蒼白。湯米攙扶著韓妮可太太下了樓。
湯米不再追問,但他心中仍對賴利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同情心,不願相信他是個壞蛋。但是,沒有其他的人可能謀殺吉爾妲.格倫。房子裏剩下的也只有韓妮可太太和愛倫兩個人。
「在你看見她,以及你與我們相遇這段時間之內,沒有人從前門走出來嗎?」
那是一位亭亭玉立的高個女子,一頭亮麗的金髮,一雙又圓又藍的眸子,身披一件價值昂貴的黑色貂皮大衣,耳朵上掛著一對碩大的珍珠耳環,美得簡直無法形容。她在微笑,那笑容說明許多事。其中一件是,她非常清楚她一定是全英國也可能是全世界最值得人們仰慕的大美人。儘管她對自己的美貌並不自負,然而她深信事實就是如此。
「哦!大家都明白,證人有時也是靠不住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證人會回憶起更多情況來,但這並不能說他是有意進行欺騙。」
他倆面前的濃霧猶如被人嘩地一聲拉開,在離他們不到二十英尺處,突然m.hetubook.com.com出現一個巨人般的警察。這似乎是鬼魂從煙霧中猛然顯形,一會兒不見,一會兒又出現了,這也可能是這兩位觀眾極度恐懼所造成的幻覺。隨著那濃霧滾滾後退,背景漸漸清楚,恰似舞台效果。
「他的手一定摸到剛剛漆過紅漆的東西。」她慵懶地說。
艾斯特也忍俊不禁。
「從這兒到車站應該走哪條路?」
湯米把便箋拆開,十分好奇地看著。內頁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
這時他確確實實已看清那警察是個真正的警察,他根本不如剛才在迷霧中隱現時那般高大。
「你這話是針對特定的對象呢?」陶品絲問道,「還是針對任何人而言?」
「你千萬別聽他的,」艾斯特突然插嘴道,「他是在愚弄你!」
「湯米,」陶品絲說,「我開始發毛了。霧這麼濃,這地方又這樣寂靜。我們似乎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你真的是個神父嗎?」她問道,「我的意思是,一個羅馬天主教神父?我想他們是沒有太太的。」
「你在說什麼?他是誰?」韓妮可太太叫喊道,「她死了嗎?」
屋子門口站著一位戴白帽的女佣,她氣憤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伸長脖子回過頭去,竭力望向緊緊包圍著他們的濛濛濃霧深處。
「我們太容易輕信他人了。我們把所謂的證據當做上帝的福音來信奉。但這證據真實性又如何呢?那也僅僅是憑感覺在頭腦中形成的印象,但倘若這些印象是錯誤的呢?」
「她走進房子時,韓妮可太太正在廚房裏和愛倫談話。她們沒有聽見她的聲音。韓妮可太太回到了客廳,很納悶為何她的妹妹還不回來。接著,她便開始把那個鐘調準。這時,正如她所以為的,她聽到她妹妹回來了,並且上了樓。」
「花費過多的精力誇誇其談,到真要付諸行動時,反而會沒有勁力。我很清楚我是指控他的主要證人。就在謀殺案發生之前,他與我談及的那番話就是定罪的確證。但不管怎麼說,我倒蠻喜歡他這個人。如果還有第二個人有嫌疑的話,我一定會說賴利是清白的。那麼他對這事是怎麼說的?」
吉爾妲.格倫
「我不大懂。」湯米茫然說道。
湯米揚了揚眉毛。
「我說的那個人剛才來過了。」
「哎喲,原來是巴爾杰!」湯米喊道。
「是嗎?」那警察說,「好了,我應該走了。」
我不能肯定,但我想您也許可以幫助我。您去火車站會經過那條路。您能否在六點十分去一趟摩根大道邊的白屋?
正當他倆準備繼續前進時,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個男人倉促地從他們身旁走過。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不就等於說,那位喋喋不休的韓妮可太太是兇手——但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看來,他必定脫不了關係。」
她站了起來,用大衣裹緊身子。
「哎呀,真是的,湯米老兄!還有湯米夫人。你們從哪兒來的呀?好多年都不曾見到你們,也不曾聽到你們的任何消息了。」
他與湯米和陶品絲擦肩而過,卻似乎沒看見他們,只是口裏反反覆覆地低聲自語道:
湯米和陶品絲困惑地相互看了一眼。
霧愈來愈濃。輕飄飄、白茫茫的霧氣形成小小的漩渦匆匆從他們身邊漂流而過。他們的左側是墓園的高牆,右側是一排矮小的房子。這時,他們停住了腳步。一排高高的灌木樹籬橫在他們面前。
「嗯!」湯米說,「我們應該趕快到那棟房子裏去。我還真好奇那兒發生了什麼事。」
「和平主義的詩?」陶品絲顯然很吃驚。
「我確實聽到有個聲音。是的,是從我們身後發出的腳步聲。其他人走這條路去趕火車時,不曉得——」
陶品絲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在門栓上移動著。
湯米快步跑上樓,對所有的房間進行了迅速而徹底的搜查,但是連個人影也沒有搜到。隨後他決定與愛倫談一談。在他把格倫被謀殺的消息告訴她之後,她先是悲傷地慟哭起來,接著便祈禱乞求天堂眾天使接受死者的靈魂。好不容易等她痛哭和祈禱完畢之後,他便問了她幾個問題。
他大聲地問道:
吉爾妲.格倫小姐一直緊盯著湯米,眼神困惑。

「先生,這是給您的,」門僮對湯米說,「是吉爾妲.格倫小姐叫人送來的。」
「我當然沒有!」
湯米並未奮起為神父們的禁欲精神辯護,也未反駁她話中帶有爭議性的論點,而是直接切入主題。
他跌坐在靠近這對年輕夫婦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極不高興地瞪著他們。
「哦!她是單獨一個人沒錯,沒人和她在一起。」
「那女僕……是的。」
陶品絲點了點頭:
「很少有人表裏如一。」湯米輕聲地說,「我的職業,和神父的工作有幾分相像,我不赦免別人的罪,卻聽別人告解,我——」
「警察?」格倫小姐問,她的聲音有點顫抖,「那兒不會真有什麼鬼魂吧?我是說——那兒沒有這種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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