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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樣的鬼豔先生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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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夜談

旅館夜談

「啊!沙特衛先生,我們又見面了。真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會面!」
「訂婚三個月之後,他們結婚了。這對幸福的新人到國外度了兩個星期的蜜月,然後便回來在亞斯利莊園安頓下來。老闆剛剛告訴我們說,他們是在像今天這樣一個暴風雨之夜回到家的。不曉得這是不是個預兆?誰能預料到呢?總之,第二天一大早大約七點半,一個叫約翰.馬希亞的園丁看見哈韋爾上尉在花園裏散步。他沒戴帽子,吹著口哨,可以說,心境愉快,無憂無慮。然而就從那一刻開始,就我們所知,沒有人再見過理查.哈韋爾上尉。」
女孩猛地轉向他。
「你害怕打雷,是不是?」沙特衛和藹地說。
「你的閱歷十分豐富,」鬼豔先生嚴肅地說,「比大多數人豐富得多。」
沙特衛先生正在戴手套。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沙特衛先生緩緩地說,「你相信過去而不相信現在。為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沙特衛先生焦急地問道。
沙特衛先生停頓了一下,得意洋洋地激動不已。
「下星期,蘇格蘭警場的局長要和我吃飯,」他驕傲地說,「我要把我的見解,哈,擺在他面前。」
「至少得半小時。」他肯定地說。
沙特衛先生在他的朋友對面坐下,滿意地微微歎了口氣,一臉期待地注視對面那張黝黑、微笑的面龐。
「你是在挖苦諷刺。」鬼豔先生說。
「平凡的女人。中等年紀,鬱鬱寡歡,還是聾子。我對他們並不是很了解。他們只是在出事前一個月才來到這裏。他們說他年輕時是個少有的好園丁。他交給愛莉諾小姐的推薦函相當精采。」
「我們已經研究了後果,」他說,「或者說結果。我們現在可以——」
「馬希亞。」沙特衛先生皺著眉頭說道。
「不知道怎麼想。我認為他是被謀殺的,但是誰下的手我說不出來。我去給先生們拿乳酪。」
「證明或否認它都很容易,」鬼豔先生說,「把亞斯利莊園的東西和法國警方提供的清單做一對比!」
「我提這些事情,」他歉然地說,「不是因為它們與這個故事有關,嚴格地說,它們與此無關,我是為了營造一種氛圍,屬於年輕哈韋爾夫人的氛圍……」
「你說得對,人們把太多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哈韋爾上尉身上。因此,她,勒庫德小姐一直躲在暗處!每個人都在詢問『誰是哈韋爾上尉?他從哪兒來?』但因為她是受傷害的那一方,所以沒有人懷疑她。她真的是法裔加拿大人嗎?那些絕妙的珍寶真是她祖先傳下來的嗎?你剛剛說得對,我們並沒有離題太遠,只是穿越海峽罷了。那些所謂的祖傳珍寶是他們從法國鄉間別墅裏偷來的,大部份都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所以很難脫手。於是她買下了這棟房子——可能以非常便宜的價格買的。然後她在那兒定居下來,付給一位無可挑剔的英國婦女一大筆錢,讓她陪伴著自己。然後他來了。情節已事先安排好:結婚,失蹤,然後是轟動一時,之後很快被遺忘!一個極度悲傷的女人想賣掉一切令她想起過去歡樂時光的東西,還有什麼比這更正常的呢?那個美國人是一位行家,那些東西貨真價實,完美絕倫,其中一些是無價之寶。他出了價,她接受了。她以一個傷心欲絕又充滿悲劇色彩的形象離開了街坊四鄰。成功漂亮地完成了最後一擊。公眾的注意力被手的迅速動作和戲法的壯觀場面欺騙了。」
「但是,」鬼豔先生說,「玩魔術的是你,不是我。」
「她是個怎樣的女人?」沙特衛先生迅速問道。
「只有真相能幫助他,」她喊道,「假如人們發現了哈韋爾上尉,假如哈韋爾上尉回來。要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邁著慣常的碎步,他沿著馬路走去。遠遠地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那位技工抬頭看了看,對馬斯特說:
「我猜,警方有一些推論?」鬼豔先生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能解開這個蘇格蘭警場也解不開的謎?」他尖銳地問道。
「我怎麼想?」
「今晚?」
「你似乎認為你能安排一切,馬斯特。」沙特衛厲聲說道。
「沒辦法幫他了嗎?」沙特衛先生說道。
「天哪,天哪,」沙特衛說,「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啊!我們竟然會這樣巧遇!哈利.鬼豔先生,是嗎?」
「抱歉讓你們等這麼久,先生們。」
「你過獎了。」他說道。
「這個案子的後果是:勒庫德小姐,——我的意思是哈韋爾夫人——她是個妻子又不是妻子。她不自由,她不能再嫁。從這件事來看,理查.哈韋爾是個陰險人物。他不知打哪兒來,而且有著神秘的過去。」
「假如那幫人真是克隆迪一家,」他恍恍惚惚地說,「那麼就有三個人。兩個年輕人是哈韋爾和愛莉諾.勒庫德。那麼那位母親,是馬希亞夫人嗎?假如是那樣……」
「手的敏捷欺騙了眼睛。」沙特衛口齒伶俐地引用了一句話。
鬼豔先生打了個特別的手勢。
沙特衛停頓了一下。
「三刻鐘之內我們無法上路,先生,我確信這一點。而現在已經過了八點。您可以從旅館打電話給喬治.福斯特和*圖*書爵士,先生,告訴他我們耽擱的原因。」
「悲慘,悲慘啊,就是這樣,」她大聲喊道,「史蒂芬,他連隻蒼蠅都不願傷害!終其一生都會有人認為是他殺了哈韋爾。這使他變得古怪、痛苦。我一點也不懷疑這一點。而且他越是這樣,人們越會認為其中有問題。」
「我們就決定——不是今年,就說,是去年好了,」鬼豔先生繼續說道,「你有言簡意賅的天賦,你替我概括一下。」
他自鳴得意了一番,那一刻的痛楚消失了。
沙特衛先生看起來像隻豎起羽毛的小鳥,在村落的汽車修理廠前面走來走去,他的司機正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與本地的專家小聲交談。
「槍聲。我們討論的這個戲法中,槍聲是什麼?讓人保持想像力的精采時刻又是什麼?」
「真是怪了,」老闆說,並未覺察沙特衛的詢問,「這不是我正要說的話嗎?就在這樣一個晚上,哈韋爾上尉帶回了他的新娘,然而就在隔天,他卻永遠地消失了。」
「一百年前,我們處於火藥和宮廷弄臣的年代。」他說,「我們就說,一九二四年,那是填字遊戲和竊賊翻牆入室的年代,是嗎?」
「晚安,瑪麗,」鬼豔先生說,「暴風雨之夜。」
「鬼豔?」他興奮地說,「您是說鬼豔嗎?」
他那顆善良的心為此苦惱。
「那算幸運,」司機馬斯特補充說,「要是問我呀,差不多得三刻鐘。」
「暴風雨停了。」他說。
「威廉.瓊斯沒問題,」汽車修理廠的那個人說,「他總是用豐盛的美食招待客人。」
「警方!警方又算得了什麼?當史蒂芬走進晚間酒吧時,所有人都用怪怪的眼光看著他。他們不太相信是史蒂芬謀殺了哈韋爾,但他們不確定,所以他們斜著眼睛看他,悄悄地排斥他。看見人們都躲著你,好像你不正常似的,這種日子可真是好啊。為什麼爸爸不同意史蒂芬和我結婚?『你可以找個更好的人,我的孩子。我對史蒂芬沒有任何反感,但是,哦,我們也不確定,是吧?』」
「那麼你的看法呢?你自己怎麼想?」沙特衛先生堅持道。
他拿著空盤子咚咚地走出了房間。剛才漸漸平息下來的暴風雨,此時以加倍的狂暴捲土重來。
「但要不是你,我永遠不會弄清楚。」他突然謙卑地說道,「你對我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一個人經常說出一些事情,卻不明白它們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你有能力讓人明白事情的內涵。但我還是不太明白。哈韋爾這樣消失是非常困難的。別忘了,全英國的警察都在尋找他。」
沙特衛對這個名字不是非常清楚,但又似乎有點耳熟。他輕蔑地向四周看了看。柯特靈頓.馬利特似乎由一條彎彎曲曲的街道組成。一邊是汽車修理廠和郵局,另一邊是相對稱的三家若隱若現的商店。沿著這條街再往前走,沙特衛留意到風中傳來什麼東西旋轉的嘎吱聲。他的情緒稍微提高了些。
她突然停住不說了,似乎正啜泣著,然後急忙走出了房間。
「為什麼不能呢?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三個月了,情況不同了。」
「好像在埃塞克斯郡找了份工作。我想他是不願意待在這一帶。有些人總是帶著懷疑的目光看他。我不曾認為他與這起失蹤事件有關。」
沙特衛愜意地坐在舒適的轎車裏。他胸中充滿了勝利的驕傲。他看見瑪麗跑出來站在那個吱吱嘎嘎的招牌下。
「有何不可?這樣想,比假設史蒂芬.格蘭那種善良的人謀殺了他要合理得多。我倒想知道他為什麼謀殺他?有一天史蒂芬多喝了一杯,對他說話莽撞了點,就被解雇了。但這有什麼關係?他找到另一份不錯的工作。難道這會是殘忍地謀殺一個人的原因嗎?」
「是的。這段時間足以讓馬希亞殺掉他的主人。但是為什麼,老兄,為什麼呢?而且如果事實如此,他把屍體藏在哪兒了?」
沙特衛先生滑稽地微微鞠了一躬。
「沒那回事。從來沒有一句關於這方面的閒言碎語。一個難解的謎,情況就是這樣。」
「氛圍永遠重要。」他嚴肅地說。
「柯特靈頓.馬利特。」
「我想,他就在莊園附近。」鬼豔先生說。
「『貝爾斯和莫特利』。」汽車修理廠的人說,「那邊就是。」
她高大、黝黑,有一種獨特的憂鬱美。她和旅館老闆的長相明顯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他女兒。
「非常好。」鬼豔先生表示贊同。
鬼豔先生打斷了他的話。
對方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那麼我實在是幸運。」
沙特衛意識到來旅館的人幾乎都是「來來去去」的人。這個定義對沙特衛似乎有欠精確。但他的好奇心還是被激了起來。無論如何他得停留三刻鐘的時間。貝爾斯和莫特利旅館應該會和其他地方一樣好。
「太可惜了,」沙特衛略為吃驚地喊道,「是的,我必須承認,我對你的觀感確是如此——一個會變魔術的人和圖書。哈,哈。我就是這麼看你的。一個會變魔術的人。」
「無論如何,總是有些怪人來這兒。」那個當地人說。
沙特衛先生伸出手。
「你認為他是自願失蹤的?」
「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先生們。」
他突然吸了口氣。
「是這個名字,先生。他是您的朋友嗎?」
「在那兒,法國女士們連她們的腳趾頭都不弄濕,我們可敬的老闆是這麼說的。」沙特衛哈哈大笑著說。
「馬希亞患了風濕病,不是嗎?」鬼豔先生故做天真地問道。
但他沒用「難解」這個詞。他用的詞指的是完全不同的意義。威廉.瓊斯先生是個有觀察力的人,他用的形容詞總能迎合其夥伴。酒吧的那些同伴們也喜歡他充滿趣味性的用詞。
「就人們所知是沒有。」鬼豔先生沉吟道。
「嗯,為什麼不呢?我想這必定會惹人閒話,人們會對房子裏那些東西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哦!等一下!」
沙特衛先生留意到他意味深長的神情。
沙特衛激動得渾身發抖,幾乎沒有意識到世界上可能不只一人叫這個名字。他根本毫不懷疑。奇怪的是,這項消息正好應了汽車修理廠那個人所說的話,「來來去去的那些人」,這是對鬼豔先生很貼切的一個描述。而且這個旅館的名字也似乎格外貼切合適。
「不,先生,談不上感興趣。她不像這一帶的其他女士們,她們付一大筆錢給園丁,而且自己還花所有的時間跪在花園裏鋤土。我覺得這是愚蠢的做法。除了冬天來打獵,她不常住在這兒。剩下的時間,她住在倫敦,或是去那些國外的海濱。他們說在那兒那些法國女士們怕弄壞自己的衣服,連腳趾頭都不伸進水裏,我聽到的就是這樣。」
「最實際的結果,你還沒觸及到。」
「這就是一切,不是嗎?為了欺騙眼睛?有時透過敏捷的手,有時透過其他手段。有許多方法,槍聲,揮動一條紅手帕,某種看起來重要而實際上並不重要的東西。眼睛被那些看起來精采而實際毫無意義的表演轉移了注意力,而忽略了那些真正應該關心的東西。」
「但這使你的洞察力敏銳過人。別人視而不見的地方,你卻看得見。」
「一切?假設事情在缺乏那個戲劇般的動作下照樣進行呢?」
他們停頓了一下。這一停頓似乎很重要。
「是的,那個園丁,約翰.馬希亞。有什麼問題嗎?」
他歉然地停頓了一下,因為沙特衛習慣了歐洲大陸廚師最拿手的美食,他自己就高薪聘請了一名。
「是的,確實是。哦!是的,毫無疑問。」
「是的。我不滿意那個想法。他是如何那麼突然、那麼徹底地在早晨那個時刻消失的?當時正是工人打起精神去工作的時刻啊,而且他還沒戴帽子。」
沙特衛雖然迫切地想反對別人向他提出的任何建議(他正打算這麼做),然而朝道路深處那個吱吱嘎嘎的招牌看了看,他心裏暗暗同意了。他的胃口只有小鳥般大,是個講究飲食的人,但即使是這樣的人也會餓。
「我保證,」他說,「我的袖子裏不會變出一缸金魚或是一隻兔子。」
「就這麼辦,」沙特衛先生說,「布拉伯先生運氣真是壞透了,但是,哦——」
「我不敢肯定,」沙特衛猶豫不決地說,「我現在是否還清楚記得那些事實。」
「你的這個觀點真是與眾不同,」沙特衛緩緩地說,「你認為人們在事後比在當時看得更清楚。」
「是的,先生。這裏是咖啡屋,先生。啊!這就是那位鬼豔先生。」
「警方不會忽略他的。」鬼豔先生說。
「就在一年多以前,」他講道,「亞斯利莊園成為愛莉諾新.勒庫德小姐的財產。那是座美麗的老宅子,但是多年來無人照顧,無人居住。對這座宅子來說,再沒有比愛莉諾更好的女主人了。勒庫德小姐是位法裔加拿大人,她的祖先是法國大革命時代的移民。他們留給她一批無法估價的法國寶物和古董。她是收購者也是收藏家,鑑賞力很高,很有品味,以至於那場悲劇之後,當她決定賣掉亞斯利莊園以及內部所有的東西時,賽勒斯.G.布拉伯先生——就是那位美國百萬富翁,毫不猶豫地花六萬英傍的高價買下了這所莊園。」
沙特衛先生記起晚上早些時候曾聽過同樣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樣一個晚上——」沙特衛開了頭又停住了。
「去年冬天他來打獵時就住在我這裏,」老闆說,「哦!我和他很熟。他是位年輕英俊的紳士。不是那種把什麼事都悶在肚子裏的人。他被殺死了,我是這麼認為。好幾次我看見他們騎馬回來,他和勒庫德小姐。全村的人都說他們會結婚,果然,後來確是如此。她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士,受到大家的尊敬,儘管她是個加拿大人,而且又是個陌生人。哦!其中有些曖昧的謎團,而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這件事傷透了她的心,確實是傷透了她的心。你已經聽說了,她賣掉了那座宅子到國外去了,因為受不了繼續待在這兒讓人們指指點點,儘管她本人絲毫沒有過錯。可憐的傷心人!一團難以理解的謎,就是這麼回事。」
「貝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斯和莫特利」的招牌在風中輕柔地搖擺著。
「但是毫無疑問地,」沙特衛說,「警方相信他是清白的吧?」
「嗨!」另一個說,「沒必要那麼急,你們不會不等暴風雨過去就上路吧?你那位小個子老闆看起來不喜歡在電閃雷鳴的時候待在外面。」
「希望他們好好地招待他,」司機低聲說道,「我馬上要去那兒吃點東西。」
老闆的回答令他失望。
「難道沒有結束嗎?假設是他自己想消失?這些紳士們有時就是這樣。」
沙特衛先生犀利地看著他。
「我同意。」鬼豔先生說,「你看到了大家應當看見和不能被忽略的東西。哈韋爾上尉處於舞台中央的聚光燈下,是一個可疑的人物。」
沙特衛贊同地點了點頭:
「馬希亞的小屋?」他叫道,「但是警察必定搜查過了吧?」
他把一塊碩大的牛排擺在桌子上,旁邊是盛得滿滿的一盤炸得金黃的馬鈴薯。這些食物發出的香味,讓沙特衛垂涎欲滴。他覺得心曠神怡。
「他為什麼消失?」沙特衛先生大聲喊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可思議,就像是在變戲法。」
他正彎腰湊近車輪,所以聲音好像被捂住了,有點模糊不清。
「一個曖昧的謎,」他說,「一個曖昧的謎,就是這樣。」
鬼豔先生溫和地搖了搖頭。
「很好,」鬼豔先生表示贊同,「你的意思是在英國而不是全世界,我猜?」
「來來去去的那些人。就是那種人嘛,」他含糊地說。
「說得好。」鬼豔先生說。
「確實如此,」沙特衛說,「我是個了不起的觀察者。」
「反覆地搜查,我可以想像得到。」鬼豔先生說。
「我的看法是這樣的,」一兩分鐘後他說道,「要查出事件的起因,我們必須先研究後果。」
「中年人,一定曾經是個壯漢,但現在因風濕病既駝又痛。他的風濕病非常嚴重,多次臥床不起,什麼事都做不了。就我看來,愛莉諾小姐繼續雇用他,完全是出於仁慈。他已經無法勝任園丁的工作,但他太太盡力在愛莉諾小姐家裏幫忙。她是個廚師,總是樂意幫助別人。」
「我想你記得。」鬼豔先生平靜地說。
「哦!我同意,」鬼豔先生說,「這個想法很荒謬。接下來呢?」
「害怕打雷?我才不怕哩!我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但是暴風雨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子,總是說同樣一件事,一次又一次,就像鸚鵡似的。爸爸一開口就是:『這讓我想起那個夜晚,可憐的哈韋爾上尉』等等。」她轉向鬼豔先生,「您聽過他是怎麼講的。這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人們不讓事情過去?」
「沒離多遠,」鬼豔先生說,「只是穿越海峽罷了。」
他懂了。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柯特靈頓.馬利特聽來這麼耳熟。三個月前他仔細閱讀了理查.哈韋爾上尉離奇失蹤的消息。像全英國的其他報紙讀者一樣,他對失蹤的細節困惑不解,也像任何一個英國人一樣,對此做了自己的推斷。
「怪人?」沙特衛詢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詳細地盤問了他。他從來沒有改口過。他太太也為他做證。他七點離開他的小屋去溫室工作,七點四十回來。屋子到的佣人們在大約七點一刻時聽見前門砰地關上。這一點確定了哈韋爾上尉離開房子的時間。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鬼豔先生點了點頭。
「汽車就在門口,先生。」他說。
「是的,」沙特衛承認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史蒂芬.格蘭負責管理哈韋爾上尉的馬,因一些小過錯被主人解雇了。就在哈韋爾上尉回家後的隔天一大早,有人看見史蒂芬.格蘭在亞斯利莊園附近。而對此,史蒂芬.格蘭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警方曾因他與哈韋爾上尉的失蹤有關拘留過他,但沒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證據,最後釋放了他。的確,人們會認為史蒂芬.格蘭可能對哈韋爾上尉草率的解雇而心存不滿。但這動機站不住腳。我想警方是覺得他們必須做些什麼。你知道的,正如我剛說的,哈韋爾上尉根本沒有仇人。」
沙特衛先生煩透了。總而言之,這一天真是倒楣。他們出發得晚,車胎爆了兩次,最後他們轉錯了彎,迷失在薩利斯伯里平原的荒野中。現在已經快八點了。而他們離目的地馬斯威克莊園還有大約四十英里。第三次爆胎使問題更加煩人。
「我們即將談到那一點。人們到底知道哈韋爾上尉的什麼?當警方著手調查他的家世時,他們面臨資料奇缺的難題。理查.哈韋爾是誰?他從哪兒來?他的出現,似乎是突如其來。他是一個優秀的騎師,而且顯然家境富裕。柯特靈頓.馬利特沒有人費心去進一步過問這件事。勒庫德小姐沒有父母、監護人去查問她未婚夫的前途和身份,她是自己的主人。警方對此的看法再清楚不過了:一個富有的女孩和一個無恥的騙子。老掉牙的故事!
沙特衛直視著他。
「只住一晚。」
「我討厭暴風雨的夜晚。」她咕嚨道。
老闆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
「你說得對,」沙特衛先生想了一會說,「一個人做事應該有始有終。那和-圖-書麼我們就說,這齣悲劇的結局是:哈韋爾夫人是一位妻子又不是位妻子,而且不能再嫁;賽勒斯.布拉伯以六萬英鎊的價錢買下亞斯利莊園以及其內部設施,是嗎?而且在埃塞克斯郡的某個人替約翰.馬希亞弄到了一份園丁的工作!儘管如此,我們從未懷疑是『埃塞克斯郡的某個人』或賽勒斯.布拉伯策劃了哈韋爾上尉的失蹤。」
他搖著頭,然後突然想起了他的職責,便匆匆走出了房間。
鬼豔先生微笑著搖了搖頭。
沙特衛先生停頓了一下,愜意地感覺著這戲劇性的時刻。鬼豔先生讚賞的目光給了他所需要的稱讚,他繼續敘述:
「有道理。這是個想法。」
沙特衛先生微微笑了笑。
「暴風雨就要來了。我能在空氣中感覺得到。」
「一個難以理解的謎。」鬼豔先生溫柔地說。
「上尉的失蹤不同尋常,無法解釋。直到第二天,那位驚慌失措的妻子才報了警。如你所知,警方並未成功地偵破這個謎案。」
「不,不,」鬼豔先生笑瞇瞇地說,「至少在我們的想像中,既然我們有超越時間的力量,那麼讓我們反過來,比方說,哈韋爾上尉的失蹤發生在一百年前,而我們呢,正在二〇二五年回憶這件事。」
「哦!」沙特衛先生大叫起來,「我明白了。但這可能嗎?我相信是可能的。聽著。馬希亞在那兒待了一個月。在那段時期,哈韋爾和愛莉詰出去度了兩週的蜜月。婚禮前的那兩週,他們應該是在鎮上。一個聰明人是能同時扮演哈韋爾和馬希亞這兩個角色的。當哈韋爾在柯特靈頓.馬利特的時候,馬希亞適時地因風濕病臥病在床。馬希亞夫人來證實這個謊言。她的角色是非常必要的。少了她,就有人會懷疑真相。如你所說,哈韋爾就藏在馬希亞的小屋裏——他就是馬希亞。最後當計劃成功,賣掉了亞斯利莊圍之後,他和他的妻子放出風聲說他們在埃塞克斯郡找到了一份工作。約翰.馬希亞和他的妻子退場了,永遠地退場。」
「是的,」鬼豔先生說,「一套戲法,形容得很貼切。你看,又是氛圍的問題。戲法的精髓在哪裏?」
「你在想,」他溫和地說,「年輕的史蒂芬.格蘭。」
「沒有——呃,什麼女人和哈韋爾上尉有交往嗎?」他問道。
她又停住了。她的眼睛盯著鬼豔先生的臉,好像他臉上有什麼東西引出她滿腔的怒氣。
「是的。」
「啊!」沙特衛突然大聲叫道,「果然沒錯!」
她住了口,胸脯因氣惱而起伏不停。
馬斯特斯確實這樣認為,但他只是恭敬地保持沉默。
「我們盡力而為吧,」鬼豔先生說,「在你的汽車修好之前,我們還有近半個小時呢。」
他實在很沮喪。他看得出來事情不可避免。指控史蒂芬.格蘭的證據曖昧又不充分,這使他駁斥指控更加困難。
「貝爾斯和莫特利,」他若有所思地說,「旅館取這個名字很奇怪。我從來沒聽說過。」
「也許吧。」沙特衛先生若有所思地說,「也許這是真的,『現在』容易導致目光偏狹。」
儘管他的第一個揣測被駁倒了,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鬼豔先生向前探了探身子,鼓勵他講下去。
一道叉狀閃電和一陣雷響接瞳而至,矮個子的沙特衛先生嚇得跳了起來。就在最後幾聲轟隆隆的雷聲漸漸消逝時,一位女孩端著乳酪走進房間。
「一件事只有結束後才能過去。」鬼豔先生說。
一陣沉默,持續了幾分鐘。
沙特衛猶豫了一下。他珍惜自己的名聲。
「哦!有些推論,是的,我同意你的說法。推論一:哈韋爾上尉遭人謀殺。但如果是這樣,那麼屍體在哪兒?它不可能神秘地消失。此外,動機是什麼?就我所知,哈韋爾上尉根本沒有仇人。」
在沙特衛先生聽來,鬼豔的聲音裏有些挑戰的意味。
「這個字眼太誇張了。我只是唸出提示演員上場的台詞,僅此而已。」
「我們知道了這個女孩的一些背景,」沙特衛繼續道,「她才二十三歲,黑髮,容貌美麗,多才多藝,成熟而且富有——這點我們可別忘了。她是個孤兒,一位聖.克萊爾夫人——一位有著完美教養和社會地位的女士——和她住在一起,充當她的保姆。但是愛莉諾.勒庫德完全掌控她自己的財產。想當金龜婿的人到處都是。無論她去哪兒,打獵場也罷,舞廳也罷,總是至少有一打身無分文的年輕人在她身邊晃來晃去。全村追求者中最有資格的雷肯少爺,據說曾向她求婚,但她依然芳心不動。也就是說,直到理查.哈韋爾上尉出現之前。
「再見,」他說,「我說不出有多麼感激這次意外的相遇。你明天會離開這兒,我記得你說過,是吧?」
他沉默了一分鐘,然後大聲說道:
沙特衛吃了些牛排。鬼豔先生也吃了些牛排。老闆似乎想留下來閒聊一會兒。沙特衛先生並不反對。
「真令人高興。實在令人高興,毫無疑問。多幸運的一次拋錨。我指的是我的車。你住在這兒嗎?住很久了嗎?」
「先生,我是否可以提個建議,」馬斯特說,「為什麼不去試試看呢?他們能提供您一頓餐點,當然啦,鐵定hetubook•com•com不是您習慣的口味。」
「想像我們回到了那不幸的一天,失蹤事件發生的那一天——假設是今天早上好了。」
他突然躊躇了一下,好像不太肯定似的。鬼豔先生朝前探了探身子。
「說到這位馬希亞,」他問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沙特衛先生盯著他。
「我相信,他能承擔這筆損失。」鬼豔先生說。
「我從未受過生命之神的眷顧。」沙特衛痛苦地說。
這正是沙特衛需要的鼓勵。他在生活中通常扮演聽眾和旁觀者的角色。只有和鬼豔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他的位置才會顛倒過來。鬼豔先生是一個有欣賞力的聽眾,沙特衛先生可以放心地置身舞台中央。
他是一位顧慮到別人感受的小個子紳士,因此他收起溜到嘴邊的「鬼地方」,轉而說出「地方」這兩個字。
她點點頭。
「想必,他不是一個普通的騙子,但他的目標純正嗎?他是不是打算在將來某個時候,譬如說愛莉諾.哈韋爾想嫁給其他人時進行敲詐?我承認以前我認為這種推斷是最可能的解釋。我一直這麼認為,直到今天晚上。」
「你的意思是,假設勒庫德小姐仍然賣掉了亞斯利莊園且無緣無故地離開此地?」
「嗯。」
有人敲了敲咖啡屋的門,馬斯特走了進來。
沙特衛突然呆住。
「她對園藝感興趣嗎?」鬼豔先生輕聲問道。
沙特衛先生站起身來。鬼豔先生也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打開了窗簾。一束月光瀉入房內。
沙特衛朝前傾了傾身子,他眼睛閃閃發光。
他走出旅館朝汽車和等候著的馬斯特走去。從酒吧門口飄然傳來老闆渾厚和藹的聲音。
「哦!」沙特衛高興地說,「沒有你我玩不了。我缺乏——是否可以說,靈感?」
「果然沒錯,」他重覆道,「這件事發生的地點就是柯特靈頓.馬利特。」
「還有馬希亞夫人。」鬼豔先生說。
依舊是那熟悉的身影:高大,黝黑。鬼豔先生微笑著從他所坐的桌子旁站起來,旋即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沙特衛記得很清楚。
「可能今晚就走。我在這兒的事辦完了……我一向來來去去,你知道的。」
沙特衛先生疑惑地看著他。他的這些話似乎暗示他們所想的情景略有不同。
「失蹤。」沙特衛喘息著說,「撇開這一點,一切都沒有意義。」
「關於填字遊戲,我必須承認我不知道,」沙特衛說,「但是竊賊翻牆入室在歐洲大陸曾一度猖獗。你記得那一系列發生在法國鄉間別墅的竊盜案嗎?據推測,單獨一個人是做不了的。要進到屋裏面去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有一種揣測說,一群子雜技演員與此有關——克隆迪一家,我曾經看過他們的表演,非常精湛。母親、兒子和女兒,他們非常神秘地從舞台上消失了。說著說著我們離題了。」
「哈韋爾上尉是為了打獵住到本地旅館來的。他酷愛打獵,是個英俊、快樂、膽大妄為的年輕人。你記得那句老話嗎,鬼豔先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諺語至少部份實現了。兩個月以後,理查.哈韋爾和愛莉諾.勒庫德訂婚了。
「時間過去得愈久,人們就越能清晰理出事情的頭緒,越看得清楚他們之間的真正關係。」
「美女一個,」沙特衛說,「總而言之,是起悲哀的事件。我希望,我非常希望這件事能獲得解決。」
「但無疑你同意——」
「看起來真棒,」他說,「棒極了。我們一直在討論哈韋爾上尉的失蹤。那個園丁馬希亞,他的下場如何?」
「哎呀,」馬斯特說,「我們還有四十英里路要走。」
「她一點兒也不知道,」沙特衛自言自語地說,「她一點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不久以前,你用了氛圍這個名詞。在現在的時空裏沒有氛圍。」
「但事實並非完全如此。是的,勒庫德小姐沒有父母、監護人,但她在倫敦有一個優秀的律師事務所做她的代理人。他們的證據使得這個謎更加難解。愛莉諾.勒庫德曾經想把一筆錢轉讓給她未來的丈夫,但他拒絕了。他說他自己很富有。最後證明,哈韋爾從來沒用過他妻子的一分錢。她的財產根本沒有被動過。
沙特衛熱情地和鬼豔握了握手。
「先生,我們會替您準備一道好吃的牛排和炸馬鈴薯,還有任何一位紳士能想到的上等乳酪。這邊請,先生,在咖啡屋內。現在我們客人不太多。那些來釣魚的先生們才剛走光。過了不久,狩獵季到了之後我們又會客滿。目前只有一位先生,叫鬼豔。」
「繼續藏在莊園是最簡單不過了,」沙特衛先生沉思地說,「假如能夠的話。」
「我發現這兒有一家旅館。」他說道。
「你認為我們這樣閒談就能弄清真相?」
威廉.瓊斯先生五十歲左右,高大健壯,是「貝爾斯和莫特利」的老闆。這時他正滿臉微笑地討好著矮小的沙特衛。
他溫和地繼續講下去。
「真的?」鬼豔先生問道。
威廉.瓊斯先生搖了搖頭。
旅館老闆這時走了進來,手裏拿著麵包和一塊奶油。他將這些東西擺在桌上時,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天際,雷聲幾乎在頭頂上響起。
「最後一點沒什麼好懷疑的。那個園丁看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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