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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樣的鬼豔先生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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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徵兆

空中的徵兆

他沉默了幾分鐘後繼續說:
他又停頓了一下。當他再度開口時,他的語氣幾乎是在懇求了。
「你能得知嗎?」鬼豔先生問道。
「那麼他們都做證了,」鬼豔先生沉思著說,「沒有例外?」
「我向你提到過,」他說,「我覺得她似乎有點,呃……傻。」
「你知道最後宣讀的那封信吧,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在報紙上看過。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寫的那封信。裏面滿是絕望的指責和含糊的威脅,結尾懇求馬丁.懷德當天晚上六點來迪林山莊。『我會開著側門讓你進來,這樣就沒人知道你來過這兒。我會在音樂室裏。』信是派人送去的。」
「不管是誰的決定,總之是沒有成功。露易莎.布拉德根本沒什麼好說的。」
沙特衛先生盯著他。
鬼豔先生微微笑了。
「就某種方面來說,我的推斷正確,」沙特衛先生繼續道,「她是被蓄意擺脫掉的。但是為什麼呢?我不明白。」
「我贏了。」她半閉著眼睛往後一靠,喃喃地說。
「哦,」沙特衛先生爭辯道,「她說了什麼?假如她已經在法庭上做過證了,她還能說什麼?」
「我聽說,火車服務很差。」他說。
「沒什麼,」沙特衛先生說,「我本來有點期望在這兒碰到我的一個朋友。沒關係。我想,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他」
陪審團離開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宣佈的判決是預料中的結果:裁決「有罪。」
沙特衛先生忽然嘩啦一聲放下他的刀叉。
「你剛剛問我是否確信我沒有得到我所想要的訊息,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這話是什麼意思。」
沙特衛先生臉紅了。
「是上行的列車還是下行的列車,我想知道。」鬼豔先生小聲說。
談完喬治爵士,他繼續說起巴納比夫人。這時他的語氣更溫柔了些了但依然很篤定。他只見過她一次,但他對她的印象卻清晰而持久。她朝氣蓬勃,目空一切,年幼無知。一個掉進陷阱裏的孩子,這就是他對她的印象。
「嗯,」沙特衛先生疑惑地說,「就證據而言——」
鬼豔先生沉默不語,沙特衛先生覺得這個解釋不能令人滿意。
「我必須叫輛計程車,馬上。」
「是的,」沙特衛先生說,突然感到他說了件至關重要的事情。「當然了,可能,是被故意弄壞的,」他緩緩地說。「但這看起來沒什麼意義。死亡幾乎是瞬間的事情。」
他以前見過鬼豔先生三次,每次見面都會發生一些不比尋常的事情。這位鬼豔先生是個怪人,他有能力從一個獨特的角度把你一直知道的東西呈現給你。
沙特衛先生直視前方。
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但鬼豔先生並未假裝聽不懂。
「胡說,」他說,「她親口說那是火車冒出來的煙。」
不久之後,他已坐在那個女孩身邊告訴她整個故事。她仔細聽著,什麼也沒有問,但當他說完後,她站起來說:
「然而你同情被告?這是你要說的話嗎?」
然而,他確實發現了一個重要事實——這份工作是喬治爵士的秘書湯普森先生介紹給她的。薪資非常優渥,因此她受到誘惑,接受了這份工作,儘管她必須非常匆忙地離開英國。一位鄧曼先生安排好了加拿大這邊的事,而且他警告她不要寫信給她在英國的那些同事們,因為這可能「會招致移民當局的注意」。她自然對此深信不疑,並遵守要求。
沙特衛先生不認為這是件一般的麻煩事。他確信露易莎.布拉德不是被喬治.巴納比拋棄的情婦。由於某種很重要的原因,她被弄出了英國。是為什麼呢?是誰在幕後操縱?是喬治爵士本人借湯普森之手?還是後者出於自己的目的,假借其雇主的名義?
沙特衛先生顯然被他嚴肅的態度弄糊塗了。
「我想應該先處理希薇雅.戴爾的事。」鬼豔先生說。
「哦!」鬼豔先生說,「電話壞了。」
「哦!去加拿大是你的建議,不是我的。」他輕聲說。
她渾身顫抖,沙特衛先生拍了拍她的手。
她東拉西扯地說著。沙特衛先生很有耐性。一次又一次,他引導她回到案件中去,仔細盤問她。最後他被迫承認他失敗了。露易莎.布拉德說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但她的故事太簡明、直接。
沙特衛先生點點頭:
「你能把她現在的地址給我嗎?」
「根據證據,這是必然的結果。」他說。
一陣沉默,不知怎的,這個小餐館裏似乎瀰漫著一種不安的氣氛。沙特衛先生突然覺得他處於守勢。
「這就是為什麼我知道傻瓜的反應。我們亂了方寸,然後就會做錯事,再事後懊悔。」
沙特衛先生並未馬上回答。他的思維閃電般跳回他未解決的問題上。過了一會兒他說:
他看起來非常震驚、傷心。鬼豔先生依然一言不發。
沙特衛先生馬上興奮起來,激動而和*圖*書且高興。他總是扮演旁觀者的角色,他非常清楚這一點,但有時候有鬼豔先生在場時,他就會產生自己是演員的錯覺,而且還是主角。
「她告訴過你她看見的東西。」鬼豔先生說。
「先生,我正在我的房間裏換衣服,碰巧我朝窗外瞥了一眼。正好有一列火車經過,它噴出的白煙在空中升起,形成一隻巨手。相信我,一隻碩大的白色之手襯著天空中的緋紅,手指彎得像要伸出來抓什麼東西似的。我嚇了一跳。『你知道嗎?』我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某件事情要發生的徵兆。』果然,就在那一刻我聽見了槍聲。『發生了,』我自言自語,隨即衝下樓,和凱莉、大廳裏的其他人一塊兒走進音樂室。她就在那兒,子彈穿過腦袋,留了一灘血。太可怕了!我告訴喬治爵士我看到的情景,但他看起來並未在意。那天一大早我就預感到這是個不幸的日子。星期五,十三號,你能期望什麼呢?」
「嗯,」沙特衛先生慢慢說道,「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嗎?當然,辯護律師嘲笑這個假設,但我認為他錯了。你知道,我認識許多年輕人,這些感情上的大吵大鬧令他們非常難過,尤其是像馬丁.懷德這類陰鬱、神經質的類型。而女人往往經受得住這種場面,而且事後會覺得好多了,還能保持冷靜。這對她們而言就像是個安全閥,平衡了她們的神經。但我明白馬丁.懷德是在頭暈腦脹、痛苦懊喪的情形下離開的,絲毫沒有想到他倚牆而立的槍。」
「除了年輕的懷德,確實無人可懷疑,」他繼續說道,「甚至根據他自己說,他才剛離開房子三分鐘,槍聲便響起。還有誰會開槍呢?喬治爵士在隔著好幾家遠的橋牌聚會上。他六點半離開那兒,在大門口碰上了帶消息來的佣人。最後一局六點半準時結束,這點毫無疑問。然後是喬治爵士的秘書亨利.湯普森。當天他人在倫敦,而且在槍響的那個時刻確實正在開商務會議。最後是希薇雅.戴爾。她有絕佳的動機,但就事實而言,她不可能和這件事有任何關係。她當時在迪林谷車站替一位要搭六點二十八分火車的朋友送行。這樣她也被排除了。再來是佣人們。他們之中誰可能有動機?而且他們幾乎同時到達案發現場。不,一定是馬丁.懷德。」
「對不起,你說什麼?」沙特衛先生說,微微有點吃驚。
「那個地方?迪林山莊?嗯,它是非常普通的那種房子。紅磚砌成,有突出牆外的窗戶。外觀相當醜陋,但內部非常舒適。不是非常大的房子。佔地大約兩英畝。那些接近高爾夫球場四周的房子,基本上全是一個樣子,是為富人們建造的。房子裏面有點像旅館,臥室就像旅館的套房。所有的臥室裏都裝有冷熱淋浴和浴缸。還有許多鍍金的電燈設備。所有的一切都舒適得不得了,但不是十分具有鄉村風格。你知道,迪林谷離倫敦只有十九英里。」
在班夫,他發現他很快便達到了目的。露易莎.布拉德受雇於那兒的一家大飯店。
「讓我試著來告訴你。我見過巴納比夫婦。我知道深入一點的情節。跟著我,你會來到幕後,從內部看事情。」
「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加拿大的什麼地方。」沙特衛先生不耐煩地繼續道。
「上帝保佑,」沙特衛先生說道,他喜歡舊式的表達方式,「哎呀,是你,鬼豔先生!」
「什麼?」他吃了一驚,「你做了什麼?你說了什麼?」
「我想我能。那個管家,他應該知道。或者那個秘書湯普森可能知道。」
「然而這無關緊要。因為下面的情節太明顯了,真的很不幸。當人們聽見槍聲的時候,正好是六點二十。所有的佣人們都聽見了,廚師,廚房女佣,管家,客廳女佣,還有巴納比夫人的貼身女僕。他們衝進音樂室,發現她躺在她的椅子扶手旁邊,蜷成一團。開槍的位置緊靠著她的後腦勻,所以子彈並未散開。至少有兩顆子彈射入了大腦。」
沙特衛先生吃了一驚,彷彿這些話隱含著令他不解的意思。
「但是什麼?」鬼豔先生問道。
「我派你去?」他反駁道,「那完全是你自己的決定。」
「從來沒去過。」
「太令人高興了,」他說道,笑容在他乾癟的小臉上蕩漾開來,「實在太好了。你不反對我和你坐在一塊兒吧?」
「現在,各位先生,我要對你們講的話差不多說完了。有證據供你們考慮檢方對這個男人的指控是否屬實,以便你們裁決他謀殺薇薇安.巴納比的罪名是否成立。你們有個人們提供的開槍時間,他們對此眾口一詞。你們有物證:薇薇安.巴納比在事發當天上午,也就是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寫給被告的那封信——對這封信,被告並未否認。和*圖*書你們還有證據:囚犯起先否認曾羈留迪林山莊,後來,當警方出示證據之後,才承認他去過迪林山莊。你們可以從他的否認中得出你們的結論。這起案件沒有直接證據。在動機、手段、時機這些方面,你們只能自己得出結論。被告聲稱某個不知名的人士在被告離開音樂室後,進去開槍打死了薇薇安.巴納比,而用的正是被告意外疏忽忘了拿走的槍。你們已經聽了被告解釋他花了半小時回到家的原因。如果你們懷疑被告在說謊,而且十分確定被告確實在九月十三日星期五,蓄意在離薇薇安.巴納比腦袋極接近的距離下開槍打死了她,那麼,先生們,你們的裁決便是『有罪』。假如情況相反,你們有任何正當的疑問,那麼你們有責任宣告囚犯無罪。我將要求你們退席討論,你們得出結論後再告知我。」
「她為什麼要去呢?」鬼豔微微聳了聳肩道。
他宣稱自己受命找她搜集一些關於迪林山莊慘案的進一步案情,她很快便相信了。
「是誰開的槍,這個問題不可能有多大疑問。事實上,佣人們好像有點失去了理智。房子裏失去控制。等有人想起來打電話報警時,已經過了幾分鐘了,而且他們去打電話時,發現電話壞了。」
「好像並不是——」沙特衛先生欲言又止,「她為什麼不能去加拿大?」他文不對題地把話結束了。
沙特衛先生猶豫不決地看著他。
一陣沉默,隨後鬼豔先生開口說話,態度完全不同:
半小時後,她出來了。她看起來筋疲力竭,美麗的臉龐就像一朵缺水的花朵似地枯萎了。
「然而——」沙特衛先生欲言又止。
「親愛的孩子,你打算去哪兒?」
「我很樂意,」鬼豔先生說。「你瞧,我還沒開動呢。」
「嗯,我想是的。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事關生與死的問題。還有那個可憐的女孩。不是我現實,但是,這究竟有什麼益處呢?整個事件難道不是很不可思議嗎?即使我查出那個女人去了加拿大的哪個地方,嗯,這豈不意味著我得親自去那兒一趟?」沙特衛先生看起來十分苦惱。「我正在考慮下星期去里維拉。」他可憐兮兮地說。
「對馬丁.懷德來說太多了。從一開始,就有一種傾向認為這是一系列案件中的其中一起——一個男人為了和一個女人結婚而試圖擺脫另一個女人。」
但他說這話的口氣略顯心虛。
「是的。管家比其他人早一兩秒鐘到達,但他們的證詞完全相同。」
他又停頓了一下,鬼豔先生漫不經心地問:
「拿去,拿去。你知道該做什麼,這樣他們就會釋放馬丁了。」
他的眼神盡可能明白地告訴鬼豔先生:「饒了我吧,好嗎?」
「他撥慢了十分鐘,」沙特衛先生幾乎是耳語般地小聲說,他為自己的這番發現大驚失色,「然後他出去打橋牌。我想那天上午他一定看了他妻子寫給馬丁.懷德的那封信,沒錯,他顯然拆閱了那封信。他六點半離開那個橋牌聚會,發現馬丁的槍立在側門附近,於是他走進去,從後面開槍打死了她。然後他又走出去,把槍扔進灌木叢中,也就是後來槍被發現的地方。他看起來好像剛從鄰居家出來,這時正好碰上跑來通知他的人。但是電話——電話是怎麼回事?啊!我明白了。他切斷電話線,這樣他們就不能打電話報警了,因為警方可能會注意到他們接到電話的時間。現在懷德案水落石出了。懷德離開的實際時間是六點二十五分。他慢慢走回去,到家的時間大約是六點四十五分。是的,我全明白了。露易莎是唯一的威脅,她不斷談到她迷信的幻覺,有人可能會因此意識到火車時間的重要意義,那麼,他那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就不攻自破。」
「你告訴過我,喬治爵士總是在星期五的下午為時鐘上發條。」鬼豔先生解釋道。
鬼豔先生搖了搖頭。
「很遺憾她現在不在國內,先生。她六個月前去加拿大了。」
他們愉快地分手了。
但是,她似乎認定他有罪。
不知為什麼,這個問題惹火了沙特衛先生。他想避開它,回到他熟悉的主題上去。
沙特衛先生的自信心一下子回到了他身上。他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力量。他想刻意顯得戲劇性些。
小個子的沙特衛先生搖了搖頭,有點茫然無措。
「佣人們都做證了,我猜?」
接著沙特衛先生敘述了他和露易莎的談話細節,以及他和鄧曼先生的會面。鬼豔先生沉默地聽著。
「是怎麼回事?」沙特衛先生問。
「現在唯一的重點是,我們該怎麼辦?」
「是露易莎嗎,先生?露易莎.布拉德?」
內心的失敗感使他苦惱不已,回來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小丑餐館。他根本不期望第一次就能成功,然而讓他滿和圖書意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幽暗處的那張桌子旁,哈利.鬼豔先生黝黑的面孔上掛著歡迎的微笑。
「我要去找喬治.巴納比爵士。」
「我從報紙上看到馬丁.懷德先生被宣判有罪,先生。很令人難過。」
沙特衛先生本打算轉身離開,但就在此刻,那位陌生人慢慢地轉過來,沙特衛先生認出了他。
她把它塞進他手中。
「不明白嗎?」鬼豔先生道,像往常一樣,聲音中含有煽動的意味。
「大約三刻鐘。到達迪林谷是每個整點的二十八分。」
「我恐怕暫時沒有固定的地址。」鬼豔先生遺憾地說。「但是我經常來這個地方。假如你也經常光顧這兒的話,我們不久以後就會見面的。」
像這樣微不足道的謀殺案審判,沙特衛先生並不感興趣。他太挑剔,所以對一般案件齷齪的細節根本不感興趣。但懷德一案不同。年輕的馬丁.懷德是被稱為紳士的那種人,而被害人喬治.巴納比爵士年輕的妻子,是沙特衛先生認識的人。
「我從來沒見過馬丁.懷德,」沙特衛先生繼續道,「但我聽說過他。他住在不到一英里遠的地方,務農。她對農事很感興趣,或者假裝感興趣。要是你問我,我認為她是裝的。我想她看出他是她唯一的出路,於是貪婪地緊緊抓住他,像個孩子似的。嗯,只能有一個結局。我們知道結局是什麼,因為那些信已經在法庭上宣讀過了。他保留著她的信,而她沒有保留他的信,但從她寫的信中我們知道他的熱情正逐漸冷卻。他承認事實如此。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她也住在迪林谷那個村子裏。她的父親是那兒的醫生。你可能在法庭上看過她吧?不對,我想起來了,你說你當時不在那兒。我得向你描述她一番。一個漂亮的女孩,非常漂亮。而且溫柔。也許,是的,也許有點傻。但是非常恬靜,而且忠貞不渝。這是最重要的,忠貞不渝。」
「不太可能是上行的列車。上行列車的開車時間是每個整點的五十分。一定是趟下行的列車,六點二十八分那一趟。不,這不可能。她說之後馬上就聽到了槍聲,而我們知道開槍的時間是六點二十分。火車不可能提早十分鐘出發。」
「哦!這點我不知道。」沙特衛先生說道,他開始談得起勁,「去年夏天,我在那兒待過一陣子。我覺得進城去相當方便。當然火車每一小時才一班。每個整點的四十八分會從滑鐵盧開來,直到晚間十點四十八分為止。」
「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巧合,」鬼豔先生說,「那天是星期五。」
「他真的簽了。」沙特衛先生大叫道,驚訝不已。
管家說恐怕不行。她去的那個地方在山區,一個蘇格蘭名字,啊!班夫,就是這個地名。房子裏的一些女孩曾期望收到她的來信,但她從未寫過信給她們或是留下任何地址。
「哦!」鬼豔先生飛快地說,「我恐怕沒有考慮到所有的證據。」
「我剛從老貝利法院區來,」他開口道,「一起悲慘的案子,我是這麼認為。」
「幾天前,你給我勾勒了一幅這件案子相關人物的精采畫面。用幾句話你就把他們刻劃得一清二楚。我希望你能如法炮製地談談那個地方,你沒介紹那個地方。」
她搖了搖頭。
鬼豔先生眉毛一挑。
「我想,你是個有錢人,沙特衛先生。雖不是一個百萬富翁,但有實力放縱自己的嗜好而不需考慮花費。你一直在一旁觀看別人的悲喜劇。難道你從未想跳進去參與一個角色嗎?難道你從未想去操縱別人的命運或站在舞台中央操縱生死?」
他在她身邊喋喋不休說個不停,但並未產生任何效果。希薇雅.戴爾一意孤行。她允許他和她一起乘計程車過去,但對他的規勸充耳不聞。她將他留在計程車內,而她則進了喬治.巴納比爵士的辦公室。
「你認為那是胡言亂語嗎?說那是上帝的手是種迷信的說法嗎?」
恭敬的領班從幽暗中走了出來。沙特衛先生像個經驗十足的美食鑑賞家似地專心挑選食物。幾分鐘後,那位領班唇邊掛著讚許的微笑退下去了,一位年輕的侍者開始為他們服務。沙特衛先生轉向鬼豔先生。
「唉,」沙特衛先生邊說邊自行吃了一塊奶油,「你派我去做了件徒勞無功的事。」
鬼豔先生點了點頭。
「假設那個年輕人真的是無辜的……」他說,「可是他就要被絞死了。」
「可能是列貨車,」他喃喃地說,「但如果是這樣——」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沿霍爾本走去,然後突然拐入一個數條簡陋街道交織並通往蘇活區的地方。在其中一條街上有一家小餐廳,這家餐廳只有少數人知道,沙特衛先生就是其中一位。這裏消費並不便宜,相反地是非常昂貴,因為它專門滿足那些吃挑嘴美https://www.hetubook.com.com食家的胃口。它很安靜,禁止演奏任何爵士樂曲,以免打擾了那份寧靜的氣氛——光線非常暗,侍者們邁著輕盈的步伐出現在朦朧的微光中,端著閃閃發光的銀盤,一副參加某項神聖儀式的樣子。那家飯館的名字叫「小丑」。
「你認為我應該去?」
如果這個露易莎.布拉德真的在那兒,他不管怎樣也會找到她。
「我叫沙特衛。我這裏是,呃,律師事務所。我想查詢最近在府上幫佣的一名年輕女子。」
「你不能這樣搪塞我。」沙特衛先生認真地說,「每次我一碰到你……」他停住了。
「顯然,」鬼豔先生說,「鐘錶有問題。」
「在那條路線是不太可能。」鬼豔先生贊同道。
「你身上有某種東西我不了解。可能我永遠不會了解。最近一次我碰見你是——」
「是的,陪審團只離開半小時。」
「她為什麼不能去呢?」他冷不防地說。
鬼豔先生慫恿地微微一笑,身子向前傾了傾。
「天空中的徵兆。」
「她父親和兄弟們會採取必要的行動。」
聽完裁決之後,沙特衛先生若有所思、皺著眉頭離開了法庭。
他到達十二小時後,便得以和她面對面地站著。
「如果有什麼人能為我展現這部份,那必是沙特衛先生無疑。」他小聲說道。
「你從來沒去過加拿大吧?」
「是的。不過我們不必深究這個問題。它不重要,不是嗎?」
「可能,」鬼豔先生說,「因為就你我對此的認知,它可能是上帝的手。」
她不顧一切,他這麼形容她,反覆無常。她自己身無分文,完全依靠她這個年長的丈夫。但她依然處於走投無路的困境,不太肯定自己的力量,擁有言過其實的美貌。而且她很貪婪。沙特衛先生堅決肯定此點,她貪婪地緊緊抓住生命。
「如果是六點二十八分那趟列車,」他緩緩說道,「而且假如開槍的時間就是那個時候,為什麼每個人所說的時間都早於這個時候?」
沙特衛先生非常興奮。他匆匆到庫克旅行社去,詢問了輪船航行的時間。然後他打電話至迪林山莊。接電話的是個男管家,聲音文雅而且恭敬。
沙特衛先生受寵若驚。
「然後呢?」
「太多了。」鬼豔先生靜靜地說。
「一個有為的青年誤入歧途。儘管我不想說死者的壞話,但確實是夫人讓他走上了這條路。她不放過他,不放手。哎,結果他們倆都受到了懲罰。我小的時候,我的牆上常常掛著一句箴言:『上帝知曉一切』,說得太對了。我就知道那天晚上要出事,而且事實果然如此。」
「你的意思是,要我繼續到加拿大進行徒勞的搜索?」
「是個仲夏夜嗎?」他困惑地問道。
「他被判有罪?」鬼豔先生問。
沙特衛先生驚訝地抬頭看著鬼豔先生,遇上了他再熟悉不過的悲哀、嘲笑目光。
「怎麼了?」她問道。
沙特衛先生停頓了一兩分鐘。
「我剛剛想,要是你不要那麼苛求就好了。別忘了,你查明了露易莎.布拉德離開英國是有預謀的。那麼,這其中必定有原因。而原因就在她告訴你的話語中。」
令他自己吃驚的是,他非常喜歡這次旅行。他已經有好多年不曾長途航行了。里維拉、勒圖蓋、多維和蘇格蘭是他常去的地方。即將去執行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令他的旅行增添了神秘的刺|激性。要是他的旅伴們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必定會認為他是個十足的大傻瓜!不過,他們不認識鬼豔先生。
「這件事好像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吧?」
沙特衛先生讓計程車停下,帶她進了那個小小的餐館。他朝陰暗處的那張桌子走去,一顆心期待地怦怦跳個不停。但那張桌子是空的。
沙特衛先生一臉不解。
「不可以,這是完全錯誤的行動。請允許我——」
她微微坐直了些了。
「你確信,」鬼豔先生說,「你沒有得到你想知道的東西嗎?」
沙特衛先生向前探了探身子。慣常的熱切又湧了上來。
沙特衛先生雙手抓著桌子,精神振奮,難以自己。此刻,他是一個純粹而簡單的藝術家,一名以語言為媒介的藝術家。
鬼豔先生在椅子上向後一靠,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間,他不慌不忙地說:
她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表情毫無生氣,但體格健壯。她的頭髮是淡褐色,有些鬈曲,一雙褐色、誠實的眼睛。他覺得她有點傻,但非常值得信任。
「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國家。」
「星期五?」沙特衛先生問道。
她隨意提到的薪資數目極其豐厚,以至於沙特衛先生吃了一驚。猶豫了一陣後,他決定與這位鄧曼先生接洽。
「我告訴她露易莎.布拉德去找過警方了,並告訴他們她知道的事。我告訴他,警方進行了查詢,而且有人看見他走進自己的院子又在六點半hetubook.com•com過後走出來。我告訴他遊戲結束了。他……他崩潰了。我告訴他,他仍有時間逃跑,警方不會馬上來逮捕他。我告訴他,如果他簽署一項聲明,表示他殺了薇薇安,那麼我不會採取任何行動,但是如果他不簽,我就大聲尖叫,告訴這兒所有人事情的真相。他慌張得很,以至於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糊里糊塗就簽署了這份證明。」
鬼豔先生說出了他沒說完的話。
「到迪林谷需要多久?」
「這樣啊。」鬼豔先生說。
「就沒有必要把她送出英國了,我同意。」鬼豔先生說。
「在仲夏的某個夜晚。」
只用粗略的數筆,他就迅速勾勒出迪林山莊的生活畫面。喬治.巴納比爵士:上了年紀,過份肥胖,財大氣粗,終日為生活中的瑣事大驚小怪,每週五下午替他的鐘錶上發條,每週二上午結算家務開銷,每天晚上總是親眼看著自家大門上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沙特衛先生轉進了「小丑」,朝遠處角落隱蔽處他最喜歡的那張桌子走去。由於光線微弱,直到他走得很近才發現那兒已經坐了一個高個子的黝黑男子。那人的臉罩在陰影中,彩繪玻璃反射的光影跳動著,而且映在他身上,使得他樸素簡單的衣服變得五顏六色,絢麗多彩。
「既然你這麼說,」沙特衛先生彬彬有禮地說。他感到那個難以捉摸的暗示從他手指間溜走了。「我從加拿大回來後,」他有點尷尬地停頓了一下,「我……我很希望再見到你。」
他很順利地引導鄧曼先生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鄧曼曾在倫敦見過湯普森,而且湯普森幫了他一次忙。九月份時湯普森寫信給他說,由於私人原因,喬治爵士急於把這個女孩弄出英國,問他是否能給她找份工作?同時寄來一大筆錢用來提高這個女孩的工資。
腦子裏依然想著這些問題,沙特衛先生踏上了歸途。他既沮喪又失望。他的這次旅行一無所獲。
他看了看鬼豔先生,尋求鼓勵,鬼豔先生欣賞地微微一笑,算是給他的鼓勵。沙特衛先生繼續講下去。
「她看見什麼了?」
「所有的鐘錶?」沙特衛先生狐疑地說,「你知道,這種巧合太難得了。」
「我想你認為我本來可以提問得更巧妙些。我保證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引導到案子本身。沒有得到結果並不是我的過錯。」
「當然了,」鬼豔先生惱怒地說,「我本應該記得的。戴爾小姐那天晚上送某個人趕六點二十八分的火車,不是嗎?」
「這倒是真的。」沙特衛先生寬慰地說道。
「我猜只是那種普通的麻煩,」鄧曼先生若無其事地靠在椅背上說,「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很恬靜。」
沙特衛先生謝過他,掛斷了電話。他決定百折不撓,他冒險的興致極高,他要去班夫。
「是這個名字。」沙特衛先生說,非常高興獲知這一訊息。
「你記得吧,當馬丁.懷德剛被捕的時候,他完全否認那天晚上他去過迪林山莊。他的供詞是他拿了槍到林中打獵去了。但當警方出示證據後,這番供詞不攻自破。他們在側門的木板上和音樂室桌上放的一只雞尾酒杯上,都發現了他的指紋。於是他承認他去看過巴納比夫人,說兩人進行了一番激烈的談話。他努力使她平靜了下來。他發誓說他把槍放在門外,靠牆立著,而且他離開的時候,巴納比夫人還活得好好的,時間是六點十六、七分。他說他直接回了家。但證據顯示他六點四十五分才回到農場。我剛才說過,兩地相距幾乎不到一英里,根本用不了半小時。他聲稱他完全忘了拿他的槍。這項供詞不太可能,但是……」
「他有點傻,你知道,」希薇雅.戴爾說,「我也一樣,」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我想起來了,」沙特衛先生說,「有個女佣只在審訊的時候被傳過。她後來去了加拿大,我猜。」
他們繼續吃午飯。鬼豔先生不想多談,而沙特衛先生則說了所有他該說的。
沙特衛先生出神地望著他。
鬼豔先生聚精會神地聽著。
「一個年輕人在三週之後就會被絞死?」
沙特衛先生關心地迎接她。
希薇雅.戴爾看見他臉上的失望之情。
「你需要吃些東西重新振作起來,」他說,「來,附近有個我最喜歡並且常去的地方,小丑餐館。你去過嗎?」
「太厲害了。」鬼豔先生歎道。
法官即將結束對陪審團的指示。
「她恨他,你明白嗎?她糊里糊塗就嫁給他了。而現在……」
但兩人的沉默並不空洞。空氣中充滿了沙特衛先生不斷滋長的不解,這種不解因對方的默許更莫名其妙地加強、滋長。
「是的。馬丁.懷德是個英俊的小伙子,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兇手。然而,近來發現有很多英俊的年輕小伙子是極其殘忍、醜惡的謀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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