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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這是很恐怖。」

「我們要出去？」我問。

她遲疑地說：

「恕我冒昧，維士先生，請你告訴我那塊土地有沒有可能賣人？」

「這個我知道，不過——」

「你是說，要我賣掉它嗎？」

維士先生從一張堆滿文件的大辦公桌後站起來迎接我們。

「喏，」她說，「我希望這會讓你高興！」

當有人傳話說巴克利小姐要找我們時，我已經和白羅一起坐在他的客廳裏了。白羅讓那人帶她進來。

我忍住沒對他的想法表示反駁，趕快收好條子離開了他的房間。

妮可考慮了一會兒之後說：

白羅堅持吃歐式早餐。他總是說，看見我吃培根和蛋就很難受。他的早點照常在床上吃的，是咖啡加上小圓麵包。而我依然自由自在地享受傳統英式早餐：臘肉、雞蛋和桔子醬。

「關於那些事故、那些襲擊你的事，你確實是全說出來了。」

「這件事門兒都沒有。我了解我表妹。她愛那幢房子愛得發狂。」

白羅搖搖頭。

「一點可能也沒有，」查爾斯．維士極其堅決地搖搖頭說，「我表妹十分鍾愛那幢房子。我知道任何東西都無法引誘她賣掉那塊土地。那是個祖宅，你知道。」

「那麼，還有什麼呢？」

「這，難道有人能辦到嗎？」

「是個持否定態度的人，」我終於說，「很奇怪地老是唱反調。」

他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臉色蒼白，表情冷靜，戴著眼鏡，額角微禿，神色彬彬有禮，但有點莫測高深。

我似乎看到她眼皮跳了一下，但幾乎是同時間，她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白羅對這次會見早有準備。他說幸好他隨身帶著一份沒簽過字的合約，所以想提出幾個技術性的問題向維士先生請教。

「對極了！你會把巴m.hetubook.com.com克利小姐對懸崖山莊的愛說成是『愛得發狂』？」

「我的朋友，」白羅說，「這位查爾斯．維士先生給你的印象如何？」

「是的。」

「你說呢，小姐？」白羅柔聲地反問。

「是呀，我們有些法律方面的問題要去請教某個人，我的朋友。」

星期一早上我下樓時，朝他房裏看了一眼，他正坐在床上折疊著一件非常漂亮的睡衣。

「她今天早晨並沒有給我這樣的印象。」我說，「她講得合情合理。顯然她只不過是喜歡那個地方而已，換作任何人也會和她一樣，僅此而已。」

「我很有興趣。」

「什麼事？」

「沒有。」

她又走到窗口，站在那裏朝外看。白羅打了個手勢叫我別做聲。我想他希望趁那位小姐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多得到一些進一步的線索。

維士先生的措辭謹慎準確，很快就解答了白羅的疑問。他還為白羅澄清了一些詞義上含糊不清的地方。

「要是——要是，海斯汀，要是你把頭髮中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旁分，你的尊容必定會生色不少。還有，你的鬍子，如果你真的要留鬍子，就得留像樣一點——像我的鬍子，這麼美。」

「好了，好了，小姐，」白羅敏捷輕鬆地說，「這是不會發生的。這只不過是一種歇斯底里的想法罷了。」

妮可慢慢向門口走去。

「你對我不夠坦白，小姐，你還有些事情沒告訴我。」

「只有宴會才能使我的精神振作起來。」說完之後，妮可笑著出去了。

「你知道，我並不是隨便問問的，我有我的理由。我正在到處尋找這樣一塊土地。聖盧的氣候對我十分適宜。那所房子看上去多年失修是真的，我猜她在這方面沒花多少錢處理。https://m.hetubook.com.com在這種情況下，難道巴克利小姐不會考慮賣掉它？」

當她再度開口說話時，她的語氣改變了，是一種夢囈般遙遠的聲音：

「非常感謝。」我說。

「很顯然，如果要說謊，他可是具有相當大的優勢。」白羅說，「是的，他頗有喬治．華盛頓之風。海斯汀，你有沒有留心到另一件事？」

「查林傑中校呢？」

她搖搖頭，白羅眼神銳利地注視著她。

「人們不會懷疑維士說謊的。」

她背朝我們站了一分鐘，看著窗外。然後又轉過身來，臉上那種玩世不恭的勇敢表情全沒了，她像小孩一樣癟起了嘴，竭力忍住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可是你沒把心裏的一切，生活中的一切都和盤托出。」

「一個像你這樣絕頂聰明的人是不會不明白的，海斯汀。」

「啊，你瞧，」白羅勝地利說，「你承認了！」

「還有件事。今天晚上放煙火，你來不來？八點吃晚飯，煙火九點半開始。從俯視碼頭的花園看下去，煙火真是燦爛極了。」

談話中止了一會兒。然後白羅提出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這是真的。」我熱心地補充說。

「是弗雷蒂說我歇斯底里的？」她問道，「有時她會這麼說。但她的話你不能全信。有時候，你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接過那張便條。白羅看著我歎了口氣，說：

「他的外表確實很難給人留下什麼印象。你覺得他的談話有沒有什麼誇張的地方？」

「不，」妮可搖著頭，「我並不勇敢，只是在等待。一直在等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還有它會怎麼發生，並且期待它趕快發生。」

「我不願意賣，你知道，因為我喜歡它。」

這時維士問起是誰介紹白羅到他這ｈｔtps://ｗww.heｔｕｂoｏk.cｏm•com裏來。

「哦，喬治！除非事情在他眼前發生，否則他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一旦他看出來了，對手就有苦頭吃了。像他這樣的人在攤牌的時候，倒還能派上用場。」她脫下帽子繼續說：「我已經關照過了，你便條裏寫的那個人要是來了就讓他進屋子去。這件事好像怪神秘的。他是來安裝竊聽器之類的東西嗎？」

「有的，」我緩緩說到，「我有注意到，在他提到出賣懸崖山莊一事時。」

「告訴我，小姐，有沒有人開價想買懸崖山莊？」

「沒錯，我能理解。」

「或許，」他狡猾地暗示說，「並不是你自己的秘密？」

「哦，我明白了。」

她回答之前沉默了片刻。

他伸手拿起帽子，小心翼翼地彈落帽子上的一點灰塵。

「不，我想我不會賣的。除非價錢高得離譜，到了只有傻瓜才不想賣的程度。」

「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細節，我都告訴你了。」她說得很認真誠懇。

她哽住說不下去了。

「這種說法太誇張了。」

「早安，海斯汀。我剛想按鈴叫人請你過來。我寫了張便條，你是否可以馬上到懸崖山莊去一趟，把它交給巴克利小姐本人？」

「『今天下午五點三十分到達。瑪姬。』」白羅大聲唸道。

「正是。是那種你以後再遇到他時便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他的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可憐的孩子。」白羅說。

「我的看護兼警衛要來了。」妮可說，「但你錯了，你知道。瑪姬是個沒有頭腦的人，只能做做慈善工作，而且從來聽不懂笑話。要發現暗藏的兇手，弗雷蒂比她強十倍，就連吉姆．賴哲勒也比她強。我總覺得沒有誰摸得透吉姆的底細。」

「你是勇敢的，我的孩子，你是的。海斯汀和我都ｈｅｔｕbｏｏk.cｏm•ｃｏm佩服你的勇氣。」

她轉過身來，目光銳利地盯住白羅。

「沒錯。」

「絕不可能，我可以說。」

「有些事情你沒告訴我。」

她一臉歡喜地走了進來，但我留意到她的黑眼圈顏色更深了。她把一封電報遞給白羅。

一個職員拿起電話說了幾句，看樣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於是他對我們說維士先生現在可以接待我們。他帶我們穿過走廊，在一扇門上輕輕敲了敲，就閃到一旁，讓我們進去。

「巴克利小姐，」白羅馬上說，「你的表妹，對嗎？一位嬌媚無比的女孩。我無意間跟她提起我的困擾，她就讓我來找你了。我星期六中午來找過你——大約十二點半，但你出去了。」

「星期六十二點半，他不在辦公室裏。」

「是的，我記得的。星期六那天我很早就離開辦公室了。」

「我舉不出具體的例子。我想，這大概就是報紙上常說的『現代生活的緊張』吧。喝了太多雞尾酒，抽了太多香煙，這一類的事。可以說我已經落入一種荒謬的處境了。」

我考慮著。

「你大概還會說他的個人特色不強吧？」

她一屁股坐進一張沙發裏，小手指頭緊張地互相絞在一起又鬆開。

「昨天晚上我把床拉到房間中央，關上窗戶鎖上門。今天早上我到這裏時走的是大馬路，我不敢——我就是不敢穿過花園。所有的勇氣好像突然間全消失了。這件事已經變得比其他事都來得重要。」

「當然，是請你們兩位都來。」妮可說。

「噢，好吧，」妮可說，「這很好玩，不是嗎？」

「是的。而且維士先生不會是說話誇張的人。他的正常態度——法律從業人員的態度——應當是有所保留而不是誇大其詞。可是他卻形容小姐對那棟祖宅愛得發狂。」

「維士、雀維敏和威納德hetubook.com.com律師事務所」在鎮裏的主要街道上。我們爬上樓梯走進二樓的一個房間裏，有三個職員正忙著寫東西。白羅要求會見查爾斯．維士先生。

「你真幫了我一個大忙，」白羅喃喃地說，「你知道，對一個外國人來說，這些法律事務及專業用詞非常令人難懂。」

幾分鐘後，我們又走在街上了。

「不，」她說，「這真的不好玩。我怕——我很害怕，簡直是生活在恐怖之中。以前我總以為自己是勇敢的。」

「你指的是什麼，小姐？『比其他事都來得重要』？」

「確確實實，白羅先生，我已經把這些蠢事的一切細節都告訴你了。如果你認為我還知道其他人的什麼隱私，或者我懷疑誰，那你就錯了。正因為沒有人可以懷疑，才讓我幾乎要發瘋。我不是個傻瓜，如果說這些『意外』並不是意外的話，那麼一定是某個非常接近我、某個認識我的人策劃的。這就是恐怖之處，因為我一點都想不出、我完全都不知道，這個人可能是誰。」

「我正是此意。」

「你表妹一定覺得住那麼大一幢老房子很寂寞吧？據我所知，她是自己一個人住。」

「不，不，跟防衛措施無關，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小想法，小姐，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一下罷了。」

「所以，事實上，他們兩個人有一個說了假話。」白羅若有所思地說。

「如果有人出了個好價錢，你會考慮賣掉它嗎？」

「不——我全說啦，真的。」

「你知道我常有一種古怪的想法嗎？我愛懸崖山莊，總想在那裏編排一齣戲，那地方有一種戲劇性的氣氛、我在心裏設想過各種各樣的戲劇在那裏上演。而現在，懸崖山莊裏真的在進行一齣戲，只不過不是由我導演的——我就在戲裏，我就是戲中人！我也許就是……在第一幕就要死去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