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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親愛的，有白羅在，他會處理一切的。」

妮可搖搖頭。

驚駭之中，我們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裏，雖然可能只有四十秒，卻像過了一個小時似的。白羅甩開我的手走上前去，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

「他們要殺的不是她，是你！他們因為那條披肩而搞錯目標。」

白羅閃到一旁。查林傑看見躺在沙發上的嬌小身影。有那麼一陣子，他的目光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她，然後他像個醉漢似的踉蹌一步，咕噥道：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查林傑抓住我的手臂。

白羅猛然尖叫出聲，把草地上的屍體翻了過來。我屈身向前看，看見的是瑪姬全無生氣的臉。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她痛哭起來，「讓我吃這一槍多好，我寧可自己死掉。我不想活了！我會很甘願、高興、快樂地赴死！」

「這件兇殺案使我深感難過，巴克利小姐。幸好我們久仰的白羅先生也在此地（跟他在一起，是大可以引為自豪的），他告訴我那天上午有人在皇家旅館對你開槍，是這樣嗎？」

警官說：

白羅的回答迅速堅決：

「當然可以。」

她瘋狂地揮舞雙臂，步履蹣跚，搖搖欲墜。我立刻伸手扶住她。

「沒有，我的朋友，」白羅從容地說，「她還活著。」

「我沒事。」妮可打起精神說。「能回答幾個問題嗎？」

她突然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似的絕望抽泣著。我想，讓她哭一場也好，因此沒有去打擾她。

「受——受到刺|激？」她問。

「來喝點酒吧，」我說，「你都快崩潰了。」

「不，不，」我說，「沒事了，你請便吧。」

「妮可——妮可！」

「我非常贊成白羅先生的建議，」醫生安撫地插嘴說，「我開車送你過去。我們會給你吃點什麼，保證你可以好好睡一晚。你看怎樣？」

「我要讓你有安全感，孩子。而我也必須把你安置在一個真正安全的地方。那裏會www.hetubook.com.com有個護士，一個好到沒話說的護士，她整晚都會待在你身邊。當你醒過來大喊大叫時，她就在你的身邊。你懂了嗎？」

「你知道，」他放下一杯威士忌蘇打，「我還以為是妮可出事了。」

「巴克利小姐，我建議你別再待在這兒。我跟白羅先生商量了一下，我們想送你進療養院。你受的刺|激太大了，需要百分之百的安靜休養——」

「之前還發生過其他一些怪事？」

「無所謂了，」妮可木然地說，「不要苛責自己，我相信你已經盡了力。沒有人有法子，或是比你做得更好。請別難過。」

「我們進屋裏來拿衣服——在外面看煙火看得有些冷。我把披肩扔在沙發上，然後跑到樓上去穿我現在身上穿著的這件大衣，是輕便的河鼠毛皮大衣。同時，我從萊斯太太的房裏幫她拿了一條披肩，就是窗下地板上的那一條。這時瑪姬叫了起來，說她找不到她的大衣。我說可能在樓下，她就下樓去找，但還是說找不到。我說一定是放在汽車裏忘了拿了——她在找的是一件軟呢斜紋大衣，沒有毛皮的。我說我可以拿一件我的給她穿。可是她說不用了，她可以披我那條披肩，如果我不用的話。我說當然可以，就怕不夠暖和。她回答說夠暖和了，因為約克郡比這裏冷得多，她隨便圍上點什麼都行。我說好吧，並告訴她我馬上就出來。但當我出——出來時——」

「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他抬起頭狂野地左顧右盼。「但是，警察說有人死了。」

他那痛苦的聲音叫人聽著害怕。我忽然發現白羅和醫生剛好把妮可擋住了，所以他看不到她。沒等別人來得及回答，他又重覆他的問題：「告訴我，不會是真的吧？妮可沒有死吧？」

「別責備自己了，」我說，聲音像凝結在喉嚨裏似的，聽起來模糊不明。

「你——是不是可和*圖*書以幫我倒點白蘭地？」

她停頓下來，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場面。

「這是為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誰會想要殺害她呢？」

「你越快上床越好，」醫生說，「我這就帶你上路。我已經叫萊斯太太幫你收拾一些需要的衣物。」

妮可點點頭。

白羅走到她身邊。

要是愛倫曾在門外偷聽，那她一定溜得極快，因為我走出小房間時，目光所及空無一人。回到客廳裏，妮可正想坐起身來。

下一分鐘妮可來到我們身旁，她尖叫了一聲！「瑪姬——哦，瑪姬！不，這不可能……」

「在這小房間裏，先生，」她替我開了門，把電話指給我看。

當她的淚水稍微平息之時，我悄悄走到窗前向外看。幾分鐘前，我聽見了各種喊叫聲。他們現在在出事地點圍成半圓形，而白羅像個衛兵似的不斷擋著人群。

「你感覺怎樣，巴克利小姐？唉，真正飛來橫禍。」他用手指按著她的脈搏。「還好。」然後轉向我問道：「她吃了什麼沒有？」

她說不下去了。

門突然打開。喬治．查林傑急忙進來。

「謝謝，」我說。看見她躊躇不決，我又加了一句，「沒別的事了，謝謝你。」

「這是怎麼回事？」他叫道，「我一到就看見門外有警察，還聽說死了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告訴我。是——是妮可嗎？」

「你真是寬宏大量，小姐。」

「是的，它們接二連三地發生，這點很奇怪。」

「不要這麼說，」我說，「你太緊張了。」

我點頭接受了他的指示，扶著這半昏迷的女孩穿過客廳的門進去。我把她安頓在一張長沙發上，在她頭下塞了個軟墊，然後急忙跑進大廳找電話。

「警察？」

「別難過，巴克利小姐。請告訴我，你聽見一聲——或者兩聲槍響？」

「我懂，」妮可說，「但你卻不懂。我不再害怕了，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如果有人存m.hetubook.com.com心要謀害我，儘管放馬過來吧。」

喬治．查林傑的感受是無可置疑的，因為世上再找不出比他更率真的情人了。

「真抱歉，瑪姬，讓你久等了，」她說，「可是——」

妮可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說：

「我不懂，他們要把她帶到什麼地方去？」

「跟我們聽來的一樣，今天晚上你的堂妹怎麼會披上你的披肩呢？」

她把那幾件意外事故簡單說明了一遍。

「不，你們誰也不懂！」

「當然可以。」

她臉上一陣扭曲痙攣。醫生和白羅走上前去，把她扶了起來，走出客廳。

「我無所謂，」妮可說，「悉聽尊便吧。」

「出事了，」我迴避道，「有人受傷了。我必須打電話。」

我猜他們以前打過交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一切全是白費心機了！如果剛才死的是我，一切就結束了……」

我接通了當地警察局，向他們做了簡單的報告，然後又自做主張打了個電話給愛倫推薦的那位格雷翰醫師——電話號碼是在號碼簿裏查到的。就算他不能使躺在花園裏的那位可憐女孩起死回生，但總能讓躺在沙發上的那位不幸女孩平靜下來。醫師答應盡快趕到。我掛上電話來到大廳。

我們無言地坐著。雖然我很想知道外頭在幹什麼，但還是忠實地執行白羅的指示，堅守在我的崗位。

「我才不在乎呢。」

白羅仍在檢查屍體。終於，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真的——她難道真的——」妮可的話聲中斷下來。

「哦，原來如此。那麼，海斯汀，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多恐怖的悲劇！那可憐的女孩！」

我幾乎一頭撞上愛倫，因而嚇了一跳。她正站在那裏，溫順可敬的臉上有一種非常特別的表情。她兩眼發光，舌頭一再舔著乾燥的嘴唇，雙手激動而不停地顫抖。她一看見我，就馬上開口。

「沒……沒出什麼差錯m.hｅtuｂｏok.ｃｏｍ.ｃom吧，先生？」

她只是一再搖頭。

「瑪姬小姐？瑪姬小姐？你能肯定嗎，先生？我是說，你確定是——瑪姬小姐嗎？」

「是的，」我簡短地說，「電話在哪兒？」

「是的，小姐，她死了。」

「沒有，我只聽到煙火爆裂的聲音。」

「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

當白羅和一位警官推門進來時，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似的。和他們一起進來的顯然是格雷翰醫師。他立刻走到妮可身邊。

「你不懂，什麼都不懂。」

「哦，沒什麼。我……我還以為是另外一位。我以為可能是……萊斯太太。」

警官清了清嗓子，走到妮可身旁。妮可對他慘然一笑。

「對了，」我說。「電話在哪裏？」

我黯然搖了搖頭。未來的事太難預料了。當白羅堅持要妮可請個朋友來做伴的時候，他何嘗知道自己正在給一個毫不相識的女孩簽署死亡證書！

妮可試著坐起來。

白羅拍拍她的手。

她勉為其難地退了出去。她一定會在門外偷廳，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終究會知道一切的。

「喝了一點白蘭地酒。」我說。

他突然在沙發旁跪了下去，雙手捂住臉用壓抑的聲音哭道：「妮可，我的寶貝，我以為你死了。」

「可憐的瑪姬，可憐的親愛的瑪姬！她一生中從沒傷害過誰，這種慘事竟會落到她頭上！我覺得好像是我殺了她，是我把她叫來的。」

「出事了，」他喃喃地說，聲音裏帶著無法形容的痛苦。「儘管我一切小心提防，但還是發生了！啊，都怪我，我為什麼沒有更加小心地保護她？我應當預見得到的，是的，完全預見得到的。我一刻也不該離開她身邊呀。」

「相當確定。怎麼啦？」

「沒錯，」警官說，「這種時候，槍聲是不會引起絲毫注意的。我還想問一個我並不抱希望的問題：對於那幾次攻擊事件，你可否提供什麼線索？」

我跟他解釋。

「誰受和*圖*書傷了，先生？」她臉上有一種熱切的表情。

「沒事，喬治，別像個白癡似的，我很安全。」

「我本來以為只不過是隻黃蜂，但其實不然。」

妮可突然放聲大哭。

妮可兩眼看著白羅。

「不太可能，」妮可，「我想不出來。」

「這次，我總沒有違反交通規則吧。」

「我知道，小姐，我知道你的感受。我站在你面前，心裏充滿了羞赧和愧疚。我曾向你保證要幫你化險為夷，但我失敗了。我責無旁貸，後悔莫及。不過相信我，小姐，這次的失敗深深地刺傷了我的心。如果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白羅只是傷心地搖搖頭。他在屍體旁跪了下去。

我正張望時，兩個穿制服的人穿過草地大步走來。警察到了。我靜靜回到沙發旁。妮可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問道：

我急忙走到餐廳倒了杯白蘭地給妮可。幾口酒下肚之後，她稍稍振作了一些，臉上也有點了血色。我替她把枕頭下的軟墊擺正。

格雷翰醫生走向前來。

「你可千萬別胡思亂想。」

「這一切太嚇人了，」她顫抖起來。「每一件事情，每一個地方。」

「對，告訴他們有人被射殺了。你得陪著妮可小姐，絕對不要離開她。」

我們走進餐廳。

「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當然想不出來，」那警官說，「在我來看，既然找不出動機，那麼幹這種事的人大概就是殺人狂了。好吧，小姐，今天晚上我不再打擾你了。對你的不幸，我深表遺憾和同情。」

「把她帶進屋子裏去，海斯汀。」白羅說，「然後打電話找警察。」

而就在此刻，我們受到第二個驚嚇——我們聽到了妮可的聲音，清晰、快活。一會兒後，在窗戶明亮的背景上出現了妮可黑色的身影。

「巴克利小姐——瑪姬．巴克利小姐。」

「是的，」妮可說，「是瑪姬，可憐的瑪姬，噢……」

「如果你想請格雷翰醫師……」

「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