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動機
「別胡說了，白羅。」
「邁克的叔叔馬修．塞頓爵士。他把鳥兒當作心肝寶貝，把女人當作仇敵。」
「在保險櫃裏？還是鎖在抽屜裏？」
「不過邁克說，事成之前一點風聲也不能走漏，所以我就一直守口如瓶，對誰也沒說過，哪怕是弗雷蒂也沒說過。」
「是這樣沒錯，我的朋友，就在報紙的第一版上。我想起昨天吃晚飯時的談話，於是就恍然大悟了。」
白羅點點頭，突然改變了話題。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對我們每個人來說，生命是有生不如死的時候。可是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哀愁和痛苦都會過去的。你現在無法相信這種說法，我知道。像我這麼個老頭子講什麼都是沒用的，都是一些廢話——這就是你的看法，廢話連篇。」
「是嗎？我倒覺得海斯汀上尉是你們兩位當中較濫情的那一位。」
「海斯汀的本質非常美好，但這對我而言常是一大阻礙。」
「完全不對！」我生氣地說。
「邁克的叔叔死了以後，你也沒打算告訴她嗎？你知道他大概一星期前過世了吧？」
他又轉向妮可。
「不，我不認為。」妮可思索這個可能性，「她什麼也沒說過。當然她有時候會對我做些暗示，像說我們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之類的。」
「我只是想想，如此罷了
和*圖*書。」「為什麼要保密呢？」
「他以前也曾失蹤過一次，那是他飛越沙漠去印度的時候。當時的情形叫人害怕，他的飛機受到損壞，但後來他修好了機器，化險為夷。我一直對自己說，這一次也會是如此。大家都說他死定了，而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直到昨天晚上……」
「是的，是的，這個打擊一定非常大。」
「是的，這一切我都了解。」
「是的，小姐，這個我能體會。你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比方說，萊斯太太？」
「我不知道，也許只是不肯相信吧。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對誰也不能談。」
「相當——相當可怕的消息。然後客人都到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的。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可以從外面看到我自己——舉止就像平常一樣，感覺非常怪異。」
「是的，我的朋友。今天早上我就知道了。」
「目前你不能見任何朋友。」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怎麼猜出來的？你說你吃早餐時答案就浮現在你眼前。」
「是的，我從收音機上面聽到的。我藉口去打電話，實際上是想獨自去聽新聞報導，萬一……」她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然後我就聽到了……」
「可憐的孩子！」
「我知道，他動了手術什m•ｈeｔｕbｏok•ｃｏｍ.ｃom麼的。我認為我應該可以告訴任何人，但這樣做不太好吧？我是說，這樣會有炫耀的意味——在報上寫滿邁克的新聞時公佈出來，而且記者會跑來訪問我。這一切有點不太體面。邁克不會高興的。」
她坐在床上，雙手緊握，臉上泛著紅暈，模樣十分可愛。白羅柔聲道：
「我是對一個人暗示過，」妮可說，「我想，那樣才公平。不過我不知道那個人聽懂了沒有。」
妮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是的，我了解，我明白了。」
「你和你表哥維士先生的關係是否融洽？」
妮可睜大眼睛看著他。
「哦！小姐，小姐。我倒耳聞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啊，真是不可理喻。」
「你可別生氣，小姐，我曾經跟那位澳大利亞女士克夫特太太攀談了幾句。」
「你不認為她猜得到你心中的秘密？」
「呃，我真的不知道，反正在屋裏的某處。」她皺起眉頭。「我這個人非常懶散，你知道。文件這類的東西很可能放在書房的寫字桌裏，帳單什麼的也都放在那兒，遺囑可能就跟它們混在一起；再不然也可能在我臥室裏。」
「不，你不懂，當時我氣極了！我希望死的是我！我想死，而我卻——活著，也許還要活上好些年！而邁克．塞ｈｅtｕbooｋ.com.ｃoｍ頓卻死了，在遙遠的太平洋上淹死了。」
「無所謂，我誰都不想見。」
「可以讓我去找找看嗎？」
「這就是答案？」我問白羅。
「不贊同一個人，並不會阻擋你對他的感情。查爾斯認為我的生活方式應該加以譴責，他不贊成我喝雞尾酒、我的穿著打扮、我的朋友，還有我的談話內容。儘管如此，他還是對我神魂顛倒。他呀，老是想要改造我。」她停頓下來，慘然眨眼問道：「這些事你是從什麼地方打探來的？」
「後來，當我去拿弗雷蒂的披肩時，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崩潰哭了起來，但我又很快擦乾眼淚。這時候瑪姬一直吵著要找她的大衣。最後她拿了我的披肩出去，我急忙撲了點粉，擦了點口紅，隨後也跟了出來，可是她卻已經——死了……」
「是的，我明白。」
「查爾斯是一番好意，」妮可說，「當然，他做人非常死板，從不逾越本份。我想，他不太贊同我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我知道，」他捧住妮可的小手。
「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一切我都不在乎了。」
「你們倆對我都很好。」妮可柔聲地說。
「你要是能告訴我就好了，小姐。」
「你以為我忘得掉——然後去跟別人結婚嗎？絕不可能！」
「我不想活了，我告訴你，我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活了！」她耍脾氣地叫了起來。
「如果你想，好吧。隨你便吧。」
「就在聖誕節過後。可是我們不得不保密。」
我憤慨地臉上發燙。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於聽不見了。
「她是個老可愛——如果有時間跟她耗的話，你就會知道。她非常濫情，喜歡談什麼愛情呀，家庭呀，孩子呀諸如此類，你知道的。」
「有時我是非常想要告訴她。」
「在懸崖山莊裏頭？」
這下子我傻眼了。
「查爾斯？你怎麼想到他的？」
「呃，我並不完全是那個意思。老馬修是個脾氣古怪的人，他認為女人是男人的剋星。但他很喜歡邁克，並且為這個侄兒感到自豪。邁克非常依賴他叔叔。那架信天翁號以及環球飛行的費用全是這位老人出的。這次環球飛行是邁克和他一生最大的夢想。只要邁克成功了，呃，那麼他就可以向他叔叔要求一切。即使到那時候馬修爵士仍對我們的婚事大發脾氣，那其實也無所謂了。邁克已經成為世界性的英雄，他叔叔最後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我也是個多情的老古板喔，小姐。」
「那是在托基，去年九月。差不多一年前。」
「那又能怎麼樣呢？這不可能跟我碰上的神秘攻擊事件有任何關係吧？不，我答應過邁克，我遵守諾言。但這很可怕，焦慮、www.hetubook.com.com不安一直尾隨著我。大家都說我神經繃得太緊，但我又不能解釋。」
「你一直抱著希望？」
「不，不，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你非常幸運，小姐。你被一個勇敢的人、一位英雄愛過。你是怎麼遇上他的？」
白羅悶哼了一聲。
「你扮演消極的角色，我們扮演積極的。現在，小姐，我們要走了。我們不再打斷你的憂傷時間。」他走到門口，轉著門把的手停下來，轉過頭說：「順便問一下。你說過你立了遺囑。放在什麼地方——這份遺囑？」
「哦，隨便放在某個地方。」
「那麼你們訂婚是什麼時候的事？」
「多謝了，小姐。我會照你說的去找。」
「啊，他在生氣了，」白羅看見我的窘態，高興得眉飛色舞。「不過你說得對，小姐，沒錯，你說的對。」
「噯，小姐，這沒什麼。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呢。首先，你還得待在這兒，你得服從命令，照我說的行事。在這節骨眼上，我是不會讓步的。」
「你是昨天晚上聽到新聞報導的？」
「他呀，不喜歡看到有邪惡存在，而當他真的看見時，滿腔正直的憤慨之情就會強烈得讓他無法掩飾。總之，這是一種罕見的美好天性。不，朋友，我不容你反駁，事實就是如此。」
「是的。」
「我同意，小姐，你不能公開宣佈。但我想，你可以私下跟朋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