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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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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一盒巧克力

十七、一盒巧克力

「是的,真是巧事。巴克利小姐把它們一起拆開了。她說,『噢,多可惜,我不能吃!』接著她掀開蓋子看看第二盒巧克力是不是一樣。其中一盒有你的卡片。她看了就說:『把另外那盒不乾淨的巧克力拿走,護士,別讓我弄混了。』噢,天哪,誰知道後來會出這種事,簡直像艾德格.華萊士的小說一樣,你說是不是?」
「怎麼了?」
「哪張桌子?請帶我去看看。」
「她會活下去吧?」
「你可真夠朋友。」
「不,她吃的那塊有,上層裏還有兩塊也有古柯鹼,其他的沒有。」
「你能不能肯定,太太,那個打電話的人就是你的好朋友?」
「我想她是在會客室裏吧。」
「見鬼!」我們離開療養院時,白羅說道,「就沒有人能十分肯定嗎?偵探小說裏都有這樣的人,但現實生活中沒有。現實生活總是雜亂無章的。我自己對一切都有把握嗎?都能肯定嗎?不,不,這只是神話。」
白羅對她表示同情,並很老練地使她鎮靜下來,然後就開始詢問那個致命的包裹是怎麼送進來的。護士長說,她最好還是去問包裹到達時正在當班的看護。
「那盒沒有署名。」
他悶吼了一聲。
「六點鐘,」白羅低聲說,「那麼包裹在樓下桌子上擱了有二十分鐘左右。」
我看看窗戶,發現他說得完全正確。
白羅警告地盯了我一眼,我為自己的輕率感到後悔。
看護把我們領到大廳裏。前門開著。在大廳靠近前門的地方,有一張大理石面的長桌,上面擺著許多信和包裹。
「是的,我想我聽不出來。不過那到底是誰呢?白羅先生,是誰?」
那年輕人臉色一亮。
「不可能。」
我一怔,然後冷冷地說:
「他是金頭髮,但我不記得他臉是不是瘦瘦長長的。」
他的下巴垂到胸口,露出一副悲慘相。
「可是我又不想讓他們得逞!」
「我聽說妮可病了,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小姐?」
「這我不知道。叫一個女孩子不去碰巧克力是不太可能的。她只吃了一塊,謝天謝地。」
「你不會是說——」
我對他眨眨眼睛,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不,」弗雷蒂遲疑地說,「我不能發誓。她的聲音確實和往常不一樣。我當時以為是電話的問題,要不然就是她身體不好的關係……」
白羅站在我身邊,精神煥發,興高采烈。
「好吧。」
那是一位實習護士和*圖*書,生著一頭濃密的軟髮,對什麼都大驚小怪。她記得是在六點鐘上班時把包裹拿到樓上去的。
「當然,我很想看看他聽了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對了,我們可以誇大妮可小姐的病情,宣稱她已經徘徊在鬼門關外了,這不會有什麼壞處的,你明白嗎?瞧你那張臉多嚴肅——啊,可欽可佩,活像個殯儀館老闆,真是唯妙唯肖!」
這是他的老習慣。他用這種方法來鎮靜他的神經。他朝我笑笑。
「我,我……唔,當然是她。還會是誰呢?」
「我真是難以置信,白羅先生,完全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的療養院裏。」
白羅凝重的神色使她起了疑心。
「所有的巧克力都含有古柯鹼嗎?」
「對。」
「是啊,真想不到,對不對?」
那護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說:
「你是說,問題不是出在那筆遺產上——」
「是件十分神秘的事,太太。請你告訴我,昨天你送了她一盒巧克力?」
「出去,我求你,去給我買一副撲克牌來。」
「她不會死的,」他說,「會沒事的。當時最大的困難是,弄不清楚她究竟吃了多少那種要命的東西。」
「好。但當你從那位先生手中接過包裹時,不是碰了它嗎?」
「我現在想起來了,先生,是一位紳士送來的。」
「賴哲勒。」我驚呼了一聲。
「你怎麼會疑心呢?哦,這魔鬼!聰明殘酷的魔鬼!想想看!他確實有天份,這個人,真是天才!『赫丘勒.白羅敬贈』多簡單,是啊,我應該想得到。但我——我卻沒想到,我沒能預見到這一著棋。」
我不禁懷疑他是故意找個藉口擺脫我。
「哦,那當然,先生。我從他手中接過之後,就放在桌子上。」
「不過,」白羅喃喃地說,「不過是我的筆跡沒錯。」
「是的。」
「啊,該死!我交代過她不許吃任何從外邊送進來的東西。」
「我擔心,海斯汀,恐怕……」
「是的。有好幾樣東西是給她的,有這盒巧克力,還有一些花,是克夫特夫婦送的,我想,我把它們一起送上去。另外還有一個郵差送來的包裹——你看怪不怪,那也是一盒福勒牌巧克力。」
「直到她告訴你她是誰,你才認出聲音?」
「巧克力是你送的!」
「送來的東西都放在這裏,先生。然後由護士拿上樓去分送給病人。」
「啊,你還記得。人的思維應當嚴謹精確,架設撲克牌也一樣。每一張都要放對位置,像這樣一張一張疊上去,才能支撐得住重量。睡覺去吧,海斯汀,讓我一個人在這裏搭我的紙牌房子,清醒一下頭腦。」
「哦,是和*圖*書這樣。」
「你還記得我們說的那個包裹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嗎?」
大約早上五點左右,我被搖醒了。
「哦,它們沒問題的,是你送來的。」
「這種精神就對了,這是運動家精神,你一定是個好運動員,小姐。」
「什麼?」
「又是一次,」她咕嚕著說。
妮可起身靠近床邊的桌子時,痙攣了一下。護士走了過來。「你要盒子裏的那張卡片嗎?」
白羅接下來第一步先去找護士長。她當然是為這整件事感到不安。
「不,不,別說了,別再給我來上一句格言什麼的,我受不了。如果你夠朋友,肯幫忙的話——」
「想必是五點半或稍遲一些,我知道那時候郵差剛到,他總是五點半左右來的。那天傍晚相當忙,探望病人和送花的人特別多。」
「對,勞駕你拿一下。」
她跑上樓去了。
「哦,我的天!」她雙手掩面,又放開了手,臉色白得像死人,嘴唇直打哆嗦。「我不明白,真不明白。上一次那件事倒還可以理解,但這一回,我一點都不懂了。巧克力不可能被下毒的。除了我和吉姆,沒人碰過它呀。你一定搞錯了,白羅先生。」
「那麼——」
「聽我說,朋友,我全都弄錯了,從一開頭就錯了。」
「你說得對極了,我的朋友,啊,對極了,你簡直是才氣縱橫!」
「是的,是她要我買給她的。」
看護顯得相當為難。
「沒什麼,小姐,說下去吧。你把包裹帶給了巴克利小姐?」
賴哲勒顯得有點驚訝。
「你能不能發誓,太太,電話裏確實是妮可小姐的聲音——不要從她所說的話來推測。」
「我沒碰它,先生。是護士把它拿到樓上的。」
「不,不,關於遺產我並沒弄錯。噢,是的,但是那兩個我懷疑的人——他們的可疑之處太明顯了,其中必然還有奧妙。是的,一定還有什麼。」接著他憤然叫道:「啊,那個丫頭!我不是禁止過她?我難道不是叫她不許吃外面送來的東西?她不聽話,不聽我赫丘勒.白羅的話。四次差點送命還嫌不夠,非得再冒第五次險嗎?噢,真是無知!」
「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太太。」
「什麼?」
「我知道。」
「我沒搞錯,即使盒子裏有我的名片。」
他搖搖頭。
「可是她吸食古柯鹼,海斯汀,我可以肯定她吸古柯鹼,這是毫無疑問的。巧克力裏面的毒藥就是古柯鹼。她剛才說『上次那件事倒還可以理解,但這一回,我一點都不懂了。』是什麼意思呢?這個問題得搞清楚!至於那個圓滑精明的賴哲勒先生,他又扮演什麼角色呢?有些事情萊斯太太是知道的,但那是些什麼呢?我沒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讓她說出來。她不是那種可以嚇唬的人,可是她的確知道些事情,海斯汀。電話的故事是真的嗎?還是她捏造出來的?如果是真的,打電話的人是誰?告訴你吧,海斯汀,這一切非常黑暗,非常黑暗。」
「可憐的孩子!」
「不,一點也不,那聲音很有力氣,不過有點不太一樣,一開始我聽不出是她。」
「不是維士先生,」他說,「我認識維士先生。這個人還要高大些,長得帥帥的,開著一輛大轎車。」
「我送的巧克力?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低聲飲泣起來。
「護士說這包裹是昨晚送來的,」我說,「大約六點。」
他一度拉住我的手臂說:
白羅截住了她的話語。「兩盒,你說?另外那盒是誰送的?」
「再說另外那盒巧克力,郵寄的那盒。我們能把它排除在外嗎?不,不能,因為妮可小姐不確定到底是哪盒有毒。這真叫人困惱!」
「什麼?第二盒?」
「你知道,海斯汀,妮可小姐死了。」
「我沒有吃呀。」
「什麼?」
「怎麼樣呢?」我急忙問。
「我們沒讓任何人進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樣?很虛弱嗎?」
「要是你聽話,小姐——」
妮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你看吧,」妮可語氣中帶著責備的意味。
「什麼?」我叫了起來,頓時睡意全消。
然而,我錯怪了他。那天晚上大約十點,我走進客廳時,發現他正小心翼翼地在那裏用撲克牌搭房子。我恍然大悟了。
「喏,這就是。」
「我不是再三叮囑,你不能吃外面送進來的東西嗎?」
白羅轉身拉著我回到房間。他把帽子往桌上丟。
「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不能怪你,」他溫和地說,「不過我要請你精確地告訴我,這個包裹是在什麼時間、怎麼送到這兒來的。」
「黎明前總是黑暗的,這就是你說的。先前一直都非常黑暗,現在黎明到了!」
「如果他們這次成功了,」她怨恨地哭了,「我也不會在意。我已經厭倦了,是的——我厭倦了!」
「那位先生駕駛一輛大轎車到這兒來,留下了這個包裹,指名給巴克利小姐?」
「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他們是怎麼跟她接觸的?你們讓誰進來見她了?」白羅既無力又氣咻咻地問。
「我什麼也不明白——完全不明白!我一片茫然。我簡直像個三歲小孩。妮可死了,誰會得到好處呢?萊斯太太。誰送了巧克力然後又編出一個接到電話的故事呢?萊斯太太。疑點太簡單太明顯了,而她是一個愚蠢的人嗎?不。」
「不,不,海斯汀。黎明在我腦袋裏,我的大腦裏!那些小小的灰色腦細胞裏!和_圖_書」他停了一停,很快又說下去道:
到了療養院,我們被帶進樓下一間小房間。幾分鐘後,格雷翰醫生進來了。他看上去筋疲力竭,憔悴蒼白。
「呃?對,對,我該走了。勇敢些,小姐,這將是我犯的最後一個錯誤了。真難為情——我上了當、中計了,彷彿是個小學生似的。但這種事絕不會再發生了。不會的,我向你保證。走吧,海斯汀。」
「是真的。」
「如果她不告訴你她是誰,你就聽不出是誰在說話嗎?」
「我真的認為——」護士說。
弗雷蒂目瞪口呆。
「我開車子送去的。」
「並非不可能,太太。妮可已經奄奄一息了。」
「兩盒,」白羅喃喃地說,「這倒真叫我糊塗了。」
「我?沒有!從來沒有送過!」
「事實上那是弗雷蒂——我是說萊斯太太——送的,她要我買了送去。」
「但那些巧克力——」
「是的,先生。」
「巴克利小姐也不確定。她把兩盒的包裝紙都拆開了,不過她想不會是寄來的那盒。」
白羅搖搖頭。
「你這家老療養院並不安全。」妮可說。
「你送的那盒不是郵局寄來的——至少她覺得是這樣,不過她也不十分肯定。」
我們又回到了療養院。稍等了片刻之後,就被領下了樓。
「古柯鹼。」
「她病了,危在旦夕,太太,那些巧克力被下了毒。」
「那怎麼會——」
「要是妮可小姐死了——」他用手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
白羅點點頭。
「我沒見到她。是她打電話給我的。」
「萊斯太太,她在哪兒?」
那人名叫古德,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看上去雖然不聰明,但相當老實。白羅設法使他從緊張慌亂中安靜下來。
我們運氣不錯,很快就找到了賴哲勒。他正彎著腰在旅館外頭修汽車。白羅直直向他走去。
「那麼哪一盒是——看上去像是——我送的呢?從郵局來的還是直接送來的?」
「會的,沒有問題。」
我們找到她時,她正在喝茶。見我們進去,她滿是焦慮的神情。
「但她誰也不能見,你是怎麼見到她的呢?」
「她要你買的?」
「什麼東西?」
「那你是怎麼處理這個包裹?」
「那就麻煩你了。」
「是一盒巧克力。」
「謝謝。現在,我想見見那位把包裹送上樓去的護士。」
「我應當想到的。」他悶吼地說,「我應當想到的!可是,我還能做什麼呢?我採取了一切預防措施,這不可能,不可能。誰也接觸不了她!是誰違反我的命令呢?」
「很難說,先生,」他慢吞吞地說,「有很多人來探病,並把帶給病人的東西交給我們。」
「是查爾斯.維士親自送來的?」我低聲問白羅,忘https://m•hetubook.com•com了面前這個年輕人對這一帶人的名字可能都熟悉。
「哦?」白羅有點疑惑地說。
白羅呻|吟了一聲。
「啊!她說什麼?」
「我沒寫這個!」白羅說。
在前往療養院的路上,白羅一直自言自語地責備自己。
她顯得有些驚訝。
「我是聽你的話的呀。」
「賴哲勒,」我說。
「如果你一個小時後再來,我想你就可以去看她了。」醫生說,「振作起來,先生,她不要緊的。」
見到她,白羅真動了感情。他清清喉嚨,握住她的手。
我和白羅同時低呼了一聲,因為卡片上用花體字寫著「赫丘勒.白羅敬贈。」這正是白羅在送花籃時,在卡片上所留下的字句。
「古柯鹼是怎樣放進去的?」
「妮可——出了什麼事嗎?」她屏住氣問。
「真的是你送的!你的卡片就在盒子裏。」
他說話的奇怪聲調,令我也跟著害怕起來。
妮可坐在床上,瞳孔擴散,看上去好像還在發燒,雙手微微顫抖。
「瘦瘦的臉,金頭髮?」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她問我是否可以幫她買一盒兩磅的福勒牌巧克力。」
他只是搖搖頭,老是說: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太太。」
「我知道。這筆跡跟橘黃色康乃馨上面的卡片一模一樣。我根本就沒有疑心這巧克力不是你送的。」
「噢,小姐呀,小姐。」
「黎明之前總是黑暗的。」我勸慰他說。
我剛想開口卻被他擋住了。
白羅沉默了一兩分鐘後說:
「我記不清了,要不要我到上面去問巴克利小姐?」
「方法很笨。巧克力被切成兩半,把毒藥同夾心層混合起來,再把兩半巧克力黏在一起。非常業餘,你們通常會說那是手工製品。」
隔了一陣子,護士拿著那張卡片回到房裏來。
她一直在附近徘徊,臉上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情。
「昨天傍晚,賴哲勒先生,你送了一盒巧克力給巴克利小姐。」
「不必自覺不安,小姐。你沒錯,沒錯。錯的是我,都該怪我,我這可悲的白痴!我早該料到這一步,是的,我早該料到。」
「噓——噓!正如我所說的,只不過,不是真的死了,當然。不過這是可以安排的。是的,可以安排她去世二十四個小時。我和醫生護士們全說妥啦。你懂嗎,海斯汀?謀殺成功了。他試了四次,四次都失敗了,而第五次,他終於大功告成!現在,我們可以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這會非常有意思。」
「你要去找他談談嗎?」
「啊!要是我知道,要是我知道……我可以去看看妮可小姐嗎?」
「見鬼!」
我們在聖盧街上逛了一個鐘頭。我想盡辦法讓白羅分心,我對他說一切正常,並沒有發生什麼無法補救的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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