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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人的晚宴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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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另一個人

十八、另一個人

「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要和珍.威金森結婚。」
「是的。」
白羅點點頭。
「關於那位神秘的『藏鏡人』,根本毫無證據,」傑派仍頑固地趁機大發議論,「我還不能證明她與男爵的關係,但我會找到證據的,那只是時間問題。我得說,我對巴黎之行極為失望,但畢竟九個月前的事是太久遠了些。我仍派了個人在那裏繼續查訪,也許會有什麼新發現。我知道你不以為然,你知道嗎?你是個冥頑不靈的傢伙。」
白羅坐在他正對面,背對窗戶,而公爵則正對著窗戶。
「很好,」他說道,「那我就等吧,等上幾個小時都行。」
「我研究犯罪心理學。」
「不過,他可是毫不留情地將你逐出大門了。」
「那並不代表她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秘密,你對於婚姻的觀念太古板、過時了。不,你的提議,我不可能會去做,我得顧慮身為偵探的名譽。你知道,名譽是個嚴肅的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是嗎?我不認識他。」
「我建議你去問一問計程車司機,看看案發當晚有誰載過一位……或兩位客人去攝政門附近的花園。是的,大概是兩名;至於時間嘛,大概是在十點四十分左右。」
「我並不是有意……我,我請您原諒……」
「再見。」公爵略略提高聲音又說了一次。
我為白羅感到難過。他平素那種轟炸式的質問行不通了。在默頓公爵面前,一位偉大的偵探顯然比一隻黑甲蟲還不如。
「我的朋友,別再問我什麼問題了。把清潔劑遞給我吧。今天上午,我的背心被一小塊炒蛋弄髒了。」
「我敢說你是對的。我不喜歡分析這類事情。那位女服務生說她身著黑衣,隨身帶著一個手提包。那女招待之所以注意這個包包,是因為她覺得很奇怪一位衣著如此考究的人,為何會帶著這麼個手提包走來走去?那名女子要了一份炒蛋、一杯咖啡。不過女服務生認為她是在消磨時間,其實是等著什麼人。她戴著一隻手錶,不住地看錶。當女服務生拿帳單給她時,注意到了那個匣子。客人打開提包,取出匣子,放在桌子上端詳。她將蓋子打開,然後又關上。她帶著得意、夢幻般的表情,滿臉笑容。因為那匣子非常可愛,所以女服務生特別注意那名女子說:『我真想擁有一個匣子,上面用紅寶石鑲著我自己的名字。』
「白羅,」我喊道,「你不應該偷看別人的私人信函。」
和_圖_書當然,並不完全只坐在家裏。」
他這樣解釋道:
白羅表示他寧願坐在家中偵破這個案子。
我覺得他需要鼓勵。我知道激勵療法,一種摩登玩意兒。
「唔,我想,這個世界正是由各種名譽構成的。」
「pour que mom chien de chasse me rapporte le gibier。」白羅眨著眼睛說。「我是指那個好傑派。既然有現成的獵犬,何必自己去吠呢?傑派擁有你不勝佩服的體力,並且自會將勞動所獲告訴我們。他做事享有各種便利,而我沒有。我有把握,他沒多久就會帶來好消息。」
我知道,此時傑派一定正忙得不可開交。我很著急,白羅採取一種無動於衷的態度。突然間,我懷疑他可能真的是老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他找了一些藉口,但聽起來並不令人信服。
「根本沒必要這麼做,」我說,「你只要對他說你受珍.威金森之託去找埃奇瓦男爵,他就會用另一種態度對待你的。」
「白羅先生,那只是你的假定。神秘的藏鏡人。我並不認為她不是在等人——那是可能的,她也許和誰約好了,等她和男爵的事情圓滿解決後,再在那裏碰頭。那麼,我們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時失去理智殺了他。但她並不是個糊塗蟲,她在車站換裝,取出化妝箱去赴約。然後所謂犯罪後的『反應』開始出現:她對自己的行為開始心生恐懼了。而她的那位朋友又沒來,她徹底崩潰了。那位朋友可能知道她晚上去攝政門,她覺得事跡敗露,便將小匣中的麻醉品取出來。不管怎樣,她可不願意被絞死,你看,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
「我才不是在兒戲。你知道的,謀殺可不是兒戲,海斯汀,還有,不管怎麼說,你不該用『兒戲』這個字眼,別再這麼說了,我覺得這字眼不流行了,年輕人聽了會取笑你的。是的,如果你說『兒戲』或『不光明正大』,漂亮的年輕女孩子們聽了會笑你的。」
白羅也站了起來。他低著頭,顯得很尷尬。他結結巴巴地說:
有關埃奇瓦男爵及卡洛塔.亞登絲案件的偵訊,我不打算一一詳述了。關於卡洛塔的案子,庭上和*圖*書裁定是意外事故。至於埃奇瓦男爵的案子,則要等到提出身份鑑定和醫學證據後,再擇期裁定。根據胃部化驗結果顯示,死亡時間是飯後一小時左右,大約就是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也可能是在更早一些的時候。
白羅看看他,又瞧瞧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白羅皺著眉頭。
「這可不是……不是兒戲。」
「等待。」
「你精力旺盛,一如當年。」我真摯地說,「白羅,你正值壯年,理當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只要你願意,隨便一出馬,就能將這樁案子漂漂亮亮地偵破。」
「亞登絲小姐的臉並不好認,」白羅說,「她的臉有一種多變、敏感……一種百變的特質。」
「我們為什麼要去拜訪默頓公爵呢?」
那張瘦弱且頑固的臉絲毫不為所動。
「到了我這把年紀,麻煩事能免就免。」
「不盡然。你看到他在寫一封信嗎?」
「吩咐?沒有,倒是有一個建議。」
「難道我們要晉見喬治王不成?」我譏諷道。
「等待什麼?」
「他給我的答覆,如同他會答覆記者的一樣,是的,」白羅笑著說,「但我弄清楚了,我徹底搞懂目前的情形了。」
「你在做什麼?」
「但是,我想,您認識他的太太——珍.威金森小姐吧?」
「只不過是比喻而已,」傑派安慰他道,「我沒有惡意。」
「然後,好像某位科納飯店的女服務生讀到了這篇文章。她記得當天晚上她曾服侍過一位女士,那位女士手裏拿著那個匣子。她還記得上面刻著CA。她很興奮,就把這件事告訴她所有的朋友,心想也許某個報社會出錢買她的情報。
我從他口中所能問到的就是這些了。等我換上較體面的裝束,以迎合了白羅挑剔的審美眼光,我們就出發了。
「我是在做啊!」
「我發現有一位金髮女郎在當晚九點的時候,在尤斯頓車站的衣帽間寄放了一個手提包。我們把亞登絲小姐的手提包拿給他們看,他們確認就是那個手提包。那個包包是美國製的,所以和我們常用的手提包有些不同。」
「你怎麼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什麼事情都沒做;而傑派卻樣樣都在進行。」
「當然了,過去曾經是,只是如今這條領帶舊了,如同你說我老了一樣。換了吧,拜託,順便將右邊的袖子再刷一刷。」
沒錯,經過不斷偵查,傑派一點一滴的收集資料。雖然巴黎之行毫無hetubook.com.com結果,但過了幾天,他又來了,看起來很得意。
「十點半,據那個服務員說,是同一位女士領取的。」
「我還查出其他的消息。我有理由確信十一點的時候,卡洛塔.亞登絲人在濱河街的一家叫雷恩斯.科納的飯店裏。」
「啊!尤斯頓!沒錯,那是距攝政門最近的一個大站。毫無疑問,她在尤斯頓的洗手間裏化好妝,然後將手提包寄放在那兒。那麼,她是什麼時候去領取包包的呢?」
「很顯然,卡洛塔.亞登絲付了帳以後又在那裏坐了一會兒。最後,她再一次看看手錶,終於決定不再等待,就走了出去。」
「對於這種事情,我實在毫無所知。」
傑派機靈地用眼睛盯著他,活像一條機警的獵犬。
公爵沉默不語。他坐在書桌旁,桌上擺著一封未寫完的信。他不耐煩地用筆敲著桌子。
白羅可不是什麼政治社交人物。
「可是,白羅,你不能那麼做。」
「我見過了那名女子,但我看不出其中有何玄機。她可以認出卡洛塔.亞登絲的照片,但她說她沒特別注意對方的相貌。女服務生說她很年輕、皮膚黝黑,身材苗條,衣著講究。她還戴著一頂新帽子。我真希望女服務生多看看那女士的臉,少盯著她的帽子瞧。」
我將清潔劑遞給了他。
「這一次,」我說道,「我想我不用再多問了,看起來很明顯,但你真這麼認為嗎?」
「你先是侮辱我的鼻子,現在又侮辱我的頭腦!」
至於卡洛塔假扮珍.威金森一事,警方不許絲毫的消息走漏。報上登出遭到通緝的管家相貌,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都以為管家就是兇手。他所供稱的珍.威金森來訪一事被視為純屬捏造;至於為何女秘書的證詞和管家相同則隻字未提。所有報紙都以大篇幅報導這件兇殺案,但並沒有什麼確實消息。
「她是這麼說的。」
「不是。但是今天上午我看到報紙上說,默頓公爵已經回默頓莊了。我知道他是英國貴族階級中的頂尖人物,我想去向他表達敬意。」
「一位年輕記者立刻就採訪到這條新聞了,今天的《尖叫晚報》就會登出一篇催人淚下的文章。一位天才女演員死前光景——等待,等待某個沒赴約的人,以及女演員覺得與姊妹淘處不好之類的感歎。白羅先生,你也是知道那類無聊文章的,是吧?」
「海斯汀,你說什麼傻話呀,說我剛才做的事『不應該』,這才真是好笑哩和-圖-書。」
「恭喜你囉,我的朋友,又發現了什麼?」
我感到很不自在。他倒是如此天真地對自己的行為沾沾自喜。
他才剛一離開,白羅立刻站起來,非常起勁地刷著他的帽子。
「他就寫到這裏而已,『你那美好的天性——唯有我知。』」
「哦,這樣啊,這是你的建議,是吧?」他說道,「好,我去調查一下,反正也沒有什麼壞處——你的話有時候的確很有道理。」
「這可完全不合我意,我希望讓你做點事情。」
「啊!我不能那麼做,珍.威金森是我的主顧。我不能將主顧的事情透露給別人知道。我是私下接受委託的,說出來的話,我可就喪失名譽了。」
「可是,白羅,我的好伙伴,你不要老想著自己上年紀了啊!」我抱怨道。
「那是一個約會,」他低聲說道,「但是另一方沒來。之後卡洛塔.亞登絲見到那個人了嗎?或是她沒見到她自行回家了,然後又想打電話給他?我真希望能夠知道,啊,但願我知道。」
「工作進展得很緩慢,」他說,「但終究我們還是有點結果了。」
「進行得真不順利。」我同情地說,「這個人真是冥頑不靈。究竟你為什麼要見他呢?」
白羅懷疑地用手摸摸鼻子,又摸鬍子。他很自豪地撫弄著自己的鬍子。
「您知道她有強烈動機希望她丈夫死去嗎?」
公爵年約二十七歲。因為長得很瘦弱,他的外形並不討人喜歡。他長著一頭單調乏味的稀疏頭髮,兩鬢微禿。還有一張又小又刻薄的嘴,以及一雙茫然、無表情的眼睛。房間中放了好幾個十字架和各種宗教藝術品。寬大的書架上,除了神學著作外幾乎沒有別的書,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個公爵,倒像個不中用的年輕雜貨商。我知道,他是在家中接受教育的,是一個相當嬌貴的孩子。這就是落入珍.威金森情網中的現成獵物!真是可笑極了。他的態度很傲慢,他與我們說話的態度,也不甚禮貌。
「你怎麼知道的?經由他的態度嗎?」
「還有什麼吩咐嗎?」傑派在門口滑稽地問。白羅很寬容地對他笑了笑。
「這正合我意。」
「我沒聽說過。」
我緘默不語。白羅輕鬆愉快地做出這種事,我可受不了。
這回,白羅做罷了。他做出絕望的姿態,我們便離開了。這種逐客方式真讓人下不了台。
「是啊!她是這麼說。但是,你要知道,她是那種為達目的,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的人。她也許決m.hetubook.com.com定要嫁給他,但是他——那可憐的傢伙——可能還不知情。」
「真是個好消息!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我打算跟誰結婚,報紙會登出來的。我認為您的問題太無禮了。」他起身說道,「再見。」
「是的。」
「要是讓我回答的話,」我插嘴道,「我會說:『不接受。』」
「我目前正著手調查埃奇瓦男爵遇害一案。」
「白羅!」我驚呼道,阻止他再繼續唸下去。
「你知道嗎,早年我在比利時當警察的時候,就發現顛倒過來辨認文字是很有用的。他在那封信上寫了什麼,要不要我唸給你聽:『我最最親愛的珍,我仰慕的、美麗的天使。我該如何形容你對我的重要性?你受了這麼多的苦!你那美好的天性——』」
「這可是一條好領帶呢。」我說。
「呃,是什麼?說吧。」
「或許您聽說過我的名字。」白羅說。
在默頓莊,門房問白羅是否預約過,白羅說沒有。門房接過名片入內稟報,很快又折返表示他的主人覺得今天上午他很忙,所以十分抱歉無法接見我們。白羅立即坐在椅子上。
「嗯,其實是偶然發現的。你知道的,報上曾提到那個鑲寶石字母的金匣子。某位記者寫到那個——題目是有關女演員服用麻醉劑之風氣。就是常見的那種週日報紙上的奇情報導:致命的小金匣子裏裝著致命的東西——一位前途光明的年輕女子的慘劇!文中提出疑問:她死前在哪裏度過最後一夜?以及她的感覺如何等等。
「我的朋友啊,現在我正全心打扮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實在得說,你的領帶啊,我實在不敢恭維。」
「爵爺,我要直截了當地問您了:您是不是即將與珍.威金森小姐結婚?」
「我想見他。」
「您為什麼想見我?」他冷冷地問道。
然而,根本不用等了。或許打發不速之客的最好辦法就是馬上見他,接著白羅便被請入屋內去見他急著想見的紳士。
這就對了,案子就是該這麼查才對的。我為白羅感到一陣惋惜。現下傑派正多方蒐集第一手資料——儘管還是可能遺漏重要的細節;而白羅卻坐守過時的舊消息,心中還挺知足的。
「是的。」
「唔,是這樣子,我與《尖叫晚報》的記者關係不錯。他們報社裏有一位挺聰明的年輕記者要向我打聽另一樁案子的消息,無意中就透露了這則消息。所以我就立刻趕到科納飯店——」
「名譽?」
「但她就要嫁給他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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