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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找伊文斯?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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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凱曼夫婦

五、凱曼夫婦


「你真無知,」法蘭琪說,「攝影師所做的一切只是攝影藝術能做到的,但我們還是看得出那是一個討厭的人。」
「什麼事?」
他緊張地咧嘴一笑,立即覺察到父親的歎息聲,那是一種基督徒聽天由命的歎息。
親愛的瓊斯先生:
他站在那裏陷入了沉思。各種念頭紛亂地浮上他的腦海,全是混亂的影像:照片上那個留著濃密頭髮、眼距很寬的女孩;十或十五年後凱曼夫人的濃妝豔抹,眉毛疏落,那對相距很寬的雙眼陷入肌膚的皺紋之間,活像豬眼,還有那頭刺目、染成紅棕色的頭髮。所有青春無邪的痕跡蕩然無存。可憐的人兒啊!之所以這樣,也許都是因為嫁了凱曼先生這樣一個體格強健的粗人。如果她嫁給其他人,她極可能顯現優雅的老相:頭上有一點灰髮,一張平滑蒼白的臉上雙眼仍然相距很寬。不過也許……
他回想起那張古銅色的面孔,深邃的藍眼睛。亞力克.普里查那種吸引人的氣質,甚至在臨死時仍然魅力十足。奇怪的是他居然是凱曼夫人的弟弟,凱曼先生的內弟。巴比覺得他的身份應該更加高貴才對。
約半小時後返回牧師公館時,巴比發覺他與亞力克.普里查的牽扯並未完全了結。他獲知凱曼夫婦已來拜訪他,此時正和他父親在書房裏。巴比走到書房,看見父親正勇氣十足地與他們進行得體的交談,但顯然並未樂在其中。
「沒什麼,我只不過想起了一件事。」
「非常感謝。」巴比彬彬有禮地說。
「好吧,那m.hetubook.com.com麼,要是照片修整得那麼厲害,你就認不出他們是同一個人了。」
「哦,那沒什麼。」巴比說,「我指的是,唔,很抱歉我不能再做點什麼別的,我是說……」巴比緊張得語無倫次。
「我大部份的時間都在找工作,」巴比停了一會又說,「我之前在海軍服役。」
「你簡直像個週日報紙的記者,」法蘭琪說,「我們的記者們對這個論點可是求之不得的。」
親愛的凱曼先生:
「我想我應該這麼做,」凱曼夫人說,「你認為他沒有感覺到痛苦嗎?」
「你指的是……」
「說得真莫明其妙。還有別的嗎?」
「這樣最好,」凱曼先生嚴肅地說,「毫無知覺地逝去,沒有痛苦。唉,艾蜜莉,你得把這看作一種恩賜。」

他目送他們走上長了雜草的車道。
他們和睦地一起出發,談的都是諸如打左曲球、左右側擊以及如何完美吊球至果嶺之類的事情。
「是這樣的,」凱曼夫人滿懷希望地看著巴比,「如果他留下什麼遺言或訊息,我自然想知道。」
「我們不會忘記這份人情,」凱曼先生說。
「我確信他沒有。」巴比說。
「我只是在對一般的現象做反思。」巴比說。
「哦,那兩個人——就是凱曼夫婦,他們問我那傢伙臨死前是否說過什麼話,我告訴他們他什麼都沒說。」
巴比將最近發生的慘劇完全置之腦後,直到打至第十一桿將球輕推入洞時,才突然驚叫了一聲。
他不安地扭動一下身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
巴比回過神來,才發覺法蘭琪在身旁,他沒有聽見她走過來。
「好的,老大。」巴比歡快地回應。
「你說些什麼?」
「當然,」巴比心中有些不快,「哦,當然。」
「你今天早上實在不如平常聰明。」
「修整過的,就這麼回事。」法蘭琪打斷巴比的話。
第二天他收到了回信:
「好了,我們欠了你一份很大的人情,真的。」凱曼夫人說。
「我們過來看看你,」凱曼先生接著說,「你知道,我可憐的內弟死了,確切地說,是死在你的懷中。很自然,她想知道他臨終時的所有情況。」
「猴子喜歡殺人?」巴比問。
凱曼先生起身迎接,把手伸向巴比。他身軀肥大,臉色紅潤,一副刻意表現的熱絡模樣,但一雙冷漠而略帶詭詐的眼睛戳穿了那種裝模作樣的熱心。至於凱曼夫人,雖然身穿刺眼、粗俗的服裝,但她還算有幾分動人,只是現在的她和當年照片上的模樣少有相同之處,那種沉思冥想的表情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巴比心中細想,假若連她都認不出自己的照片,看來似乎也無人能認得出來。
我剛剛才回憶起您內弟臨死前的確說過一句話。我想確切的原語是:「他們為什麼不找伊文斯?」我很抱歉上午沒有提到這件事,但當時我根本沒看重這句話,所以這句話就從我的記憶中溜走了。
「但我現在想起來,他是說了句話。」
「哈囉。」他說。
「在當地的《回聲晚報》上。」
您誠摯的巴比.瓊斯m.hetubook.com.com
「沒有了。他只是睜開眼睛說了那句話,很突然,接著就死了。可憐的傢伙。」
「你什麼時候見過她?你去驗屍審訊了?」
「我明白,」巴比說,「太可惜了。」
巴比感到很抱歉。
「可憐的亞力克,」凱曼夫人擦擦眼睛,「好可憐的亞力克。」
「哦,那當然,」巴比說,「但事實上他什麼都沒說。」
凱曼夫人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要明白,」巴比轉到原先的話題,「我不同意你對凱曼夫人的看法。她在照片上很可愛。」
「啊,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也許我太希望他會留下一句遺言,不過我能理解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憐的亞力克,這麼個優秀的戶外生活家。」
「艱難的時代,如今是個艱難的時代。」凱曼先生搖搖頭,「好吧,祝你好運,我想好運會來的。」
「亂說,那女人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誰被毀了?」
「我當然在場。你覺得怎麼樣?這兒沒什麼事好做的,一場調查真是一次完美的天意。以前我從來沒參加過,我當時嚇得牙齒直打顫。當然,如果是樁神秘的毒殺案更好些,有化驗員的報告和諸如此類的東西。當這類無足輕重的樂趣到臨時,人實在沒必要過份嚴肅。我希望最後判定有謀殺的嫌疑,但很令人遺憾,一切似乎明白無疑。」
「嗯,你要知道,因為那不是他們想了解的那種事。這就是我之所以沒有想起來的原因。」
談話中止了一會後,法蘭琪的怒氣突然減弱了。
「這是樁糟透了的婚和_圖_書姻。」他臉色陰沉地說。
「我和妻子一起來,」凱曼說,一面緊握住巴比的手,「你知道,必須待在她身旁;艾蜜莉心情不好。」
「你有種嗜血的天性,法蘭琪。」
「他說:『他們為什麼不找伊文斯?』」

巴比再次感受一次那種叫人痛苦的握手。然後他接過凱曼夫人鬆軟的手握了握,牧師再次跟他們道別。巴比陪同凱曼夫婦走到門口。
凱曼夫人吸了口氣。
「哈囉。為什麼提到婚姻?誰的?」
巴比解釋了一番。他發覺法蘭琪無動於衷。
「好了,結果還不是一樣,」法蘭琪說,「我是說,這句話跟那種『告訴格拉迪絲我永遠愛她』或『遺囑在胡桃木書桌裏』,或小說中任何獨特、浪漫的遺言不一樣。」
「什麼都沒說嗎?」凱曼夫人一臉失望懷疑。
「對於婚姻的毀滅性影響。」
「啊!」他父親略感輕鬆地說,「巴比來了。」
「我知道。大概是隔代遺傳(這個詞怎麼說啊?我不確定)。你不這麼認為嗎?我相信我身上有祖先的特徵。我在學校時的綽號叫『猴臉』。」
「噢,好啦,」法蘭琪心裏想了想那句話,「我看你不必擔心,這並不重要。」
「法蘭琪,」巴比說,「我對你這番話感到吃驚。而且你還是在牧師公館的車道上說。這裏好歹可以說是半個聖地吧。」
「你不認為應該把這事寫信告訴他們嗎?」
那天晚上,他終於出於一時衝動,坐下來給凱曼先生寫了封信。
「是,當然不重要。不過我當時提到這件事就好了。你知道,我說他什麼也沒說。」

你六日寫給我的信已收悉。非常感謝你如此準確地重新提到我內弟最後的遺言,儘管這句話無足輕重。我妻子希望知道的是她弟弟給她留下什麼遺言。儘管如此,還是感謝你的一片真心。和圖書
你忠實的里奧.凱曼
「哦?」
「沒有,唔,實際上什麼也沒說。」
「我絕對不同意你的看法,」巴比冷冷地說,「不過,你在哪兒看見過這張照片?」
「真可笑,」她說,「為了那個該死的女人爭吵。我提議打輪高爾夫,怎麼樣?」
但這件事並未真正從他心頭消失。這是件小事,卻使他煩惱不安,心裏總感到有些不舒服。他覺得法蘭琪的看法是正確的,而且合情合理: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讓它去好了。但他的良心卻不停地指責著他。他說死者什麼都沒說,這不是實話。儘管這句話既無足輕重又可笑,但他還是不能對此心安理得。
「得了,別蠢了。」
「是的,正是。」巴比說。
「什麼事呢?」
「你個人從事什麼職業,年輕人?」凱曼先生問,「在家休息,是嗎?」
「大概複製得很差。」
「我看你簡直瘋了,」法蘭琪反駁道,「竟然對一個塗脂抹粉的婊子有興趣。沒錯,我說的是婊子,就是那個凱曼。」
巴比歎口氣,搖搖頭。
「希望你是對的,」巴比說,重新精神飽滿地將注意力轉到打球上去。
巴比頓時感覺受了冷落。
「他說了些什麼呢?」法蘭琪好奇地追問。
「我認為不應該傷這種腦筋。這句話不可能有什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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