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煩心丈夫的個案
「我知道，但我不能這麼對她說，是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說事情就這樣——這樣發生了。」
「我不敢說它百分之百會成功，」帕克．潘先生謹慎地說，「有一種極小的可能，就是你的妻子確實不可救藥地愛上那個男人，無論你怎麼說或怎麼做都無法讓她回心轉意。不過我想那不太可能。她也許是出於厭倦才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厭倦你那種毫無怨言的奉獻，還有你那不理智的死心塌地。如果你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我敢說成功的機會有百分之九十七。」
「當然沒有。」
「是的，我過得還不錯。」
「俗氣。她看起來太俗氣了。」
「這些年輕女孩真是令人討厭，」韋德夫人說，「一點內涵也沒有。」
「你很討厭這樣嗎？」瑪德琳問道。
「好啊，我們是想讓她看到啊。」
「因為你教我該怎麼打。你是個好老師。很多人壓根就不知道怎麼教，但你有這個本事。能成為像你這樣的人真好——任何事你都做得到。」
他是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有一雙柔和悅目的藍眼睛，皮膚曬成健康的棕色。他一邊心不在焉地摸著一撇小鬍子，一邊可憐巴巴像隻不會說話的動物沉靜地看著怕克．潘先生。
「對啊，他的確是，不是嗎？這麼英俊，又這麼擅長運動。還有那種對女人好像不屑一顧的態度。那樣只會讓我們更喜歡他。」
「噢，依我看——你的說法有點誇張！」
「噢，聽我說，我不能這樣。我是說——」
「是的。」
「真的？你從沒有提過她。」
「這個下午過得真是刺|激！」她叫道，「我快熱死了。我看起來一定狼狽極了。」
「這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我的屬下會和你共同完成這項工作。她會告訴你該怎麼做，而你對她所表現的關注，哪怕是只有一絲一毫的關注，她都會視為出於工作的需要。」
雷金納不情願地向門口挪動。
瑪德琳和帕克．潘先生面面相覷。
「你看起來——看起來——」他尷尬地笑了一聲，「我可不會這麼說。」
韋德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乾笑了兩聲。
「是那個傢伙嗎？」
瑪德琳笑了。
「人們遇上困境時，總願意冒點風險。」他說。
「錯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這麼做。」
「當然。我不能讓她鬧上離婚法庭。」
「我收的服務費是兩百基尼，預先支付。」
「這樣就好多了。但你真的認為——我是說，在我看來，這會讓艾莉絲更想離開我。」
「但是那又如何呢？你知道的，」韋德先生接著說，「我又能怎麼辦？我是說，當一個男人是很無奈的。如果她更喜歡另一個男人，你就不得不像個男子漢大丈夫主動退出，把她讓給別人。」
帕克．潘先生笑了。
「是嗎？我是說，我不想讓她與我為敵。吃下午茶的時候她說了一些很不客氣的話。」
「她應該……也許吧，但其實她不會高興的！不但如此，她會發現一位迷人的小姐被你所吸引——一位有本錢東挑西選的年輕女子。馬上你的價值就提高了。你的妻子知道，她的朋友會說你是為了和一位更迷人的小姐結婚而拋棄了她。這會讓她很難堪。」
韋德先生滿臉迷惑地看著他。
「昨天晚上火山終於爆發了。韋德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指責我拆散她的家庭。韋德先生就問她辛克萊．喬丹又是怎麼回事。她說那不過是因為她孤獨痛苦。她注意到她丈夫心神不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說他們一直是幸福美滿的一對。他知道她愛他，她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你對她們的丈夫太好了。」馬辛頓夫人咯吱咯笑了兩聲。
「我想你一定有許多男性朋友吧？」韋德夫人說。
「胡說。我沒什麼好本事——一點用處也沒有。」雷金納被搞糊塗了。
「但是我不想走！」
他悲哀地搖了搖頭，拿出韋德先生的卷宗，在上面寫道：
第二天早晨，雷金納．韋德又有新的情況彙報。
「她的衣服很漂亮。」馬辛頓夫人說。
「但是你卻來找我，為什麼？」
女孩大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個聰明人，我想不出什麼辦法。我想你也許可以——對這件事提些建議。你知道，我還有六個月時間。她同意再等六個月。如果六個月後她仍然要離婚，好吧，那我就走人。我想你也許能給我一點啟示。現在無論我怎麼做，都只會讓她生氣。
「明白我愛你。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艾莉絲隨時可以和我離婚，這一切都結束之後你會嫁給我，不是嗎？說你會的，瑪德琳，我愛你。」
「半個月？你真的這麼想？」
「浪蕩！」瑪德琳說。她苦笑了一聲又說道：「我從來沒有勾引男人勾引得這麼辛苦過。那個男人被他妻子迷住了！簡直是病態。」
「啊！」帕克．潘先生說，「很遺憾，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判斷上的失誤。」
韋德先生看起來疑心重重，他說道：
「話說回來，」她說，「那又怎麼樣？」
「她說你處心積慮想與我結婚，還有，你不是什麼好女孩。那使我很不高興——這對你非常不公平。我說，你不過是在完成一項工作。我說我對你非常尊重，她說的話完全錯誤。當她依然說個不停時，我大概是對她發火了。」
「噢，是的。比起女人來，我更喜歡男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真正對我好過。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看到你的廣告，」他結結巴巴地說，「想想來瞧一瞧也好。看起來是有點古怪，但也不算是不好，是吧？」
「太棒了！」
「很快活嘛，親愛的？」韋德夫人問道。
「無所謂。你不用走，你妻子不會放你一個人去倫敦快活的。」
「你說的對極了，親愛的，」馬辛頓夫人說，但接下來那句話她加得太快了，「告訴我，那個女孩是誰？」
「也許不是。」韋德夫人說。
韋德先生鬆了一口氣。
「我恨他！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她又轉向瑪德琳罵道：「你這個邪惡的女人！你這個勾引男人的盪|婦，把我的丈夫從我身邊搶走。」
午後的陽光下，洛里默球場顯得生氣勃勃。艾莉絲．韋德靠在一張躺椅上，模樣十分引人注目。她穿著淺紫色的服裝，妝化得很有技巧，使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三十五歲的女人。
帕克．潘先生哼了一聲。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門口站著雷金納．韋德。
「你必須讓他來，」瑪德琳說，「別擔心，我會關照他的。就說考慮之後你不反對，並且你知道她不會介意你邀請我再住幾天。」
「我直到現在才找到快樂。」韋德先生說，仍然注視著瑪德琳。「夠了，艾莉絲，你一直想嫁給那個混蛋喬丹，你幹嘛不去呢？」
「是的，沒錯。嗯，從某種角度而言，這使我們的目標更容易達成。親愛的瑪德琳，我不會如此輕易將一個男人置於你的魅力下。」
「你真的認為這個方案會有效？」他懷疑地問。
吃過茶點之後，韋德先生帶著狄薩拉小姐去參觀玫瑰園。他們一邊穿過草地，一邊感受到背後的兩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
「噢，我不這麼認為。」韋德夫人說。「當然啦，」她繼續說，「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我是說，既然這樣，對我而言事情就容易多了，因為我一直在為雷金納難過，他是一個大好人。我一直對辛克萊說——這會讓雷金納非常痛苦。但他堅稱雷金納很hetubook.com.com快就會忘了這一切；看來他是對的。兩天前雷金納好像心都碎了——而現在呢，他要請這個女孩過來玩！正如我說的，這真是讓我高興。我喜歡看到雷金納過得快快樂樂的。我猜那個可憐的傢伙大概還以為我會嫉妒吧。多可笑的念頭！『當然沒問題，』我說，『讓你的朋友過來玩吧。』可憐的雷金納，他還以為那樣的女孩會真的喜歡他。她只不過是想找點樂子罷了。」
「好吧，正如我告訴你的，我只看了那個可憐蟲辛克萊．喬丹一眼，他就完全為我神魂顛倒了，特別是當他從我的穿著看出我很有錢的時候。當然啦，韋德夫人簡直暴跳如雷。她的兩個男人都圍著我打轉。我立刻表現出我鍾情的是哪一位。我當著辛克萊．喬丹還有韋德夫人的面取笑他。我嘲笑他的打扮、他的長頭髮，還嘲笑他走路內八字。」
「請你放心——」帕克．潘先生開口說道。他剛從震驚中回神過來。
「吻我！」瑪德琳命令道。
「我喜歡她。」韋德先生簡單地說，「你知道，我喜歡她。」
「是的。」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你的妻子正在長廊的拐角處，她想看看我們在幹什麼，你最好吻我一下。」
韋德夫人的叫喊聲變成了哭嚎。
「我告訴你該怎麼辦：跟她說她不用走，你走；你會收拾行李回城裏去。」
「她說她覺得既然已經同意再留六個月，現在離開就很說不過去。而且既然我有朋友在這兒，她說也想請她的朋友來玩。她正在邀請辛克萊．喬丹。」
「她心情很不好……幾乎是歇斯底里。」
「也許他認識她有一段時間了。」
「好，」韋德先生說，「我照你的話去做。對了，呃——多少錢？」
「真的是這樣嗎？」
「明白什麼？」瑪德琳微弱地問。
他把門一摔走了出去。
「嗯，有時候我真為別人感到難過。有這麼多男人不得不和乏味的妻子生活在一起。你知道的，就是那些所謂『有藝術氣質、高品味』的女人。當然啦，男人是會想找些年輕可愛的美眉說說話。我認為現代的婚姻觀念是很明智的。趁你還年輕的時候找個與自己興趣相投的人一起重新開始。我是說，那些『高品味』的妻子也許會找個長頭髮的傢伙重新來過，由於志趣相投，這樣的生活必能使她們滿意。我覺得減少損失重新開始是個好主意，你說呢，韋德夫人？」
「這沒什麼。」瑪德琳說，「你做得好極了。」
「好吧，」他說，「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韋德先生吻了她。就算他的動作缺乏熱情，那麼瑪德琳也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她緊緊地擁住他。韋德先生呆住了。
「她非常迷人，」馬辛頓夫人說，「幾乎美得有點過火，如果你懂我的意思。那種女孩只知道引誘男人。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她不是什麼好女人。」
「是的。要是讓他到我家來，我寧願去見鬼！」
潘先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胡說！」雷金納說，「你只需要有人點撥一下。瞧你今天下午打出那麼多好球。」
「像你這種女人應該被絞死！」韋德夫人咒道，「在你出現之前，雷金納待我一直溫柔體貼，現在他變了這麼多，我都快不認識他了。」
「我想是的。」瑪德琳說，「我們在這裏演了一齣好戲。」
「我敢確定。你再也不會是『可憐的老雷』，你會成為『滑頭小雷』。這之間絕對是天差地遠！她不會放棄這個男人，毫無疑問她會試圖把你搶回來。她不會成功的，因為你很理智，不斷用她說過的那些話來回答她。『還是分手的好』、『性格不和』。你會明白她說的那些話都正確——你從來都不了解她，而且她也從未了解過你hｔtｐs://wｗw•hｅ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m。不過現在，我們不用說得那麼詳細，時機到的時候我們會給你詳細的指示。」
闖入者根本沒有理他。她一口氣說下去：
「我不喜歡這些東西。」艾莉絲冷冷地說。
「這並不誇張！人們的煩惱可以分成幾大類。有的是因為疾病，有的是因為生活乏味無聊，有的妻子因為丈夫而煩惱，也有的丈夫——」他頓了頓，「因為他們的妻子而煩惱。」
「呃，我也不知道。我想是——有一段時間了。」
「這當然是問題所在。不管九年前你應該怎麼做，現在都已經太晚了。我們需要採取新的策略。你曾和其他女人有過密切交往嗎？」
瑪德琳似乎感覺到氣氛有些冷淡。她表示要換衣服喝下午茶，然後也離開了。
「他們過來了。」馬辛頓夫人說。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妻子想和我離婚，她想嫁給另外一個傢伙。」
「我也沒辦法。」瑪德琳無可奈何地說，「他是個好人，很可愛——但我不想嫁給他。我壓根沒想過會這樣，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讓他吻我！」
「你真是太偉大了！因為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個對女人充滿吸引力的男人。當我聽說他已經結婚時，真是覺得晴天霹靂啊。為什麼有魅力的男人都那麼早結婚呢？」
「你認識她有多久了？」韋德夫人突然問道。
她嗚咽地匆匆去追她的丈夫。
「你不擅長運動吧？多麼不幸啊！這讓人覺得跟不上潮流。不過說真的，韋德夫人，現在的教練功力那麼高，幾乎是誰都能學得很好。去年夏天我的網球水準就提高了一大截。當然啦，我的高爾夫球就打得糟糕透了。」
「噢，雷金納，你不會忍心讓我心碎的！我只要你回來！這件事我一個字再也不會提起。我會去學高爾夫，我不會交你不喜歡的朋友。這麼多年來，我們在一起一直是那麼快樂——」
「我會回來的。」他警告她。「你還會見到我的。」
「我不想要你的丈夫。」瑪德琳恍惚地說。
「但是非常昂貴。」
「至少她確定了一件事，艾莉絲，」馬辛頓夫人說，「那個女孩愛上了雷金納。」
無可否認，她的確十分美麗。
「你這麼認為？」
「你一定非常為他感到驕傲。」瑪德琳轉過去對韋德夫人說，「這些年你是怎樣看住他的？你一定非常聰明。或者，你是把他藏起來了？」
「我就知道，」這個新來的闖入者說，「我一直跟著你！我就知道你會去找她！」
「那她應該會很高興。」
一會兒韋德夫人也上樓去了。她丈夫正在房裏換衣服。他正哼著歌。
「當然是狄薩拉小姐。」
「你應該去玩玩高爾夫，」瑪德琳對女主人說道，「你錯過了好多東西。為什麼不試試呢？我有個朋友試著學學看，後來玩得蠻上手的，而且她比你大了很多歲。」
韋德先生拿出了支票簿。
「對你來說，這真是新鮮的感覺，親愛的。好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我很高興。我希望你能快樂。」
「是的，我想一切如我們所願。昨天晚上這齣戲達到了高潮。讓我想想，我是在三天前做最後一次報告？」
「他在哪兒認識她的？」
「你不覺得太花俏了嗎？」
韋德先生看起來仍然滿心疑慮。
「她看到我吻你了。」
雷金納說要換衣服，然後就離開了。
「謝謝你讓我到這兒來玩。」瑪德琳對韋德夫人說，「有些女人對丈夫的朋友總是疑心重重。我覺得嫉妒心真是可笑，你說呢？」
「千萬不要灰心，」瑪德琳說，「一切都進展得很好。再過半個月，你的煩惱就一掃而光了。」
「你不知道要他裝出歡喜的表情吻我一下有多難和-圖-書！」
「你是說，你容許她和你離婚？」
「噢，呃——還好啦。」
一句簡單而又有些平淡的陳述，但就算韋德先生說「我崇拜她。我崇拜她所踏過的土地，為她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願」，對帕克．潘先生而言，那也不會比「我喜歡她」那幾句話更能點明問題。
瑪德琳．狄薩拉和雷金納．韋德正穿過草地向這邊走來。他們又說又笑，看起來非常快樂。瑪德琳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摘下運動帽，撩了撩她那頭漆黑濃密的長髮。
「別擔心，」瑪德琳說，「這沒什麼。」
「才沒有。剛才我看到她瞧他的那種眼神。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結婚呢。她要把他佔為已有。真令人作嘔。」
一週後，瑪德琳．狄薩拉走進帕克．潘先生的辦公室，疲倦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也許我應該這麼說——哪怕是一點曖昧關係？」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帕克．潘先生十分理解這些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
「不，當然不。」韋德先生很有風度地說，「我——我只是吃了一驚。」他急切地加了一句：「我們在花園裏待得夠久了吧？」
「我可不知道！是雷金納找來的。她是雷金納的小朋友！真是可笑。你知道他從不正眼看女孩子的。他來找我，支吾了半天，結結巴巴的，最後終於說他想請這位狄薩拉小姐來過週末。當然我馬上就樂不可支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你想想看，我們家的雷金納耶！好啦，她就這麼來了。」
「我說太遲了。韋德先生配合得天衣無縫。他說他一點也不在乎！他要和我結婚！韋德夫人隨時可以和她的辛克萊在一起。為什麼不馬上辦離婚手續呢？還要等六個月太可笑了。
「聽我說，」來到花園裏她們看不見的地方，韋德先生緊張的神經終於鬆拋下來，「嗯，我想我們還是放棄吧。剛才我妻子看我的樣子，就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噢，出去！」瑪德琳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出去！」
「你聽我說，我不是在演戲，我是認真的。」
「呃，你說誰？」
她正在和她的朋友馬辛頓夫人聊天。她常常能和馬辛頓夫人達到共識。兩位夫人都對她們的丈夫成天只知道談論股票和高爾夫球感到厭煩。
這一天早上，他正坐在桌邊面對一位新的顧客——雷金納．韋德先生。他立刻發現韋德先生不善言辭，這種人不善於用言語來表達感情。
他們回到草地上。馬辛頓夫人告訴他們韋德夫人去休息了。
「然後她叫我走開。她說她再也不想跟我說話。她說要收拾行李離開這兒。」他好像不知所措。
「忘了！」韋德夫人說。只見紫裙子一閃，她就走開了。
「好極了。」
稍後，韋德先生滿臉不安地來到瑪德琳身邊。
她的女主人沒有回答，然而她拿書的那隻手卻有點顫抖。
「那麼，」潘先生說，「這就是我能幫你的地方。我知道該怎麼辦！我是解決各種麻煩的專家。」
「噢！」韋德先生緊張地說，「一定要嗎？我是說——」
雷金納．韋德並不擅長演戲，但是他那種因為自覺在演戲而不時產生的尷尬卻恰好歪打正著。他不敢看他妻子的眼睛。兩人交談時他會膽顫心驚。他感到可恥，他討厭裝模作樣的把戲。但沒有什麼能比他這個樣子產生更好的效果了。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注意：理應有所預見。
「瑪德琳！」韋德先生痛苦而又焦急地看著她。
「胡說八道！」
「你和-圖-書結婚有——多久了，九年了？我相信你從一開始就抱著這種態度。你錯了，親愛的先生。很嚴重的錯誤！絕對不要對一個女人抱有自愧不如的態度。她會用你看待自己的評價來對待你——你這叫做活該。你應該以你運動方面的才能感到驕傲。你應該不屑地把美術和音樂那種東西視為『我妻子喜歡的無聊玩意』。你應該對她不能把球打好表示同情。你的態度太謙卑了，親愛的先生，這會是婚姻的障礙！沒有一個女人能經受這樣的考驗。難怪你的妻子不願意再繼續這場婚姻了。」
毫無疑問，帕克．潘先生所擁有的長處之一，便是極富同情心。這是一種能讓別人對他產生信賴感的態度。只要顧客一踏進他的辦公室，他就已經了解顧客遭遇到何種性質的困境。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為必要的解釋鋪路。
就在他把驚訝的瑪德琳擁入懷裏時，門又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個瘦女人，穿的衣服是髒兮兮的綠色。
「那當然。」
「噢！」他說。
「我從不拿正眼注意女人。」
「因此人們只能學會得過且過。」艾莉絲總結道。
「她在這兒嗎？」他問道，大步走了進來。「她在哪兒？」他看到了瑪德琳。「親愛的！」他叫道，緊緊抓住她的雙手，「寶貝，寶貝，你明白吧？昨晚不是在演戲——我對艾莉絲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不懂自己為何這麼久以來如此盲目。但是最後這三天我明白了。」
艾莉絲愛理不理地聳聳肩。
雷金納．韋德在她暗示下緊張地開了口。
「我沒有嗎？我想我忘了。」
「那麼，萬事大吉，」潘先生樂呵呵地說，「這次可以說是圓滿成功。」
瑪德琳的目光和他相遇，她的眼神中包含著對他充份的了解。馬辛頓夫人警覺地注意到這一點。
「事實上，你說對了，你說的完全正確。」
「我也這麼想。我絕對不會為雷金納嫉妒的。」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完全正確。我願意冒風險——任何風險都行。我目前的情況很糟糕，潘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很困難，你知道，非常困難。」
「高招。」帕克．潘先生讚賞地說。
「我很高興你覺得雷金納很有吸引力。」韋德夫人說。
「我不知道。他說得不清不楚的。」
「請走開。」瑪德琳說。
失敗：由於非人為因素。
「你不了解人性，韋德先生，而且你更不了解女人。以一個女人的眼光來看，你目前不過是個窩囊廢，沒有人想要你。一個女人幹嘛要一件沒有人要的東西？一點用處也沒有。但讓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假設你的妻子發現你也像她一樣希望重新獲得自由？」
「這麼想？我可以跟你打包票。」瑪德琳說。
「告訴我怎麼回事。」潘先生說。
「他說，幾天之內，她會拿到必要的文件，律師也可以叫來了。他說他沒有我活不下去。然後韋德夫人按著胸口說什麼她的心臟不好，她感到不舒服，叫人幫她拿白蘭地。他沒有心軟。今天早上他回城裏去了。我敢確定她現在已經去找他和解了。」
「聽我說，潘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我不是聰明人！我喜歡打球。我喜歡打一場高爾夫球，或是一盤網球。我對音樂、美術之類的東西一竅不通。我的妻子卻很聰明。她喜歡看畫展、聽歌劇或音樂會，所以她當然覺得我乏味透了。那個傢伙——邋里邋遢、留著長頭髮的傢伙——他懂那些東西，能談論那些東西。我不能。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可以理解一個聰明、美麗的女人會對我這樣一個混球感到難以忍受。」
「很好。」
「這是很常見的事。至於你，我推測，和她的想法不一樣？」
「浪蕩王后來了。」帕克．潘先生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