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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克潘調查簿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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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公務員的個案

五、小公務員的個案

「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廣告。」小個子男人略為緊張地說。
「我勇敢嗎?」陌生人離開後羅伯茲忍不住想,「我不想死,絕對不想。」
「什麼最新消息?」
他拿出一個紅色的摩洛哥皮盒子。
羅伯茲的眼光越過女孩笑了起來。
「那麼請你明天再來,我會告訴你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帕克.潘先生正和他的朋友共進午餐。
帕克.潘先生富於技巧的詢問,使他獲得了更多關於羅伯茲先生的個人情況。他描述自己在一家著名的公司任職,以及如何緩慢但是平穩地得到升遷;他敘述了自己的婚姻,說他如何使自己看起來體面,如何費心教育子女,並使他們看起來「討人喜歡」;他說了如何煞費苦心地打算、計劃,盡量省錢,使自己每年能有一點積蓄。事實上,帕克.潘先生聽到的是一段為了生存而永無止盡的奮鬥歷程。
這個心煩意亂的小個子男人慢慢地在走道裏來回踱步。他在最後一個包廂前停了下來。門開著,列車員正躺在裏面熟睡。在他頭上的衣帽架上,掛著他的棕色制服外套和鴨舌帽。
「我們已經甩掉他們了,」她說,「現在我敢確定我們沒有被跟蹤了。」
他們七點鐘到達巴黎。列車員高聲埋怨丟了外套和帽子——他沒發現還丟了一名乘客。
坐椅的扶手上放著一本圖書館借來的書。羅伯茲先生隨手翻開。
「好,我相信你。」她的動作十分敏捷,立刻拿出一雙捲好的長襪遞給他——那是薄絲長襪。「收好,我的朋友。」她對目瞪口呆的羅伯茲說。
「是——是的。」
她優雅地揮了揮手,那男子退出了房間。
「沒有,好像有個女人來過,給教授一份烹煮火腿的食譜。這個老蠢驢和往常一樣心不在焉,把那個什麼食譜放在保險箱裏,卻把設計圖放在廚房。」
女孩坐了起來。她的神志漸漸恢復了。她注意到他的穿著打扮。
這一生中還沒有摸過手槍的羅伯茲先生,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口袋裏。他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手槍隨時都有可能走火。
「這些珠寶價值二十萬鎊呢。」
他踏出包廂(他注意到門現在沒有鎖),來到走道裏前後張望。沒有人!他的眼睛盯著女孩隔壁的那扇門。她曾經說過瓦西里俄維奇就在隔壁包廂裏。羅伯茲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門從裏面鎖上了。
「在旅途中,會有人對你說:『對不起,先生,我想你最近到過格雷斯?』你就這麼回答:『是上個月的事。』然後那個人會說:『你對香水感興趣嗎?』你就回答:『是的,我是個合成茉莉花油製造商。』再來呢,你要完全聽從那個人的指揮。嗯,對了,你有武器嗎?」
羅伯茲隱約從這位旅伴身上感到一絲邪惡的陰影。要他訂九號臥鋪,是不是為了監視這個人?他認為可能性很大。
「根本不是我的錯。」第三個氣呼呼地說,「除了一個小公務員之外,火車上根本沒有英國人。他從未聽過彼得菲爾,也沒聽過那種槍,我敢跟你們打包票。我曾經試探過他,他對彼得菲爾和槍毫無反應。」他笑起來,「他倒是對布爾什維克有些敏感。」
他接過長襪後就立刻明白了。這雙襪子原本應該像空氣一樣輕,現在卻出奇地重。
「也不該那麼說。我已經擁有許多值得讓我心存感激的東西。」
她伸出手,羅伯茲吻了一下。她突然撲到他懷裏。
「恭賀你,」他的朋友說,「你的人順利地圓滿完成任務。托馬里那幫人只要想到槍的設計圖已經交到國聯那裏,絕對會氣得發瘋。你是否事先告訴你的人,他帶的是什麼東西?」
羅伯茲先生精神為之一振,隨之興奮起來。終於,神秘的俄國人出現了。
高興是因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身處異國。不僅如此,他還住在一個此生不會再有機會住宿的旅館裏頭,而且壓根不必為錢操心!他擁有私人衛浴設備,飯菜精美可口,服務熱情周到。對於這一切,羅伯茲先生有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女公爵奧爾嘉希望在你離開之前,親自向你道謝。」
羅伯茲先生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陌生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位陌生人五十歲上下,長相高貴,顯然是個外國人。他戴著眼鏡,鈕釦上繫著一條小鍛帶。
「該死的胡博!」和_圖_書其中一個說,「他太讓我們失望了。」
「他們拿到了設計圖?」
「嗯,你知道,是這樣的,」羅伯茲先生坦言道,「我妻子最近不在家,她帶著兩個孩子去和她媽媽住一陣子。對孩子們來說這是個小小的變化,而她也可以休息一下。那裏沒多餘的空間給我,而我們又沒有錢去別的地方。一個人在家待著看報紙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廣告。我已經四十八歲了,我只是想不尋常的事情處處在發生。」
他打開書本愉快地繼續讀下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絲毫惆悵的表情。畢竟,不可思議的奇過也在他身上發生了呢!
「彼得菲爾昨天晚上被謀殺了。」伯寧頓先生一邊說,一邊平靜地吃著沙拉。
「我不會讓他害你的,也不會讓珠寶落入他手中。」羅伯茲義無反顧地說。
羅伯茲先生歎了一口氣。這不是夢,全都實實在在地發生過。出門的旅途無聊至極,但是想想回程中發生的事!他感到很刺|激。不過他也很高興又回到家了。他懵懵懂懂地覺得不能老過那樣起伏跌宕的生活。甚至那位女公爵奧爾嘉——還有那最後一吻,都有恍若夢境的感覺。
「對瓦西里俄維奇來說,上鎖的門又算得了什麼?」
「明白了。」他放下窗子,提高了嗓音說道:「小姐,這樣好點了嗎?」
這個嘛,他已經親眼見識過了。
一小時後,車回來接那位女公爵奧爾嘉。她上了車,那位白髮男子亦緊隨其後。他已經拿掉他的假鬍鬚,那玩意讓他覺得又悶又熱。汽車將女公爵奧爾嘉送到史崔翰的一棟房子前。她進了屋子,一位年老的婦人從茶桌上抬起頭來。
「那麼,你生活得不幸福?」
「伯寧頓先生在嗎?」他問道。
這是一個奇特而又令人興奮的不眠之夜。清晨六點鐘,羅伯茲謹慎地打開門向外張望。附近沒有人。女孩迅速溜回自己的包廂,羅伯茲緊隨其後。很明顯包廂被人搜查過了。他仍從洗手間回到自己的包廂。他的旅伴還在夢鄉裏。
「大約五英鎊吧,先生。」他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待著。
他又一次來到走道。離開車時間還有十分鐘,他打算到月台上走走。剛在走道裏走了沒兩步,迎面走來一位女士。她剛剛上車,列車員手裏拿著票走在她前面。羅伯茲側身讓她通過。當她走過他身邊時,她的手提包掉在地上。羅伯茲彎腰把它撿起來遞給她。
「你做得很謹慎。」
然後他會給她看那張五十英鎊的支票。
「你遇到麻煩了吧,羅伯茲先生?」
她低下頭繼續往前走,只留下一句低語:
他又有些失望,因為至今還沒有任何可以稱為「冒險」的事發生在他身上。他從未碰到偽裝的布爾什維克份子或神秘的俄國人。他與別人打過的唯一一次交道,就是在火車上和一位說得一口好英語的法國商人進行愉快的閒談。遵照指示,他把文件藏在盥洗用品袋裏,然後在指定地點轉交出去。其間沒有任何需要克服的困難,更沒有什麼虎口餘生的經歷。羅伯茲感到失望。
「真是幸運。」
他緊緊擁抱那苗條美麗的身軀。世間萬物都靜止了……
「我們的假期十分愉快。真不情願留你一個人待在家裏,親愛的。」
「我,我不知道。」他一下子臉紅了,「我想你大概覺得這很可笑吧,先生。」
「如果你願意待在這兒——」她看了空著的上鋪一眼。
她講話的聲音低沉又急促。她的英語說得很好,但口音卻充滿異國情調。
「你要送的是記錄俄國皇家珠寶藏匿處的密碼。」他又嚴肅地說:「你明白吧,激進派的特務人員一定會千方百計地企圖中途攔截你。如果你不得不解釋一番,我建議你就說最近有了一筆錢,因此要到國外旅行一下。」
在克羅伊登,一位高個子男人在等待他們。他和在日內瓦給羅伯茲下達指令的人隱約有些相像。他必恭必敬地向女孩問好。
羅伯茲絲毫摸不著頭緒,不知這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剛過十點,他們就到達了邊境。門被打開了,有人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先生們,有什麼要報關的嗎?」隨後門又被關上。沒過一會兒,火車就開出了貝勒加德車站。
「天m.hetubook.com.com哪!」潘先生叫道。
「多少錢是你可以接受的?」
羅伯茲考慮著該穿什麼鞋。當然了,如果他要去一位女士的房間,自然不能脫掉衣服。
「謝謝你,我的朋友。」女孩溫柔地說道。
那男子遲疑了一下,跨出門來。羅伯茲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做。如果女孩在包廂內,他當然不會讓列車員進門。說時遲那時快,他竭盡全力把那個外國人推到一邊——那男子毫無戒備,再加上火車的晃動也幫了他的忙——自己則閃身進了包廂並鎖上門。
「嗯,我不會那樣說。不過也許你是對的。我只是想改變一下單調的生活方式。然後我會充滿感激地回到我一貫平凡的生活——只要有一件事情值得我細細回味就好了。」他熱切地注視潘先生,「我想這不太可能吧,先生?恐怕——恐怕我付不起很多費用。」
「非常感謝。」
門打開了一條縫,探出一顆腦袋——外國人模樣,留著的黑色短鬚,整張臉刮得很乾淨。那人面帶慍怒,看起來很惡毒。
「謝天謝地,現在還有人願意冒險。那麼,就這麼說定了?」
她懷疑地看著他。
他們吃過早餐後,坐車前往布林歇機場。三小時後他們到了克羅伊登,羅伯茲生平第一次坐了飛機。
「把它們帶回你的包廂,」她說,「你可以明天早上交還給我——如果,如果我還在這兒的話。」
「是的,先生。他在他的老位子那邊。」
「有時候我也賠錢,」帕克.潘先生說,「如果值得的話。」
「或許吧。但我現在還是不知道能派誰送設計圖去日內瓦。梅特蘭在醫院裏,卡斯萊在柏林,我又走不開,這就意味著得派年輕的胡博過去。」他看著他的朋友。
包廂裏沒有任何反應。他又敲了一次。
羅伯茲屏住呼吸。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真正面對如此令人心跳加速的景象:她穿著一件奶白色紡綢帶花邊的睡袍,靠在通往走道的房門上喘息著。羅伯茲經常在書上讀到逃亡中被追逐的美人角色,今天他生平第一次親眼見到了——真是賞心悅目又令人興奮的情景。
他的嘴碰到她的唇。一股濃郁的東方香味洋溢在周圍。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
「沒有。」羅伯茲拍了一下口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問道。
恍若身處夢境之中,羅伯茲打開盒子,看見裏頭安然擺著一塊鑲嵌寶石的勳章。那位年老的紳士繼續說著:
「不會。我們會派人關照的。」
帕克.潘先生笑了。
等著他們的是一輛高級轎車。車子開動了大約一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一處鄉間別墅,在一幢富麗堂皇的房屋前停下來。羅伯茲被帶到一間書房,在那兒交出那雙珍貴的長筒絲|襪。然後他們讓他在那裏等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史蒂潘伯爵回來了。
「她像逃亡中的美人無力地倚靠在門上。」
帕克.潘先生慈祥地笑了。
他該怎麼辦?敲門要求進去?那人會拒絕的,而且女孩也可能不在那兒!即使她在那兒,她會因為他把事情鬧大而感激他嗎?他認為對他們正在進行的這件事來說,保密是極為重要的。
他找到一雙拖鞋用來代替靴子,伸手關了燈就和衣躺下。幾分鐘之後,上鋪的男子發出了鼾聲。
在日內瓦到巴黎的快車上,這個女孩是女公爵奧爾嘉;在帕克.潘先生的辦公室,她是瑪德琳.狄薩拉;而在史崔翰的家中,她是瑪姬.塞耶斯,一個誠實勤勞的家庭中的第四個女兒。
他回到房間翻來覆去地研究那把武器,但還是對使用方法不甚了解,不由心中暗祈禱,千萬不要被逼到不得不用槍的地步。
「設計圖不是由辦公室的人傳遞的。」第二個人說,「但星期三那天它的確被送走了,這一點我很確定。所以依我看,是你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帕克.潘先生若有所思地靠在旋轉椅背上,打量著來訪者。他面前是一位身材矮小、體格卻很強壯的四十歲男子,眼光憂鬱迷惘,態度帶著點怯意,不過顯然是對潘先生抱著極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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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完全是。」
「討人厭的旅客。」羅伯茲先生心中暗想。
「我偶爾會來,尤其是想找一位老朋友的時候。」
「啊,親愛的瑪姬,你總算回來了。」
「一切都弄清楚了嗎?你將乘坐一等臥車前往日內瓦。列車會經過福克斯通和布倫,你在布倫上車,列車十點四十五分離開倫敦,第二天早晨八點鐘到達日內瓦。這是你要去的地址,請把它記住,然後我就銷毀它。然後你就住進這家旅館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這裏是足夠的法郎和瑞士紙鈔。明白了嗎?」
「謝謝,先生。我只是想在他們堅持關上所有門窗前,享受一點新鮮空氣。」然後她換了一種柔和低沉又急促的語調說:「等我們的旅行同伴睡著,在通過邊境之後——記住不是之前——走進洗手間,然後從那兒去對面的包廂。明白了嗎?」
然後一場刺|激有趣的逃亡開始了。女孩和羅伯茲換了一輛又一輛的計程車在巴黎城市中穿梭。他們從一個門進入飯店或餐廳,又從另一個門出來。終於女孩做了個手勢。
羅伯茲先生喝了一口咖啡,向窗外美麗的日內瓦湖望去。他很高興,但同時又有少許的失望。
「你真是一位勇士。」她說。
「火車發動後立即到走道來。」
「五英鎊,」帕克.潘先生說,「我想,我想我們大概能找出五英鎊能做的事。你害怕危險嗎?」
這個他也知道。
「彼得菲爾那件事嗎?看到報紙上的最新消息了?不,一定還沒有登。今天的晚報才會刊登這條消息。」
上鋪的男子又在打鼾了。羅伯茲又等了二十分鐘,然後悄悄起身,打開洗手間的門。他閃身進去,閂上身後那扇門,眼睛望著另一邊。那扇門沒有閂。他猶豫著,是否應該敲門呢?
「車在這兒,小姐。」他說。
「是啊,」帕克.潘先生悠哉地說,「但我不會讓他被人幹掉。」
「對不起,先生,我想你最近到過格雷斯?」
「當然。事實上,盧卡斯,我一直在考慮我們前幾天談的事。」
火車九點三十分離開日內瓦。羅伯茲先生適時到達了車站,臥車車廂的列車員接過他的車票和護照,站在一邊看著腳夫把羅伯茲的箱子放在行李架上。那上面已經有其他行李了:一個箱子,一個旅行袋。
「噢,我一點也不驚訝。」伯寧頓先生說,「彼得菲爾這個頑固的老頭,根本聽不進我們的話,堅持要自己保存那些設計圖。」
他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人在他們周遭。一個硬梆梆的東西塞到羅伯茲先生的手中。
「是你救了我的命,羅伯茲先生。」女公爵說。
「如果已經有人預訂了呢?」
「那麼我想,我們無需再做自我介紹了吧。」陌生人說。
「我原以為我已經躲過他們了。我早該料到的。我們該怎麼辦?瓦西里俄維奇就在隔壁包廂。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珠寶落到他手上。」
羅伯茲咳了一聲。
「那就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吧,怎麼樣?」帕克.潘先生提議道。
他把燈光開到最亮。包廂是空的。他突然吸了吸鼻子。他只聞了一下就辨認出來了——有些芳香,又有些噁心,這是氯仿的氣味!
「你的護照,先生。」羅伯茲退後了一步示意道。
「先生。」他盡量模仿著列車員的口音說。
「你幹這行賺了不少吧,帕克?」伯寧頓先生問道。
「謝謝你,先生。」
「他吸了吸鼻子。隱約有股令人作嘔的氯仿氣味鑽進他的鼻孔。」
突然間——一定過了幾個小時——他覺得聽到什麼動靜。他側耳傾聽,什麼也沒有。也許是聽錯了。可是他剛才明明聽到隔壁車廂裏有一絲微弱的響聲。萬一……
帕克.潘先生正在對所有的指示做最後總結。
「感謝上帝!」女孩喃喃自語。
「聽我說,」他說,「關於你,」他頓了一下,「我,我必須保護你。」他因為顧慮到道德禮儀而面紅耳赤,「不是在這兒。我會待在那兒。」他朝著洗手間的方向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頭。
「就這麼說定了。」帕克.潘先生說。
他又讀了一句。
然後,他出門去預訂車票。
「好的,我去找他。」
「你還是那樣想?」帕克.潘先生問道。
「我們必須在這裏待到天亮。也許他會在第戒下車。再過大約半個小時我們就會到達第戒。他會發電報到巴黎,他們會在那兒尋找我們的蹤跡。現在你最好把這套衣帽扔到窗外去,以免它們給你帶來麻煩。」
「你是說危險嗎,先生?噢,不,一點也不。我——我從未做過任何危險的事情。」
「沒有,」羅伯茲先生心緒不寧地說,「沒有。我從未想過,那是——」
「很小,不過很有幫助!」陌生人笑著說。
「我覺得渾身無力,非常難受。」她喃喃道,「我想是氯仿。他——他拿到珠寶了嗎?」
羅伯茲按照要求回答道:
「很好。你去預訂明天晚上由日內瓦開往巴黎的火車臥鋪票。要九號臥鋪。」
「他擁她入懷,碰觸到她那微微顫抖的猩紅色嘴唇。」
說到這裏,他眼中充滿著在城市奮鬥已久的平凡人悲苦。
「那當然。他已經被人收買!我知道的,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跟你說,帕克,一個人不誠實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那些設計圖必須安全送達日內瓦。國聯需要它們。一項發明不出售給某一個國家,這還是頭一遭。它是在自願的情況下交給國際聯盟的。
「你可以信任我。」
「第九號臥鋪,」羅伯茲重覆道,「好,我記住了。」
「你真聰明!居然想到這個辦法!他說如果我不告訴他珠寶在哪兒,他就會殺了我。我害怕極了——多虧你來了。」她突然笑起來,「我們還是比他厲害!他不敢採取任何行動。他甚至不能回自己的包廂來。」
「愉快旅行者」是一家不太有名的餐廳,只有一些常客會去光顧。他們不喜歡有新面孔出現。
他想到聖.史坦尼斯拉夫勳章,那個十級榮譽勳章。他會把它藏起來的,但要是瑪麗發現了呢?那就不得不做些解釋了……
啊,對了,他會告訴她那是從國外得來的,是件古董。
「羅伯茲先生,」他說,「我們對你不勝感激。你真不愧是個有勇有謀的人。」
「那我該拿它怎麼辦?」
「我們都是如此,」帕克.潘先生說,「但是當我們必須提醒自己這個事實的時候,這卻不是個好兆頭。」
「是的。我想你也許能在你那一行找到合適的人選。某個渴望冒險的勇者。無論我派誰去都很有可能被幹掉,而你的人則不會受到懷疑,但他一定得有膽識。」
羅伯茲先生坐在火爐前。他的膝上放著一封來自帕克.潘先生的信,信裏面有一張「對某項使命順利完成表示滿意的人」所給予的五十英鎊支票。
「祝你好運,」他說,「預祝你安全完成任務。你真是個勇敢的人,羅伯茲先生。」
「你以令人滿意的方式完成了你的使命。」陌生人說,「你是否準備再接受進一步的任務呢?」
「是上個月的事。」
她躺回下鋪,拉上被子,感激地朝他微笑。他退到洗手間裏面。
正在此時,一個留鬍鬚的高個男子低聲說了句「抱歉」,然後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潘先生來到這裏,侍者認出他來,恭敬地向他問好。
羅伯茲注意到她還很年輕,而且可愛又楚楚動人,以至於羅伯茲覺得她好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仙女。浪漫終於降臨了,而他正身處其中!
羅伯茲的心激動得狂跳起來。他將聽從這樣一位可愛女士的指揮——毫無疑問地,她相當可愛迷人!她身穿旅行用的皮外套,頭戴一頂別緻小帽,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鍊。她的皮膚黝黑,抹著暗紅色的唇膏。
「沒什麼特別的,先生。正如我說的,我擁有許多值得我心存感激的東西。我有固定的工作,存了一點錢,孩子們也都健康活潑。」
羅伯茲的臉脹紅到了脖子根部。
「九號是下鋪。」列車員說道。
「真高興你來了。」她說,「我害怕極了。瓦西里俄維奇就在車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事?」他不耐煩地說。
在巴黎,三個怒氣沖沖的男人正在互相埋怨。
女孩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
「你對香水感興趣嗎?」
伯寧頓先生是一位軍m•hetubook.com•com人模樣的紳士,臉形稜角分明。他高興地和他的朋友打招呼。
「我們不能睡覺,」女孩決定,「我們必須保持警惕,直到天亮。」
房裏馬上有了反應。門一下子被拉開,他被一把抓住手臂拉進房間。女孩在他身後把門關好並上了鎖。
她說的是英語,卻帶著明顯的外國口音,聲音低沉渾厚,充滿魅力。她正要繼續往前走時卻猶豫了一下,低聲道:
羅伯茲越來越覺得好像置身於他最鍾愛的小說情節中。
「是的,我是個合成茉莉花油製造商。」
他好像依然沉醉在夢中,這時有人在他耳邊說:
「明白了,先生。」羅伯茲的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芒,「我想問一下,先生,我可以,嗯,知道我要送的是什麼東西嗎?」
「是指我嗎?」
他輕輕打開了門。包廂內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天花板上掛著一盞小藍燈。他站在那兒,眼睛費力地在昏暗中搜索,直到適應黑暗為止。女孩已經不知去向!
羅伯茲回到自己的包廂。他的旅伴已經在上鋪躺下了。他這一夜在火車上的準備顯然十分簡單;實際上,不過是脫掉了靴子和外套而已。
「當然了。噢,是的。」
接下來的十分鐘對羅伯茲來說,似乎比一個世紀還要長。火車終於開了。他沿著通道慢慢走著。那位穿皮外套的女士正費力地想打開一扇窗戶,他急忙上前幫忙。
「保羅,這位先生將與我們同行。」女孩說。她轉向羅伯茲說:「保羅.史蒂潘伯爵。」
女孩側臥在床鋪的尾端。嘴巴被一個布條塞住,雙手被綁在一塊。他迅速解開綁繩,她倒在他身上,鬆了一口氣。
羅伯茲臉紅了。
「我知道,」小個子男人急切地打斷他,「你說的沒錯!你真是一針見血,先生。」
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油然而生,但不知怎的又略微摻雜著一絲不安。
「你好,帕克,最近很少見到你。沒想到今天你也來了。」
然後他會說:
羅伯茲先生蠟黃的臉龐閃現出一絲紅光。
「沒關係,親愛的。我有些公事,去了一趟日內瓦,是去談判——看看他們寄給我什麼東西。」
「一點也不。」帕克.潘先生說。
瑪麗和孩子們明天就到家了。羅伯茲先生高興地笑了。她會說:
世界多麼神奇啊!
羅伯茲起身離開車廂時,迎面撞到一位正往裏面走的高大男子。他們互相道歉再分開,羅伯茲用英語,陌生人用法語。這個人又高又壯,剪了個小平頭,戴著厚厚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流露著半信半疑的目光。
「沒有。我想,呃,不說也許比較好。」
「請原諒我的唐突,」他說,「但我想,你認識我的一位朋友,他姓名的縮寫是『PP』。」
「車已準備好了,將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請允許我授予你聖.史坦尼斯拉夫勳章,這是十級榮譽勳章。」
「不夠刺|激?」伯寧頓先生瞪大了眼睛,「天哪,那幫人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
「不,不。」他拒絕道,「我待在那裏很好。如果你需要我,大聲喊叫就行了。」
「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們所表現的最佳誠意,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讓它得以實現。但胡博已經背叛我們了。你等著瞧吧,如果他坐火車,他會在車上被人下藥!如果他坐飛機,飛機將在某個合適的地點墜落!該死的,我不會放過他。紀律!一定要有紀律!這就是那天我找你談這件事的原因。」
「你是想,」潘先生說,「讓生命燃燒,哪怕只有十分鐘?」
也許敲門會有些荒謬,但他不喜歡不敲門就進入別人房間。他終於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輕輕地把門推開一條縫,然後按兵不動,他甚至大膽地輕咳了一聲。
他們又演習了一遍接頭暗號。羅伯茲的新朋友起身告辭。
「這件事馬上可以解決。」留鬍鬚的男人說。
「我想我能找到可以勝任的人。」帕克.潘先生說。
羅伯茲一切照辦。
他被帶進一間客廳。那裏站著他的旅伴,身著華美的曳地長裙。
「你問我是否能找到什麼人。」
就在那一瞬間,羅伯茲決定了他的行動方案。下一分鐘他已經穿上列車員的外套和帽子,焦急地沿著走道往回走。他在女孩隔壁的包廂門前停了下來,鼓足勇氣,斷然敲門。
「這麼辦吧,把珠寶交給我。」
「並不完全是出於謹慎,我想讓他更有樂趣。我猜想他大概會覺得一支槍還不夠刺|激,我想讓他嚐點冒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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