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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文件原先在樓下的保險櫃裏嗎？」

「不瞞你說，太太有些客戶有時是挺不講理的。」伊利絲說。

伊利絲．格蘭迪是個中年女人，身材矮胖，有一副歷盡風霜的紅面孔和兩隻靈活的小眼睛；她的眼睛在富尼埃和白羅身上迅捷地來回掃視。

「覺得很好笑，是不是，我的朋友？可是，你也同意有時得做些實驗吧？」

伊利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我們那位吉羅先生一定會勸你別理會我的怪脾氣。『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他一定會這樣說，『窩在一張安樂椅上空想，是那種過氣的老頭子才會採用的方法。』，但我必須說，沒有經驗的獵犬若急不可待地順著新的蹤跡追趕，是很容易受騙上當的，他終究會發現，他追逐的只是一條擾亂注意力的燻青魚。我給你提的是個很好的建議。瞇起眼睛吧！」

「它已經空了嗎？」

「我們到吉塞爾的辦公室去吧，」富尼埃建議說。「是在一樓。」

「請坐吧，格蘭迪太太。」富尼埃說。

角落裏放著一個古老的大箱子。伊利絲揭開箱蓋，取出一件舊式的羊駝呢洋裝。和一條絲織的短裙。衣服的內面有一個很深的袋子。

接著，白羅往後一仰，閉上眼睛，似乎是為了思考一下；可是過了五分鐘……他卻睡著了。

這法國女人悲傷地搖了搖頭。

「是呀，是用來呼叫門房的。」

她平靜而穩重地道了聲謝，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就是樓下那個保險櫃裏的文件嗎？」白羅問道。「是的，先生。她的業務文件。」

「你能指給我們看看究竟在哪裏嗎？」

「我不想重新搜查一次而使ｗww•hetｕbｏｏｋ.ｃｏm•coｍ你丟臉，我的朋友。如果這裏可以找到什麼，你已經找到了。」他瞥了保險櫃一眼。「好像不是很安全，是嗎？」

伊利絲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她往前移動了一下，固執地說了又說：

「是的，女佣人把一切都銷毀了。」

白羅繞過桌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富尼埃。然後，他在桌子上輕輕地用手抹一下，又在桌子下面摸一摸。

「當然囉，先生。我會盡我所能地協助警方。但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擔心的是，」富尼埃說，「我們在這兒找不到任何有幫助的東西。」

「我一點也不知道吉塞爾太太的業務，先生，壓根兒不知道。」

「我們的傑派探長會在這問題上窮究到底。」

吉塞爾太太的臥室是一個相當寬敞的房間，但擺滿了華美而笨重的家具，使得轉身都很困難。

「不是每一個。」

「在一般情況下，這是不可能的。」富尼埃說，「所以我還是認為，那次飛行時一定有特別的情況出現——千鈞一髮的瞬間！那一瞬間，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某件事上。」

一到巴黎，他們立即前往塞納河南岸的若列特街。

「我同意有——一定有某個千鈞一髮的瞬間出現，以致無人看見殺人犯行兇……可是我的理路跟你有點不同。我感到，在這樁事情上，親眼所見或許還不足為信。你閉上眼睛吧，我的朋友，不要張開。運用你那內在的視覺，而非感官，讓灰色腦細胞發揮作用，讓大腦告訴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文件是藏在這兒的，先生，」伊m.hｅｔ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利說。「在一個封了口的大封套內。」

「請你原諒，先生。你問我理應放在保險櫃裏的文件跑哪兒去了，我回答說把它們燒掉了，這是真的。至於這些文件原來究竟藏在哪兒，我認為這是無關緊要的。」

「因為此刻你是根據眼見的事實去做結論。直觀只會使你遠離真相。」

「不，先生。我什麼也沒看過，我什麼也沒讀過。我沒拆開封套，就把它們燒了。」

「你不認同我的看法嗎，白羅先生？」

「我聽從太太的指示啊！」伊利絲悶悶不樂地說。

富尼埃不解地瞪著他。

「你看見了嗎？」他說。「什麼也沒有，根本什麼都沒有。」

他取掉封條，開了門，於是兩人走了進去。

「我是遵照她的指示辦事的。她曾囑咐過我。如果她發生什麼事，如果她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死了，我就應當馬上銷毀一切業務文件。」

「哦，這是聰明的防衛辦法。萬一哪一天哪個客戶發起脾氣……」

翌日，天氣晴朗、無風，甚至連赫丘勒．白羅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肚子」平順極了。

「對，」富尼埃說，「可是你明白，格蘭迪太太，那些文件是不應該燒掉的。」

吉塞爾的書房是一個窒悶的小房間。角落裏立著一個舊式保險櫃、一個辦公用的寫字桌以及幾把布面相當破舊的椅子。唯一一扇骯髒的窗子勉強透進一點兒陽光，看來這扇窗子從來沒有打開過。

富尼埃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顯得有點兒沮喪，但看到白羅樂呵呵的，他也稍覺欣慰。

白羅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說：

伊利絲聳了聳肩。

「我投降了。我還是和_圖_書不懂你的意思，白羅先生。」

「太太的客戶通常都不得不在最後把錢償還給她。你知不知道太太用什麼辦法迫使他們還債的？」

「受害者，受害者……」伊利絲忍不住說，「你不了解。欠債有時是難免的，可是，難道能夠借錢來擺闊，然後把它當作是人家的捐贈？這是令人無法理解的。太太一向公平、正直。她借錢出去，然後等人家償還。難道這不對嗎？她自己從來沒有借過錢。從來沒有逾期未付的帳單。你說太太沒有憐憫心，這你就錯了。太太是善良的，一些貧寒的修士如果找她，她總是周濟他們；她曾捐款給慈善機關；門房喬治的老婆患了病，太太甚至出錢讓她在鄉村醫院裏住院治病。」伊利絲停住，氣得面紅耳赤。「你……你不了解，不，你完全不了解太太。」

「一件相當陳舊的東西。」富尼埃表示同感。

「這裏有個電鈴。」他說。

他的追問使伊利絲滿臉通紅。

「吉塞爾太太是個沒有憐憫心的女人，」富尼埃似乎在喃喃自語。「你同情她的受害者嗎？」

他們搭乘八點四十五分的班機飛往巴黎。除了白羅和富尼埃之外，飛機上還有七、八個乘客。富尼埃利用這次航行做了一些試驗。他三次從衣袋裏取出一小截竹子，把它拿到唇邊，對準一定的方向轉動。一次他把身子彎出椅子的扶手，一次把頭稍轉到一邊去；一次是從廁所回來時。每一次，他都感覺到乘客詫異地看著他。在最後一次試驗時，每個乘客的目光已經全集中在他身上。

「當然！你的鑽研精神實在令人欽佩！實地取證是最準確的了，你扮演了那個吹管殺https://m.hetubook.com.com人犯的角色。結果極其明顯：每一個人都在看你。」

「胡說。太太為什麼會有仇人？」

「是的，先生。太太經常在客戶面前假裝文件是收藏在保險櫃裏的，可是實際上一切都在臥室裏。」

「我一切遵照太太的指示辦事。」她重說一遍，然後執拗地把嘴一撇。

「噢，對啦！一個得到信任的女佣人……我們應當見一見她。」白羅站立起來。「走吧。去瞧瞧這個忠心耿耿的女佣人。」

富尼埃等女佣人的怒氣平息以後，說：

「你知道的夠多了，因為把太太的文件燒掉的就是你嘛！」

「你知道吉塞爾太太有仇人嗎？」富尼埃突然問道。

「從某種角度看來，的確不是。每一次試驗都會有人沒看到，可是若要成功的殺人，這是不夠的。你必須絕對確定沒有一個人會看到。」

他一面從衣袋裏掏出鑰匙，一面說明，在等待英國同事送來訪查結果之前，法國警察局採取了預防措施——上了鎖，封了門。

白羅接二連三地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面是一些辦公用品、日曆、鋼筆、鉛筆，卻沒有任何私人性質的東西。他不做聲地看了看這些用品，就把抽屜關上了。

「或許，那就是我們要借助你的地方……」

富尼埃又搖了搖頭，懇求地揚了揚手：

「三天前我問你的時候，你根本沒有向我談到這一點。」富尼埃很不客氣地說，顯然既抱怨又惱恨。

「先生，你們所說的一切太可怕啦。太太被毒死？誰預料得到這種事啊？」

「白羅先生和我是今天從倫敦飛來的。昨天進行了審訊，也就是關於吉塞爾太太死亡案件的審訊。警察局毫不懷疑吉塞爾太太是被和-圖-書毒死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白羅先生。」

伊利絲站起身來，兩個男人跟隨她走去。

那門牌十三號的房子跟左鄰右舍沒有任何區別。一個上了年紀的門房讓他們進去，卻用很不高興的態度接待富尼埃。

「對，這我知道，」白羅微微一笑說。「可是保險櫃裏的文件不見了。是這樣嗎？這個保險櫃太舊了，甚至誰想打開就能打開它。文件是保存在其他地方的吧……也許在太太的臥室裏？」

「不，不，這一點你想錯了。他們不過哼一哼，發發牢騷，表示抗議，他們無法償清債款。」伊利絲的聲音裏含有輕蔑的意味。「可是最後仍舊付清了。」她滿意地把話說完。

「又是警察！只會找麻煩罷了，這座房子的名聲都給敗壞了！」他嘮叨了一下，就回到自己的小室裏去了。

「我知道你竭力想把任務完成，」富尼埃安慰她。「但是，現在我希望你仔細聽好，女士——吉塞爾太太被害死了。她可能知道兇手的某些醜行。這『醜行』可能就在你燒掉的文件上。我想向你提出一個問題，請你先想清楚了再回答。很可能——在我看來，這完全可能，而且也不難理解——把文件塞到火爐之前，你翻看過它們。如果真是這樣，誰也不會責怪你或者非難你。恰恰相反，你從這些文件裏知道的任何情況，對警方都可能有莫大的幫助，甚且，還有助於把殺人犯逮捕到案。因此，太太，你別怕說真話。在燒文件之前，你看過它們嗎？」

「格蘭迪太太，」富尼埃冷冷地說。「放高利貸的人經常都會招惹某些麻煩。」

富尼埃環視一下，聳了聳肩。

「他們來這兒吵鬧過嗎？恐嚇過嗎？」